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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悯。
这一番话,虽然极具威胁,但也道出了实情,客气至极,隐隐有些好言相劝之意。
是啊,只要她说出夏川伊织的下落,只要她告诉他夏川伊织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只要她告诉他夏川伊织平日的喜好,可能会去的地方,只要她告诉他一些微末,他就可以给个理由,放过她。
然而倔强的少女并不接受她的任何规劝或者威胁,动了动唇,带着些微哂笑,以重复他的话作为自己的回答:
“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半眯着眸子,昏暗的灯火闪耀在她的眼睛里,她一双乌黑宛如梅子酒般的眸子,仿佛要醉了一样,带着无限的迷离,目光间是细微而无尽的嘲讽,笑意醉人。
“你……”
“何必这么多废话呢?为什么要一副仁慈得不行的样子呢?夏川做错了什么事情,你要揪着他死活不放?要我出卖他的自由甚至生命,替我自己留得一条生路,是吗?”辛越漫不经心地挑了挑唇,唇齿懒散,目光却清澈得宛如一面镜子,“卖友求生这种事情,换了你,你会不会做呢?”
她一连好几个问题,一点也不刁钻,也不难解答,可是晏湛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昏暗的烛火微微摇晃,室内变得非常安静。
“如果换做是楚之凌在这里逼迫你,要你交出夏川伊织的下落,你当如何?”
晏湛抿了抿唇,没回答她的话,却问了一个与此无关的问题。
他双眸间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时而复杂如海,时而平静如溪,意味不明,汹涌暗流。
“这有区别吗?”辛越本来脸色淡淡的,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突然间目光一转,轻声地开口继续道,“如果我那么听楚之凌的话,我还会离开田泽宅子吗?有些东西,是连最亲近的人都动摇不了的,更何况其他外力呢?”
晏湛微微皱起了眉头:“你爱夏川伊织,所以为了他,能不顾一切?”
辛越苍白一笑,反问道:“那你爱皇帝诸衍?”
“这不同。”
“有何不同?”
“他是皇上,我必须为了他,不顾一切。”
“对于我来说,我的朋友,比皇帝还要尊贵。”她沉声道,“我不许任何人动他,就像你不许任何人动你的皇帝。”
她的话一出口,晏湛忽然间回想到了很久以前,那还是他们认识不久的时候,他坐在偌大的船舱里,问着对面风轻云淡的她。
他问:“很爱楚之凌?”
她答:“不爱,相反还很讨厌。”
“那为什么要帮着他对抗我们?”
“因为比起楚之凌,我更讨厌荷兰人。”
“你的憎恨从何而来?”
“你不是中国人,你不懂。”
些微的心弦绷动,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一句,你不是中国人,你不懂。
当时的中国沿海,被荷兰统治者侵占,无论如何温和的民族,一旦化为了侵略者,都是血腥残暴的,因为侵略者的本质,就是残忍的掠夺。将原本生活在此地的人民,赶到别的地方去,侵占财物,土地,甚至是性命,其中无可避免地要用到暴力手段。
他儿时被荷兰的一艘远洋军舰虏获,随同父母亲一起,被关押在船舱里,那里有很多中国俘虏,两个两个绑在一起,舱盖上用杠杆顶住,到处挂着灯光,四处有人看守。
那时的他们像绵羊一样驯服,偶尔松了绑,会合掌跪在地上给荷兰人磕头行礼。因为这样的驯服,所以他们才能够勉强幸免于难,却见证了外面一场一场的屠杀。
被称作“熊号”的荷兰舰艇在一个海湾内停泊,利用快艇烧毁了六七十只大大小小的中国帆船,船上的人无一幸免。后来荷兰人和俘虏们要在中国南海一小岛上登陆,晏湛亲眼看见他们对村庄进行了嚣张的杀戮,对一些反抗他们进入的岛上村民连番开枪,强势侵占,迫使这些淳朴无知的乡人对他们顶礼膜拜,屈辱地将土地财物拱手而出。
对侵略者行为有所体会的晏湛,在那个时候,听到辛越这么一句“你不是中国人,你不懂”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过波动的。
初时的他,卧底进东印度公司,何尝不是抱着打入内部,把荷兰侵略者赶出中国的想法?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知道一切都不是那么容易,甚至有些天方夜谭,可是他还是想去做,还是想要试试看。
