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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慎,便是陨落。
相较来说,他们反而不受“饲”族关注,一来他们修为低,另外他们都是心思通透之人,性子纯澈,不是捕猎的对象,一眼就看到了底。
“大哥,”苏小语发觉朝雨城重复生机,却并没有感觉舒服一些,她皱着眉头,呐呐道:“我觉得,‘饲’族似乎也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可怕,他们带走杀死的,许多都是邪魔外道,心术不正之人……”
苏小楼连忙环视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俩,方松了口气,这种话可以说,但不能被大家听见,现在正是人族与“饲”族冲突敌对之时,她这个说法,在旁人听来是在替“饲”族开脱,若是叫人听见,他们也落不得好。
“你只是没看到他们险恶的一面,”想了想,苏小楼对妹妹小声道:“确实他们祸害的有不少邪道,但也有无辜之人啊,你看昆山那么多弟子,说杀就杀了。”
苏小语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琢玉门派人守住了朝雨城,按理说,出于琢玉门和万珍楼两家交情,他们也该彼此打个招呼。
苏小楼兄妹原本想着,如果万珍楼一行尚未离去,琢玉门既然来了,肯定会上门拜访,他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看万珍楼的人走了没有。
谁知到昨日之地一看,酒馆内封锁戒严,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苏小楼兄妹面面相觑。
琢玉门弟子守在酒馆前,身背各色法器,面色凝重,苏小楼不敢擅自打听,只能离开。
酒馆中,宿云惊低头看着排列齐整的十四具尸体,准确来说,是他们喉咙口如出一辙的伤势。
其中黑脸大汉的眼睛暴突,白发白眉老者的脸上,也满是不可思议。
空间里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他们都死了。
修士修为一旦到了元婴,便没那么容易陨落,何况其中还有分神大能,一击即杀,可见实力和……武器的强大。
琢玉门炼器最为在行,又怎么看不出来伤势?只是毕竟惊骇,宿云惊放下手中的箭头,叹了口气。
这自然不是伤口上取下来的,是琢玉门根据伤口炼制的凶器,琢玉门其中一名弟子听他叹气,连忙道:“宿师兄,是箭头有什么不对之处?”
宿云惊摇了摇头,温润俊秀的脸上显露出凝重的表情:“不是,形状没有不对,但我们炼制的箭,威力肯定远远不足。”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点头。
“师兄可曾看出,莲华界有谁用的法器是这样的,且威力非凡?”
宿云惊道:“没有,但是我想……”
“这样威力的法器,非莲华圣器莫属。”
第81章 是谁
万珍楼酒馆面前既然被琢玉门弟子守卫森严; 想来是出了什么事; 苏小楼兄妹不好当着这些弟子眼皮子底下打听; 本打算打道回府; 转过身; 却见一个着青衫; 踏白靴的风流公子站在一边; 负着手打量着他们。
苏小楼心中一紧; 好在青衫修士及时开口; 一出声便唤道:“……小楼?”他的声音清朗动听,目光一转,又到了苏小语身上:“小语?”
苏小语看着青年背后负着的一卷画轴; 想了想; 目光一亮; 叫道:“小叔叔!”
苏画紧蹙的眉头这才松开,他多年游历在外; 上回见苏小楼时,这孩子不过十一二岁,苏小语就更小了。
虽说苏小语叫他小叔叔,但苏画与苏小楼兄妹的父亲只是同为一族,血脉算不上近; 不过他们父亲临死前传讯将兄妹二人托付给他,他多少要尽些职责。
苏画受人之恩; 承接了七道的画之一道; 这些年风起云涌; 注定了不可能长待朝雨城。
十年前,苏画本打算好好安置他们兄妹,谁曾想东方倏然出现驱策令,事情发生的突然,他只好将这两个孩子交代给下属,让他把这兄妹俩接过来,谁曾想央天城早有人打上这两个孩子的主意,害他们不敢等到人来接就自行离开了央天城。
好在他们最后平安到了朝雨城,也找上了他的下属,苏画放下了心,传讯交代下属照顾好这两个孩子,自己则继续追查莲华相关的消息。
只是他运气不怎么好,每次都慢上一步,想到这里,他飞扬的眉眼也耷拉下来,斜撇了两个侄儿一眼:“你们来这儿看热闹来了?”
