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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之归微讶,指了指自己,又摊了摊手,意思是:“看我作甚?”以及,为何要穿体面些?
“你年纪轻轻,天资聪颖,若是耽误了这份天赋,实在可惜。因此我跟师兄商量,请他在这兜化城中照拂你一二。倘若他那边有你能胜任的活计,那便更好了不是。”罗道春道,“他是金丹真人,你郑重些也应当。师兄生性喜洁,到时候让弥司夜离他远些。”
大部分修士看凡人如同看蝼蚁,罗道春这样还俗的毕竟少数,也还是因为修行再也无法寸进的缘故。
无论对方有没有金丹傀儡师的身份,不喜欢被野兽近身也可理解。毕竟凡人也有害怕猫狗之类,甚至有和猫狗同处一室次日心悸而亡的。
余之归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对方好意,立即道谢,又打听这位师兄前辈怎么称呼,却并不过问对方师门。
罗道春不由感叹,这孩子太懂事。
——即便修真者之间,如果不是主动表露身份,随意打听师承来历是忌讳。
“他姓姚,你称他姚真人便可。”
余之归的笑容僵硬了。
姚?姓姚……
思绪顿时被带走。
自己没有死,还换了个壳子,那姚瞬雨……会不会没渡天劫,也换了个壳子?
他这么一想,脸色禁不住发白,目光也变得空洞。
“之归?之归?”罗道春拿手在余之归眼前晃,“你怎么了?”
余之归只好搪塞,自己从未见过金丹真人,有点手足无措,怕明日冲撞人家。
罗道春哈哈笑着拍拍他肩膀,要他好好休息,自己离开了房间。
罗道春好意帮余之归找出路,然而余之归紧张得简直半宿没睡。
他自然清楚,只凭着一个姓氏就判别对方身份,殊为不智。
然而万中有一。
一想到对方可能便是杀害自己和好友的仇人,余之归愤怒得无可复加;一想到自己眼下的弱小,余之归又沮丧得一筹莫展。
别的还在其次,他最担心身份被识破,金丹真人捏死他,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只费吹灰之力。
要知道姚瞬雨在这里,打死他也不冒尖去驱使野兽。
——哎,且慢!
姚瞬雨本身也是驭兽师,虽然也生性喜洁,怎么会不喜兽类靠近呢?
余之归心下一松,又一紧——莫不是对方和自己一样天生缺陷,不能靠近兽类,只好投身茄云殿寻找良药?
也有这个可能啊……
他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余之归随意挽了挽头发,披着件衣裳,趴在桌上给傀儡人刻符阵。
只要不注入灵力,符阵只不过徒有其形,傀儡并不能行动。
余之归刻阵的目的也不是让傀儡动起来,而是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耗到疲劳了,自然而然就睡了。
——他现在非常习惯自己累了当场倒头睡,醒来发现在被窝里躺着这种事。
为了耗尽精神,余之归挑了一个三尺高的大号泥傀儡,用刻刀刻出阵型,毛笔沾了墨和朱砂,有序涂抹。
又是泥又是墨,干干湿湿,傀儡个头又大,余之归再小心,手上脸上也难免蹭了些污渍。
只刻了半个符阵,他就困得打起呵欠。
拿手背揉揉眼。
——额头上突兀出现一抹灰。
忽然张十七拍拍他肩膀。
余之归抬头看。
张十七指着外面道:“外头喧哗,有人过来,整间客栈都惊动了。”
余之归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便觉大事不妙。
然而此刻并不是逃避的时候,余之归硬着头皮坐起来,接过张十七递来的手巾擦把脸,就在这时候,见张十七向他示意,门外有人。
——罗道春,同着一位白衣年轻人。
以及一架白色的力士傀儡。
余之归不用看,便感到外面金丹真人的威压。
他还没点头表示可以开门,力士傀儡已经将门打开。
那身量高挑的年轻人一步迈进来。
余之归看清这位姚真人相貌身量,与姚瞬雨完全不同。
他稍微放心。世上同名同姓的人甚多,自己这是魔怔了。
姚真人生得十分俊朗,只是此时面上满带焦急,眼中藏着一点杀气,手里掐着法决,四下打量,目光扫过泥傀儡,冷了几分。
罗道春连忙解释,至于他说了些什么,余之归视线被姚真人所阻,完全看不见。姚真人目光最后才落到他身上,微微皱眉,然而幸好没有敌意,只是在屋里走了一圈。
——一无所获。
姚真人点点头,随意说了声抱歉,转身便走。
——走出一步,却急匆匆转过身来!
