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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狂骚-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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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甚么?你不想知道吗?”
  “当然想。但我不敢问,我怕……”
  “怕?为甚么?”
  连连的追问让易莎顺沉默下来。她起身走到溪边,蹲下去,捞了一掌溪流。
  “我怕……”清澈透明的水由她指缝间滴流而泄。“他那时的神情很认真。他费尽心思在找的女孩,我怕,他是找错了人……我怕,确认了这个错误,那……”
  那会如何?易莎顺突然又缄默下来。
  “你想太多了。”唐志摩郑重说道。
  “大概吧。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星野为甚么要那么做?他改变了我的人生;但对他来说,我只是个累赘,我带给他的只是麻烦……”
  “也许这就是你们两人的缘份。”唐志摩说:“想想看,人海茫茫,就像天上亿万星屑,唯独你们这样相逢,你跟星野的缘份,早在十六年前,不,世界混沌未开的时候,就注定了。”
  “注定?”易莎顺怔了一怔,一心只为这两个字迷惑。
  “莎顺,”唐志摩声音又起。“你还记得你父母亲的事吗?还记得你小时候发生过甚么事吗?”
  唐志摩的声音因着冰凉的空气显得低沉,冻在薄雾中回荡不开,形成了一条河,侵入易莎顺的脉流中,引导着她的记忆。
  这却让她微感困惑,不了解唐志摩为甚么突然提起那早沉淀入记忆黑洞探处的模糊往事。
  “不记得了吗?”唐志摩朗声追问。
  “不……啊……”易莎顺半啖入迷惑,显得有些犹疑,问道:“怎么突然问起我父母的事?”
  “从没听你提过。你应该对他们、对小时候发生的事还存有记忆吧?”
  “记得不多……”声声追问勾动了易莎顺尘封的记忆,她颦住双眉,努力回想说:“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我母亲在我七岁时也跟着去了,然后我被送去育幼院,隔了半年吧──星野成为我的监护人,再加上你,就一直到现在了。”
  “我不是要问这个,而是──你七岁以前的事。譬如,你父亲去世的那时候左右,你还记得多少?”唐志摩小心地措辞,选择适当的字眼,温和地引导易莎顺。
  易莎顺的生活史,他比谁都清楚。从她七岁起跟着柳星野开始,他同时也进入她的人生,可以说,在她的生命里,他跟柳星野是同时存在的。
  不过,一开始,在易莎顺的心中,他跟柳星野存在的意义就不一样。这一点,一开始他就明白,他们两人的缘份,早在世界混沌未开的时候就注走好的。
  但是,隔着这一段往事,柳星野始终无法突破他自己的心茧,他怎么劝告也没有用,只好让他自己一人冷静地好好想想如果柳星野一直不能突破他心中的迷障,那么,他对易莎顺的感情就像那化蛾失败的残茧,只是一只死了的蛹。
  那段往事成为柳星野逃避、畏于面对的毒瘤,也因为如此,他始终无法突破心茧。但是,易莎顺呢?她记忆了多少?潜意识里封入了多少情感?这是唐志摩想知道的。
  易莎顺对唐志摩小心导引的问题颦眉陷入了沉思。那一段过去太遥远了,再回首,好象蒙眼穿越一段黑暗的隧道。
  “你还记得你父亲是怎么过世的吗?”唐志摩在黑暗的隧道点缀了丁点光。
  “我父亲?”易莎顺努力思索。
  “对。还有,你记不记得你三岁时,发生了甚么事?你小时候家里附近那条暗巷子……你还记得吗?”