修士记性好,他印象里苏小楼两人年幼的模样,在心中这两个还都只是孩子,心性尚幼,来这儿应当是看热闹的。
苏画原本在堑渊海外山,找上了酒翁和贺惜花,且依旧很郁闷地和长孙仪错过,现在都还没和自家主子搭上面,此次若非朝雨城出了事,又兼之下属一直传讯急催他回来,他说不准还跟去了昆山。
苏小语正想解释,袖子却被兄长一扯,她顿了顿,仰头露出个甜美的笑脸:“小叔叔,你怎么才回来呀?”
从夜之事,只有他们兄妹知道,从夜于他们两个有恩,于苏画却没有,苏小楼自然不敢轻易透露,万一招来替从夜灾厄可不好,于是连忙拉住了妹妹。
他们相依为命多年,自有默契,苏小语会意,连忙招呼,苏画闻言略有些愧疚,他对这双侄儿的确没有尽到足够的责任,便也不追究他们来此的原因,温声道:“罢了,我们叔侄许久未见,我先带你们进去。”
苏小楼一怔,连忙带着妹妹跟在了苏画身后,向酒馆内走去,只见琢玉门弟子对苏画十分熟稔的模样,兄妹俩对视一眼,都知机地不吭声。
苏画踏进酒馆,目光一扫,宿云惊正与同门分析万珍楼修士的死因,见他进来,面色一缓,唇边含了些笑意道:“苏兄?你回来了?”
琢玉门炼器,习惯于将阵法符篆融于法器,三者一体发掘出最全面的作用,于是同一些符篆馆和阵法馆都有交情,苏画名下开了不少符篆馆,两人早已熟识,兼之二人性情相投,说一句好友也不为过。
不曾想一进门就看见一堆尸体,苏小语瞳孔一缩,险些惊叫出声,好在已有了历练,声音还没发出就吞回了肚子里。
这些在他们眼中不好对付的大能,就……这么死了?
“我的两个侄儿,年龄尚幼,怕是被吓着了。”苏画向宿云惊介绍了一番,见对方颔首,微微一笑,将视线落在死的十分整齐的修士身上,皱起了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宿云惊叹道:“这些陨落的皆是万珍楼的前辈。”
他顿了顿,看向一旁面色黑沉的出窍修士,这正是朝雨城堂下的万珍楼之人,他们万珍楼的客卿长老在自家万珍楼的地盘上出了事,说来叫他们如何不恼怒?遇到此事不追究到底,他们面子里子都没了。
这不,连忙找上琢玉门的人,向他们求证死因。
苏画诧然道:“这些都是出窍以上的大能,竟这么容易就陨落了?”
“杀人者修为高深,乃是其一,另外……”宿云惊解释道:“杀人的法器有这样的威力,除了莲华圣器,我不做它想。”
“莲华圣器”在他口中出现了两回,那脸色难看的万珍楼修士冷冷道:“莲华圣器?那么杀人者,莫不是长孙仪?”
如今天下皆知,握有莲华圣器之人,只有昆山的长孙仪——虽说她如今已算不得昆山的人。
“钱飞道友!”宿云惊皱眉:“且不论长孙仪和万珍楼并无深仇大恨,她没有行凶的动机,再者,她手中的莲华圣器只是无相扇和净我琴,无论哪一件,都不会造成箭伤。”
莲华七圣器,长孙仪手中过了明路的只要无相扇与净我琴,堑渊海外山的动静并没有传来,除了苏画,此处也无人知晓,莲华圣主旗也到了长孙仪手中。
前事已定,长孙仪与莲华圣器如此有缘,他们自然会生疑,是不是还有别的圣器已被她所得。
“她既然能拿到这两样圣器,谁知有没有可能得到第三样?”这么想着,钱飞的脸色越发阴冷:“哼,何况谁不知,她杀昆山的段无尘,从夜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两人既然有此交情,她自然要出面替他张目!”
昆山一事过去许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万珍楼消息素来灵通,当时秦寻元君就要出面逮回这不听话的孽畜,然不知是何原因,却未成行,后来从夜离开昆山又不知所踪,万珍楼只好作罢。
可惜这孽畜,万珍楼放他一条命,他反而不知好歹,主动找上门求死。
“昆山之事,钱道友想必也有耳闻,”宿云惊目色微冷:“长孙仪现下正在闭关。”
怎么可能出现在朝雨城替从夜张目?
