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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路-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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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管家。”
    从客栈出来的人正是徐伯,他见了老汉,没有移步。徐家下人也分等级,而且等级森严,哪怕是共事多年,又比自己年长,也没有动身去接。待他走到前头,才道,“辛苦了。”
    老汉没有废话,将那三张纸交给他。
    徐伯细看后,亲手放好,“你在这休息两天,再回府吧。”
    老汉也是捶捶腰骨,“你就是想让我走,我也走不动了。只是为何少爷非要叫我这老骨头来做戏,都要散架了。”
    徐伯说道,“你最年老,样貌最是难看。”
    老汉一顿,苦笑,“这话我就当赞言了。”
    徐伯倒不是成心挖苦,“少爷之所以让你去买人,就是看中你的年纪和样貌,你越是可恨,常宋还执意要将人卖你,别人也就会越觉得他残忍,也就更同情谢姑娘。到时候知道谢姑娘二嫁富贾,只会拍手称快。若没有这一出戏,一个月后谢姑娘再嫁,只会让人说她不知廉耻,夫家有难,她却另嫁他人,受尽非议,这便是人心。”
    不得不说,老爷的确没有选错人,徐伯侍奉在旁多年,是亲眼看着二公子白蛹破蝶的,其中变化,他最清楚。不动分毫,决胜千里之外。这种气魄,他甘愿留下侍奉。
    “我让人快马加鞭,将这些东西送到谢家,交给谢姑娘。”
    已是个母亲,他一口一个谢姑娘,在场十几个下人,却没一个纠正的。主子提过,那是谢姑娘,是徐家未来主母,而不是什么常家少夫人。
    &&&&&
    六月天,还不算太热,要是换做鹿州,稍微动动,早就热出一身汗来了。
    如今却是夏景正好,远景翠绿,凉亭微有清风,在那里坐着绣花的两个年轻妇人,正说笑着,时而停下瞧瞧对方手里的活。
    “难怪二弟总说你女工做得好,手真巧。”
    齐妙抿嘴笑笑,“真是,哪有跟人夸这个的。”
    谢嫦娥笑道,“怎么,好还不让人说呀。”
    孩子正在亭子外面玩,说一起玩,不过是小玉自己说话,左边一个不爱开口的陆芷,时而应她一声,右边是不开口的常青,亏得她还能自个说着说着自个乐,看得齐妙都心疼,“真是傻姑娘。”
    “青青挺喜欢小玉的,昨晚睡觉还跟我说,小玉是个好妹妹。只是……”谢嫦娥手中银针已顿,手势停落,“闷了几年,怕是忘了怎么跟人打交道了,心里是知道别人的好,可就是不会说,总让人觉得她嫌恶人。”
    齐妙安抚道,“大姐不要急,这些日子不是好多了吗?小孩子容易忘事,等过一阵子就好了,以前刚接阿芷回家,她也是一声不吭,如今不就变了。”
    谢嫦娥点点头,希望女儿能留在这,只是常家那边迟早会让人过来,也是让人心烦,“阿芷是要一直住在这么?”
    “当初她不肯跟陆五哥回家,如今不知道。”齐妙久未提陆正禹,一时忘了,抬头瞧她,见她若有所思,暗暗骂了自己一声,一不小心又提了。
    谢嫦娥说道,“也不知常家现在怎么样了。”
    “姐姐还惦记着常家?”
    “怕他们过来抢人,找弟弟麻烦罢了。”
    见她说得轻描淡写,齐妙就放心了。又低头绣了会花,刑嬷嬷拿了个檀木盒子过来,双手捧着,也不是很重,不知道是什么,“小姐、常少夫人,刚来了个人,送了这东西来,是给常少夫人的。”
    谢嫦娥好奇接过,与她熟识的人不多,这是谁送的?盒子做工精细,雕纹是一株昌盛百合,攀爬盒面。刑嬷嬷将随同送来的钥匙递给她,谢嫦娥打开锁头,只见里面放着一张锦缎包裹的东西,拿在手上十分轻巧。
    齐妙笑道,“裹得真好。”
    谢嫦娥打开一瞧,先入眼底的,竟是一封休书。她愣神片刻,奇妙也瞧见了。再看下面两张,更是惊诧,“常家竟然不要青青了。”
    常家嫌恶她她不意外,休了也不意外,可连女儿也不要了,就当真奇怪了。
    齐妙皱眉,“依照常家人的脾气,怎会休妻?”按了常理来说,难道不是恨得牙痒,将姐姐捉回去痛打么?更何况青青为什么也会被丢弃?难道常家发生了什么事?她忽然想起陆正禹之前的来信——
    常家事毕……
    原来这四个字,便是指这个。如此一来,陆五哥就能光明正大迎娶姐姐了。齐妙又是欣喜,又是迟疑,此事要不要告诉姐姐?