茫茫人海中,她算是与他志同道合的人,这也就是他对她一再容情,就算她拒绝告诉他夏川伊织的下落,他也没有真正下狠手的根本原因。
而现在,就在他想要断弃掉他对她的这些欣赏,按照任务,彻底地对她进行打击的时候,她又对他说——“对于我来说,我的朋友,比皇帝还要尊贵。我不许任何人动他,就像你不许任何人动你的皇帝。”
他有些懂得她的情感,只是他宁愿,他不懂。
正文 第171章 心旌动荡
沉默良久,他望着面容坚定的少女,沉着声音道:
“为了你所谓的朋友,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嗯。”
辛越如此坚决,无非就是要告诉晏湛,她无论如何不会做出出卖夏川的事,要杀要剐不必废话,不必出言威胁,也不必再想其他方法。
晏湛微微皱眉,声音依旧低沉:
“你要知道,拖延下去未必会有好的结果,我这里十分隐蔽,楚之凌不见得能来救你。”
辛越懒散地挑了挑眉,乌黑的发丝散乱在雪白衣衫的肩角:“我祈祷他不要来救我。”她微微一笑,虚弱疲惫,“我一点也不想欠他人情。”
“你……”
什么都制服不了她,晏湛紧紧皱着眉头,她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让晏湛灵台一明,微微有些怀疑地走上前去。
他不信一个人饿了五天,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一点改变都没有,除非……
除非有人暗中送食物给她。
所以,根本饿不到她。
“你干什么?”
辛越看着晏湛朝她欺身探来的手,美眸间隐隐闪着火焰。
晏湛也不理她,蹲着身子在她面前,继续将手往她的肚子上探去。
满以为自己的推断不会错,她的肚子应该是鼓鼓囊囊的,一定有人暗中送东西给她吃所以她才什么都不怕的,可是当自己的手触到她肚子的时候,晏湛有片刻的怔忪。
她的肚子扁扁的,还有点凹进去,感觉要贴到后背了,甚至可以微微探出骨骼的形状。
“走开,别碰我。”
晏湛并没有如言走开,眼睛却不自觉地扫到了她衣襟下微微露出的锁骨,瘦削地挺立着,蝴蝶骨十分的精致,此刻看起来却格外的脆弱。
晏湛怔愣,她的瘦弱和她的坚定形成了太大的反差,就是这么一个脸有泪痣,纤瘦得看起来随时要倒下去的女子,一直用倔强得过分的眼神盯着他,就算身处困境,也仿佛永远都是胜利者。如军人一般,昂扬着姿态,不低头不服输。
昏黄摇曳的烛光下,少女的脸宛如洁白的莲花,尖瘦的下颌弧度美好得刚刚好,一双明净的眸子间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晏湛微微失神,手仍放在她干扁的肚子上,一时忘了收回。却见少女的脸陡然朝他靠过来,空气中带起幽暗的芬芳,原本清澈的眸子仿佛闪动着细微的火焰,清浅的嗔闹,美好得摄人心魄。
晏湛根本来不及设防,女孩子微热的唇就落到了他的下巴上。
肌肤相碰的那一瞬间,晏湛的心顿时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拉扯着,仿佛于漫天冰雪中听见山崩的声音,咚咚咚直震耳膜,带着撼动天地的回声,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不可一世,不可掌控不可捉摸,又像是数九寒天中看见千树万树桃花盛开,落英缤纷,落地响起细微温软的声音,一天一地,一片温暖,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如行云流水般而来,轻轻地,缓缓地,覆盖在他的心头,似乎永远都不会散开。
正待晏湛目光有些迷离之际,少女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思绪和幻想。
她唇落在他下巴上,牙齿伸出,耗尽力气,在他的下巴上重重一咬。
晏湛猝不及防,顿时闷哼了一声,他伸出手,想拍开少女的脸,手伸到半空中,还是落了下去,就任由她咬着,一声也不再哼,只俊秀英气的眉紧紧地皱起。
辛越许久没吃饭,力气并不大,病弱的身体本就没好全,此时强行提力,胃忽的有些难受。她唇离开了男子的下巴,在上面留下了鲜明的齿印,齿印间带着淡淡的血丝,看得出她并没有留任何情面。
见晏湛脸色有些难看,身体朝后退了退,辛越突然心情大好,嘴角微微地上扬,像是出了一口恶气般轻笑道:
“我警告过你不要碰我的。”
下巴处痛意灼灼,晏湛忍不住用屈起的指头在辛越额头上重重一敲:
“你属狗的啊?”