“闭关是真是假,谁知道?”
见讲不通道理,宿云惊脸也沉了下来,此人无非是因为事情发生在他管辖之处,不敢担责,所以才极力将视线转移到长孙仪身上,好逃避万珍楼上层的责罚。
只凭一句莲华圣器的揣测,何其可笑!
然而有时候,不经意的话反而很可能是真相。
苏画旁观许久,冷笑一声,丝毫没给钱飞面子:“第三样?”他顿了顿,摇头嘲笑道:“世人皆知,莲华圣尊爱好风雅,是个文质彬彬的法修,如今出现的圣器,还不能证明吗?她最为锋利伤人的半个法器,也不过是把木剑,还是把琴中剑。”
他们七道所知更多,除了无相扇与净我琴外,还有召灵幡与天玺棋、万法策,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可能造成这样的箭伤。
要真是莲华圣尊倒好——他这都错过多少次了!
钱飞一噎,却不知如何解释此点,想到秦寻元君的怒火,他的脸色一阵衰败。
这些尸体不仅是嘲笑,还是明晃晃的警告——连秦寻之下的第一人都如此轻易陨落,他们万珍楼派出再多的人,也无能挽回。
到底是谁替从夜张目?
杀人者一时无法查明,人暂时散去,苏小楼兄妹忙着回去告诉傅书未这个消息,苏画原本打算带这两个孩子一起,然而想到下属给他传来的消息,说有不知名魔修登门,只好放他们自己离开。
回到小院时,看傅书未脸色比昨日轻松许多,苏小语忍不住问:“傅姐姐,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傅书未一愣,只听苏小楼道:“追杀从夜大哥的人啊——他们都陨落了。”
陨落?傅书未眼皮一跳,心道这莲华陛下的动作可真快,然念头还没转完,苏小语已经开口,语气惊叹:“从夜大哥的朋友真是厉害……”
她细细说了今日所见。
“箭伤?”
一句疑问在身后响起,傅书未抬头,看着踏进院子的黑衣少年:“君上,你怎么出来了?”
从夜手拄长枪,下巴微扬,神态傲然:“小伤,哪用得着躺那么久?”
你那也叫小伤……傅书未嘴角一抽,不过到底给他的面子,没有说破,苏小语目露惊喜,苏小楼稳重一些,笑道:“从夜大哥醒了就好,那位用箭的前辈是你的朋友吗?”
用箭的朋友……
从夜眼皮跳了跳,咧嘴,露出一个自己也未察觉的僵硬的笑。
苏画对自己开的符篆馆向来不怎么上心,只是好歹是自己的地盘,被别人说端就端了,说出去也没面子,顶着下属“大人总算回来了”的哀怨眼神,他一路踏上高楼,步步带着杀气。
下属欲哭无泪跟着他的步子:“画画画、画大人,你千万别冲动,那位大人看着就不好惹,你们有事好好说、好好说,啊——”
一个“啊”字千回百转,卡在了眼前的景象上。
门无风自动,向两侧而开。
然而,门后已是空无一人。
第82章 韶白
荒山,野岭。
四处不见人影; 明晃晃的太阳高挂天际; 照的人眼晕; 书生背着书箧行走在灰尘漫天的大道上; 满头满脸的汗珠;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 又拭了把汗,长吁一口气。
朝雨城外万里之下; 乃是一处凡人国度; 灵气稀薄; 修士少有经过。未开拓的黄沙道上,除了书生; 来往不见人影,书生在几乎于无的树荫底下暂歇片刻; 重新打起精神,打算上路。
这时; 却突兀地传来一阵歌谣; 似有人正在远处哼着小调; 这声音低妩靡离; 似远还近,悄悄骚动着人的心弦。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女声轻轻哼着; 与此同时; 极富韵律的脚步声沙沙地响起; 应也是踩在黄沙道上,书生一时听入了迷,一时竟未发觉这是首艳曲。
只听得女声依旧似哼似笑着唱道:“伸手摸姐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视……”
她连唱了好几句,书生这才反应过来她唱得是什么,一时脸涨得通红,连连道:“世风日下,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哎呀,”他自觉声音不高,谁曾想已被人听到,艳曲的余音还未散,一声笑已经响在耳畔:“不成体统吗?”
