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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直行回客栈,一入房门,景云庭便扔出一枚防护法阵,而后很是自觉的走到秦雅身边坐了下来。
入座之后才笑看着众人道:“我看到你那个女弟子了。”
“她入合欢宗,砸坏了我合欢宗正中广场上屹立了七万年的石像,险些杀了我合欢宗的宗主,还好我及时赶到,不过,”景云庭看了几人一眼,有些忍俊不禁,“她精的很,许是瞧出了我的修为要胜过她,连交手都不交,溜的甚快,眼下估摸着躲在合欢宗哪个角落里呢!”
几个时辰不见,不想葭葭就有了如此的“丰功伟绩”。
“还有,她对我合欢宗的机关暗道甚是熟悉,甚至要比很多合欢宗内门弟子都要熟悉的多,你等着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景云庭摸了摸客栈的桌子,有些嫌弃的吹了吹手里的灰尘,而后又道,“你让我查的,我也查到了,所谓的寻欢老祖,七万年前,合欢宗有一任宗主名讳里有寻欢二字,倒是有几分可疑,最最可疑的是,听闻当时我合欢宗出过一位纯阴女体的女修,修至金丹期陨落了,而且是因为妖兽动乱中私通妖兽,累及三千人修平白陨落,最后被当着天下修士的面烧死了。不过当时的记载语焉不详,只是那位宗主修至元婴陨落,但寿元比起一般元婴修士要多上三千年,只不过,三千年都无法进阶出窍,也是个废物。”
景云庭当然不会闲的说些废话,话中的意思很是明显:“我魔道修士多的是冷漠人心之辈,也不耐烦遮掩,有人猜测那宗主暗中使了手段,用那位女修炼制了人丹,这才多了三千年的寿元。我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
这等说法,与葭葭自己所说的不谋而合,倒是叫她多出了这一段类似的记忆。若当真有这等记忆,她心心念念想找合欢宗那个什么寻欢老祖复仇倒也不足为奇了。
“还有你等担心她的时候是不是也该担忧几分我合欢宗?”景云庭看了一眼那头没有说话的三人,道,“她对我合欢宗的暗道机关知道的一清二楚,当真是把我合欢宗当成你昆仑的后院了。”
“如此说来,葭葭是想找那个寻欢老祖复仇?可那人早就死了。”秦雅看向景云庭,又道,“我还是不欲她在你合欢宗多留,你若是此次能将她带回来,便是秦某承了你的情。”
“好说好说。”景云庭笑了笑,又道,“只是她很是谨慎,看到我连交手都不愿便溜了,要将她带回来恐怕不便。”
“我知道。若非情非得已,秦某也不愿承你这个情。”秦雅低声叹了一声。
“哈哈哈。”景云庭笑了笑,随即皱了皱眉,看向三人,“照你所言,她平白被安上了这一段记忆,我倒是想到生死门有一种丹药,是控制死士所用,吞下去之后精神恍惚,心中只有一段被强加灌输的记忆,杀起人来,视对手为不共戴天的仇人,自是事半功倍。”
“当然,她这等不似那种丹药,但也有几分雷同之处。而且据你们所说她还有另一段奇怪的记忆,似是北压制住了一般。但就如丹药一般,吞的越多,效果越差,若是有朝一日她压制不住之下,两种极端的记忆对冲之下,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景云庭不似这三人身在局中,为情感所左右,他是一个局外之人,看问题自是不与他们相同。
诸星元闻言,抬头看了眼面色难看的秦雅与顾朗,嗫嚅着开口了:“会疯!”
“不疯才怪。”景云庭叹道,同时又有些惋惜,“可惜了。”
“不管怎么说,你先将小徒交予我们好了,我将她带回昆仑,想来妙师祖总有办法的。”秦雅沉默了片刻,还是这般回了景云庭。
“也好。”景云庭点了点头,却也没有说破,只道,“天下第一人,希望会有办法吧!”
待到与秦雅等人说罢话出来之时,月色已深,才踏入宗门,便有一道合欢宗主的传讯符传讯而来,捏碎了传讯符,景云庭有些懒散的打了个哈欠:“议事议事,这事情有什么可议的?”
