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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吧嗒吧嗒嘴:“我要睡觉……”
那人说:“你回去再睡。”
她不理人了。
好像阿吉来问了句什么,那人说:“我认识她家,我带她回去。”然后她感觉有人摸了摸她的裙子,又问:“你这有厚点的毯子吗?”
之后的一切都像在梦里。
有人给她包了起来,抱着她出了门。
冬日的冷风有股催眠的味道,她浑浑噩噩,睡得更沉了。
又过了好一阵,她听到那人问:“门的密码是多少?”
她忘了。
那人连问了几遍都没有得到回复,在门口干站了半天,最后无奈转身。
之后她睡了好久。
周围环境很冷,但她身上很热,这种大冬天盖暖被的感觉十分舒服。
再后来,她闻到了黎明的气味。
晨曦,雨露,凉风的叹息。
她缓缓睁开眼,三十层的公寓楼在这一代鹤立鸡群,楼顶视野开阔无际。
城市仍然黯淡浑浊,只有天边的太阳是纯白的,它像一滴落在尘世的火星,烧尽了迷醉的旧夜,渐渐打开全新的一天。
耳边的风空茫苍凉,乔以莎冲远方的日出张张嘴,随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嚏——!”她揉揉鼻子,发现手还是暖的,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裹得跟粽子一样。
一偏头,看到旁边的人。
洪佑森背靠屋顶排风机,他一夜未眠,也没看出多疲倦,风吹着他额前的黑发,稍稍遮住眉眼。
他身上散着一股热气,乔以莎知道自己之所以没有被冻成人肉棒冰,全靠这功力深厚的发电机。
她张张嘴,第一声没出来。
她清清嗓子,声音沙哑道:“草,太艰苦了……怎么不去酒店呢?”
他说:“没带钱。”
她又说:“那回店里啊。”
他看向她,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他没有伪装,黎明之下,他的双眸是纯净的浅金色。
他说:“不想回。”
还跟往常一样的语气,但万籁寂静中,他的声音又突出的透彻。
乔以莎睁着没太清醒的眼睛看着他。
他又说:“在这不行吗?”
乔以莎思绪浑噩,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宿醉的大脑仿佛跟着初升的太阳一起燃烧跳跃。
第23章
他们于冷风中干坐。
太阳升得很慢,似乎也被昨夜的喧嚣拖累了,迟迟不肯醒来。
身边人的热力像是暖炉,她的情绪就是柴火,她默默地添加,他越烧越旺。
乔以莎揉揉脖子,最后轻飘飘一歪,靠在了洪佑森的肩膀上。
他没有动。
灰蒙蒙的天被染成温热的暗红色,冰冷的冬风鼓吹着,天地茫然,世界从没像现在这样真实又空幻。
许久后,乔以莎轻声说:“你觉得在这个场景里……”她意味深长地停顿,洪佑森问:“怎么了?”她引诱他:“你是不是特别想说点什么?”
他还真的仔细想了想,最后说:“没有吧。”
乔以莎呿了一声,轻得不能再轻。
洪佑森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乔以莎动动被风吹乱的发丝,风凉道:“也没有。”
他看向她,说:“那你怎么坐起来了?”
乔以莎:“……”
有点尖锐。
她脖子一梗,装傻充愣。
她说:“不爱靠了。”她神色厌弃地白了一眼,“你身上太硬了。”
他没说什么,重新望向荒茫的远方。
乔以莎等了一会也没动静,开始无聊地哼唧。
空气不算清新,除夕夜留下了太多尘硝,天幕昏红,甚至分不清日出日落。
乔以莎搓搓指尖,斜眼偷看洪佑森侧脸的轮廓。
太阳与人心一起,在地平线上忸怩挣扎。
他转过头看她,她立马移开了视线。
“你心跳得很快。”他说。
乔以莎木着一张脸。
他说:“更快了。”
她后背发热:“别编了。”
他说:“没编,周围太静,我能听到。”
他越是这种平淡的语气,她就越是抓狂:“那我怎么听不到你的?”