    谢嫦娥见她神色异样,猜出一二来,“是弟弟又出面了吗?这次又许了常家什么好处?”
    “二郎要整治常家都来不及,怎么会给他们甜头。”齐妙想想还是跟她说得好,“是陆五哥出手了,他要来接你。”
    谢嫦娥愣神。
    过了两日,谢嫦娥陆续收到鹿州故友的来信,都是一些平日赴宴喝酒,地位相当的妇人,并没有什么深的交情。可是这些信却像是约好了,一日五六封,都在嘱咐她不要离开弟弟家,免得被个糟老头抢走。还有大骂常宋渣滓不是人的,还有让她好好过日子的。
    瞧了二十几封,她这才将讯息拼凑到一块——常家做生意被人坑惨了,债台高筑,常老爷常夫人病倒,常宋不知所踪。常宋消失之前,休了她,然后将她和女儿一起卖给个古稀老者。
    理顺这些,让谢嫦娥哭笑不得,这常宋,简直不是人。为了钱竟将她卖了,还把自己的女儿卖了,这就可以解释那檀木盒子里的三样东西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买主会来捉自己?
    她当然不可能就范,更不会将女儿交出去的。而且两人都还是太平县的人,户籍在那,没有人能卖了她们。
    如今她像是恢复了自由身,躺在床上想了许多事。
    在囚笼十年,如今突然去了枷锁,却……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觉得轻松痛快,光是躺着,就很舒服了。躺了半天,她忽然想起来,陆正禹要来接自己?无声无息消失五年,为什么还回来。
    他来接自己?那青青呢?
    她蹙眉优思,刚安下的心,又高悬紧揪。如果跟他说青青是他的女儿,他会不会信?不信的话,那会不会对青青好?
    她长叹,叹得旁边熟睡的常青都被吵醒了。她微微睁眼看着母亲,没有惊扰她。只是觉得娘这几天很开心,可是现在又不开心了。她往母亲身边靠了靠,额头倚着胳膊,又合了眼。
    头上有手轻抚,常青没有睁眼,只是搂着娘亲的胳膊。她真希望,能在舅舅家一直住下去,这样就不用看见母亲总被父亲责骂。娘亲还是笑起来好看的,不想再看见她皱眉叹气。
    &&&&&
    谢崇华刚下衙门,就有人唤他,跑到跟前说道,“谢大人,我们公子想见您,姓徐。”
    认识的人中也唯有那鹤州徐家了,谢崇华问道,“出海回来了?”
    “刚刚回来。”
    他更是笃定就是好友。知道姐姐在家,约他外面见,他也明白,“我先回去换个常服。”
    “小的在这等您。”
    谢崇华回到家中,齐妙正在屋里,见他进来就换衣服,笑问,“莫不是又去看水利弄脏衣服要换了?”
    “五哥在外头等我。”
    齐妙微顿,“终于回来了。”
    谢崇华笑道,“五哥定是要跟我这未来妹夫提亲的。”
    齐妙却另有忧思,“可是青青怎么办?你定要跟五哥提青青的事,姐姐那样疼女儿,五哥不要青青,姐姐就肯定不会答应的。而且二郎……当年的事……”
    谢崇华听出她提的是青青到底是不是五哥的孩子的事,微微蹙眉,“这倒不好说,大概也只有姐姐心里清楚。她不说,我贸然去提,就等于要将当年的事翻出来,姐姐性子犟,若一个想不开,觉得违背伦理,再无颜面见我怎么办?到时候不嫁五哥,也不留娘家,她们母女要去哪里好?”