他径直走到余之归身前,扭头问罗道春一句,随后闪电般掐了个法决,一道白色大块头的身影凭空出现,将余之归的双腕紧紧扣住!
余之归心里惊涛骇浪,脸上只露出紧张和好奇神色,看看姚真人,又看看锁住自己双手的奇异傀儡。
罗道春在姚真人身后打眼色,叫他莫慌莫怕,又怎么知道余之归身体僵硬是另有其因?
却见姚真人露出少许惊讶之色,开口便问:“你这修为怎么来的?”随后转头和罗道春说:“他心跳太快,紧张什么?”
他一转头,余之归便不晓得他说了些什么,只看罗道春点头,露出惊讶神色,仍然解释:“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小师弟。既有传承,自然有些粗浅修为,不然指挥不动野兽。师兄是金丹真人,他没见过,有所紧张也是难免。”
姚真人似乎认可了这一解释,傀儡松开余之归,自行喷出清水冲了冲接触到手腕的部位,掏出手帕擦擦,又将手帕丢掉。
——这才化为一道流光,钻入姚真人腰间。
罗道春苦笑着,打手势叫余之归去休息,有话次日再说。
张十七见两人一傀儡奔向下一处客房,刚要张口说话,余之归一摆手拦住了。
他拿一张纸写:“金丹真人神识可笼罩整间客栈,你言行小心些。”
张十七点头,他所知也是有限。于是他表示这门被撞坏了,自己修一下。
余之归苦笑。
经过这么一闹,他到是安定下来。
——不像,很不像。
他与姚瞬雨相交那么多年,对方无论遇上什么事都圆滑得很,情绪不会轻易外露,这位姚真人锋芒毕露,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至于自己那点微末修为被金丹真人看出来,余之归并不意外。好在现在有个昔日宗门今日散修的飞遐宗当借口,也能说得通。
心头一块大石搬去,余之归顿觉轻松许多,困意重新席卷全身。
他很舒适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余之归收拾停当,前往罗道春的房间。
罗道春见他过来,连忙叫到一边,叮嘱:“我师兄昨天失了东西,心情不大好,此刻正在入定。待会儿我让人去叫你。”
余之归刚要点头,就见罗道春站直了身体,脸上带笑转过身去。
余之归微微歪头看,内室的门打开了?有人从里面出来?
不用问,定是姚真人。
罗道春的手按在他肩上,带他过去行礼。
姚真人换了一件衣裳,依然白衣翩翩。
他见余之归一身清清爽爽,并不是蓬头垢面脏兮兮的扮相,脸色总算没有昨夜那么难看。
右手一掐法决,力士傀儡和大块头的奇异傀儡再次出现。又有几只小小的蜜蜂般傀儡在空中列成一排。
大块头傀儡转动底盘,底板散开拼合,片刻不到便搭成一只三长两短的盒子。
……好像棺材。
姚真人说了句:“别乱动。”
余之归眼前就是一花,身体被力士傀儡举起,直接投入盒内,盒内伸出几道绳索,将他身体牢牢固定,不能移动半分。
蜜蜂傀儡一个接一个往里钻,都进去了,一块板子盖上。
一片黑暗。
……还真成了棺材。
余之归自然不怕,罗道春要是害他,早下手了,何必这么费力。
况且他御兽决在手,野兽对杀意从来十分敏感,一个示警的都没有,他怕什么?
通过昨夜一事,自己的心境还要锤炼,万万不能听见一个姓氏就慌了手脚。只要自己表现淡定,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余之归心中淡定,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在于——罗道春不是拜托这位姚真人照拂自己,或者帮自己安排个活计么,怎么一上来就给关了棺材?
