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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铃木老师也会亲自要她去一趟的。
她已经习惯了。
“对呀!她又奈何不了你,你成绩这么好。”
“说也奇怪,你上课这么爱打瞌睡,怎么成绩还这么好?”
“对呀、对呀!也从来没见你抱着教科书在念。”
“你是不是有什么绝招?教一教我们嘛!” 。
女同学们不停嚷嚷着,就连一旁经过的同学都忍不住朝她们多看了几眼。然而——
无法抑制地,丁水柔的眼皮自动往下掉。
她努力想集中精神聆听她们的谈话,却是徒劳无功,意识逐渐变得迷蒙。
“等一下,她是不是睡着了呀?”一名女同学伸手在丁水柔面前尝试性挥了挥。
“萌子?萌子?”
“没用的,她又睡着了。”
“每次都这样,都不专心听我们说话。”其中一人喃喃抱怨着,一脸头疼的模样。
“算了,快打钟了,我们还是快进去上课吧!”
“萌于,记得,等一下去找铃木老师。”极尽义务地推了推丁水柔的肩膀,女同学算是有了交代。
“她没有听见啦!”
“你刚才应该推更用力一点。” “我已经算很用力了耶!萌子那么纤弱,我哪敢太用力?”
“说得也是。”
“算了、算了,上课了啦!”
渐渐的,女学生的声音越来越远。
直到周围的喧哗归于寂静,长廊下的松树沙沙作响,丁水柔才后知后觉地悠悠转醒,恢复了些许神智。
对了,方才她们说了些什么?
好像是铃木老师找她去面谈。她依稀记得某个同学说了这句话,其他的,她就没有印象了。
还是先去上课吧!
方才,她好像有听到上课钟响,不知道上课多久了?还是她听到的其实是下课钟声?
不对,她是下了课才走出教室的,那应该是上课钟才对。
可是,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听了两次钟声?难道已经上了课,又下了课?
她“又”旷课了?
呃,她的时间有些混乱。
不过,看走廊一片安静,没有学生活动的迹象,应该是还在上课没错吧?
总不会是……放学了吧?
她相信自己还不至于睡到这么离谱的地步。
而且,天还亮着呢!
打了个呵欠,长睫半掀,确定了自己教室的位置,丁水柔举步欲行。当然,这是在半梦游的状态下。
要丁水柔有睡饱的一天,怕是一种奢求吧!
对了,她好像……忘了什么……
看到手上抱着的“植物病虫害防治”,提醒了她那一纸信笺曾经的存在。
到哪儿去了呢?
方才似乎有个男孩踩着了,怎么?他没还她吗?
好像,是高中部的学生。
学校的初中部与高中部教室是同栋不同侧,向来是共用同一个楼梯的。
瞧那身形,应该是高中部的学生没错。
不过,他踩着了怎么没还她呢?
很显然的,对于先前发生的事,丁水柔的记忆出现了破损的迹象。
修复…不全……
她的大脑发出这样的警讯。
“算了,再抄就是了。”丁水柔脑袋混沌地想着。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她却没有再费心深思。
总归一句话,就是她懒。
因此,她也就没发现!近在咫尺,孤伶伶地躺在窗棂上的那纸信笺。而那背后,添了另一个苍劲的字迹。
上课爱打瞌睡、没事旷课、手上无时无刻抱着园艺书籍、便当盒里放培养土、桌上放绿色盆栽、带抱枕上课……举凡以上种种,皆不是一个好学生应有的行为。
不!应该说,任何一个正常的学生,都不应该有后面那几项行为。
可是,丁水柔却一次做足了。
“这抱枕的绣工好精致,萌子,是你自己做的吗?教教我们嘛!”女孩对手工艺总是充满了高度兴致,几个同班同学围着丁水柔,兴奋极了。
“我……没力气…再做一个了。”丁水柔含糊地应着,水眸半眯,看着眼前“挟持”着自己抱枕的女同学,直想着她什么时候才肯把抱枕还她,让她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午休,是她难得能光明正大睡觉的好时光啊!
