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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永点点头。九王爷失去了记忆，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皇帝也懒得再对付他，却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一条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命的性命，想来皇上也不会太在意了。
苏永沉默着踱了两步，看着九王爷伸出双手抓着身上白毛上的虱子，语音有些冰冷：“九王爷他……怎么活下来的？”
老和尚闭上双眼诵了声佛号，话语中也不禁带了些叹息之意：“吃老鼠。”贵为皇亲的九王爷这么多年躲在深洞中，就靠吃老鼠活下来？
苏永的脸色由苍白转向铁青，一双手已经捏起拳头，衣甲包住的手腕上青筋早已冒起，如同一条巨大的蚯蚓。
如此惨剧，谁能不有点义愤？苏永咬着牙关，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如果还在金殿上，他恐怕早忍不住会扑向龙椅，把那老匹夫狂揍一顿，然后撕破他的嘴脸。
此刻的他，终于有所理解八王爷的怒火。
紫衣看着九王爷的模样有些不忍，衣袂飘飘中，已经走出了亭子去。
苏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的涨红有所变淡：“大师与笑前辈又是如何发现他的呢？”
“引发的原因苏将军也应该知道。”笑忘书留神的看了看苏永的神色，在心中猜度着，缓缓道：“数月前有刺客进入大内，竟也凑巧闯入了这个黑洞。后来因为刺客迟迟没有出来，我们终于忍不住在深洞附近探察了一下，就发现了九王爷。”
说起来那刺客还是苏永在城外最早发现的。苏永点点头：“那刺客呢？”
“刺客死了。”老和尚接口道：“黑洞里有无数岔道，老衲是在其中一条岔道边缘找到的九王爷。至于那名刺客，却是闯入了另一条地道，死在了通道的深处。”
“我们只找到他的骨头与衣物，并在周围发现了一些古怪的足迹。足迹不像任何动物，而且是新痕迹，可见那些恶物也是不久前才走到那处。继续深入的时候，我们又发现了一些旧的痕迹，证明洞里的恶物这段日子是在不断往外试探。”笑忘书摇摇头：“我们本想继续深入探查，却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威胁，决定还是先做好安排才说。”
尊者的感应力，苏永经过海神陵墓一幕已经有所了解。既然尊者都觉得是个强大的威胁，那就一定非常可怕了。
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苏将军这就启程去西部么？”紫衣在亭外道。
苏永一笑：“晚上再走。”
三名尊者都是眉头一皱，却是没有问下去。
“西部，没有什么问题吧？”笑忘书沉吟半晌，还是问了出来：“那个陵墓恶灵……”
苏永接口道：“那不是恶灵，只是名女子。”他不看对方的脸色，只是微笑道：“对我们并没有威胁，几位请放心。”
笑忘书本待还要说些什么，紫衣却抢先说道：“苏将军说没有问题，那就不用担心。我相信他。”
老和尚眯眼看了看苏永信心满满的样子，片刻后也呵呵笑道：“老衲也相信。”
笑忘书只能无奈一笑：“看来我却是多虑了。”
临走之前，苏永抱拳团团一揖：“这位九王爷，还望几位尊者大人能留意照看一下。”
老和尚长眉一皱：“当然。”
“如此，告辞。”
紫衣送他到皇宫大门，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聚成两片可人的柳叶：“七天之内，你可一定要赶回来。”说来也奇怪，以前她对苏永并没有多少感觉，只觉得还算入得自己法眼。如今却是觉得这件事缺了他就没有了信心。
苏永神秘一笑：“放心。如果顺利的话，我还会带回几个帮手来。”
广场之外，苏永纵马而去。