身上,尤其是头上,被频频碰触。
忽然颈上一痛。
在余之归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坠入梦中。
蜜蜂傀儡嗡嗡嗡嗡,撬开他的唇齿,飞进嘴里。
☆、第三十章
余之归再次睁开眼睛时,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颈子还有些痛,不过“棺材盖”已经揭去,身体也没有被束缚。
他揉着脖子从盒子里坐起来,发现自己还在罗道春屋里。
白色力士傀儡一伸手,将他捞起放到地上。
上首坐着姚真人,一旁是罗道春,余之归连忙行礼。
姚真人对他颔首示意,脸上难得没有紧绷绷,开口道:“你在兜化城有何安排?”
余之归比划几下,又为难地将手放下,做了个书写的手势。
姚真人指指桌上纸笔。
余之归便写道:“原想在此先找个落脚之处,再做打算。之归人微言轻,仅会些雕虫小技,只能先做零工,站稳脚跟后慢慢谋划。倘真人指点一二,乃之归幸事。”
“你倒是个有主意的。”姚真人双唇略薄,言语淡然。
——淡然的意思是,他说话时,唇形变化幅度不大,余之归很辛苦地盯着,分辨内容。
只见姚真人又道:“你原先师门是哪一家?师尊是谁?怎么小小年纪,自己谋划出路?”
尽管主动询问别人师门属于失礼,但修为高的问修为低的,并不在此列。
实力决定一切。
余之归老老实实写:“飞遐宗,现为散修,只有师兄与之归二人,师兄代师收徒,业已还俗。”这些没什么值得隐瞒的。
姚真人知这门派果然已经没落,对余之归来路以及那些微末修为便不再生疑,又问:“听说你可以役使野兽?天生便会还是后天习得?”
“后天习得。飞遐宗是驭兽门派,倘修炼得法,更能驱使灵兽。”
“你使来看看。”
余之归心想这位真人爱洁,罗道春也叮嘱过,弥司夜入不了他的眼,于是走到窗边,掐着手决看看天看看屋顶,看看树看看花草,有主意了。
御兽决撒出。
不一时,十数只彩蝶翩然而至,最小的有拇指大,最大的接近余之归一只手掌,在空中翩翩起舞,甚是好看。
余之归望向姚真人,后者脸上到是没有任何不悦之色,问道:“如何役使?”
昆虫头脑极为简单,身体也小,余之归四岁时就指挥过穿山黄龙和雷金蚁,此刻更不费什么力气。他令彩蝶落于砚台之上,六支纤足沾了墨,飞到纸上留下一个小点。
彩蝶逐一行事,起起落落,过了一阵才纷纷散开。
一株墨兰跃然纸上。
抛开绘画功底笔法不论,这墨兰倒也有模有样。
最小的那只蝴蝶停在兰叶之上,微微扇动彩翼,衬得整株兰花栩栩如生。
余之归提笔写道:“献丑。”写罢,很是恭谨地立在一旁。
姚真人若有所思,忽然问:“蜜蜂也可?能采蜜否?灵蜂呢?”
余之归稍加思索回答:“蜜蜂采蜜乃易事。灵蜂也是灵兽,又不知品阶,之归至今未遇到过,不敢妄言。”
姚真人目光转向罗道春:“这孩子我可以收下做些日常杂事,他的本事于我有用。但暂时不做弟子,不传心法。尽管目前无法修真,我也会想法子治疗他的失聪。师弟意下如何?”
