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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没脑子的,不知道爷会飞吗?”谷彧尖声大笑。
不料力士傀儡举起双臂,手掌向内吞入,露出黑漆漆洞口,内部蓝光一闪,一束光线奔着谷彧而去。
“——混蛋!”谷彧险险避过,破口大骂,好在它之前受过类似攻击,此刻并不十分慌乱,绕着院子乱飞,洒下丝丝金芒。
趁着谷彧吸引傀儡火力,啸风踏雪在余之归口令下蹭到门边。
傀儡不是活人,金三长老下令雪虎不得出院,因此即使二虎在门边作势欲出,傀儡也不会多看一眼。
同样,只要余之归不探入院子一步,傀儡也不做任何反击。
仔细观察啸风踏雪脖子上的项圈,余之归微微犯难。他没有找能做手脚的地方。
不能将身躯变大,否则项圈内部弹出利刃,断头夺命。
谷彧到是可以将项圈从外部破坏,又怕触及机关不及躲避。
且不清楚项圈与主人之间通过何种方式进行联系,主人心意一动立刻取了虎命,可糟糕之极……
忽然一只螳螂般的昆虫落在踏雪头上。
余之归一惊。
螳螂湛青碧绿,青翠欲滴,一看便不是朱雀岛上之物。
不仅如此,落的位置,若说巧合也太巧了点。
螳螂扬起刀臂,照着项圈某个位置,狠狠刺下!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余之归只觉踏雪心里一阵喜悦。
余之归眼神好,面前这只昆虫咋一看,与螳螂七分相似,然而身上生有十只脚,若不是自己孤陋寡闻,那么这一只必定不是活生生的昆虫。
螳螂傀儡此刻已振翅飞到啸风头顶,重复之前动作。
两头雪虎抖抖身体,蹭地长大!
脖子被项圈束紧,它俩毛皮闪过蓝光,将之硬生生冻成一坨,随后二虎互相对撞——一地残片。
余之归没心思看两头虎脱离桎梏,打从螳螂傀儡落下第二击之时,他就感到了一阵威压。
他看向不远处。
一个身材瘦小细眉细眼的年青人,神色凝重,从空中落下。
余之归的动作完全停滞,脑中一片空白——怎么、怎么……
君石头就见清秀少年脸上,先是警惕,随后变成了一片震惊?错愕?似悲似喜?双目转眼凝结水汽,仿若……千言万语?
“你是谁?”
他挂念师父,见朱雀岛发生巨变,顿时出来寻找蛛丝马迹。
君石头驾驶飞行傀儡,看到别处都急着撤离,只有这里,傀儡围攻着什么,再细细观望,与傀儡缠斗的,不是朱雀门主口中的灵兽又是哪个?
出窍老祖想不引人注意,别人还真发现不了。
他看着少年召唤雪虎,看着少年束手无策。这就是朱雀门主所言,与巨蛇傀儡在一起的人?
君石头抖出螳螂傀儡。
随后他打算问问这少年可知师尊和余之归的下落。
然而少年望向他的,是个什么眼神?
甚至动作都停了,蹲在院门扭着头看自己,这个姿势十分别扭,少年都不带动一动的么?
怎么回事?君石头不解。
就在他开口要问的时候,见少年终于有所行动。
——因为重心不稳,往院子里栽去。
进院便是敌人,金三长老的力士傀儡当即调转手臂,分出力量向余之归攻击。
余之归狼狈地打了个滚,啸风踏雪重获自由,也向着力士傀儡展开进攻。
这些暂时都不重要。
余之归看着迎面走来的人,心砰砰砰砰跳。
——这个人,竟然与好友九分相似!
是不是好友?是不是席长天?是不是他?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这里,遇见他!
余之归重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长、长天?”嘴唇丝丝颤抖。
君石头目光顿时闪过一丝锐利:“你是谁?”
声音不对。
眼神不对。
说话方式也不对。
长得九成相似更说明不了什么。
一盆冷水浇下。
余之归这才醒悟过来,苦笑着行礼:“……见过前辈。小子冒犯了。”
“还没说你是谁。”
“小子余之归……”余之归自报家门。
然而话音未落,就见面前这位出窍期的老祖,眼神也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变化:“你就是余之归?”
