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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之诺的毛笔字特别好,不论是中规中矩的楷书,还是稍有潇洒的行书,亦或是奔放狂肆的草书。
从大学开始,安琳就知道他写毛笔字写的特别好。
她欣赏他的才华。
这次,安琳低头去看他写的字,却越看越生气。
平铺的宣纸上,什么诗词都没有,只有不断重复的三个字——苏以濛!
如此长的纸张,一张桌上都放不下,可宁之诺不仅写满了,而且还写了三四张压在砚台下。
如果安琳认为这就够多了,够让她妒火再燃起来,那就错了。
因为她没看到在书桌下的柜子里关着的宣纸,厚厚的一摞,上面全部写满了‘以濛’字样的名字。
两年不间断的分离,他对她的思念又岂是在纸张上能表达的完的?
安琳,不再收拾了。
她坐在宁之诺房间的沙发上,怔怔地望着他有心钉在*头的那两幅画。
同样的时间,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
这两幅画由不同的两个人在不同的地点没有任何沟通的画出来,却默契的有太多可怕的相同。
一样的题材:曼珠沙华,即彼岸花。
一样的构图:纸面纵着用,纵向构图。
一样的选材颜料:油画颜料。
甚至画面里的内容画的几乎一模一样,如若自己数安琳不知道这两幅画中的叶子和花瓣是不是都是相同的数目。
可到底还是有不同的,不同在着色。
苏以濛的画,暗红色为主的调色,血色残阳,整幅画的基调狰狞悲怆,像是人间地狱的象征。
而宁之诺画的,同样是恶魔性质的曼珠沙华,他却用了梦幻温和的蓝紫色着笔,留白颇多像是白云,整幅画基调平缓温和,像是美丽的梦境也像是人们渴望的美好天堂。
人们常说,看画如看人。
安琳是再也赞同不过的,她看着这两幅分别出自苏以濛和宁之诺之手的画,就像是看到了曾经她对这两个人的认知。
虽然她嫉妒,厌恶苏以濛,可安琳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苏以濛和宁之诺太像了,像到两个人就像是一个人。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安琳看,宁之诺和苏以濛分别是花开的两面,一个心里住着佛,而另一个则心里住着魔。
早在很多年前在A大,刚刚认识宁之诺的时候,她就觉得他身边的小姑娘不简单。
虽然不言不语的,可安琳凭着学法的人的特殊直觉,觉得这小姑娘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心有城府,且城府很深。
宁之诺无疑是安琳见过的心思最为纯净的男子,他的优秀,他的坚持,他的付出,点点滴滴皆是光明磊落。
不耍心机,不用手段即使在当时A大复杂的学生会干部中,都是凭借着真才实学一步步走上他该在的A大学生代表,学生会总主席的位置,而后获得他该获得的荣誉。
不与人争夺,不与人抢,仅凭他自己的实力,足以。
和宁之诺相识,就不得不认识苏以濛,那个乖巧得过分的小姑娘。
论优秀,苏以濛绝对不差宁之诺分毫。
但是,她的优秀有时是让人厌弃的。
人人都拼尽全力争夺着,名次也好,荣誉也好,苏以濛摘夺桂冠后并不见她脸上由衷的笑。
这就是她让人生厌的地方,明明她是不喜欢名誉的,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
和安琳一样的很多人平尽全力都没有得到的名次荣誉,苏以濛轻松拿到手后又对这样的胜利不以为意。
记得一次,她代表A大和C大,F大多个大学展开学术论文研讨,以濛最终的选题脱颖而出,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一个表演系学生,跨专业最终还获了奖,让人觉得惊异和不可思议。
但是A大赢了,到底大家是兴奋高兴的。
可是获奖的那个女孩儿却很平静,她得了那个奖,颁奖大会过后一下台就将所有人都羡慕的荣誉证书塞给了一旁的宁之诺。
宁之诺笑着说,“濛,祝贺你,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以濛摇摇头,说,“一张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你说让我试一试,我就随便找了一篇曾经的论文试了试。”
荣誉证书被随便丢在一边,以濛直接躺倒在宁之诺的腿上,她说,“我困了。”
领了奖,本该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苏以濛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看着倒在自己腿上孩子气似的闭着眼的人,宁之诺无奈笑,“睡吧,睡吧。”
安琳当时就坐在他们身后的座位上,想到自己几乎挑灯夜战准备的材料和稿子竟然败给了一个人的随便试一试。
嘲讽,讽刺。
太讽刺!
