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谢绫还是不理他。小九挠挠头便走了。
奇也怪哉。上头虽然吩咐了要好生伺候着,可也一直没有下实质性的命令,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把她关着。若真是上面有人要护着她,怎么不早点把她提出天牢呢?也不见有什么人来探视她,孤零零的连个亲眷都没有。
在牢里头关着再怎么样,也不是个舒坦的事儿。
关了两三日,终于有一个人点了名来探视谢绫。
谢绫懒懒抬眸,来人一张清隽面容,仪度大方,颇有贵态。
这个人的脸面生得很,可瞧仔细了,又有些眼熟。
那人放下食盒,在她对面席地而坐:“谢姑娘可是不认得我了?你我有过一面之缘,在灞水之上,一起吟过诗,喝过酒。”
谢绫被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原来是容铎容大公子。”
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就是那么一夜的饮酒作诗之缘,再无其他了。她盼望的人没有出现,这个人凭空冒出来,又是何故?
容铎自述了身份,又道明了来意。原来他是梁国人氏,拿着使臣的大印暗中来到楚国,梁国此次突然骚扰燕国边境,又同楚国精诚合作,大多是他在从中斡旋,设下的局。梁国屈居一隅久了,休养生息,却一直被燕国所压制,楚国国力不过比燕国稍逊一筹,只是碍于国内权力争斗不能外拓疆域,也一直处于下风。这一回梁国主动示好,以外乱拖住燕国,使楚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戡定内乱,再一同征伐燕国。
这一招用好了,两国得益。哪一个环节出了错,梁楚二国定会元气大伤。能够议定合作,两国的主事者都是虎口谋利。
现如今,认得谢绫的人要么远在天边,要么身份敏感。只有他是一个无功名的自在人氏,又信得过,又曾经亲眼见过他二人一同出入,才被遣来探视她,安她的心。
当然,容铎肯来天牢里探视她,还有另一个原因:他觉得她十分有趣,是楚国的传奇女子。
谢绫不动那些饭蔬,听到他是那人派来的,只淡淡道:“我要见苏昱。”
容铎听到她直呼苏昱名讳,并不惊讶:“谢姑娘可知如今外头的情势?”
谢绫如实道:“不知。”
容铎谦谦然一笑:“边陲战乱,连连告捷,长安城内一片歌舞升平,就连宫中也未受战乱影响。温相倒台后,沈将军为夫人请命,保住了沈夫人的姐姐。谢姑娘可知是谁?”
“瑾妃娘娘大名,我自然知道。”谢绫语调颇为冷淡。
“如今不再是瑾妃娘娘了。她被褫夺了封号,幽居于冷宫之中。”容铎低头淡笑,“这不是陛下的意思,是太后娘娘做的主。瑾妃失势之后,她便让娘家侄女入了宫,封为淑妃。”
所以,不是不能见他,是不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见他了?
这位太后娘娘倒是好算盘。当年身为中宫之后,因膝下无子,捧失势的娴妃之子登上皇位,又逼娴妃削发为尼,虽担了西宫太后的名,却终生不得参与权势争斗,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如今她斗倒了温相一党,又急着扶植自己母族的势力,以图世代荣耀不衰。
楚国以孝治天下,太后下的旨,尤其是家务事,更是不可违抗。
谢绫听容铎说完,嗤笑道:“容公子把我想得太过儿女情长了。麻烦你告诫他一声,小心他的左膀右臂,稍有不慎便被人砍了去。”
她料想着一时半会是见不到苏昱的面了。可如今她如果借旁人之口说战功赫赫的云乞云将军要害沈漠,谁会相信?旁人敢不敢上报也是问题,若是错了,那便是诽谤之罪。她无凭无据,又是一介罪囚,恐怕没有人会信她。
容铎垂下眼眸,目光深沉:“在下有一事不明。谢姑娘既然已经逃出生天,为何复又回转?即便是陛下,恐怕也是希望你能避到一切安定之后再出现。如今一来,如何将你提出去,反倒成了他的心头大患。”