接触到辛越冰冷的目光,晏湛感觉到这样的姿势似乎有些亲昵,手滞了滞,缩回手。眼睛瞥见辛越细瘦脚踝处被绳子捆出来的红痕,晏湛眼中闪过一抹稍显暗淡的光泽,见辛越沉凝着脸,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他眉头再度皱了皱,知道没什么好说的,于是站起来,大步迈了出去。
沿着长廊走回去,手下成垣跟上晏湛的步伐,询问道:“晏大人,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做?”
晏湛陡然停了下来,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到他雪白的狐裘上,衬得他面容光洁,好似上好的美玉。他侧转过头,眸子幽深,呼出的气体幻化成淡淡的白雾,飘渺的雾气使得他整个人俊美得有些不真实。
“她不愿意说,还能怎么做呢?”
“她不说没关系,只要夏川伊织知道她在这里便可。
“哦?”
“我们变本加厉地折磨她,放出消息让夏川伊织知道,她在这里承受着地狱般的刑罚,不信夏川伊织不自投罗网。”
晏湛微微皱着眉头:“放出消息,那楚之凌不是也会知道吗?”
“他知道便知道,大江将军可是德川将军的女婿,地位显赫,楚之凌再有本事,能和幕府对着干吗?等到楚之凌想到办法从中斡旋,我们极有可能早就将夏川伊织抓住,带离日本了。而且这个女人是楚之凌逼出来的,楚之凌可能早就不拿她当回事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根本不会兴师动众,来此要人。”
晏湛沉默地听着,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唇微微抿着,让人看不出情绪,仿佛他早就知道其中的利害,只是未曾有任何动作。
他继续往前走,雪纷纷扬扬地在他身边下着,庭院中莽莽苍苍,松柏上的雪许是被风吹了,啪嗒一声掉下来,声音格外的脆,格外的响。
“晏大人。”
“再说吧。”晏湛声音冷冷的,如孤寂的寒潭,却又波澜不惊。
他顾自往前走着,就要穿过冗长的长廊,往另一侧的拐角而去。
“阿湛。”
正文 第172章 美色所惑
成垣突然叫了晏湛名字,像儿时的很多次一样,带着兄弟朋友般的关怀以及劝慰,温声地唤他。
一袭白裘的晏湛忽然间停住了脚步,背挺得笔直,里面湖蓝色的衣袍随风微微摇晃,上面的暗银色麒麟纹路在雪光之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泽,他没有转身,却徐徐地侧了一下头,屋上的灯笼被风吹起,徐徐晃动着,照耀着他俊美如玉的侧脸。
成垣站在原地,神情僵了一下,还是启唇,缓缓地,沉声地说道:
“心如明镜,当此关头,勿为美色所惑。”
晏湛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然后一点点地归于平淡。他终于转身,稍显清瘦的下巴微微抬起,声音极低地叹了一口气,对七米开外的成垣说道:
“无关美色,我只是不想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女人,换做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想。”
成垣一怔,其实晏湛一向悲悯良善,一身沛然正气,除非必要,很少做取人性命的事情,成垣早该猜到他的晏大人对折磨人一事并不热衷,只是他直觉晏湛对辛越的不动手好像有些怪异的成分在里头,按理说上次辛越把晏湛和他的马车弄下山崖,差点让他们死了,怎么说他的晏大人也应该狠狠地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病了还给她找大夫,饿了就心软,就算她态度嚣张毫不低头,也依然不作任何惩处。
就算下不了杀手,给她抽两鞭子,杀杀锐气也好啊。
成垣狐疑地皱了皱眉:“真的吗?真的只是不屑对女人下手吗?”