转眼一看,一双水蒙蒙的眼睛近在咫尺,眼大而圆,眼尾却微微翘起,平添三分风情,青黛的睫毛如羽,眨眼间便勾起一条魅惑动人的弧度。
她的肌肤并不是雪白的,反而像是新酿的密,光洁顺滑如凝脂,笑起来时眼睛弯如弦月,神情天真动人。
看见书生的眼睛,她似乎惊叹了一下:“你的眼睛——”
书生视线下移,惊得连忙移开脑袋,连连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无他,这凭空出现的青年女郎穿了一身白色皮甲,却露着一双矫健优美的臂膀,美妙的锁骨线下拥雪成峰,她颈上带着一条粗陋的红绳,吊坠却泛着不同寻常的金色光芒,只是隐没在峰峦中,看不清楚。
书生念叨着非礼勿视,视线再往下,见着一抹不盈一握的小腰,哭丧着脸再向下,又是两条纤细笔直的大腿。
都说他们这种人,荒野独行很容易遇上狐狸精,可是这样不拘小节的狐狸精,他消受不起,还是放过他吧!
“什么是体统?”显然对方并未听到她的心声,一袭白甲的女郎抬腿向他走近了些,微微弯腰,隐没的吊坠滑出来,书生茫然看去,依稀辨出形状。
这个金色的……是龙吗?
女郎低头看了看,把吊坠塞了回去,紧追不放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什么是体统?”
“礼仪规矩,就是体统!”书生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大义凛然道:“身为女子,怎可,怎可如此……”
“哈哈哈哈哈——”
人类的规矩啊,总是这么有意思。
她摇摇头,大笑着离开了。
书生瞬间瘫软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远去的女郎背影,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此刻脑海中逃出生天的讯息已让他手脚疲软,难以动弹。
过了一会儿,他总算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如果那是什么狐媚精怪,为什么身上却有一种猛兽的威仪呢?
瘫了许久,书生踉跄着站起,他打算赶路,被这半路的奇遇耽搁许久,天色已晚,尽管没了力气,但夜宿荒郊野岭,他也没这个勇气。
谁知,幸运并没有眷顾他,书生走了没几步,身上又冒出了一层冷汗,他顿了顿,发觉再怎么努力,连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再度欲哭无泪,只好放弃尝试。
“刚刚此地,可有什么人经过?”
这一回响起的女声清润中透着微微的沙哑,说来奇怪,在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的禁锢便莫名消失,他鼓起勇气循声望去,一时心悸。
如果说刚才那个女郎轻佻肆意,那么眼前的黑衣女子则是克制禁欲,她一袭广袖长袍,负手睥睨,狭长的眼尾有着淡淡的红晕,一双眼睛却诡异摄人。
书生一个激灵,不敢再看,移开视线才发现她身边也站着一个女郎,只是存在感太低,他即使看见,也未曾注意,亦有着隐隐的惧意,不敢靠近。
“有、有一个。”
他在方才那个女郎身上感受到猛兽的威仪,却在这个黑衣女子身上感受到至尊的气度,一时分不出高低,却谨慎地回话,描述了一下刚才离开的女郎形象。
说话时暂且忘了恐惧感,他抬头想要劝上一两句,虽说这两个女子看上去也不好惹,但之前那个女郎的威胁看起来更大些。
长孙仪看到他的眼睛,怔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被突然问及名讳,书生反射性地应道:“小生长孙彦……”
长孙仪垂下眼帘,笑了笑,点点头:“多谢。”
她结印,指尖在他额间一点,华光一散,书生已然消失在原地。
书生还没反应过来,再睁眼已是百里之外的目的地,他赶赴的都府。
“今天的事,还真怪。”他拍拍衣角的沙,见时间还早,慢吞吞找客栈入住。
送走了书生,霞光已蔓延天际,长孙仪望了望前路,莫平生牵着她的袖子,问道:“陛下,他和你的眼睛一样啊。”
一样吗?
莫平生心性懵懂,不知分别,她和那个书生只是瞳色一样罢了。
只是她如今心中充满恶念,使得瞳色也发生变化,不如原来纯净了。
听说长孙家也本是一位飞升仙帝的血脉,一族中人的标志性特征就是琥珀色双瞳,万余年前的长孙家虽沦为凡脉,但依旧延续至今,她自己转世重生,也是投胎在长孙家后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