谢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道:“我别无所求,只望容公子替我给鸿胪寺少卿柳大人带一个口信,告知他我一切安好即可。”
※※※
谢绫在牢中等了半月,这半月中,她时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的嬉笑怒骂皆如真实一般,好像真正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那些梦大多关乎一个人。谢绫只当是在牢中久了,偶尔会惦念苏昱,可是梦久了,却越来越觉得奇怪。那些画面里的二人皆是少年模样,去过的地方也是她今生所未至。
甚至于,她梦见自己亲手写下一张药方。那上头的字,竟然跟苏昱曾经给她看过的那张一模一样。她梦见自己跌下围墙跌了一道疤,去看自己身上的同一位置,竟果真有一道暗色的疤痕,却不知是如何得来。
天牢中的日子浑浑噩噩,这些梦快要将她逼疯,直到半月后,看押她的小九过来开了牢门,把她带出了天牢。
接应她的人是大内总管安公公,亲自把她接到了宫中。
原来是皇帝陛下又闹了一出病笃,太医院上下束手无策。太后想起曾经那个道士说的陛下不宜近女色,以为是自己把他逼得太狠了,急得团团转。
公主不愧是太后亲生的闺女,到母后耳边吹了吹仙风,说道自己曾经遇到过一个女神医,可惜后来犯了案被看押在天牢云云。
犯再大的案,哪有皇帝的命重要?太后听着听着便下了懿旨,做主把她提出了天牢,让其将功补过。
谢绫心中有底,他的身子从前一直是她在调养,秋水毒已清,他的根骨并不坏,哪怕有些积弊也不至于到缠绵病榻的地步。这一回,看来是演戏了,真是白瞎了太医院那群人急得每天恨不得吊房梁。
这一回是在太后和后妃们面前施诊,天颜难见,安公公在龙榻前垂了纱帘,以挡住了谢绫的视线。谢绫只能坐在外侧,悬线诊脉。
脉象果然平稳,除了有些劳累以外,半点事都没有。谢绫低咳一声,煞有介事地问道:“陛下近来可有什么症状?”
里头平平稳稳传来一个声音:“心中忧悒,惄焉如捣。”
谢绫暗自抵了抵唇。当着满屋子人的面,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她又气又恨,环顾了一周,见太后她老人家仍然用忧心忡忡的神色看着这边,没有异样,才松了一口气,镇静答道:“陛下心肺有亏,当静养,切勿动心火,尤其忌房事。”
她面不改色胡诌了一通,身后的太后却是面如土色。又忌,又忌,天下的道士高人外加这号不知哪来的神医,都跟皇家子嗣过不去是不是?
但龙体要紧,谢绫亲自熬了一副药,苏昱用后果然有所“好转”,让太后不得不咬牙把怨言皆吞了,大大方方赏了谢绫不少金银,吊着一双凤眸道:“你暂时到太医院里供职,别的无需管,什么时候把陛下的身子调养好了,你的罪过什么时候能抵清。明白了么?”
谢绫忍住笑,低头称是。
后至的公主站在角落里,悄悄给她使了个胜利的眼色。
当日夜里,她得了安福顺传来的旨,乔装改扮混作婢女入了养心殿西暖阁。这地方她白天里施诊来过,当时站了一屋子戚戚然的后妃。她从没见过他的这群妃嫔这么齐全地一起出动,还悄悄打量了一番,果然风情万种,仪态万千。她心中积郁,却丝毫不能表露。
如今这暖阁中只有苏昱与她二人。她甫一进门,便被迎面一个怀抱紧紧搂住,话音颇为无辜:“当真忌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觉得……这有虐的迹象么qaq?
【感谢一下louise妹纸的六个地雷嗷嗷,感觉被炸花眼啦~么么哒!╭(╯3╰)╮最近文下异常冷清深感寂寞如雪的作者菌瞬间得到了治愈,看到了头顶冒出了绿色的治愈量0v0熊抱个~】
第65章
她甫一进门;便被迎面一个怀抱紧紧搂住,话音颇为无辜:“当真忌么?”
谢绫用力把他往外推:“自然忌!非但忌房事;还忌近女色;赶紧离得远点。”
她一个姑娘家,把房事二字挂在嘴边说,也不嫌害臊;反而端得是义正言辞正气凛然。苏昱无奈,手上依旧不肯放她,便把她揽在怀里说话:“这是怪我这么多天;没早些把你接出来?”