  “暗巷子……”易莎顺销眉越深,闭上眼睛。
  随着记忆往前走,是寄宿学校倚栏盼望的蒙雾景象;再住前走,柳星野对着她激动流泪的镜头像路旁风景一般,随着她无法停止的脚步而褪走;再过去,她看见满脸病容的母亲,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
  那些镜头,都像是买了雾镜,在景象的周围围括着一圈蒙陇;黑暗的隧道,是一条无止境的道路,她独行在路上,那些过往的片段,却成了路旁的风景,随着她往前移动的脚步而向后褪逝。那些镜头并不是连缀的,而是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出现在路边,被光朦括出圈圈,像月晕一般的风景;而四周,是被填塞流满的黑暗。
  再走下去,那些光突然破碎成流窜的明亮,丝丝点点,微现出一条被黑暗笼罩的死巷。那些破碎的流光突然朝她点点坠袭而来,很快的,她觉得自己被溶掉!被吸入那条暗巷──
  接下来,黑暗的道路扭曲了,眼前几条黑影纷纷在奔窜。好多叫嚷的声音,带着凶戾的气流一道闪光突地朝她劈来,她被那道光迷惑住了,无法动弹,一条黑影急速扑向她──
  她猛然一震,睁开眼睛,头发汗迹斑斑。
  “想起甚么了吗?”唐志摩靠向她问。
  “不,没有,我甚么都不知道,死了就是死了!”易莎顺摇头,回答得语无伦次。
  “你母亲总该告诉过你,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吧?”
  “是的,她说过。她说我父亲被神带走了。”
  “你当然不相信,对不对?”唐志摩固执的追问。
  “嗯。”易莎顺点头,承认说:“我知道我父亲不是被神带走,但没有人告诉我为甚么,死了就是死了。”
  “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去追问深究、彻底明白事情的原由?”唐志摩大感疑惑。
  这疑惑,问得追根究底,易莎顺只是回给他一笑,笑得意味深长。
  难道,她其实明了了甚么──唐志摩心一动,他撩起一掌冰冷的溪水,没甚么含意似地问说:“莎顺,你曾全心爱过一个人吗?在你心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让你朝朝暮暮许誓不渝?”
  易莎顺缄默不语,不懂唐志摩突然此问的含意。
  “我这样问,太过勉强了。换个方式吧……”唐志摩失笑道:“你相信几分真情?认为爱情可以深藏到怎样的程度?或者错出甚么样的差距?你对它有没有任何质疑?”
  又是一个如此突然的问题,唐志摩究竟想探寻甚么?
  易莎顺又沉默了一会。但她并没有细想,在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她保持沉默,只是在犹疑──泄露心事会让心情太沉重。唐志摩接受那沉默,接着问道:“假设你心里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让你朝朝暮暮,你是否会──”声音被冰凉的空气冻住了,嘎然而止。
  “我会──爱他爱到死。”冷泉幽咽,破冰而出。
  “是吗……”唐志摩竟轻声而笑。笑中,带着令人费解的了然。
  “你……”易莎顺怀疑他知悉了甚么。
  唐志摩神色突然沉肃下来,语重心长又问:“如果,那个人是你所憎恨的,你的不幸都是因为他所造成,你的一生都因为他而改变──如果,我是说如果,是那样的一个人,你爱上的是那样的人,你该怎么办?”
  “我──”易莎顺怔望流水。
  “你说过,你要有人爱你爱到死。那个人,他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不只是为了弥补和忏悔偿还──他想给你,但他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因为他造成了你的不幸;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情,因为他怕,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去说爱。如果,你爱的是那样的人,你会怎么办?”
  “我──”易莎顺不敢去深思。唐志摩究竟想说甚么?
  “莎顺,你在疑惑吧?我怎么突然提起这些……”唐志摩再捞一掌冰肌的清泉。“我们的眼目,有太多的盲点,用心去看,尚不尽然完全看得清;但关于命运相系的那个人,许下真情,一定可以看清真正的心。只不过……”
  只不过是喜是愁,就看他们痴心里感情的深浅疏侬。
  他默默转身,留下未完的话,在云雾中回绕。
  这番话,却让易莎顺苦苦思量了很久。唐志摩在暗示她甚么?她以为她掩饰得好!但他也许早看穿太多。
  半个月倏忽而过,唐志摩拟转往“道本农场”,在农场小住半月;易莎顺无意随他前往。看山看水已看够了,感觉生活无标的,日子再也过不下似的。
  “那好吧!”唐志摩也不勉强她。“你就先回去好了,我通知星野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还是叫星野过来接你……”
  “志摩,”易莎顺坚持说:“你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好吗?等待、盼望、失望……那样的日子我已经过累了,不想再尝了。”
  “莎顺……”
  像过去无数次的情况一样,面对易莎顺落寞黯然的神情,唐志摩只能无助地陪她沉默。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白表露自己的疲惫──等待得太累了,她情愿不再期待。
  他真希望柳星野看到她此刻脸上那种落落寡欢的黯然──那样他就会知道,对易莎顺来说,他的意义有多不一样!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勉强,但你自己要多小心!”唐志摩仍有些不放心。
  “我知道,你也要小心。”
  唐志摩听着不禁微笑,含笑道:“我是大男人,有甚么好小心!祈祷我早些完成新的剧作倒是真的。”
  “新剧作?又有好题材了吗?”