罗道春大喜过望:“多谢师兄!”心道,不做弟子不传心法也没关系,余之归这么聪明又这么努力,早晚令师兄刮目相看。
姚真人又直对余之归,将自己打算讲了一遍,余之归心中高兴,连连点头。
“那便这么定了。我还有事不方便带你,待你俩日后到了兜化城再联系。”姚真人拍板决定,“我两个徒弟中午之前过来,你们先上路。剩下的事,该说的,罗师弟辛苦你这几天都跟他交待交待。”
两个人点头称是。
今天车队启程时,日头已经老高。
罗道春邀余之归到自己车上说话。
余之归先感谢了一番,罗道春摆手笑笑:“这也是你聪明,有缘啊。”
余之归表示不敢当,没有罗道春的帮忙,自己怎么能跟金丹真人说上话。
“师兄让我跟你交待事情,确实需要好好讲述。我一直未与你提及自己的师门,”罗道春说,“其实我的师门是茄云殿。”
余之归肃然起敬。
——茄云殿,西仙界十大宗门之一。茄云殿的子弟以医入道,大量制作医用傀儡,普济世人。若论傀儡实力,乃十大宗门最弱的,如论人心向背,茄云殿最得人拥戴。
茄云殿这个名字由来也有趣,祖师是名女子,原宗门名称是“茹云”,仅招收女弟子,是个一般的宗派。后来祖师招收弟子,弟子又招收弟子,第七代头上,一位傀儡师横空出世。“她”研制医道傀儡,细小得可以被人吞食入腹,直捣病灶,被誉为奇才,此后又陆续研究出各种傀儡,攻克疾病无数,获赞誉无数。
那位傀儡师将“茹云宗”发扬光大后,才自曝身份是个须眉男子,其母是“茹云宗”一位弟子,当年见其有天赋,将之隐藏身份充作女儿入了宗门。
前几代祖师已逝,当家掌门力排众议,开启了收男子为徒的先例。甚至她为表决心,将“茹云宗”更名“茄云殿”,以证男女平等一视同仁,但凡有能力者均可加入。
这个典故罗道春与余之归讲过,当做修真界一桩轶事讲的。然而要不是他主动说起,余之归没想到这位罗前辈竟然还有这么个出身。
“你小小年纪失聪,实在可惜。关于你的耳朵,俗世没有办法,一般傀儡师没有办法,但我们茄云殿不一定便没有办法。”罗道春道,“我修为不够,师兄却已经是金丹真人,我请他过来,一则是帮你找个出路,二来让他查查你的情况。那承载你的奇异傀儡是师兄的本命傀,唤作‘大火’,蜜蜂样的傀儡唤作‘陵光’,均为检查你身体之用。”
余之归暗忖,“大火”乃二十八宿东方青龙之心房,龙心强韧。“陵光”则是南方朱雀之别称,朱雀一说凤凰同宗,有涅槃重生之能。
——从傀儡名字便能看出,这位真人对医术的热爱与自信。
罗道春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师兄说从未见过经脉不全还能修炼之人,他佩服你的努力,然而一时也不能确定,有何妙招可以改善你的情况。你放心,他必然会好生斟酌。他说留在客栈等徒弟,这时候其实应该在想办法。之前我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你,是怕你满怀希望而又失望,但师兄说你理应得知自己病情如何。”
余之归不由心头一暖,姚真人看着冷淡,却外冷内热。他之前无端怀疑过对方,心中自有愧疚,便对这位真人多了几分好感。
恰在此时,罗道春又道:“师兄看着不易亲近,其实是个好人。他本拟今日在途中等候我们,不料感觉到给我传讯的傀儡突然失去联系,他心急,怕我遇上麻烦,这才乘夜而至。一路搜寻无果,挨着房间也要查明隐患。只是傀儡失落,迄今没有头绪。”
余之归闻言,想起两个月前罗道春失去傀儡时的模样,一惊:“真人可曾受到伤害?”
罗道春道:“还好那只是个普通傀儡,不像我本命傀,一旦失去便心神受创。”也是过了两个月,他伤痛惋惜之心减弱许多,正打算重新购置材料再做一架。
他摇着头又道:“此地虽然靠近修士与凡人杂居的兜化城,然而修士委实不多,金丹更是凤毛麟角。师兄修为甚是了得,也不知什么人这么胆大,竟然匿了师兄的东西。”
余之归写道:“真人没有仇家暗中窥伺便好。”
“我也这么跟师兄提过,他直言确实有几个不对路的,只是对方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罗道春直言不讳,“况且对头修为与他旗鼓相当,不可能毁了傀儡而不留痕迹,他定然能查出端倪。”
“如此甚好。”余之归点头,他倒不是怕姚真人有对头。不遭人嫉是庸才,对手旗鼓相当,互有来去,也显本事。况且姚真人之前表现,因为担心半还俗的师弟而连夜赶来,看得出这是个护短的。
余之归待人接物,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罗道春肯带他,他便帮罗道春,姚真人给他找出路营生,还给他治疗失聪,他自然也会尽心以待。
此刻在客栈,姚真人一大一小两位弟子风尘仆仆赶到,坐在一处听完余之归的病情,其中一位不由便问:“师尊,为何不使用肉白骨灵丹?”
如果不求后天晋境,只做一名身体完整之人,那么在引气入体后,服用肉白骨丹药,也能得一副肉骨筋脉具足的身体。
即便那孩子不能引气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