紫衣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黑点，竟然觉得有些看不透他，不由痴痴地出了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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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二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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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二次生命
深夜的京城万籁俱寂，城中的某处有白云升降，有狂风过境，片刻后某处天幕隐掉了一片星星。
再过片刻，一切又恢复了宁静，星星继续闪耀，早已入眠的京城百姓依然酣睡，浑然不知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是他。”紫衣在占星楼上目光闪闪。占星楼共有十八层，是皇宫也是京城中最高的建筑。
占星楼顶端，凌晨的薄雾中，三尊者肃然而立，站在冬夜无声却异常阴冷的风中，衣袂飘飘。
“在我离开西部之后，苏永似乎发生了些什么。”笑忘书脚步轻轻走在顶楼的最边缘，仿似御风而行。
“走吧。”老和尚良久才闷声说了一句：“眼下管不到那么多了。”
“不如，我去看看？”紫衣在他们身后忽然停下了脚步。
老和尚与笑忘书对视一眼，犹在沉吟，紫衣却已经娇躯一转，从占星楼的顶楼露台飘然而下，很快化作夜色中的一抹流影。
……
红土城霞光万丈，西海泛着粼粼金光。
“小心点。”对苏永说这句话的不是楼兰公主，而是不依不挠跟过来的脱不花。昨晚一夜缠绵，吹了整晚枕边风，自然得知了苏永在西部的经历。
刚开始她也觉得不可置信，当那只鹰马出现眼前的时候，终于颠覆了她的世界观。当下决意跟随过来，苏永拗不过只得答应。
“当然。”苏永把她拥入怀里，丝毫不顾众人的目光，良久才松开。
他们去过了海神陵墓，海神莫拉玛犹在恢复当中，海飞丝则开心的送了不少首饰给脱不花与楼兰。
“保重。”苏永走到不知如何自处的楼兰面前，这是最让他有怜惜之意的女子。西域公主脸色通红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脱不花，低声嗯了一声。
魔都给了他一拳，血清风则一巴掌拍在他肩头：“走吧，早去早回，别像个女人似地磨磨蹭蹭。”
洪元霸呵呵一笑，左手轻轻、搓着苏永刚才从海神陵墓里带出的两颗珠宝，右手扬起对他挥挥手。
鹰马再度拔地而起，在无数人的眼光中冲入云霄，片刻后那些彩云才颤抖着重新聚合起来，遮住了那个渐行渐远的小点。
……
离开红土城的时候是黄昏，到达沙漠的时候依然是黄昏，只是云上一片碧空，分不清什么时辰。
“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动。”四翼鹰马在沙漠边缘的碧空上停留了一刻，审慎的感应了一会，然后加速掠过了那片令它心脏狂跳的距离。
它恐怖的速度带动了下方无数火烧云，在沙漠上空聚成一条虚幻长城，引来无数西域人在地上指点围观。
……
“你们很幸运。”言碧空依然一身金装，站在黑雪州巨大的神殿前面，脸上带着笑意：“看来那只大虫这些年懒了好多。”
苏永轻轻一拍打着哆嗦的鹰马，也笑道：“他懒一点，未尝不是件好事。”懒一点，修炼的进度就会慢一点，他们对付起来的危险系数也会低一点。
言碧空摇摇头：“是好事，更是坏事。”
看着苏永不解的目光，他解释道：“好事是因为得以让你们安全跑了过来。坏事是因为他睡得越久，休息的越多，苏醒后就会越可怕。”因为那只巨怪的修炼方式就是蝉伏，在沉睡中积聚力量。
苏永猛然惊醒。
言碧空对那只四翼鹰马点点头：“你倒是没有多少变化。”
四翼鹰马受宠若惊：“多得大人照顾，感激不尽。”
言碧空转向苏永：“莫拉玛苏醒过来了？”
苏永点点头：“他叫我转达对你的谢意。”
“来找我有什么事？”
“希望你联通海神大人，一起对付那只沙漠里的大虫。”苏永直言相告。
言碧空眉头一皱，片刻后流露出苦笑：“莫拉玛他……有信心？”
“他没有，但如果加上你，就信心爆棚。”苏永笑道。
言碧空对这个奉承不置可否，只是沉默着看着神殿上无数的浮雕，背负的双手手指不停按压着，发出声声脆响。
神殿的巨柱上无数的浮雕，他一根根看过去，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刻着女神雕像的柱子上，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低叹了一声，头转了过来。