  “是啊……”唐志摩就着薄暮,专心地看着易莎顺,眼光既深又远。
  这是个冒险的赌注,如果顺利成功的话,也许,他能为易莎顺和柳星野寻辟出新的起点,摆脱过去那一段往事的纠缠。
  “这一次的题材是关于哪方面的?”易莎顺显得兴致盎然。
  “当然是爱情。唯有爱情才能释出惊涛裂岸的传奇。”唐志摩的眼光笼罩易莎顺。
  但这样不计后果、孤注一掷的结果,也许是“玉石俱焚”谁也不知道!
  是喜是悲,真的就看他们痴心里感情的深浅疏浓有多少了。
  “莎顺……”唐志摩突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甚么。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箭都在弦上了,能再多说甚么?只希望它射出的方向,能串出同心的圆满。
  为了避开炙人的暑气,隔天,太阳下山了,唐志摩和易莎顺才退房。唐志摩转往“道本农场”,易莎顺则只身回去。
  “天都黑了,我先送你进城中车站。”唐志摩边说边把两三件手提的行李丢进车后座。
  他们上山的时候,是由唐志摩开车上来的。
  “不用了,又不顺路;再说你从这里开车到‘道本农场’也要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先送我进城,那要浪费多少时间!”
  “那你怎么办?总是要下山的。”
  易莎顺提着行李,歪着头想想也对,失声笑道:“说的也是。那你就送我到山下,我自己再搭客运车到车站转车进城,再搭夜车回去。”
  “都这时候了,还有车子开往车站吗?”唐志摩问得忧心忡忡。
  东部一带城市发展本就比较偏凉,较大的城市是有的,也有铁公路连络繁华的北部大都会区。但山区地带进城的交通,白天时间平均两小时才有一班客运车,入夜以后,想进城,两三个小时的等候是常有的。
  至于像易莎顺身处的这种散落村落,通常脱离平地交通主干有一大段距离,当地人平日进出大都用步行,走上一小时是常有的事,虽也有客运车出入,但都是不定时的。易莎顺必须先下山搭车到公路支干上的车站,再坐车进城到中心车站,再换长途铁公路交通回北部。
  这也是为甚么“红叶山庄”虽负避暑盛名,但始终没有发展为观光圣地。地形的限制是主要原因。
  但也因为如此,它才保留了自然美丽的原始风光。那些山川水秀,好似开天辟地以来就与天地同在;从混沌初开,它就一直以那样的面貌有在。
  这是宇宙的定律。开发与自然自古难全。文明,对人类来说,代表了进展;但对整个自然而言,却意谓着破坏。
  人类依存这自然,却处处存在着这样的矛盾律,包括他自己本身,也充满了这样的矛盾和冲突。
  爱情就是。
  像易莎顺和柳星野之间……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一定要送你进城到车站,看你搭车北上了才放心。”唐志摩越想越不放心。
  “志摩,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易莎顺说:“你不必担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自己会注意。”
  她不想再被保护了。不知为甚么,整个生活让她感到倦。她心中有个结,不单只是感情的纷扰,还有一些即使经过大自然洗涤也无法透明沉淀的情褚。
  “志摩,我……”她有些话,有种决定想说,但又吞吐着。
  “有事吗?”
  “没──没甚么。”
  “有甚么话就说。不过,如果是你一个人想在这荒郊野外等那不知几百年才有一趟的客运车进城回去的话,我是不会答应的。我一定要看你搭上北上的车才会放心。”
  “那样的话,你不如干脆送我到家算了!”易莎顺赌气讽说,但她知道她不该如此意气用事,立刻道歉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任性耍脾气。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我不是小孩了,总是该长大,你们总不能保护我一辈子吧?”