晏湛不回答他的话,而是话头一转,道:“现在天晚了,我去休息了,你也早些睡吧。”
“既然不杀她,那放了她吧。”成垣试探性地开口道,“左右留她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晏湛黑色的靴子滞了一下,然后踩着一地积雪,径直往前而去,空气中徒留脚踩在雪地上的吱呀暗响,他没有作任何回答。
已经记不得是今年的第几场雪了。
清晨,雪白的飞絮像是雨点一样,扑簌簌地往下落,急急地从天幕斜掠过来,满目的铺天盖地,待到掌灯时分,天地间已是一片浓浓的素白,像是浓稠的白墨,凝固得不会化开。
晏湛卧室的窗子边有一树红梅,已然呈怒放之态,傲骨霜然,偏又带着妩媚妖娆的红意,娉婷地绰立在枝头,散发出清雅幽冷的芬芳。
室内的炉火烧得很旺,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连带着将窗子间些微透进来的冷空气熏蒸出了稍显温软的香味,室内的气温微微有些高,晏湛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将窗户半开,让庭院中清澈的冷香悠悠地传送进来。
他放罢手中的密信,似乎很累似的,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一声稍显尖锐的唤,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晏大人,出事了。”
晏湛披上狐裘,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并不是一点愤怒也没有的。然而他向来老成淡定,善于克制,短暂的皱眉之后,他又是那副古潭般平静的样子,然眸子间幽幽地透着一股冷意。
“谁叫你们对她动手的?”
对面的辛越如一尊没有生命的娃娃一样安静地靠在柱子上,头无力地垂着,乌黑的发丝稍显凌乱地铺陈在肩角,她的身上是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被鞭打过的痕迹,连雪白的脚背处,都绽开了残酷的红色血痕。
“晏大人,皇上有令,属下不敢不从。”
一袭黑衣的程朱从众人间走出,不卑不亢地说道。他看起来脸色平静,面对晏湛的冰冷质问,没有半点的畏惧之意。
晏湛眉梢一挑,声音冷沉:“皇上远在天边,几时下令要你对她动刑的?”
“皇上曾经对属下说过,晏大人为人良善,必要的时候属下可以私自便宜行事。”程朱继续道,“六天之久,除去断绝食物,晏大人对这个女子可谓是宽容之至,属下以为,是时候对这女子动手了,时日拖延,难免节外生枝,皇上如此器重晏大人,大小事务皆由晏大人打理,晏大人可不要辜负皇上的厚望才行。”
“所以,你是在教训我吗?”对着这个诸衍安插在他身边的监督者,晏湛的语气并不好,双眸隐隐地逼现怒火,居高临下地看着恭敬低首的程朱。
“属下不敢。”
晏湛极力克制住胸腔中蹿升的怒火,身为人臣,有太多的不能自已,他为大铭皇朝殚精竭虑,却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远渡重洋抓捕皇上需要的夏川伊织,尽管他到现在都尚不清楚皇上要抓夏川伊织所谓何事,而他一言一行都被皇上安排的人监视,想放过某个人,想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想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将目标抓获手中,而不是牺牲一个女人,残暴地对待一个女人,用卑劣恶心的手段将夏川伊织虏获。
他昨天晚上想了很久,要通过虐待辛越引来夏川伊织自投罗网的他,本质上与那些他厌恶到骨子里去的侵略者,有何不同?
一样的不折手段,一样的漠视人性。
“我看你是敢得很啊。”晏湛双眸间闪过冰冷的色泽,近乎一字一顿地说道。
“咳咳。”
突然间的一声咳嗽打破了原本紧绷的局面,晏湛将目光转过来,定在轻声咳嗽的辛越身上。
他做了什么决定般,双眼一沉,阔步走上前去。
刷的一声,晏湛伸出锋利的刀,快速地往辛越手脚处的绳索一挑,解除了她身上的羁绊,辛越浑身僵直地就要往一旁倒去,哐当一声,晏湛丢下刀,小心地扶住辛越的身体,发现她的身体一片冰凉,仿佛没有温度似的,她的小脸也是白得几近透明,晏湛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晏湛刚想去拍拍她的脸,要她紧闭的眼睁开,没想到还没伸出手去,辛越秀气的眉毛就微微地皱起,半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