余之归心头一紧:“前辈从何处得知小子姓名?”
君石头道:“师姐说你只是个孩子,也不可能有金丹修为——证明给我看。”
“确实出了些变故才突然长大晋境。”余之归警惕起来,对方口中的“师姐”是哪一位?余炩珑?柳馨娴?关小和?还有谁?女修士他只记着这么多,总不会是张茶茶吧。
☆、第80章 你管我叫
余之归定了定神。
面前的这个人,与席长天相貌身量太过相似,他一时竟恍惚认错。然而仔细看去,这位出窍老祖眉宇间虽然凝重,并不似好友那般内向沉默,毕竟不是……是么?
他仔细看看对方衣着,白质而紫色镶边,看起来似乎是像紫凝仙宗的服饰。
出窍老祖招惹不得,现在似乎又和自己有联系,余之归微微警惕:“前辈口中的师姐,可是柳馨娴柳真君?”
君石头点头,毕竟认识师姐也算一种证明。
余之归察言观色,没感觉到对方恶意,便道:“小子可自证其身,然而前辈与我素昧平生,却要如何信服?”
君石头直截了当:“跟我去见柳师姐。”
“柳真君也在此?”余之归又惊又喜,想起眼下事,忙道,“朱雀岛禁地出事,还请前辈速速传讯柳真君,此地不宜久留。”
“你如何得知?”君石头盯了余之归片刻,问。
余之归道:“一言难尽,然而此处并非谈话之所……”
他两人说这几句话的功夫,脚下震得却是更加厉害了。
“人类,他是谁?”谷彧带着二虎终于将力士傀儡打残,飞了过来,将余之归团团护住。
这也是余之归想知道的。
君石头看看一鸟二兽,对朱雀神鸟的实力十分吃惊,对鸟儿口吐人言更惊讶非常:“会说话?”
“会又怎样?人类,你是谁?”谷彧问,“和那些人是一伙不是……”忽然远处声若雷鸣,打断了他的话。
大家齐齐望去,半空多了一架遮天蔽日的巨型宫殿傀儡,以八根巨木为腿,移动到并无动静的大朱峰峰头。
这是做什么?
只见八根巨木合而为一,向峰头内部急坠!
禁地在小朱峰,冒烟喷火也在小朱峰,为何反到向大朱峰下手?余之归心念转了几转,凡是宗门必定留有杀手锏,难不成……
“前辈,小子身有要事,有旧容后再叙。”余之归行了个礼,跳上啸风的背,又道,“请速速传讯柳真君,此地不宜久留。”
他一拍虎头,啸风振翅飞起——身边多了个人。
君石头道:“你好大的胆,此间事,与你有关。”
“为了报仇,顾不上许多。”
“报仇?”
谷彧插嘴:“因为这里的人弄死了他的蛇。”
君石头眼睛一眯,一股杀气登时弥散。他从柳馨娴处得知,师尊化身为蛇,如今听说蛇死了,那不就是师尊陨落?
“师尊怎么会死?你撒谎!”君石头袖子一挥,四架力士傀儡出现周围。
杀气腾腾。
余之归莫名其妙:“……恕在下驽钝,前辈问的是哪位师尊?”
君石头却不答,皱眉凝思:“几日前发生的?”
“前辈……”余之归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君石头猝然发难的缘故,暗道幸亏自己晋境了,不然出窍老祖这股杀气加威压,他非得内伤不可,哪像现在还能开口辩解,“前辈是否有什么误会?”
“我来问你,你在什么时候,与他签订的生死契约?”
余之归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这里竟然有人懂得生死契!只是,自己和蛇王之事,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这位不知是敌是友的前辈如何得知?
“喂喂,人类,你可别欺人太甚!”谷彧在余之归头顶叫起来,“平白无故跑过来,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想干嘛?”
君石头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我来问你,你身边有一条可以穿越芥子空间的蛇,是也不是?”
被强大神识笼罩的余之归:“……是。”
“他被人所害,逝去了,是也不是?”
“是。”
“你要为他报仇,掀翻这座岛,是也不是?”
“是。”
“你何时与他签订的生死契?”
余之归犹豫。
君石头追问:“他主动与你签订,还是你主动?”
