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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希蕊扬眉。看来靖平王是想速战速决了,也好,她等够久了,自从开阳当上太子后,日渐嚣张,她早就很郁恼了。
既然陛下宣布召开圆桌会议,必是为了讨论继承人废立事宜,也是她拉下开阳的时候了,不过──
“真雅公主那边呢?有何动静?”
“启禀娘娘,公主那边并未传来特别的消息。”
按兵不动吗?希蕊寻思。这可不行,为了对抗开阳的势力,她与真雅须得结盟才行,合她两人之力,方能于圆桌会议上掌握多数议事公的席次。
心念既定,她沾墨挥毫,迅速写就一封信,交给心腹密探。
“立刻将这封密函交给真雅公主,就说我有要事与她相商,务必将她请来与我见上一面。”
“是,小的知道了,娘娘请放心,小的必会不辱使命!”
这天,拥有资格参与圆桌会议的十二名议事公陆续接到圣旨,宣示将于明日一早召开会议,至于议事内容,靖平王并未着墨,但众人都猜得出来,应当是讨论近日王城异象,以及是否有必要重新考虑储君人选一事。
夏宝德也接到诏书了,他身为十二席议事公之一,又是当今相国,影响力自是不容小觑。
是夜,他的妻子端来一脸盆热水,服侍他洗脸,一面问道:“老爷,明天的圆桌会议,陛下该不会是想改立储君?”
“嗯,有这个可能。”
“那你打算支持谁?”
“这个嘛……”夏宝德犹豫,这些年来他在朝廷步步高升,靠的原是希蕊王后的力挺,两人是甥舅关系,素来交好,只是后来开阳娶了他孙女采荷,又与王后决裂,他也不得不选边站,靠向太子这边。
只是采荷意外于一场大火中丧生,又有谣言说是开阳为了湮灭人证所为,至此,他对这个孙女婿未免起了疑心,有所怨怼。
“你应该不会再站在太子那边了吧?”夏夫人试探地问。
夏宝德摇摇头。“虽然采荷死后,太子表现得很悲痛,不过──”他顿住,拈须冷笑。
夏夫人道:“日前你染上风寒,王后娘娘不但亲自慰问你这个舅舅,又遣人送来不少珍贵补品,拉拢你的用心很明显啊!”
“确实如此。”夏宝德同意夫人的推论。
“那你会跟王后娘娘站在同一边吗?”
“这事我自会有所决断,你无须担心,总之我一定会以我们夏家家门的将来为重,为后代子孙确保一条荣华富贵的道路。”
夏宝德安抚夫人后,便更衣就寝,一夜辗转深思,隔日一早,他整冠束带,穿戴完毕后,迎着晨曦出门。
家仆为他打开大门,一顶软轿已备好候着他,他走上前,乍然认出其中一名抬轿的轿夫,大吃一惊──
“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
靖平王坐在议事厅内专为他准备的旁听席,瞠圆眼,一脸狐疑。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来?”
议事厅正中央,摆了一张圆桌,十二张椅子,却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十二名议事公竟全数缺席!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身边的传令官。“难道你没把朕宣布召开会讥的诏书送交各位议事公大臣吗?”
“启禀陛下,微臣确实送出去了,所有接到诏书的议事公也都盖印确认。”
“既然如此,怎么会一个人都没出现?莫非是朕记错时间了?”
“父王并未记错时间。”一道清锐的嗓音乍然落下。
第6章
靖平王一怔,望向厅门入口处,开阳不知何时现身,一身战袍打扮,披着银色盔甲,英姿凛凛,腰间佩着宝剑。
居然带刀闯入议事厅!
靖平王倒抽口气,顿生不祥预感,脊背泛凉。
“你怎么会来?你来……做什么?”
“父王说呢?”开阳峻唇一挑,似笑非笑。“这场会议攸关儿臣的未来,我岂能若无其事?自然得赶来参加了。”
“你──”靖平王惶栗,眼见这个面带冷笑的儿子步步进逼,不禁悚然起身,比个手势,身旁四名带刀侍卫立即护住他。
开阳微笑更冷,慢条斯理地拍两下手,门外雷电般地闪进一群白衣星徒,不待他进一步指示,个个抽出横刀,团团围住靖平王。
靖平王骇然大惊。“你──反了!”
“儿臣意欲谋反,难道父王近日方知?”
