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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生变,要不是她开口,他大概也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她的心里,还隐藏着多少心事?
“我还有一个大哥在国外攻读硕士学位。”她的目光盯着车窗外开始闪烁的霓虹还有车潮。
“你父亲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他人呢?”
“妈妈说不要让大哥担心,要他专心读书。”
“你的想法呢?”
“我能有什么想法?”她从小就习惯这样的待遇,再说,她那只会读书的哥哥就算回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申卫然不以为然的撇嘴。
“爸妈也是我的,而我跟在他们身边的时间比大哥还要长,照顾他们是我的本份。”她不是认命,而是在她还能担待的范围内尽量去做,真的不行了,再看着办吧!
手握方向盘,眼角余光不时瞧着路猷雅的侧面。这明明是货真价实的好女人,为什么谣言却把她渲染得那么不堪?
医院不远,申卫然把路猷雅放在医院大门口下车。
她的谢字还没出口,他已经抢过话,“你先上去,我去停车。”
“你……也要上去?”
她问话的口气让申卫然不爽了。这小妮子老是把他当外人!
“不行吗?”
“我今天不回去,但是明天我会准时上班的。”她以为他在意的是她明天能不能上班,会不会迟到。
自从父亲生病以来,都是母亲在医院照顾,要是可以,她也想找看护来轮替,但是口袋内容物见窘,她平常只能在咖啡瘾下班后,赶过来跟母亲轮替一下,好让疲惫的妈妈多少喘口气,但这几天她忙得不可开交,别说来轮替了,就连给妈妈送顿热饭都没有,今天说什么她都希望能陪着母亲直到父亲手术平安为止。
申卫然挥挥手要她赶紧进去,别在外头吹风,车子咻地住停车场驶去。
路猷雅放弃把那个一旦决定一件事就会顽固贯彻到底的人叫回来,没辙的走进旋转大门。
路猷雅找到母亲的时候,张美桃正忧心忡忡的盯着开刀房外不断跳动的萤幕,萤幕显示着病人的状况是准备中、开刀中还是人已经在恢复室了。
她原来是个圆润乐天的妇人,丈夫卧病的这段期间她心力交瘁,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
“妈。”不敢惊动怔仲的母亲,路猷雅喊得很小心。
看到女儿出现,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般,张美桃马上握住女儿的手。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你爸进开刀房你都不关心,养女儿真没用。”
路猷雅扮起笑脸,“妈,爸会平安出来的,你别烦恼。”
“我怎么不烦恼,你爸人在开刀还没出来,护士就来要钱了。”从随身的小钱包里掏出医院的缴费通知单,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路家是平常的小康家庭。
夫妻俩守着一间家庭式小工厂养大一男一女,在无病无痛的平安时候,要维持—家用度并不困难。
现在家中经济支柱倒了下去,以前可以视而不见的问题,就会很残酷的一样样浮现。
穷人没有生病的权利!这点路猷雅很清楚。
“给我吧,我会想办法。”她故作轻松的把缴费单收进口袋,顺手拿起带来的保温壶。“妈,我熬的鸡汤,您趁热喝一点吧!”
“我不饿,也吃不下去。”跟丈夫将近三十年的婚姻,感情平淡不好不坏,但是再怎样都是丈夫,第一次开刀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要怕,第二次,所有的坚韧都被掏光了。
“我想伯母需要的是彻底的休息。”申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路猷雅身后,高大结实的他一出现如同天神,让悲情的张美桃都忘记要继续数落女儿。
“这位是……”
“我的老板。”
“我是小雅的男朋友。”
两人异口不同声,搞得张美桃一头雾水,她把女儿拉到一旁审问——
“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妈,他是我老板,不是什么男朋友。”路猷雅连忙澄清。
“真的?人长得很不错说,要是有好机会要记得把握。”再怎样,她还是希望女儿能有美好归宿的,宁可一网打尽也不可以错放一个。
“现在的我哪有心情交男朋友,要是有一定跟你说的啦。”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把母亲的注意力拉回来,早知道死活也不让申卫然上来了。
萧夏川席卷的风暴好不容易被父亲中风的事件覆盖过去,现在的她并不希望申卫然又给母亲任何不该有的冀望。
而且他为什么这么说?老实讲,除了困扰外,她内心感到一股巨大的甜蜜。
她认识的申卫然,不是个会乱开玩笑的人……不过,想当她男朋友,也不是他说了就算,总得先问问她愿不愿意吧。
“最好是这样。”看女儿说的像一回事,张美桃也不再追问了。毕竟这里是医院,她首先要担心的是丈夫的生死,孩子的事先搁一边吧。