他实话实说:“你太弱了。”
乔以莎气成一条喷火龙,一记电炮轰了出去,砸在他手肘处。“哎呦卧槽!”手腕寸了一下,疼得她眼冒金星。
洪佑森叹了口气,过来拉她。“别碰我!”她怒道。他握住她小臂:“别乱动了。”她想硬气点挣开,可惜力有不逮,最重要是被他宽大温热的手掌握住的感觉出奇的好,所以她翻了一眼就由他来了。
“你得锻炼一下身体。”他一边帮她捏手腕一边说。
乔以莎冷笑:“用不着,你见过哪个法师身强力壮的,我们是远程懂不懂?”她另一只手指他,“像你们这种近战才要锻炼身体,练最硬的肌肉,挨最狠的毒打!”
他仍是说:“你要锻炼身体。”
乔以莎吸了口气:“你这人听不明白话呢,我说了……”
“我爸不允许我早恋。”他一句话把她要说的全部顶回去了。“离高考还有一百天左右。”
乔以莎没彻底搞懂这句话的含义,没有轻举妄动。
他抬眼,有些发卷的黑色刘海下,金色的眼睛璀璨明亮。
“在那之前,你要锻炼好身体。”
乔以莎搞懂了内涵,一时哑然。
远方传来鸟鸣声,尘世渐渐苏醒了。
乔以莎睨了他半晌,哂然一笑。“你知道吗,你现在看着特别像狗血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他没说话。她又靠过去一点,搭着他肩膀。“来,给你段戏你试试。这样……”她拉他的手安排道,“你指着我,说——‘小妖精!别玩火!小心死在老子床上!’”
他一语不发,乔以莎怼他:“快点啊,说说看。”
他抬眼道:“你不可能死在我床上。”
乔以莎跟他对视两秒,啧了一声。“没劲!”她站起身,抖抖裙子上的灰尘。“干枯!乏味!”她尖尖的指头一下下戳他。“狼人都像你这么缺乏幽默感吗?”
他说:“我不知道别人什么样。”他仰头看着她。“我只知道我自己。如果我选择你,我就会保护你。”
乔以莎愣了愣。
“谁跟你说这个了。”
她站在他面前,遮住了远方。
他视线未移,接着说:“如果你也选择了我,那我们一生都会在一起。”
他就这么平平常常把这句话说出来了,自然得像在跟她说肚子又饿了。
乔以莎卡顿十秒,而后体内血脉整体上涌,她感觉身上仿佛绑了气球,拉着她万千头发丝,快要飘起来了。
“这谁教你的?”她一把抓住他的前襟,“你在夜店泡一晚就被腐蚀了?!”她很激动,她莫名其妙想发疯,但被他的目光压制住了。她一把推开他,情绪大起大落,又端出了过来人的姿态。“这才哪到哪,一生一世你也说得出口的?你这种小屁孩最容易变了,输出全靠一张嘴,信不过!”
他静静看着她,说:“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乔以莎冷哼:“你又知道了?”
他没说话。
他的脸颊被渐渐明亮的晨辉照耀,越来越清澈,乔以莎瞪了一会就被吸引了,她屏气凝神,连他每一下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上的气球自然瘪掉,须臾之间,她情绪又回落了。
她缓缓弯下腰,消瘦的脸颊与他面对面。
“再说一遍我听听吧……”
他说:“什么?”
乔以莎:“你那土味情话。”
他没配合。
这也怪不得他,被这么评价,换谁都要面子的。
乔以莎啧啧两声,摘了长长的黑手套,无聊地甩了两圈。
“你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就够吗?”她忽然问。
他说:“不然呢?”
乔以莎指导他:“你应该说,你要生生世世都要跟我在一起。当然,这是你的部分,我答不答应另说。”
他说:“我只管得了这一生,死后没法负责。”
乔以莎说:“死亡不是结束。”她靠得更近了一点。她体察到他身上的温热,像林间燃烧的篝火。她抬手,逗小动物一样,顺着他的脖子向下颌轻轻刮了一道,说:“对于爱来说,没有什么是结束。”
洪佑森一动不动。
有时,越被强烈的情感挤压,人反而越会表现得若无其事。乔以莎看着洪佑森的脸,看他薄薄的眼皮,抿住的嘴角,轮廓分明的下颌。这距离太近了,乔以莎喃喃道:“我好像也能听到你的心跳了……”
她要起身,他拉住她脖子上的项链。
乔以莎:“干嘛?”