相比宁之诺的成功,苏以濛的成功让人厌弃的就在这里,前者的宁之诺和安琳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们为取得成功努力,并且为了成功做出准备,因为有所付出所以有所得,输给宁之诺,他们心服口服;
可是苏以濛不一样,她的随意,她的恣意,没有任何的可以去为了成功做什么努力,可她的成功来的那样漫不经心,甚至是太过容易了。
所以,和安琳一样曾经A大有一部分人厌恶苏以濛。
同样都是有才华的两个人。
宁之诺的才华让人倾慕,让人欣赏;
而,苏以濛的才华让人喜欢不起来。
☆、【119】冤家,他的火气有些没道理
同样都是有才华的两个人。
宁之诺的才华让人倾慕,让人欣赏;
而,苏以濛的才华让人喜欢不起来。
没有人比安琳清楚,苏以濛不是寻常女孩儿,她平静无害的样子一切皆是表象。又或者可以说,她确实是乖巧的,可这样小女孩儿的姿态仅在宁之诺身边时她才显现出来。
对别人,苏以濛向来不曾客气。
对于总是追求宁之诺的她,苏以濛何止不客气,简直就是将曾经一个初尝爱慕滋味的女孩子直接推向了无间地狱。
宁之诺是苏以濛的逆鳞,一旦触及,她心里沉睡的魔就渐渐苏醒。
——所以,不要招惹苏以濛。
这是安琳曾经得到的最为深刻的教训。
曾经的青春岁月,曾经的年少时光,安琳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儿内心执念怡然强烈到可怕,因此她犯了大忌。
2010年在A大,宁之诺和苏以濛是一对,这像是不用言说的明面儿上的事实。
可,情侣就仅仅是情侣而已,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心中所爱的权利,所以很多喜欢宁之诺的女孩子并没有轻易放弃。
在这些不肯轻易放弃的人里,法学院的安琳无疑是最聪明,最懂得如何和一个男孩子渐渐相处的人。
她喜欢宁之诺,看似默默无闻,不动声色,实则一举一动都用尽了心思。安琳的追求,很不一般。
有意的偶遇,无数的巧合,手段也好,心机也好。
总之,她让宁之诺记住了这个自己,让那个她心仪的男子记住了法学系的有个女孩子——安琳。
此后,安琳开始有意的主动接触宁之诺,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上来就对宁之诺表露心思。
她不表露心思,而且安琳更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不靠近,不远离,她和宁之诺一直保持着一种看似平和的绝对距离。
在这距离里,他们的关系比陌生人近,却未曾达到朋友关系。
安琳在努力,暂且成不了恋人,她想成为他的朋友。宁之诺为数不多的异性朋友之一。
她沾沾自喜的慢慢继续着一点点对宁之诺的靠近,就像希冀在暗夜里悄然绽放的心事,没有人知道,这是独属于安琳的秘密。
直到,因为她的故意造成校外林荫大道上的一起事故,她被宁之诺骑着自行车撞倒了。
男孩子急忙下车,蹲下身询问她的伤势。
“怎么样?”他蹙着眉问。
本是空无一人的路上,这人霍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的撞了她。
可撞伤的人最要紧,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女孩子,宁之诺只觉得是自己有愧了。
靠近她又问了一句,“站起来,能走麽?”
即便是受了伤疼的嘴唇发白,可由于宁之诺的突然靠近,安琳的脸上还是没由来得红了起来。
“你是。。。。。。安琳?”