“别这么说嘛!你花了多久的时间做的呀?会不会很久?”那女学生对着鹅黄色抱枕左抚右弄,爱不释手。
“很……久……”看来,一时半刻,她是无法与心爱的抱沈温存了。
于是,她一手拿起水杯,开始浇起桌上少说有十来盆的小型盆栽。并以另一手打开便当盒盖,取出少量的培养土,然后——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她这样的行为,大家早巳见怪不怪,习以为常o,
严格说来,她其实不是在浇水,而是在滴水。
没错,滴水!
丁水柔边打着盹,边浇水的结果,就是造成水杯里的水要流不流,一滴滴地渗入盆栽内。
一旁的某个同学忍不住接过她的工作,替她的宝贝盆栽挠起水采,而她竟然还毫无所觉。
“要洒多少?”另一人问道。
“什……么?”
“培养土。”
“噢,一……点点,每…盆……”她含糊不清地道。
“知道了。”
要听懂她这种拖曳的说话方式,还真是难为了她的同学。
“很久?是多久?”
“嗄?”
“抱枕。”女同学提醒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一……两……年吧!”确切的时间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看到家里储藏的棉絮,兴致一来,就兴起了做个抱枕的念头。
绣法,则是她母亲教的。
至于为何会绣了这么久?多半该归咎于她的懒散及贪睡。
她总是绣了绣就搁在一旁,想到了,才又绣个几针。真要绣时,却又难以抵挡瞌睡虫的诱惑,总是遏打瞌睡边做。如此一来,不“慢工”出细活也难。
不过,也亏她能把绣法记得那么牢、要不,也不会有这抱枕了。
不过,她把抱枕当成鸳鸯被在绣,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一、两年?骗人的吧!”女学生的声音拔尖。
“骗……人?不,我……没……”她要说的是“我没有”,但好好的一句话,说出来却是破碎不全的。
“萌子不骗人的。”一个同学挺身而出。
“是……呀……”
当丁水柔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指后,女同学们纵然有再多的热情,也都当场浇熄,随即一哄而散。
先前拿着把它的女同学反应尤其激烈,她慌忙地将抱枕抛给了丁水柔!回了座位。
开玩笑!瞧那干疮百孔的模样,一定是痛极了。她才不要为了一个抱枕,弄坏娇白的玉手。想要,买就是了。
她们都误会了。
她手上的伤,其实是照顾植物时弄伤的。
她们似乎都忘了她是园艺社的……
不过,在印象中,她刺绣时也被扎了不少针就是。
只是,不怎么痛就是了。
要不要解释呢?
算了!
因为班上也有几个同是园艺社的同学,就没有人像她这般弄得整手是伤。突然,钟声响了,铃木春香踏进教室。
午休没了。丁水柔心中带着惋惜。
“起立,敬礼。铃木老师好!”数十张椅子整齐地拉开,发出频率相近的声音,洪亮的问好声回荡在教室里。
“各位同学大家好。”扶了下黑框眼镜,铃木春香面容严肃,例行性地回礼,平淡的语调中没有一丝起伏。
然而,在大家都坐下之际,丁水柔才做出欲起身的动作。
而当她发现大家都早巳坐下,更是干脆地省了起立的功夫,直接软绵绵地坐回椅子上。
从头到尾,若是不仔细看,还真会以为丁水柔压根儿没动过。
在看见丁水柔一如以往的慵懒模样后,铃木春香反射性地皱了下眉。尤其见到丁水柔桌前有增无减、生意盎然的盆栽时,她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无明火。
二话不说,铃木春香一个箭步上前,打落了丁水柔桌上含苞的植物。盆栽内的土壤随即四散,落在丁水柔座位旁的走道上。不知名的植物裸露出根部,楚楚可怜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好过分!”教室内传出一阵惊呼,却在铃木春香狠狠的瞪视下而鸦雀无声。“佐野同学,我应该已经警告过你,不准在桌上放置盆栽,你究竟要我说几次?你还嫌被我没收的不够多吗?”