“你──”
靖平王还来不及落话,这群白虎令辖下的星徒已开始动作,一阵杀伐,轻松写意地解决了靖平王身旁的护卫,其中两名星徒,一左一右,强悍地驾住年迈病衰的国君。
“来人哪!护驾、护驾!”靖平王惊慌失措,嘶声叫喊。
无奈厅外却是毫无动静,似乎无人注意到厅内发生何事。
“你──”靖平王这才恍然大悟。“莫非这宫内已完全遭到你控制了吗?”
“几处主要的殿阁,都有我的人马压制。”开阳淡淡回应。
“那这些议事公也是你……”
“不错,他们一个个都遭我软禁,今日怕是无法来参加圆桌会议了。”
“你、你──”靖平王语窒,实是不敢相信,这个不肖子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希林白开国以来,还没有一个王胆敢如此蔑视圆桌会议,违论绑架议事公,那些人可都是国内有权有势的大贵族!开阳不过是区区太子,竟为了夺权不顾观瞻。“你疯了吗?!”
他疯了吗?
开阳撇撇唇,噙于嘴角的笑意锐利而自嘲。“或许吧,我是疯了。”他顿了顿,来到靖平王身前,睥睨自己父亲的眼神不仅仅是不敬,简直是嚣张。他压低了声嗓,语调邪魅。“但我也是不得已啊,亲爱的父王,您要召开这一场会议,藉着近来王城百姓的舆论动摇那些议事公,意图在我与王后两派鹬蚌相争时,让他们同意立德芬为储君,您说我能傻傻地逆来顺受吗?若是遂了父王的意,我这太子之位可是岌岌可危,何况那阴毒的王后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算无法拱真雅为王,她也会设法先行除掉我──我哪能不力求自保,先下手为强?”
“所以你就绑架议事公,发动政变?你真是疯了!”靖平王又惊又惧,气急败坏。“你以为自己有何名分大义发动这场政变?这跟上回可不一样,上回你可以借口说有人对朕下毒,而你是为了保护朕,但这次呢?你明目张胆地胁持议事公,对朕动刀,此行此举明明白白就是大逆不道!你想想,史书将会如何记载你今日所作所为?!”
“史书?”开阳俊眉斜挑,朗声笑了,笑得畅快肆意,满蕴讽刺。“我说父王,所谓的史书可是胜利者书写的,难道您不明白吗?”成王败寇的道理,他不信父王不晓。“话说回来,就算史官在史册上记我一笔,那又如何?我不在乎后世之人对我的评断。”
“你──简直无耻!”靖平王辩驳不过,只能严厉痛骂。
但开阳毫不在意,父王苛刻的言语于他而言宛如一阵清风,船过水无痕。他耸耸肩,从容踱向圆桌,自行端起一杯原本准备给议事公们喝的茶,闲闲啜饮。
“父王,您说儿臣无耻,但您自身又比我高明多少呢?说到这个国家的王位,可不就是您当年从申允太子手上偷来的吗?相较于儿臣,您才是真正的窃国者吧!”
说他窃国?!
靖平王气得吹胡子瞪眼,全身颤栗。“你──放肆!身为人子,竟敢如此当面指责自己的父亲!”
开阳冷哼。“你不是怀疑我杀了采荷吗?连我自己心爱的女人,我都能漠然除去了,又哪里会在意与自己的父王为敌,背负这个不肖子的罪名!”
看样子他是豁出去了。
靖平王怒火渐消,取而代之是极度的恐惧与绝望,这孩子将会如何对付自己呢?他……莫不成真会狠心弑父?
“您放心,现下还不到那时候。”开阳看透了父亲的疑惧,冷漠扬嗓。“儿臣只须父王您好好地在这儿待着,别妨碍我成事,若是您愿意配合,将来我也会恭恭敬敬唤您一声太上王。”
靖平王愤哼,咬牙不语。
开阳也没理会父亲,又啜了一口茶,一道人影忽地掠进厅内,正是他的亲信赫密。
“外头怎么样了?”他淡淡问。
“启禀殿下,白虎令大人已经镇压住朱雀令的人马,此刻已率领星徒们攻进王后寝殿了,正与青龙令手下的星徒交战中;至于玄武令大人已言明于此次政变保持中立。方才严副统领也率兵马入宫了,所有的宫门都有管制,两位公主的寝殿以及兵部、户部等中央政事机构也都被我们的人马团团包围,谅他们插翅也难飞。”
“兵部曹大人没有反抗吗?”