    齐妙也知道这种事不好提,就算跟陆正禹提了,他一问大姐,那也跟着穿帮。在陆五哥心里,他肯定没想过这种事,否则不会半句不曾提过青青的事。自己的意中人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就算再喜欢孩子的娘,要想喜欢孩子,也很难。
    陆五哥大度,可终究是个男人,更何况还是常宋那种人的骨肉。
    谢崇华换好衣服,就悄悄出门了。出门时正好碰见姐姐和外甥女进来,谢嫦娥见了他,笑道,“又要丢下妙妙吃晚饭了。”
    谢崇华掩饰笑道,“幸好有姐姐陪着妙妙。”说话之际伸手摸摸常青的头,“晚上等舅舅回来考你今天学了什么。”
    常青点点头。
    说了两句话,他这才走。出了巷子,那下人还在等他,领着他穿过一条街道,到了另一条街,进了一间客栈,上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停在门口轻敲两声,“少爷,谢大人到了。”
    片刻里屋传来脚步声,门已被打开,来开门的是陆正禹。
    “五哥。”
    “六弟。”
    五年多不见,两人容貌变化不大,但却更少了几分年轻轻狂,多了七分可顶天的沉稳正气。
    陆正禹右边面颊倒多了条伤痕,谢崇华一眼就瞧见了,边进屋边问道,“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跑商,碰了山贼。”
    “你信上只字未提。”
    陆正禹笑笑,“怎么?跟五哥翻旧账?那我问你,你替你舅舅挨了五十大板的事,还有你去河堤掉河里差点淹死的事,还有领人捉贼受伤的事怎么信上也从不提?”
    谢崇华说不过他,笑笑摇头,“不提了。”
    “理亏。”陆正禹倒茶给他,俊朗的面颊下添了条三寸长的伤疤,因靠近脖子,比他高的人是瞧不大见的,比他矮的人瞧得清楚,略微可怕,不过他也不在乎,“之前的信你可收到了?”
    谢崇华问道,“亲登朱门的那个?”
    “嗯。”
    “收到了,常家已经败落,姐姐也得了休书。”
    “我知道。”
    谢崇华没有太多意外,只是略微感慨,“果真都是你做的。”换做五年前,好友怎会用那种手段,在好友将人从鹿州大牢赎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陆五哥已不同往昔。今日再见,虽然对自己仍是真挚,只是眼底的神色,却更加坚毅,更像个大商人了。
    陆正禹默了片刻,才道,“那你怎么想,我要娶你姐。”
    “我不会拦,也拦不住。只是你可还记得青青?”
    提及常宋的女儿,陆正禹心头还是像被碎石击中,“记得。”
    “那你要不要青青跟着去?”
    “你姐说要,我就带她走。她说不要,就不带了。”陆正禹笑意已敛,声调已淡,“可是你姐那么疼她,怎么可能会不要。”
    当初他只见过青青一面,还是个襁褓婴儿,没有看清楚脸,只知道她抱着她,低眸瞧着襁褓中人时,满眼怜爱。那一刻他才觉得她不是自己的,这几年每每想起,都觉嫉妒。
    嫉妒一个婴儿,也是奇怪。
    他拿着茶杯,却始终忘了喝,“我会认她做女儿,要姓常,随她;要姓徐,我也无妨。”
    谢崇华瞧他,“徐?”
    陆正禹笑道,“六弟,从我为徐老爷披麻戴孝开始,‘陆’这个姓,是再也回不来了。”
    谢崇华心中感慨,也随之默然,“那阿芷你要怎么办?”
    “先见见,她肯跟我走,就带她回去。正尚和正行都很挂念她。”娶了谢嫦娥,接了妹妹回家,那就真的是一家团圆了。他走南闯北四处拓展商路,赚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多力气平定各地掌柜,不就是为了那一日。可以让家人无忧一世,否则又有什么意义。
    他活着的意义,就是让家人和在乎的人好好活着。
    “求娶之前,你还得跟姐姐见一面,说清楚。”
    “嗯。我本想先见她,只是下人说她一直没出门。我怕贸然上门,又碰见阿芷,将她吓晕。”
    谢崇华笑笑,“哦哦,所以你这是想来想去,万不得已,唯有先来见我了。”
    陆正禹哑然失笑,“这是不欢喜了?”
    “可不是。”谢崇华说着,才想起来,“说,那要买我姐的老者是不是也是你派去的?”