“坦白说，我没有信心。”
言碧空看向苏永身后的无边冰雪：“我能守住此处，是因为这里是我的世界，不是那漫天黄沙。”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苏永沉默半晌，低声道。
言碧空眼中亮光一闪，但片刻后再次摇头，嘴角露出丝笑意：“我为什么要帮你？”他跟苏永虽然有点交情，但不算深交，而这是一场没有多少把握的仗，凭什么为你拼命？
苏永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不由自嘲的一笑。想起海神妹妹的传音，他赶紧从怀里摸出了血心，递给他道：“这东西，或许你用得着。”
看到那颗血色石蛋，言碧空一瞬间眼睛瞪得老大，浑身都激动的不停打起哆嗦来。
“这是……血心？”
苏永点头，心中反而诧异了。难道他不知道许愿池有血心？不过瞬间他就清醒过来。
是了，如果他知道，哪里还等得到自己去取，早给他拿到了……只不过不知道有什么用？
“你从何处得来？”
“许愿池。”
言碧空身躯一震，半晌后才狠狠拍了一下脑袋，嘴里喃喃道：“原来在许愿池……竟然在许愿池，怎么我想不到？”
苏永笑道：“我也是无意得来。”
“无意？”言碧空一愣，忽然叹道：“即便我知道在许愿池可以寻到，也是无法去取来的。”他眼光复杂的看向苏永：“你真要把它给我？”
苏永点点头，好奇问道：“为何你无法去许愿池？”
言碧空把血心小心的放入金衣之内装好，看向神殿外萧萧而下的雪花冰粒：“你可知道此处为什么是冰天雪地，没有一点流动的水源？”
苏永茫然摇头。
言碧空黯然一叹：“因为我无法接触活水……纵使我知道血心就藏在许愿池内，我又怎敢去碰那一池苦水？”
言碧空竟然不能碰触活水？苏永大吃一惊。这个号称神灵中神级的强者，怎会有如此奇怪的毛病？
难道他也是冰雪所化，会溶于水不成？
言碧空看着他震惊的脸色，苦笑道：“每个人都有弱点，只是他人难以得知罢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苏永不解的目光中轻轻一折，那根手指拍的一声脆响断掉。
就像一根枯干沾满冰雪的树枝，并没有流出一丝血液。
在苏永更为茫然之中，言碧空又把断指接了上去，瞬间愈合，就像刚才没有发生过什么，连四翼鹰马那双巨大的眼珠都不由瞪圆了。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穿金衣么？”言碧空用那根曾经的断指轻轻一弹身上闪闪发亮的衣袍，声音里带着伤感：“因为这是太阳的颜色，能让我觉得温暖。”
然后他畅声大笑，脸上笑容无比灿烂：“但今天起，我就不用再做这冷冰冰的人了，也不用再怕活水了。因为我的身躯也会有血液，滚烫鲜红的血液。”
他磅礴的声波就如同狂风一般震荡出去，把外面飘动的冰雪远远震开，神殿外有了大片的澄清空间。
“既然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当然要为你一战。”言碧空转身看着苏永，平凡的脸孔上神光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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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决战前夕
第四章决战前夕
红土城。
言碧空沉默着站在城头，看着眼前的西海。西海无声奔流着暗涌。
苏永眼光落在他的背影上。
阳光已被云彩挡住，但他依然感受到了言碧空的一点不同。目光移到对方那双本来雪白的臂膀上，他发觉上面有了点血色。
那自然是因为自己给他的那颗血心。
这是言碧空来到红土城的第三天。
明日，就是海神大人七天之期的最后一天。
“这里很美。”言碧空良久才哼出几个字。他在这里看了一整天。
除了看西海，就是看太阳。一直看着太阳从东边走到西边，终于燃着了天边的云彩。
海神莫拉玛笑了笑：“从前就很美。一直很美。”
他的妹妹穿着厚厚的衣衫，在一把巨大的黑伞之下，为他翻译了这句话。
“我能想象这里发生的一切，甚至看得见从前的画面。”言碧空终于转过身子，平凡的脸孔看着莫拉玛那刀刻一般的棱角，话语里带了丝情绪。