他嘴唇动了动,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看起来有些僵硬,似乎自己都搞不清为何有这样的举动。乔以莎又想调侃他,他没给机会,手上用力一带……
她身体向前,他们的嘴唇顺势贴在了一起。
阳光在这一刻迸发万丈光辉,从她身后照来。
有些突然,乔以莎本能后撤,洪佑森反应很快,他松开项链,抓住她的脖子,这下他们贴得更紧了。
她像一只被拎了后颈的野猫,除了老老实实,别无选择。
他毫无经验,吻得过于生猛,她起初有点疼,适应后,便不再抗拒。她甚至默默引导他,她摸到他的嘴角,指尖轻轻启开一个小缝。
洪佑森顺从地张开了嘴。
她仍没有戒烟,身上有淡淡的苦味,但他全然接受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这味道,这种苦让他身体变沉,那是一种灵魂上的拉扯,好像被绑上了什么。他不再属于自己。他有了一个拖累,同时也有了一个依靠。
他掌心热得让乔以莎后背松软。
“不行,上不来气了……”她扶着他的肩膀,抽出来大口呼吸,他凝视着她,她的瞳孔在清晨的光线里呈现浅浅的茶色。她背对着太阳,剪影在逆光之中像水中的幻影,又坚若磐石。
他又要亲她,乔以莎急促地问道:“等等,不是说不让早恋的吗?”
他低声说:“这不算……”
乔以莎:“这还不算?”
他说:“不算。”
乔以莎:“怎么才算?”
他的沉默越发衬托了呼吸的凌乱,他抱着她的腰,那腰枝柔软得像一截苇条,他的双手几乎可以笼住。她的小腹自然绷紧,浑浑噩噩地问:“怎么才算?”他还是不说,她垂下头,嗅到他发丝与头皮的味道,声音变软了。“说话啊……”
“别问了。”根本没有答案,他打断了她,高挺的鼻子摩挲着她的脸颊,“闭嘴……”
他们气息交融,吐息着晨光与朝露。他蹭舐着她,好像要把自己的气味永远留在她身上。乔以莎捧着他的脸,掌下的皮肤像被山泉冲刷的石块,清凉光滑,这洁净的触感让她心脏微微箍紧。某个瞬间,她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她看到苍茫的天空,无尽的原野,参天的老树枝桠如刀,遥远的古神在云中歌唱。
吻到最后,他们拥抱着彼此,他低着头,紧贴她长长的脖颈。微弱的瘙痒让她不自觉仰起脖子,他舔舐她的锁骨,礼服的黑色蕾丝边刮着他的脸颊。她朝向无尽的天空,在逆行的风中叫他的名字。“阿森,”她听他嗯了一声,嘴角微微弯起,神情陶醉,笑着说:“我们的归宿是太阳的尽头……”
他抱着她的手变得更紧了。
晨露蒸升,万物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沉默滋长,这世界是如此平静,又是如此疯狂。
…
他抱了她许久,直到天色变得湛蓝。
“我得走了……”他低声说,“天亮了,我爸要醒了。”
乔以莎放开他,退后两步,她看着洪佑森站起来,她的视角从下至上,欣赏他高大挺拔的姿态。
“那我走了。”说着,他朝着楼外走去,乔以莎问:“你要跳下去吗?”
他说:“这样快一点。”
乔以莎说:“好,初八见。”
他顿了顿,说:“初二我就没事了。”
乔以莎说:“我有事,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他眉头皱了皱。
“什么?”
乔以莎:“闭关,我要研究点新药。”
他也没有细问,说:“好吧,那……”他停了两秒,再看她。“那就初八见。”
他转过身,走了几步,从高楼一跃而下。乔以莎惊呼一声冲过去,向下看,洪佑森踩着排水管道和空调箱,几下就落了地。
“喂——!”
他仰起头,看她在楼边朝他用力招手。
他喊道:“你小心点!别掉下来了!”