见宁之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安琳怎么可能不开心。
可她笑着笑着,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看到了林荫道的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及腰的长发随风飞舞。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早已经站在那儿了,她静默地站着一动不动,就只是看着她。
亚麻的棉布T恤,温软的料子穿在一个有着明眸皓齿的女孩子身上,即便很简单也觉得美的那么自然。
但是如此姣好动人的女孩子看着安琳,目不斜视地看着安琳,让摔倒在地的安琳愣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内心是畏惧苏以濛的,那个少女的眼睛太恐怖了,被她直直地盯着,安琳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八光了衣服一般,被看得一清二楚。
——直觉告诉她,苏以濛看得到她的小手段;甚至看得清楚她对宁之诺极致的渴求。
没有什么比被人一眼看穿心思可怕的了。
面对苏以濛,安琳尴尬,无奈,甚至觉得想躲避。
被少女的眼神盯得背脊发麻,她顾不得腿上的伤痛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可毕竟受了伤,一个趔趄又摔回了原地,如果说刚才被宁之诺撞是因为安琳有心安排所以受伤不重,可她在这么猛地站起又重新摔倒地上确是摔得很严重了。
见她猝然的这些动作,宁之诺也是觉得异样的,一回头他看见了正向这边走来的苏以濛。
“濛,安琳同学被撞伤了。”
“是么?”少女有些漫不经心,“送送她吧。”
“嗯,好吧。”少年应。
宁之诺去推车,去扶起地上安琳的人是苏以濛。
见苏以濛伸手扶她,安琳不知怎的竟然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少女一把就拉了起来。
“躲什么?”少女声音很浅,“安同学有心安排,不就是等着这一刻麽?不过很抱歉,你想和他一起走,势必要有我的存在。”
被以濛扶着向前走,安琳笑得尴尬,“苏同学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明眼人不说暗话,安同学何必呢?”苏以濛看着远处的少年冲他一笑,这一笑让周围的一切景致都失了颜色。
安琳一愣,却听耳边的少女言辞冷厉道,“收起你的心机,他是我的,你不仅没机会,更没资格。”
脸色一白,安琳不单单因为少女警告的话,更因为她搀扶着她的手,她的手有意按在了她手上的擦伤处,擦伤并不重,可被人强制按压着,鲜血溢了出来,无疑是一种苦痛的折磨。
疼,疼得安琳冷汗直冒。
收了手,继续扶着她,以濛说,“安同学是个聪明人。”
走近宁之诺,少女说,“诺,送安同学去校医务室吧,伤口拖久了不好。”
安琳怔怔地看着刚才还言辞犀利的少女陡然变得言辞温和。
转变太快,这小女孩儿心思太深沉。
宁之诺对少女应允,“好,我们去送送。”
“嗯。”
苏以濛在笑,笑得宛若世间最纯净的花,让人心动。
可,刚才那个冷言讽刺她的少女,刚才那个握紧她伤口处的少女,明明是她,也是她的。
怎么能一下就变得如此。。。。。。。
后知后觉,安琳霍然明白,少女的温和,少女的笑都是给宁之诺的。
她招惹宁之诺,对宁之诺用的小手段苏以濛全都看的通透。
算计宁之诺,犯了苏以濛的大忌。
所以,她不惜打破往日的平静形象,她警告甚至冷喝安琳。
安琳明白,这次苏以濛给她的初次警告是轻的,如若宁之诺不在,她不知道苏以濛会对她如何。
但是,她知道的是苏以濛的手段一定会比这次变本加厉的多。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能够让苏以濛在这一念间转变的唯独宁之诺一人而已。
那天,三个人一起在路上。
宁之诺推着自行车,即便受伤的安琳坐在车后的座位上,可还是被他完全忽略了。
因为和宁之诺并肩而走的少女是苏以濛。
少年少女一起走,两个人说儿时嬉闹的事情,说最近的课业,又说中午午饭的打算。。。。。。
他们有说不完,说不尽的话题。
安琳坐在后车座上,明明看起来距离宁之诺那么近的距离,实则是那么遥远。
明明是三个人的路程,却看起来只有两人。
没有人能介入,没有能够介入苏以濛和宁之诺。
安琳坐在坐在后车座上,她眼前是少年挺拔的身姿和少女纤柔的身形。