谢绫气哼哼地不说话。在天牢里受的苦自然是一个原因;可更大的那个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她从容铎口中尽知了他的难处;上有太后压着;下有她的罪名防着,千万双眼睛盯着,没那么好开脱。
万事都明白,可是只要见了他,她便不那么想讲道理。
苏昱紧紧贴着她的心口,一手捉了她四处乱逃的手按在胸口,道:“这病可是真的,你看还治不治得好?”
他说的病,自然便是——“心中忧悒,惄焉如捣。”
转换成大白话,便是害了相思。
谢绫哪有心思跟他说笑,躲躲闪闪避开他:“自然治得好。我看你这宫里美人不少,挨个儿尝一口,保准能治好。太后她侄女是哪个?贤妃还是淑妃来着?我看就不错,是一剂良药。”
她气的是这个,反而让他放心了,沉下脸色不再调笑:“为夫知错了,夫人饶过这次可好?”
“就知道占嘴上便宜。”她什么时候跟他夫妻相称了?八字都没一撇,他也真叫得出口。
苏昱默然看了她一会儿,她原本就清瘦,肌骨匀称,这些日子瘦了不知多少,快只剩个骨头架子了,面色也憔悴。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半句玩笑话都说不出口。
从前他也处心积虑,想过尽快让她入宫,可如今他却不那么情愿了。以前他只想着能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可真成了光明正大的,她便成为了这宫里的一份子。那些女人他如今可以不理,可当她变得和她们一样的时候呢?他连见她一面,都要被敬事房的太监记上一笔。
这是个死局,她越是在意,他便越不知如何是好,头一回觉得是有什么事儿,是下再多功夫也办不成的。
谢绫自然不是痴望着名分的人,这样一沉默,想起了一桩要紧事,道:“边塞可有什么消息?”
她这肃然模样,是有要事要讲。苏昱也沉下声:“怎么了?”
“看来容铎是没有把话传到了。”确实,梁国如今虽然与楚国合作,但到底不是一家,楚国痛失大将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容铎虽然诚心合作,但未必会面面俱到做好人到底。谢绫懊恼自己的失策,道,“我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但你若是信我,便传消息让沈将军提防着点云乞其人。”
他派容铎去,本是安她的心的,当也料想不到她那里会有这样关乎大局的要紧事要说:“我自然信你。可你身陷囹圄这么多天,是如何知道的?”
“……”谢绫只能沉默,半晌才抬眸去寻他的目光,“我也是道听途说,你不信便罢了,唔,你当真要让我在这里站一晚上么?”
苏昱这才想起来二人还站在门口,便抱着她往里走。又是久别,许多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数个时辰,到后来沉默着一起卧躺着,也觉得知足。
谢绫看着他的眸子,忽然回想起白日里见到的欣嫔。那是师父的人,安插在这宫中也不知是何目的。按照云乞一事的推论,总也不是什么好事。她不能每次都似是而非地提点他,万一不起效果便坏了。
※※※
翌日,谢绫皆巡诊为名,到欣嫔宫中走了一趟。
欣嫔并未召见太医,但听闻她的名字,暗地把她请入了宫中,屏退左右说话。谢绫更加确认了她便是她曾见过的那个婉莺,问道:“师父可有与你通过信?”
“我在深宫之中,不便通信。小姐你怎会来到此地?听闻谢氏遭逢大变,谢先生难道没有将您安置妥当么?”
“说来话长……”谢绫目光有些躲闪,忽然想到了些其他的主意,“太后看中了我的医术,我如今靠替陛下看诊谋生,日日提心吊胆。你入宫多年,知道的东西多,可与我讲讲,有什么忌讳?”
欣嫔面色为难:“我在宫中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小贵人,近来才偶然讨了陛下的欢喜,晋了位分。便是这一回奇遇,也未曾得幸……如今瑾妃失势,后宫之中是淑妃在主事,太后处处回护着她,可也没见她有多得宠,陛下照例是常宿养心殿。这宫里的女人没几个敢说知道陛下的忌讳。”
谢绫流露出失望之色:“原来是这样。”
她离开欣嫔的储秀宫,一路往回走,心中纾解了不少。不知是因为师父未将算盘打到宫里来,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等快到太医院时,一个小婢女气哼哼地走出来,与她撞了个满怀。
谢绫听到她出门前嘴里骂骂咧咧的:“当初赶着来给我家娘娘看诊还来不及,如今装什么清廉。你们这群龟孙子,迟早吃了现世报,赶阎王爷那儿投胎去。”边出门边骂,一扭头就撞上了她。
谢绫认出她,是瑾妃身边的贴身婢女,翡翠。
翡翠见了她,跟见了白无常似的丢了魂,刚才还利索的嘴皮子半天都合不拢。谢绫理了理被她撞皱的衣裳,道:“你来这里,是你家娘娘得了病?”