她哈哈大笑,围起的驼色的毯子,站在清晨的风中,流苏的花边顺着黑色裙摆铺撒下来,轻盈柔软。
他将这画面牢牢印在脑海里,才转身离去。
第24章
乔以莎送走洪佑森,打着哈欠回家,再次栽倒。
她本想来个回笼觉,但半天也酝酿不出睡意,满脑子都是刚刚天台吹风的场景,最后一咕噜起身,钻进浴室洗漱。
大年初一,全民休息,想叫个外卖都没人送。洗完澡的乔以莎去冰箱里翻了包吃剩一半的面包,嚼在嘴里,开始干活。
她找出外婆留下的几柜子古籍,吹吹灰,搬到书桌旁。
除夕夜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血族要找狼人。
虽然不知道到底要找谁,找来要做什么,但女人的直觉告诉乔以莎,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在搞清楚事情之前,她得把洪佑森藏好了才行。
她记着好像有种能够隐藏狼人气味的药剂……
她正襟危坐,撸起袖子搓搓手,准备开干了,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洪佑森发来消息:“我到家了。”
乔以莎回复:“好。”
放下手机,正要翻开书,又震了。
他问:“你吃饭了吗?”
乔以莎:“吃了。”想了想,又发一条。“不要打扰我,说了要闭关,干正经事呢。”
消停了十秒钟,他回复一个字:“好。”
乔以莎再次翻开书,但好半天都没太看进去,眼神总是不自主地往手机上瞄。拿过来三四次,他还真的不发消息了。
乔以莎撇嘴,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
她起身去冰箱翻了一瓶镇定药水喝了,正式开始闭关。
一闭就是一周。
阴阳倒转,昏天黑地,乔以莎熬得像个地狱使者,最后在初八早上,搞出一瓶不知道好不好使的冰蓝色药水。
房间里黏黏糊糊不像话。
她蒙头大睡,一直到傍晚时分才起来,浑浑噩噩看了眼时间,马上要迟到了。她爬起来,简单洗漱之后就往外冲,到门口时下意识去抓假发和眼镜,后来忽然想起什么,停在当场。
好像身份已经暴露了……
她冷静了一下,站在镜前打量自己,体形消瘦,脸色苍白,又有点黑眼圈。她昨晚洗了澡,过一夜头发有点爆炸,整个人像只没吃饱饭的狮子狗。她抓抓脑袋,在脑后盘了个发髻,又换了一身纯黑的素装。
再看,实打实像是去参加葬礼。
她有点崩溃,好歹小别一周,亮相是不是该讲究点。
她想化个妆,可时间着实不允许,最后只涂了点口红,披上风衣,挎着装满药剂的背包前往洪佑森家。
去时气势汹汹,临到门口又有点怂了。
她在院子里踱步两圈,想探寻房内情况,小别墅一如既往毫无动静。她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屋里声响。
还是安安静静。
乔以莎拿出手机,刚想给洪佑森打个电话,忽然听见身后一道声音——
“你在做什么?”
乔以莎吓得差点叫出来。她扭过头,洪闫德神色冷淡地站在院子中央。他夹着公文包,一身深色西服外面套了一件呢子外套,好像刚刚工作回来。
乔以莎想起刚刚自己偷听墙角的愚蠢造型,甚是僵硬。
这爷俩风格如出一辙,目光平静,却隐含着杀伤力。乔以莎顶着洪闫德泰山压顶的气势,强行解释说:“刚刚……我敲门没人应,我以为没人。”
洪闫德走上前来。
“不会没人应,阿森在家。”
乔以莎侧身,看洪闫德掏钥匙开门,她默默跟了进去。
之前的咒术都已不见了,房间又回归从前的古朴沉重。
两人在门口排队换鞋,气氛有点说不出的尴尬。乔以莎为了打破宁静,蓦然冒了句:“装饰都收拾利索了?”
洪闫德回头看她一眼:“不是收拾的,自己消失的。”
乔以莎:“哦。”
她严重怀疑自己闭个关闭成弱智了。
洪闫德先行走进客厅。楼梯处传来声响,洪佑森从房间里出来了。他好像刚睡醒,头发蓬松,迷迷糊糊的样子犹如一发利箭直接贯穿乔巫师的心脏。
她两眼放光,盯着那肉包子。“我这就过来!”她大步朝他走去,客厅里的洪闫德不紧不慢道:“请等一下。”
乔以莎转头,洪闫德淡淡道:“请来这边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谈一下。”
单是被他看一眼,无形的压力便扑面而来,乔以莎感觉自己脖子上像拴了一条链子,硬生生被洪闫德牵到茶几边。
他抬手:“请坐。”乔以莎僵硬入坐。洪闫德解开领带,他这西装革履的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