    陆正禹点头,“对啊。”
    谢崇华苦笑,“就是因为知道有人要买我姐,所以才让她不要出门免得一不留神被人抢了去。我还特地叮嘱衙役,让他们盯紧可疑的人,真真是鹤唳风声。”
    陆正禹忍不住笑了笑,“真是辛苦知州大人了。”他又道,“在你家和阿娥见面不方便,免得日后谢家下人看见我,说我去过谢家,转眼你姐就嫁了我,怕落下个暗结的名声。所以只能让她出来,在外面跟我见见,地点我会安排好,不会让人有嘴碎的机会。”
    他安排事情,谢崇华已很放心,单是听着就觉可靠,“倒也可以让我转告的。”
    陆正禹坦然道,“我想见她。”
    谢崇华不再笑他,轻点了头,不再想着插手做中间人。

☆、第65章 情比金坚

第六十五章情比金坚
    谢崇华回到家中,家中已经用过晚饭,各自梳洗去了。家里下人不多,齐妙向来是最后一个去的,免得下人在厨房慌慌张张烧水忙活,也是为了等他回来。
    也不知是近日多想了些,还是身体差了些,在房里坐了好一会,听见下人唤人,她站起来急了,一时头晕,又跌坐回椅子上。谢崇华进来时,就见妻子脸色煞白跌坐的情景,忙上前接过刑嬷嬷的手扶住她,“妙妙怎么了?”
    齐妙捉着他的衣襟倚了倚,“有些头晕。”
    “没用晚饭?”
    “用过了。”齐妙一会才恢复过来,“你呢?”
    “没有。”谢崇华让刑嬷嬷去热饭菜,坐下身仔细瞧她脸色,微微一想,笑道,“你身体向来好,每回头晕眼花的时候,就是怀上了。”
    齐妙微吓,摸摸肚子,“不是又有了吧。”
    “等会我喊崇意过来给你把脉。”
    齐妙苦笑,虽然每次孩子生下来她就欢喜得不行,但每回生的时候都觉痛苦,大着肚子也各种不便,“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忙,要怀也得晚一些。”她不再抓着他衣裳,推推他,“不许再碰我了。”
    谢崇华朗声笑笑,“那等会我去搬十个碗来,盛满水,夜里你我中间放一列。”
    “戏本瞧多了。”齐妙又问,“你刚才放衙后去了哪里,下人说你回来换了便服走了。”
    “去见五哥了。”谢崇华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她听,末了又道,“我不好和姐姐说见面的事,你们姑嫂间好说话。”
    “嗯,我会去和姐姐说的。”齐妙又道,“永王爷那该过去拜访了,我知道你不喜应酬,我也不喜欢,可这里是人家的封地,不好得罪,将那些不紧要的事放一放先。”
    “都听你的。”见她脸色好转,他就起身去喊弟弟过来。
    谢崇意很快就跑了过来,把了把脉,说道,“气血虚罢了,不是有喜,嫂子可要好好休养,不要太操劳。”
    齐妙放下心来,又问,“开药铺的店面找好了没?”
    “看了几家,太贵,没舍得盘下来。”谢崇意又道,“倒是有家可以,不过离得太远,不方便,中午来回太费时间,要没饭吃了。”
    谢崇华说道,“那再仔细看看吧。”
    齐妙趁机道,“娶个媳妇,就能在那边给你帮把手,中午还能一起吃饭。”
    一听这事谢崇意就头疼,“自己过挺好的,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像碰见猛虎,急匆匆走了,看得谢崇华和齐妙苦笑,看来还是没忘记葛灵的事。都是二十二的人了,难道打算一辈子不娶,孤老终生?
    但愿能早点放下心结,寻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
    齐妙晚上跟谢嫦娥说那要买她的老头已经被打发走了,可以安心出门了。一大早她就上街去给女儿买东西,想给她做几身新衣裳。这刚出门,就有个仆妇远远冲她弯身请安。一会走上前来,低头说道,“我们少爷想请您过去一聚。”
    谢嫦娥皱眉问道,“你们少爷是谁?”
    “公子要小的给您带一句话,两年之约。”
    谢嫦娥愣了愣,预感他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偏头对跟随的两个下人说道,“你们回去吧,不用跟来了。”
    仆妇见她仍在愣神,弯身请她,慢慢走在前面领她过去。
    谢嫦娥仍有些神游,既然他还记得两年之约,那为什么违约后,却还用这四个字来做暗号。唯有他们知道的含义,却也是被辜负的含义。满心期待等了两年,却让她足足失望五年。
    可有恨过他?
    并没有。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根本不曾怀疑过。
    一路沉思,等仆妇停下来时,已经到了一间茶苑前面。茶苑幽静,地处偏僻之地,兴许已过了喝早茶的时候,人烟稀少。她随仆妇走进里面,掌柜像是已被打过招呼,没有问也没有拦。
    行至一间小房前,她才终于回神,这扇简约没雕刻什么花纹的木门背后,有她朝思暮想的人。
    仆妇敲了敲门,几乎是转瞬之际,门就打开了。
    男子身形颀长清瘦,面庞仍是年轻俊逸,见到眼前人,那沉积多年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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