她已经够宽容了,先前几次都只是意思意思地没收了事,再刻意不浇水让植物干枯,才让佐野萌子领回去。
没想到,她总是有办法把快枯死的植物救活,甚至明日张胆地再添上几盆。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再这样下去,不管你的成绩有多好,我都要通知你的家长,让他们了解你的在校表现!”她就不信自己治不了她!教书二十多年来,再顽劣的学生她都碰过,就是没见过像佐野萌于这么难缠的。
明明平日看来温驯得紧,怎知竟会是个劝不听、执迷不悟的顽劣份子?
偏偏教务长拿她当升学指标,哼!资质绝佳又如何?不过是区区一个初中部一年级的学生罢了!
前途一片光明?
可笑!
再这样下去,是前景堪忧才对吧?
任她父亲政商关系再好,每年捐了多少钱给学校,她铃木春香都不放在眼里。
当真以为她不知道佐野家已经没落了吗?
教务长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竟硬要巴着这只不会生蛋的金母鸡。
而且——
她就不信传闻教养良好的佐野夫人会坐视自己的女儿胡来不管!铃木春香信心满满地想着。
“相信你也不愿意事情闹成这样吧?佐野同学?”改采柔性劝说,铃木春香微微倾身向前,在丁水柔耳边略带胁迫地道。
然而丁水柔却是不言不语,毫无反应。
空气霎时凝结,整间教室诤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半晌后,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传了出采。
巴格耶鲁!
她在训话,她竟敢睡着?
“佐野同学、佐野同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铃木春香气急败坏,全然失了教师风度地摇晃起丁水柔的肩膀。
“啊?老、老…师,有什、什么……事吗?”丁水柔张开眼,愣愣地看向铃木春香,一脸迷惘,全然不解发生了何事。
她的唇角竟然还残留着口水!
她实在很想、很想——
掐死她!
第四章
她怎么又梦见了中学时代的事情?
是幻?是真?她早已分不清。
日本午后宜人的熏风仿佛还吹拂过身边;窗外则是她喜爱的白杨树正摇曳着嫩绿的枝叶。
其实,说正确些,她爱的是秋天的白杨树。
秋天的白杨树会撒落一地的金黄供她捡拾,做成书签;会落满她的发梢,任她拂了一身还满,仰头凝望。
但,她是属于夏季的。
夏日的阳光够强,符合她向阳的特质。
楚琳总笑她是一株活生生、会走动的植物,才会如此趋光、爱晒太阳。
她也不否认,毕竟这是事实。
爱晒太阳也没什么不好。
她就爱那暖洋洋的感觉,总让她发自内心感觉舒适、愉悦。
至于白杨树,就留给秋季,就当作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好证她回忆夏日的暖阳。
白杨树为她收藏了夏日的美好,教她怎能不爱?
而且,“杨”与“阳”是同音
巧极了,不是吗?
铃木老师分贝极高的咆哮声还迥荡在耳边,她竟又恍神了。若铃木老师有知,不知道又要气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她大概也无从得知吧!
每一次,都是同学事后心惊胆战地向她转述,她方知一二。
是的,只有一二。
因为同学们说话时,她总是又会被周公给拉去下棋,总是只听到开头的一、两句……
说来,她对不起的人还真不少!铃木老师是其一,其他林林总总,各科目的老师更是不消说,就连向地问路的路人也常常被胡里胡涂地指到别的地方去。
当然,受害最深的就属几个和她较好的同班同学。
每次她们都要耳提面命、再三交代今天哪科老师又出了什么作业,明天又安排了什么考试。就连她挨罚受骂,她们都还会在事后谆谆告诫,要她多少收敛些,免得日子难过。
天知道,是她日子难过,还是她们受她之累而日子难过。
最惨的是,她们说了许多,却完全不知道她听进了多少。说有五分可能还太多,怕是连一分也没有。
只要她的功课没做,就会带到课堂上边睡边写;书没念,考试照考,成绩照样高分。三年下来,铃木老师总是盯她盯得紧,却是自己徒增白发,同学唉唉叹息。
总归一句,亏她们还有耐心同她说话,也真是难为她们了。
现在想起那段日子,她竟然有些想念铃木老师久达的斥骂声。
这样好像有那么一点不道德……
是吗?