“他被自己的堂弟架住了,昨晚两人一起喝了酒,曹仪酒还未醒,一时手无缚鸡之力,无从反抗,整个兵部群龙无首,也只好弃械投降。”
也就是说,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中。
开阳沉吟,眼眸锐光闪烁,意念至激动处,忽地手一用劲,捏碎了茶杯,瓷片割伤手指,渗出血来。
赫密吓一跳。“殿下,您受伤了!”
“无妨。”他冷冷勾唇,浑不在意。“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到王后那边去。”
“您现在要过去?”赫密惊讶。“可是那儿还未肃清呢!双方正交战中,刀剑无眼,很危险,殿下不如等情况稳定后再──”
“别说了。”开阳举手,止住属下的劝告,冷着俊脸,眸光阴暗,冻凝如冰,教人看了不寒而傈。“那个女人,我要亲自解决!”
语落,他毅然旋身,袍袖翻飞如鹰,大踏步,走向他期盼已久的将来──
“娘娘快逃!”
数十名护卫簇拥着希蕊王后,劝她尽速由密道离开寝殿。
“外头已经被太子的兵马包围了,青龙令大人率领星徒们苦战,但眼看着就要被冲破了。”发话的是青龙令辖下的星宿主──角宿,他奉主子之命。先行前来保护王后撤退。“娘娘再不走,恐怕便走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
希蕊不敢置信,神色惶然,她自负聪敏,但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开阳胆敢在召开圆桌会议当天发动政变。他疯了吗?这等于是跟国内的大贵族们过不去,公然挑衅,就算政变成功又如何?他以为将来他那个王座能坐得安稳吗?
开阳这一击大出她意料之外,本还计较着真雅不肯与她合作,该当如何是好,这下全是白担心了!
“娘娘,快走!”
刀剑交锋,杀伐之声渐近,贴身护卫们个个脸色发白。
来不及了!
至此,希蕊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误,即便她再不甘愿,此次确是她棋差一着,让开阳取得了先机。
只能退了,保住一线生机,将来总是有希望。
“走!”她当机立断,在角宿及侍卫们护送之下,开启一扇密门,钻进密道。
密道暗幽曲折,犹如地下迷宫,其中有数个出口,她选择走向通往王宫北门之外的那一个,北门出口是一大片王家园林,有利于她暂时藏身隐匿,等待效忠她的王城禁军来援。
密道尽头是一道厚重的石门,年久失修,开门的机关已然生锈了,须得人力搬开,侍卫们忙结成一列,轮流使劲前推,费了好片刻,终于把门推开。
天光透入,一群人松了一口气,迎向光明。
希蕊一时适应不了明亮的光线,微眯着眼,盈盈走出来。
“娘娘,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她微一凝思,正欲发号施令,前方忽然射来一阵箭雨,众人霎时惊慌失措,角宿指挥侍卫们围在她身旁,密不透风地以身躯保护。
但肉体之身哪里抵挡得过锋锐兵器?不久,侍卫们接连惨嚎倒下,跟着,前方杀出一小队兵马,带头的正是开阳。
希蕊凝定原地,全身发凉。“是你……”她恍惚地喃喃。
他清冷淡笑,跃身下马。“不错,是我。”
“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你以为这王宫的密道只有你一人知晓吗?”
希蕊无语。
开阳轻哼,噙在唇畔的笑意更锋锐了,如刀如冰,割得人发痛,他手一挥,身后的人马立即有所反应,赫密当先杀出,与角宿缠斗。
角宿是出身贵族的子弟,武功虽不错,哪里比得上赫密?不一会儿便教他砍倒了。跟着赫密大杀四方,他的师妹月缇亦闻风赶来,师兄妹联手,很快便将希蕊的亲卫队们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一具具血淋淋的尸身,东倒西歪地躺在希蕊四周,她眼睁睁地看着,自从入宫以来,见识过不少惊涛骇浪,却从无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她,就要死了吗?
意念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奇异地,她反倒不那么慌乱了,逐渐平静下来。
她直视开阳。“你──恨我吗?”