不过虽是埋怨,景云庭还是信步走了过去,踏入大殿,一眼便看到了那座欢喜佛的碎片被人收拾了起来,堆在大堂中。门派中的几位藏神修士,除却闭死关传讯不到的之外,尽在堂中坐着,最上首的是苦着脸的合欢宗主,看到他进来,许是想起了白日里他出手相救之恩,倒是给了个好脸色,笑了笑,指向一旁的位子,道:“景师叔来了啊,坐。”
景云庭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合欢宗主一看人来齐了,这才开始将白日里的事情说了一半,当然还不忘将景云庭出手相救的细节着重描述了一番,末了,才摊了摊手,看向几位藏神修士:“是可忍孰不可忍,昆仑欺我合欢宗无人!”
这一席话说罢,若是换了昆仑蜀山修士或者东海十七岛的修士,大抵会或出声安慰或出谋划策或一同愤慨昆仑的行径一致对外,但魔门修士便不见得那么齐心了。
“没错啊!”甄亦柔低头看了看方才画的丹蔻,瞟了他一眼,“比起昆仑,我合欢宗确实无人啊,要我是他昆仑的人,我也上来欺负你。”
“我看你章重宗是被同一修为境界的女修打的找不着北,咽不下这口气想找我们为你出头吧!”一位头发枯黄却面容清秀的修士看了他一眼,声音尖锐的有些厉害,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
“薄情欢你这阉人少说两句,难听死了。”说话的是位形容娇艳的女修,两条纤细修长的腿在红裙之下晃荡,毫不介意四周看来的目光,而后看向那可怜兮兮的合欢宗主,“你们嘲讽便嘲讽吧,不过说真的,今次连葭葭单枪匹马闯入我合欢宗,毁了我门派的欢喜大佛,以后门派大典没了欢喜大佛,让小崽子们以后拜谁去?还险些打死了我们宗主,这笔帐当然不能这么算了,否则我合欢宗今后还如何在天下间立足?”
“今日之事,不管如何说都是昆仑无理在先,那么我等若是一个不小心杀了她一个出窍后期的修士也是在理。”陆舟虚冷笑了起来,对于当年没有将修为甚弱的连葭葭杀了之事颇有几分耿耿于怀,如今有了这等好机会,自然是不愿意轻易放弃了,“入了我合欢宗的门,还想逃?呵!”
景云庭在一旁默默听了半晌,才开口道:“我看不见得。”
“是么?”景云庭才说了一句,甄亦柔便接过了话头,“景云庭,我等得眼睛可不瞎,你跟秦雅的关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我告诉你,你莫为了那等不相干的人,叛了门派!”
这话可以说有些诛心了,便是魔修也没有几人敢担待上背叛门派之责,景云庭自是立刻出声反驳了起来:“甄亦柔,你这话恕景某不敢认,我清楚的很,再说我跟秦雅其实并无多少说得过去的交情,不过是几次诛仙大比之时有机会碰上一面罢了。”
说到这里,景云庭看了一眼甄亦柔,又道,“我说不见得是因为从连葭葭入我合欢宗开始,她可杀了一人?”
“不曾。”合欢宗主章重宗答道,只是面上却有几分愤慨,“可若非景师叔,今日我便要交待在自家门派里了。”
“章重宗,你当真好意思说啊!”被称为阉人得薄情欢看了合欢宗主一眼,笑容中有些明显的不怀好意,“合欢宗的宗主,门派的掌门险些被个同样修为的女修在自家门派杀了,这是一件荣幸的事么?我瞧着挺丢人的。”)
第七百九十七章 碧色锦囊
合欢宗主面色青白交加,很是难看,却不敢出声反驳。
这一顿损他可以说是半点面子也不给,合欢宗主很有几分坐不住之感。
景云庭笑了笑,对薄情欢毫不客气的损合欢宗主的举动也不评价,只是继续道:“那便是说到底,她都没有杀掉一人,只是毁了我们这座欢喜佛。欢喜佛毕竟是死物,说穿了,不过是要陪些灵石罢了。而昆仑一向财大气粗,想来,你就算要他们配一座纯金的欢喜佛,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根本不心疼,此事其实有些不痛不痒。”
“赔些灵石就算完了?”合欢宗主本意根本不在这里,更遑论道魔不两立,昆仑不去理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那你要如何?别说她没有杀人,就算杀了人,道修与魔修,见面生死相向不是很寻常的么?她近日闯的是我合欢宗,若是闯了蜀山才是大事,闯我合欢宗指不定在那等正道修士眼里根本不是事。”薄情欢接过了话头,轻笑起来,“要我说,没什么好说的,你章重宗与她好好斗斗,她若是命丧你手或者你命丧她手全看个人本事,如此再好不过了。”
这话说的合欢宗主忍不住抖了一抖,瞥了眼那头一脸正色根本不像开玩笑的薄情欢,干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算了算了。”倒是甄亦柔,眼看章重宗受够了嘲讽,这才悠悠开口道,“她左右还在我门派里,就莫让那些小兔崽子去搜人了,她的修为,那些小兔崽子便是找到了也是送死,还是我等这几日多留意留意的好,见到的话,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当真以为我合欢宗无人了!”