“我说人类,你太咄咄逼人了!要是余之归不主动,那条蛇就魂飞魄散了你懂吗?”还是谷彧插嘴。
“肉|身虽死,魂魄尚存。”余之归下定决心,道,“是以签订生死契,温养魂魄。”
君石头上下打量余之归一阵:“他魂魄呢?”
余之归不自觉地抚上左胸,情急之下他将七色珠塞进胸膛。
“可有证据?”
“以前辈的功力,应该能够感觉到我……身怀双魂。”余之归伸出手,主动撤销戒备。
这个人是不是太轻信?君石头看着余之归,心里稍微嘀咕了句。
君石头自然不晓得自己一身皮相,增加不少可信度。要余之归对着席长天的脸打起十二万分小心,几乎不可能。
况且,余之归也在试图做些什么,进行试探。
毕竟如果对方真要对他不利,他现在也不会还好好地坐在雪虎背上。
君石头却摇头道:“我于魂魄鉴别一道并不精通。自后带你去茄云殿便知。”
余之归一惊,脱口而出:“不可!”
君石头怀疑的目光递过来。
余之归道:“抽取魂魄之事,有干天和,倘被人知,归于邪魔外道,天下便无小子容身之处了。”
君石头思索:“似乎有这个说法。”
顿一顿,他又道:“现在我相信你了。”眼前这个人敢做出这么独辟蹊径的事,确实很合师尊胃口。
余之归松了口气,谷彧也松了口气。他俩就在方才打起精神,就怕对方来一句“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余之归在放心之后,重新升起疑惑:
——这个人能对抽取魂魄如此淡然,真的与好友长天无关么?
于是他趁着气氛缓和,给自己鼓了鼓气:“不知前辈与席长天可有干系?”
随后他便眼看着君石头脸上一通纠结。
——还是很像长天啊,尤其在纠结的时候。
他正想着,忽听君石头开口道:“师母。”
又有人来?余之归举目望去,并无修士靠近。
君石头咳了一声,拱手为礼:“师母。”
“……”
余之归看看谷彧,看看啸风踏雪,目光最后落回到君石头脸上。后者一脸严肃正经:“师母,我乃师尊首徒,君石头。”
余之归愣住。
这位出窍期老祖虽然前面咋咋呼呼,说话却有些章法,怎么此刻……天空降下火雨,打断他思路。
“师母修为不及我,还是暂行躲避为好,石头自会代师报仇。”君石头弹出一枚茧性傀儡,护在余之归身前,“石头这就去了。”
这位出窍期老祖连同四架力士傀儡消失在大朱峰上。
余之归一头雾水地愣了好久:“……谷彧?你啄我一下——嗷!”
疼的。
“这人谁啊?”啄完余之归,谷彧问。
“我不知道。他很像我的好友。”余之归迷惑,“但是为什么叫我师母?”
“生死契的缘故吧。好像你们道侣契约有这个。”
余之归一个激灵:“什么?生死契是道侣契约?”
谷彧惊讶了:“你不知道?当时你跟这蛇订立契约时,我难道没有表现得很震惊吗?”
“我记得,你只追问过生死契究竟是什么。”
“因为我怕只是重名而已,确认一下罢了。”谷彧摇头道,“原本我以为人类和蛇签订道侣契约就够奇怪的了,想不到还有人拜蛇为师,真是奇哉怪哉。”
“我……现在很混乱。”
“别担心,那个人类很强,不会出事。等他回来了,再追问吧。”
“也只能如此了。”余之归摸摸左胸,蛇王的来历再度迷离,他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一人三兽升上高空,离开朱雀岛,远远看着。
原本在巨型宫殿傀儡的抑制下,小朱峰的震动有所缓解,然而君石头加入战团后,小朱峰烟气云团与火焰又重新密集起来。
火山口整个儿透着红白混色光团,于铺天盖地的烟尘之中冲破一条通路,剑指苍天!
一枚枚火球从火山口冲出,坠落如流星,烧红的岩浆满满溢出,奔涌而下,沿途所有草木砂石触之必焦。沿岛的海水漆黑如墨,岸边形成千千万万个漩涡,互相推挤碾压。火球落入水里带出蒸腾白烟,转眼变为泥雨。大地隐隐开裂,乱石倾塌,浊浪滔天,汹涌奔腾。
朱雀岛有三分之一正在被海水吞没。
“……这一切,就是你在水底下,用我身上的小虱子弄的?”