偷偷吐了吐舌,学着楚琳俏皮的小动作,丁水柔的脸颊依然胶着在抱枕上,不想起来。
枕上犹有余温,在在提醒她梦境的真切。
还是,不想起来……
奇怪的是,她不是早就淡忘了吗?
为什么在梦中竟是原地清晰?清晰得就像昨天才发生似的。
丁水柔抱着抱枕,嗅着上面自制芳香精油的味道,神智迷惘地想着。
于是,她放任自己再一次趺入迷离的梦境……
依旧在长廊遇见了他。
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他是上回的那个男孩。
他,仍是背着光,面孔依旧模糊。
背景是雨,淅沥淅沥地打在屋檐上,让校园有种迷蒙的凄美。
而傍晚的长廊一片清冷,拖曳出两道长长的阴影。一道是她的;另一道则是他的。
颐长、挺拔,他身姿卓立,屹立在长廊一角。整个身形有三分之二以上隐没在阴暗中,唯一清晰可见的是他斜背在身后的剑袋。袋里是竹剑? 他是剑道社的?
瞧他背着剑袋的模样,应是社团刚结束吧!她眯起眸子,懒懒地打量着他。
好困…
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奇怪?她不是在梦中吗?怎么还这么爱…爱困?
忍不住地,她又打了个呵欠。
懒得再深思,思绪一转,看了看四周。
她怎么还在这儿,没有回家呢?
是啊!
同学都走光了,瞧这光景,早已过了放学时刻。
她为什么还在这儿?若没记错,以前她放学后虽然会留下来照顾教师办公室前那一排排观赏植物,或是到园艺社去浇花…
不过,今天下雨了呢!
雨天,植物是不需要浇水的,那她为什么还在这儿不回家呢?
难道,她又睡过了头?混过了一天?
呃,也不是不可能……唉,她的脑袋里又是混沌一片。
算了、算了,她放弃了,不想了。
太累了……对!太累了。
好想睡……呵……
雨,还是淅沥淅沥的下,始终没有停过,长廊上就只有他们两人,相对无言。时间静静地流动着,长廊下,泥土地上,教雨水冲出了一个个的小水洼。雨滴在其中跃动着,激起一固固的经漪。
他们就这么对看,大有站到地老天荒的态势。
是相看两不厌吗?
可是,她连他的模样都看不清楚呢!
算了,就这么着,无妨的。
反正无言尽管无言,她亦不觉得尴尬,因为她向来不多话的。
对她而言,把说话的时间折抵来睡觉还比较合算。人人皆知她极重眠,四季不分。说话多累,还得花力气,不是吗?她向来极懒,再说,赔本生意她是不做的。
呵!差点忘了,现在她是在梦中,中学时代的梦中,还没踏上职场呢!算盘不必打得那么精。边打着呵欠,她移动步伐,缓步越过了池,自顾自地把手伸出长廊外摊开,任冰凉的雨水滴落手心。
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问她,她也不明白。
其实,她不喜欢雨的,她喜欢的是暖阳。
暖阳与雨天应是相对的,然而虽然她不喜欢下雨,却也不排斥。
毕竟,植物们要阳光,也需要雨水,而且下雨也省了她浇水的辛劳。
说到底,她完全是以植物为出发点来考量,这与一般人惯有的思维不同,她就是这么奇待,总教人惊讶。
只是,在她心中,却宁愿自己日日浇水,也不愿乌云遮蔽了她的艳阳。
是的,她的艳阳。
她很狂妄地私自这么认为。
因为她是真的喜欢暖阳,喜欢极了。
她喜欢被暖阳照拂,喜欢身心同枝叶般舒展开来的感觉,那会让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如同植物,与植物呼吸着相同的空气。
所以何妨,就这么狂一次吧!
就让她狂妄地把艳阳纳为已有!
其实,她并没有忘记,植物在艳阳下是会干枯而死的,她还没有粗心到这种地步。
只是,她宁愿自己勤劳些,为心爱的植物架起遮阳棚,或是一盆盆移进室内。至于校园里的树木,她并非不关心,只是它们本来就不怕日晒两淋,用不着她担想着、想着……
倦意又袭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