“是的。”莫拉玛长叹一声：“一个如此绝美的地方，值得所有人拼死相护。”他的话语充满了感情，尽管苏永只能听的半懂，却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言碧空转过身子，看了看旁边的苏永，又看了看洪元霸血清风等人，最后看向那片挺直腰梁如同铁枪一般的金虎将士，道：“你应该庆幸，应该开心。”
莫拉玛点头：“确实，我很庆幸，也很开心。”
因为无论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这片土地上都有誓死捍卫这里的人，不让这片沃土沦入外族、异族的魔掌。
而黑雪州却只有自己一个。言碧空再次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压抑。
“黑雪州也很美，残酷的美。”苏永打破了沉默。
这群人里面，也只有他，才能在言碧空，莫拉玛与海飞丝间说得上话。
言碧空看向他，笑着点点头：“那里太冷。我原来是不喜欢冷的。”
莫拉玛一笑：“我一直想去那边看看。那边……是不是很闷？”听苏永说那边都是冰雪，当然不如红土城来得热闹。
言碧空摇摇头，笑着看了看苏永：“你误会了，黑雪州的热闹程度，并不下于这里。”
“但那边只有你一人。”苏永奇怪的道。
言碧空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不是的。”他眯眼看向远方，仿似那处就是自己容身的黑雪州：“那些雪精冰灵，其实都会交流，也有思想。”他回转头看苏永一眼，微笑道：“只不过你听不懂他们的语言罢了。”
苏永只能听到那些雪精大声呼啸，冰灵嗷嗷怪叫。但一群已经懂得建造房子，供奉神灵的生物，当然与自然界的动物有了很大的不同，已有接近人类的灵智。
如果不是苏永冒犯了他们，恐怕他们也不会如此冒火。
对于冒犯自己领域的人，谁都不会客气。
“你处身冰雪之中太久，喜欢看太阳很正常。”苏永一笑岔开了话题：“但你为什么一直盯着西海这片大洋呢？”
“哈哈哈……”言碧空笑的无比畅快。
“因为我现在不怕水了……从前我就在想，如果有天能在深海里游泳，躺在夜晚的海里抱着明月，是一件多么适意的事情。”
“但海里还有个蚕蛾。”莫拉玛忽然皱起了眉头：“从前丧生的那个家伙，我总感觉不是她。”尤其是这些天他在打坐恢复之余，不时出来看着西海，更是感觉到里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威胁。
这感觉就像四翼鹰马飞过沙漠的上空，对于那个魔巢的潜在压力。
言碧空叹了口气：“解决了沙漠那边再说吧。”
他看着苏永一笑：“老实说，我还是感觉没有把握。也不知海神大人哪里来的信心？”
“我重新感受到了以往的力量，所有流失的东西正在回来。”莫拉玛绝美的刚毅脸庞露出迷人的笑容。
言碧空斜眼看他一眼，神色淡淡不着情绪。
“好，为了海神大人的全面复原，我们今晚好好庆祝一番。”苏永笑道。
……
在红土城里面，在距离西边城墙几里的某一处市集里，一个紫衣的少女悠然走过。在她不时抬头看向远处城墙之上时，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怒火。
她的怒火很有针对性。在那一群铁甲将士中央，有一个被黑色大伞挡住的娇俏身影，那是她的愤怒来源。
神灵仙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而那一个站立在虽然不算高大却极为阳光的苏永身边的身影，无疑在紫衣的心中，已被定位为一个妖精。
“那一定就是笑忘书所说的那个陵墓女子。”她恨恨想道：“难怪苏永说她不会造成威胁，原来……原来他早已为其所迷！”
但城楼上那个高大的身影与那个一身金衣的人气息实在过于强大，她虽然心里恼怒，却是根本不敢上前，甚至不敢走的太近。
当看到苏永对几名将士吩咐着什么，而那几名将士很快就跑来了自己所在的这个市集时，紫衣柳眉一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几名金虎将士在市集里买了几匹老弱病残的驼马，看来是用作吃食。
紫衣嘴角一笑，手里的一片灰白色粉尘已经悄然飘散，一缕缕的钻入经过身旁的驼马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