她待她和和气气,翡翠却不然,一捡了魂便梗着脖子骂:“你个来历不明的妖女,来这里做甚?我家娘娘就算一时落魄,也轮不到你踩到头上来看笑话。”
她骂得唾沫星子乱飞,谢绫只好退避三步听她骂完。想来如今太医院里也没人敢去给瑾妃看病了。一是没好处,二是招晦气。
谢绫指了指太医院的匾额,道:“我如今在这里挂诊,你若是盼着你家主子好,便歇一歇,带我去看看她。”
瑾妃因有温碧宁借着沈漠之口替她求情,虽被打入冷宫,却还留在原先住的宫殿里,待遇不比那些无凭无恃的弃妃。气派的一座宫殿如今门庭冷落,大殿之中没了从前的富丽堂皇,全被搬了个空,只有翡翠还忠心在她左右。
谢绫一进去,殿堂之上没挂牌匾,反而歪歪扭扭挂了一幅画。画中是一素衣女子,由于宣纸已残破得不成样子,并不能分辨出其本来样貌。瑾妃见了那画,如见仇人一般,不停地踢打。
好好的一个倾世佳人,如今发丝凌乱,花簪歪扭,双眼空洞失神,只剩下无端的憎恶。难怪太医院无人愿来,这分明是患了失心疯,哪里是药物可治。
她见了谢绫,一腔仇怨像是挪了地方,摘下头上的簪子护着自己:“你来做什么?你害我成这样,还不够么?”
谢绫见她如此,已有了退意,向后几步想退出殿外。
瑾妃像是被她的动作刺激了似的,迎面便扑上来,喊道:“那时你就是这样,总摆这一张臭脸。他是看上了你哪一点,偏偏爱你这张冷脸?啊?呵,他那时候怎么没把你毒死?我还以为他把你毒死了……谁知道你阴魂不散……你阴魂不散,怎么不去要他的命?是他把你毒死的……”她喊着喊着语不成句,不停地反复着几句话,要她去索命。
谢绫活得好好的,什么时候被毒死过了?她没听懂她的话,稍是一怔,面前的瑾妃突然狂性大发,拿着簪子向她扑过来。
谢绫想要避开,躲了一簪,头却又开始痛了起来。脑海里有两个人在对话,分明是两个女声。有人无声地哭,有人狠声地逼,要她放他们一条活路……她听着那哭声和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熟悉的绝望,像是有人往她心尖倒了一桶铁水,又苦又涩,把整颗心都凝固在了一起,铸成了*一个铁疙瘩,敲一敲就能听见绝望的回响。
谢绫痛得恍惚,瑾妃却不愿放过她,哭喊着:“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了,就好去索命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替我去索命……”
她哭喊着,带着眼泪扑过去,嘴里念念有词,手上的簪子猛地向谢绫的脖子刺去……
翡翠呆呆地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此时才意识到她主子是当真想取谢绫的性命。主子疯疯癫癫的,可谢绫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之间便不躲不闪了呢?
主子原本就是捡了一条命,要是在这宫里再闹出人命来,非得把自己赔进去不可!翡翠尖叫一声,大喊着“娘娘”想上前去拦,却已经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谢绫脸色苍白地扶着门框,用脖颈去迎这一簪。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皇桑木有对绫妹干过不好的事情……
至于瑾妃说的那些,大家可以猜一猜是为什么:)
第66章
苏昱听说了谢绫受伤的消息;匆匆赶到太医院去。
据翡翠所言;幸好谢绫及时清醒过来,用手挡了挡瑾妃的攻势;那簪子尖没戳进喉咙去;只在她脖颈上重重划了一道;但也登时血流如注,骇人得紧。翡翠这才有时间帮着拦住她家主子;再去查探谢绫的状况,只见鲜血在白皙的肌肤上异样刺目。
这一下刺得极为凶险;若是再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