“呵呵!”那形容娇艳,赤着双足的女修站了起来,瞟了一眼座上的几人:“没事的话,我回去了。”说罢看也不看众人便离开了。
她离开的这般果决让合欢宗主章重宗大气也不敢出,一时之间拿捏不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放心。”许是看穿了章重宗的心思,甄亦柔看了他一眼,“我等也回去了,有那时间不若多到那些素日里无人呆着的地方去看看,我要是她,定然躲到这等地方去。”
甄亦柔说罢,与陆舟虚也一道离开了,章重宗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目光一瞟,瞟到一旁的景云庭,见他朝自己笑了笑:“你回去吧!”
得了这一声,如蒙大赦的章重宗这才退了下去。
不多时,殿内便只剩景云庭与薄情欢二人了。
二人相隔而坐,久久无人说话,到最后还是景云庭先破了功,转头看向薄情欢:“你怎么不回去?
“你逗留在这里的原因便是我逗留在此的原因。”薄情欢看了景云庭一眼,手指拿捏着两颗素铁弹子漫不经心的把玩了起来。
“薄情欢,你有话直说好了,我记得之前我好似并未得罪过你。”景云庭弯了弯唇角,笑道。
“景云庭,莫朝着我皮笑肉不笑了,我不吃你这套,我留在这里的原因你清楚的很。”薄情欢手中的素铁弹子来回滚动,却叫景云庭笑了笑,不敢放松,那两颗看似平淡无奇的素铁弹子可是薄情欢的本命法宝,但凡看轻过这两颗素铁弹子的,早已非死即伤了。
“薄情欢,这件事情没有必要闹的那么大吧!这章重宗自己平日里不在修炼上下功夫,关键时候掉链子,是让他吃些苦头的时候了。”景云庭看向薄情欢,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准薄情欢。
薄情欢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殿顶石柱,似是要将石柱看穿一般:“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你知晓我与景云庭一早便发现了你。甄亦柔那个女人居然也有漏算的一天,躲在无人出没的角落么?我看不然,有时候,人就在我等眼皮子底下反而容易被忽视。”
沉默了片刻,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因那人速度委实太快,叫两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人似是凭空出现一般。着青衫长裙,手执三尺青锋,泠泠然的站在那里,若非眼中的迷惘,当真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景云庭心道,同时也轻舒了一口气:方才薄情欢突然出言点破她的身份,他当真害怕她有要来一个开溜,届时想要抓住她便更不好抓了,没成想,这一回倒是自己现身了。
“你们想干什么?”葭葭虽说主动现身了,可脸上还有几分敛之不去的警惕,明显对他二人很有戒心。
“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不会出手伤害于你,至于,景云庭,你更不用担心了,他早与你那几位一同来的昆仑修士通过一气了。”薄情欢说罢,上下盯着葭葭看了片刻,突然开口道,“你当真糊涂到一点都没觉得不对劲么?”
“你说什么?”葭葭双目突地出现了几分厉色,瞪向薄情欢,一副他若说错一句便要对他动手的架势。
“寻欢老祖七万年前就死了。”薄情欢笑了起来,对景云庭的警告视若未见。
“你如何要与他结仇?”
“你引气入体便在昆仑,从来都是道修,几时候入过我们合欢宗?”
“若当真把你当着天下修士的面烧死了,你如何逃脱的?”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纯阴女体么?”