少年少女皆不像在学校那时的样子,他们一起走,脸上神色多变,会皱眉,会大声笑,嘻嘻闹闹的说着话,都是安琳不曾见过的样子。
沾染了人间烟火,俊男美女,美好的不像话。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完全被身后的安琳给忽视了,不,刚刚的开始,宁之诺和安琳还是有过几句对话的。但是,久而久之,安琳意识都了,完全是少女的引导,少年顾不及安琳,和苏以濛相谈甚欢,早已经忘了安琳的存在。
安琳知道,苏以濛是有意的,有意忽略她的同时连带着一起让宁之诺也将她忽略了。
就像是为了证实她刚才说的那句:他是我的,你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
说到做到,这话刚才苏以濛才说,向下就向她印证了。
一起在路上,安琳却讽刺的像一个透明人。活生生的让人给忽视了。
讽刺,又可笑。
那天,苏以濛用一种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抹杀了一个女孩子初尝爱慕滋味的心。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和宁之诺一起并肩而行的少女身上,肤若白瓷,眉眼如黛,浅笑宁美,像是时间所有最温和美好的化身。
可安琳看着苏以濛突然想要冷笑。
假的,全都是假的。
这个美好的少女,这个她心仪的少年心心念的少女,心思深沉,城府极深。
苏以濛心里住着恶魔。
宁之诺这样好的男子,身边怎么能站着这样一个可怕的少女呢?
从那天前,安琳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确实是惧怕苏以濛,不光是苏以濛这个人,还有她的画,她现在看了都觉得背后冷汗直冒。
坐在宁之诺卧室的沙发上,现如今安琳看墙上的那两幅画,却又想冷笑。
苏以濛再有心思,再厉害,到底现在的宁之诺是和她分开了的。
现在陪伴宁之诺的是她,是她安琳!
曼珠沙华——彼岸花,确实是像极了他们两个人的。
安琳看着苏以濛画的油画,只觉得眩晕。
开在冥界三途河岸,与忘川彼岸接引之花。画面上绮丽之花如血,绚烂糜红,有花无叶。在昏暗的背景下,仿佛在黄泉路上铺成的血色地毯。像是祭奠,又像是怀恋,却笔笔渲染都露着绝望和不甘心。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
这样的花与叶子的关系,多像,多像现在苏以濛和宁之诺。
生生相惜,却不得相见。
他们都画彼岸花,不过是想表达这样的牵绊。
悲伤的牵绊,无望的牵绊。
佛曰: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个忘记一切的极乐世界。而有种花,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生于弱水彼岸,炫灿绯红,那是彼岸花。
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花开无叶,叶生无花。
想念相惜却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
相守整整16年,相伴整整16年,这样的两个人却落得一个与彼岸花花叶相同的下场:想念相惜不得相见。
如若没有被妒火蒙蔽心扉,如若安琳还是曾经那个简单的安琳,她去掉有色眼镜,仔细去看宁之诺卧室的这两幅画,她一定不难发现,两幅画中的彼岸花,糜红也好,蓝紫也好,暗黑也好,温和也好。
苏以濛和宁之诺的画不快乐,画画的人饱受煎熬。
——画中的彼岸花,它们是在风中哭泣着的。那满地凋零的花瓣,多像是无助的眼泪。花哭了,不论天堂地狱,它们都在哭。
国内莲市,宜庄。
十月天,天高云淡,阳光不刺眼很暖。
以濛给那株茉莉花浇了水,茉莉喜阳光,她将它搬到露台上和靠在竹藤椅里的她一起晒太阳。
阳光温和,长发散在竹藤椅靠背上,以濛眼神慵懒,似有沉沉入睡的迹象。
最近两天,她一直在请假。
本来从霍导那里争取来的关于《玲珑》拍摄的训练机会,也因为伤势一拖再拖,终与这部作品无缘。
前些日子大费周章为此所做的准备竟废,以濛多少内心有些不甘。
可,有人听闻这个消息,心情莫名的好。
这个‘有人’是祁邵珩。
她不知道自己‘失败’他愉悦什么。
以濛向来知道不是自己的强求不来,是自己的不论如何缘分也跑不掉。《玲珑》演不成,是她与这部电影无缘,除了有不甘心以濛倒也不觉得内心有什么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