  “我知道,但──”
  “志摩,”易莎顺轻轻叹口气说:“麻烦你送我到公路支干上的候车站吧!城中心车站的人太多,在重新被淹没在人潮里之前,我想再多给自己一些寂静独处的空间,面对山、面对亘古不语的夜空。”
  “好吧!”唐志摩也叹了一声。
  他可以体会她的心情。但是,疲惫──对一个十九岁女孩来说,实在太早沧桑。
  他可以听出她声音中透露出的无奈和疲累,好似对甚么事都倦了的心态。
  是感情让她觉得太疲倦吗?才十九岁,青春正开始,她何以非要如此作茧自缚?
  他想起她说过的,她要有人爱她爱到死──这感情这么执着而强烈,但如果她知道最终的真相呢?
  他不禁看她一眼。只有孤注一掷了!
  候车站只是用几片铁皮搭成、勉强可远一风雨的四方空间,面向公路的一方全面洞开,孤矗在荒草暗凉中。
  这还算是讲究的,这沿路多半的车站仅只有根站牌孤冷冷、光溜溜地杵在碎石子、柏油和泥路混错间。
  到了公路,已算是平地区了,但景观仍是荒凉,人烟也稀少;一直要到接近城边地带才有较多的人家聚集,沿着公路两旁直延伸到城镇里头。
  “莎顺,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唐志摩语气里仍有些担心,但已不再多说甚么。
  易莎顺朝窗外望了一望。外面的世界,在暗夜时分,荒凉得就像人迹弃绝的废墟,它带有蛮荒的气息。
  “嗯。谢谢你。”她提着行李下车。
  “莎顺,我想……”唐志摩跟着下车,还是不放心。
  “你怕吗?”易莎顺笑笑地,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那笑,让唐志摩一怔。他看着她,突然激动的说:“快阻止我!”
  易莎顺莫名不解,困惑地看着他。唐志摩伸出手,慢慢地轻放在她肩上,就那样轻轻放着,静静看着她。
  易莎顺显得更迷惑。她微微倾头,眉眼里全是不解其表。她轻唤了一声:“志摩……”
  声音惊碎了唐志摩凝望的怔仲;易莎顺肩上的力量突然加重,几乎将她捏痛。
  “志摩……”她眉心微皱。
  “莎顺,我可以吻你吗?”唐志摩语音微微在抖,受着自己激荡的心跳操纵。
  三十岁多的男人了,竟然说出这种十几岁青春少年初恋青涩才会有的要求!但他顾不了那么多,此刻他只想将她拥在怀中。
  “为……突然那么说?”声音低得听不清。
  “可以吗?”按在她肩上的双手不断传递着要求。他真的不顾一切!
  “志摩?……”
  易莎顺愕然不止。她不是惊羞,只是不明白为甚么唐志摩突然说出这样的要求。
  唐志摩没等她理出头绪,不顾一切将她拥入怀中。
  “志摩……”易莎顺不安的微挣。
  “别动!”唐志摩搂紧她,并没有贪作要求。“别问我为甚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有种冲动想这样将你拥入怀中……”他极突然地顿了一下,像是极顺畅的水流突然遇到了窒碍。空气静了一会,他的声音重新响起,择怀豁然,如在解悟甚么,他说:“是的,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想象此刻这样拥抱着你……”
  如果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哦,不!如果此刻一旁有偷看的双眼,也一定不会了解他此际内心中的清明!
  他甚么也不想,只是想这样静静拥抱着她而已。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她的所思、所念、所爱,他比谁都明白!
  “你放心,”他低低急促地说:“你的思念和爱慕一定会有响应。现在的你们,都被困在自作的蛹茧里,看不清事实的真相。我希望能为你们寻辟出新的起点,拋开一切过去的包袱,只是──”
  他突然放开易莎顺,深沉的看她一眼,不发一语掉头进入车中,迅速发动引擎。
  “只是甚么?”易莎顺追上去,挨着车窗。
  唐志摩摇下车窗,直视她的双肿说:“只是──结果会如何,就看你们痴心里感情的深浅疏浓。是喜是悲,是幸抑或不幸,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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