谷彧看了半日,忍不住向余之归确认。
余之归叹口气,脸上并没有报仇的快意:“嗯。我只是开个头,后面都是水火之力。”
“人类,你牛啊。”
“若不是知道岛上地广人稀,多为修士,我也不敢搞出这般阵仗。”余之归道,“报仇并不痛快,我宁愿蛇兄醒过来。”
“你这人类真是矫情,报完仇了在一边说慈悲话。”谷彧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因为遗憾啊。”余之归不知道是给谷彧解释,还是解释给自己听,“好友为救我付出良多,当年我最为后悔的,就是一蹶不振消极逃避,没能忍辱负重手刃仇人,令他牺牲。”
因此在蛇王殒身的时候,余之归无论如何也要来一次现世报。
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自己心里一点负疚。
☆、第81章 为何要
朱雀岛一分为二,一半沉没入海,另一半摇摇欲坠。
许多飞行傀儡及船只远远逃离。
蒸汽和烟尘遮挡视线,烟火重重中,飞出一枚茧型傀儡,只一绕,便向着余之归的方向飞来。
余之归远远盯着岛上动静,此时看得清楚,来的是那位出窍期老祖。
此时此刻这位老祖的模样未免有些狼狈,袍子烧坏了,傀儡也带着伤,头发散乱,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只有沉静目光依然。
“前辈。”余之归打招呼,目光不由流露丝丝怀念。
他借着这张脸,怀念一下好友。当年好友试验傀儡的时候,也有被炸成灰头土脸的模样……等等,傀儡?西仙界?傀儡灵兽?对抽取魂魄一事不惊讶?以及,九成相似的相貌?
这么多相似点,莫非好友与面前这位前辈确实有些关联?
余之归心里燃起一朵小火花。
他又想起另一件事,若这里没有好友,而只有好友亲眷的话,自己……
刚燃起的小火花灭了。
——即使会被对方痛恨,这件事他也要说明,这个责任,他必须担。
不过随后他和君石头的交谈,令他暂时顾不上这念头。
因为君石头也招呼道:“师母,礼不可废。唤我名字便可。朱雀岛已经毁损,不知师母下一步有何打算?”
“……”余之归无语,他惦记着眼下的朱雀门,将其他事暂且放到一边,问,“江若澜怎样了?”
君石头平静道:“业已陨落。”
“其他人?”
“有些陨落,有些逃离。”
余之归稍微松了口气,拍拍左胸:“可以安心了……前辈,不如现在我们讲讲生死契约一事?”有问题定要早做解决,各种误会往往从沟通不畅开始。
君石头皱眉,对称呼仍然不满,不过依然点头:“好的,师母。”
余之归忙道:“道君,此中恐有误会,不如我们暂且以修为相称。”
“误会?”
“与我签订生死契的只有蛇兄,并无旁人,还不曾请教道君与蛇兄的关系。”
君石头奇怪地看着余之归:“方才不是说过,他是我师尊。”
如此说来,柳馨娴之前对蛇王前倨而后恭,也是这个原因?她却为何不直言相告?余之归暗中琢磨。
他哪晓得当初柳馨娴被蛇王封口的缘故,而柳馨娴担心师父落下玩弄娈|童的名声,也不可能直言相告。直到亲见师父符匣变化,一方面情急,另一方面她表达有难度,加上道侣契约一立,显然这关系由暗转明,她和君石头都是蛇王的弟子,这件事瞒谁也瞒不过最亲近的人。
追究已经发生的事并没有意义,余之归作为驭兽师,更加关注人与兽之间的关系,便试探着问:“道君竟然以蛇为师么?”
而君石头的性子,一向有一说一,实话实讲:“师尊是人。”
余之归闻言一怔,脸上不由带着尴尬:“道君的意思是,蛇兄其实是人?”
君石头道:“正是。难道师尊没有说过他的身份?”
“并无。”
“师尊乃我紫凝仙宗大长老。”
余之归道:“可他为何要化身为蛇?”
“师姐曾言,师尊是为追求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