……
薄情欢深吸了一口气,将问题一个一个的抛了出来,末了,看着神情痛苦,抱头低语的葭葭,才道:“不必自欺欺人了,你其实清楚的很,那根本不是你的经历。”
“薄情欢!”景云庭见葭葭脸色苍白,终是坐不住了,跳了起来,“我答应过他们要将她从合欢宗安全带离的,你莫要太过分!”
“我一未动手杀她,二未阻拦你救人,三未告密,我怎么过分了?”薄情欢脸色有些淡漠的看向葭葭,“你知道那些不是你的经历,但自己的记忆中却是亲身经历了一番,是不是很痛苦?”
“你……”景云庭被他脱口而出的质疑唬的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伸手一把扣住薄情欢的双手,警惕的看向薄情欢,“你怎么会知道她的事情?而且如此清楚?”
他所知道的关于葭葭的事情都是秦雅亲口告知他的,但是薄情欢呢?他可不相信这些事情会是秦雅告诉他的。
“我自有我的法子。”薄情欢看了一眼景云庭,有些不自然的挣脱开了景云庭的桎梏,冷笑道,“恕我不能告知了。”
“除了这一段,你还强压了一段记忆,那个记忆中你是一位剑法冠绝天下的修士,为世人所敬仰,你三番两次为天下修士击退妖兽,守护人修安危,奈何天下修士为了你手中的法宝,竟联合起来,欲逼你至死地。因此,直到死前,你仍对天下修士愤慨至极,感叹若是能够重来,定宁负天下修士,也不叫天下修士负你。”薄情欢知道的甚至比秦雅等人更多,景云庭惊愕不已的望着薄情欢,心中生出了几分退意,而后便听他又道,“这一段记忆的仇恨为你自己强势压下,但几日还好,你当真以为你自己能永远压制住它?”
“那个人不是我。”低头抱头痛苦不堪的葭葭低声反驳,似是为了强调自己心中所想,口中不住的反驳着,“那个人不是我。那个人不是我。那个人不是我……”
“是啊,你知道那个人不是你,但是又觉得那两个人便是你,是不是很难受?”薄情欢说话间收了素铁弹子,走到葭葭面前,不知何时手中竟出现了一只碧荷色的锦囊,递了过去,“你如今还算清醒,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是有朝一日,当真控制不住的话,天下间大抵还有一人能帮你。”
葭葭抬头看向笑容淡漠的薄情欢,片刻之后,忽地开口道:“谁给你的锦囊?”
“天下间的事情,若那个人也没有办法的话,便当真是没有办法了。”薄情欢将锦囊塞入了葭葭手中,还很是“好心”的替她拢了拢手,“拿好,莫掉了。当然我也希望你最好永远都不要用到这个锦囊。”
“是少辛吧!”葭葭看了眼那锦囊,似是自嘲的苦笑了两声,“是不是?”
薄情欢轻笑了两声,算是默认,而后走至景云庭身边,朝他摊了摊手:“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定不会乱说吧!”
景云庭看了他片刻之后,摇了摇头:“不会,这些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着,我只要将她带到秦雅等人那里就好了。只是你做事之前,还望顾念着几分我合欢宗。”
“我心里清楚的很。”薄情欢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却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回过了头来,看向葭葭,“我总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眼熟,好似一千多年前,也有个修士如你这般,不过他比你强硬多了,对我等不屑一顾,我等还挨了他一拳。”
“谁?”
“我想想,那时候,他是在昆仑,嗯,姓萧,萧白夜。”薄情欢说罢,不意外的在葭葭眼中看到一丝惊恐之色,满意的勾了勾唇角,这才转身离去了。
待到薄情欢离开之后,景云庭才轻叹了一声,走至葭葭面前:“走吧,我带你离开合欢宗。”
葭葭抬头,没有漏过他眼中的怜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将锦囊收了起来,跟随在景云庭的身后出了合欢宗,夜风四起,想起这几日里,自己险些掐死诸星元,累得师尊、师兄与诸星元为她四处奔走,不知为何,葭葭生出了几分怯意,总觉得自己有些无颜面对他们。
见她速度放慢,景云庭以为她是担心自己闯下的祸事,便道:“你莫用担心,我合欢宗主并无大碍,至于那座欢喜佛,几万年的东西,早该换了,不过是石像罢了,便是要赔,也费不了多少灵石。”
“多谢。”葭葭动了动唇,道谢。
“不必,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景云庭笑了笑,并未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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