开阳闻言,峻唇一掀,掷落长串笑声,那笑,如夜枭嘶鸣,尖锐而阴沉,闻者无不心惊胆颤。
“我亲自来送你最后一程,你说呢?”他没正面回答,但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希蕊领受着他那犹如烈火灼灼的凌厉目光,心沉下,坠入无底深渊,但她表面却笑着,直到临死前这一刻,依然坚决不能落居下风。
她是希蕊,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女人,她能爬到今日这地位,依恃的便是无所畏惧的勇气与残忍狠厉的决心。
即便要死,也得死得高傲,死得有尊严。
她掩下眸,傲然挺立,双手垂落身侧,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盈飞如蝶。“你杀吧!”
开阳挑眉,面临死亡能够如此毅然决然,他倒也对她有几分佩服,不愧是长年于这个国家翻云覆雨的女人。
但佩服归佩服,杀还是要杀的,往事历历在目,件件掠过脑海,他曾因为这女人忍受无数屈辱,失去至亲所爱。
他最尊敬的兄长,那个软弱却又令他挂心的母亲,还有,采荷。
思及与他结发的妻,她的音容笑貌便清晰地浮现于眼前,那婀娜娉婷的倩影,那温柔婉约的嗓音,那一声声,对他情意绵绵的呼唤。
眼眸狠狠地刺痛着。
采荷,他的采荷,当她孤寂地于火场受那焚身之苦时,她心里想着什么?可怨着他?或是如她遗书所笔,今生来世都爱定了他?
他对不起她,不值得她的无悔。
他,不值得啊……
他闭了闭眸,倏地抽出宝剑,剑刃冷锐,直指希蕊咽喉。“我要──杀了你。”
杀了这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女人,是她逼他走上这条王者之路,错失他仅有的挚爱。
如今,他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人世间至悲至哀,不过如此。
“你受死吧!”
他咬牙切齿,挥臂高举宝剑,正欲斩落,另一把横刀忽地飞快窜来,挡住凌厉的剑锋──
“且慢!”
第7章
来人是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左手执刀,右边臂膀似是受了伤,缠着布巾,一头墨发用黑带随意束起,于颈后飞扬,斜落的发遮了半边额头,却掩不住一双锐气逼人的眼眸。
他横刀于身前,以自己的身躯护住身后的女人。
开阳漠哼,嘴角一扯,似嘲非嘲。“来救你亲生母亲了,是吗?”
无名一震,锐眸闪过异光。“你知道?”
“纸包不住火。”开阳淡淡评论。
无名蹙眉,无语。
开阳冷睨他,脑海思绪风起云涌。既然无名在此,表示真雅就在不远处了,他启唇,有意挑衅。“你是希蕊王后的私生子,这个身分迟早会传遍朝廷,到时你还能跟在我王妹身边吗?”
无名一窒,开阳此言一针见血,正是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心结。“我能不能跟随真雅,不关你的事。”他倔气地声明。
“啊,或者我错了,你想要的,其实是藉由真雅取得这个国家的大位?”开阳持续挑衅。
无名冷哼。“我对这片江山毫无野心,信不信由你。”
“是吗?”开阳冷笑,正欲发话,一道冰凝的嗓音抢先扬起。
“王兄无须着意激怒无名,他不会上当的。”
是真雅!她果真来了。
开阳回首,望向真雅,她骑着一匹骏马,鬓发散乱,衣衫狼狈,显然是随着无名尽力杀出一条血路逃出来的,她身旁跟着一小群护卫队,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
见她身边带着护卫,开阳这边的人马亦警觉,摆开阵势,双方一触即发。
开阳举手,示意他们暂且勿轻举妄动,气定神闲地与王妹对话。
“到如今你还愿意称我一声王兄,不觉得我今日所作所为过分了些吗?”
真雅眯了眯眸,不确定他此言是何用意,一时摸不清头绪,只得平缓着声调,试着劝他。“王兄此次发动政变,既非拥有大义之名,也不是顺应民心,文武百官都不会服气,即便登上王位,恐怕也难以顺利治国。”
开阳闻言,漫不经心似地笑笑。“百姓才不会在乎谁当王,他们最终只会在意谁能给他们一碗安乐饭吃,只须在位者勤政爱民,做出一番改绩,让他们有饭吃,有安稳的生活可过,他们哪里管我这王位是用什么手段拿来的?强取豪夺又如何?”
“那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