“伯母,我看您也累了,要是您信得过我,这里让我跟小雅来就好,您回去休息,伯父出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申卫然看着路猷雅为难的表情,耳里听着她的撇清,心里百般的不是滋味,原来他在地心中就只是个付给她薪资的老板而已,其他什么都不是,不过,他还是想护她周全,就算只是她的家人……爱屋及乌,他就是见不得她的忧愁。
面对那个和她有关的问题时,他又行动比理智快速的回答了“男朋友”,说完后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心下是更笃定了。
这个位置,他要定了。
“我还有哪里可以去,房子都淹水了!说起来,我们家走的不知道是什么倒楣运?接二连三的坏事……”急病乱投医,张美桃竟然对着才见面的申卫然,叨叨絮絮的说起自家的不幸,女儿的遇人不淑……
“妈!”路猷雅脸红耳赤,简直想直接挖个洞钻进去了事。她极力想忘却的痛处又被母亲活生生的挖掘出来,一颗心又辣又痛,无地自容。
“我记得这附近……好像有间空房子。”申卫然是有魔力的,他的声音像润泽的水,奇异的抚平了母女间的摩擦。
路猷雅才要皱眉。
他却选在这时候对她露齿笑、眨眼,放电,她闹个大红脸,差点掩脸呻吟。
虽然他喜欢路猷雅对着他发怔、脸蛋泛红的模样,偏偏这里不是进一步勾引诱惑她的好地方,趁着“美男计”得逞,他动作飞快的拿出手机按了一组数字,简单扼要的吩咐了对方几句,便很快的挂断电话。
接着他坐到张美桃身边低声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只见她从一开始的推托到点头,后来居然露出温柔的笑容来了。
不到十分钟,一个面目平庸、身材却比申卫然还要高大好几倍的男人,来接走了张美桃。
“你跟我妈说了什么?”母亲的身影一不见,路猷雅忍不住要问。
“老人家都还满喜欢我的,我跟伯母说,我是个有前途的好男人,买到赚到,请她放心把女儿交给我。”
不是他老申卖瓜,几个兄弟中姑婆对他特别偏心,没有别的原因,老人家一上了年纪话就多,一件事可以重复个N次,又格外喜欢找人听她说话,他什么都没有就是有耐心,听老人家讲话认真专心的听讲不敷衍了事,这是他吃香的撇步。
买到赚到……他是人人抢着要的绩优股吗?又是同一套手法,想当初他也是这样一字不漏的把她拐去当助理,连她妈也吃这套……这叫母女连心吗?
路猷雅啼笑皆非。
“你不必这么做。”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过你放心,公寓里面家具什么都有,我吩咐了水叔,缺什么就去买了补齐。”
“你这样我还不起。”
“我有说要你还吗?”他揉揉她的发心,表情十分宠溺也十分享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好,就像我爱吃你做的点心,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对味,可是就是爱吃,我想对你好跟爱吃你煮的饭菜点心是基于同样道理。”
这是哪门子解释?
“租金我会给你的。”那附近的房子都是黄金地段吧?租金贵得吓人,她付得起吗?
“再说吧。”他不置可否。
路猷雅朝着他眉宇的坚决看了看,决定让步。跟他争辩她从来没赢过,这回看起来又是同样结果。
申卫然依着她坐,用温热的掌心包围住她的,开始漫长的等待。
她没有反对,这节骨眼,她需要这份温暖。
这一台刀从下午开到晚上九点,九点整,手术室外的对讲机响起——
“路阿土的家属,路阿土的家属在不在?”
路猷雅从椅子上跳起来。
“别急。”他的声音如水涓滴,有着安抚人心的功能。
她稳住心绪小跑步过去。“我是路阿土的家属,我爸开刀还顺利吗?”可问到后来声音仍是抖了。
“开刀过程顺利,病人上了麻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接着手术室的电动门打开,医生跟病床同时出来了。
医生宣布了令人安慰的好消息——
“开刀过程还算顺利,脑部的淤血都引流了出来,接下来就要看病人的复元能力,还有接下来的复健了。”
路猷雅喜出望外,跟着推着病床的护士来到加护病房。
“病人要在加护病房待上一些时间,每天有三个时间可以来探视。”护士交代着注意事项,把病床推进了房内。
被关在门外,路猷雅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道温暖又坚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去打电话给伯母报平安,其他的我来处理。”申卫然把她支开。
他跟主治医生还有话要谈。
刚刚他捡到一张纸条,是从走开的路猷雅身上掉下的。
从医院出来已然午夜。
路猷雅才感觉到冷意,一件温暖的墨绿驼绒外套已经覆上她的身体。
“别着凉了,你生病起来很麻烦的。”
这人,才刚要为他的体贴有些心动,他又泼一桶冷水下来……直接把后面的话省略不是简单又省事。
“走吧,去吃饭。”
“这么晚了,还有卖吃的地方吗?”她没概念。
“跟着我走就有,而且是你没吃过的好料。”有人拍胸脯挂保证。
他偏食也爱美食。
“不用吃太好。”累过头,几乎没了胃口。
“那怎么可以,不给你吃好的,明天哪来的力气替我做事?”他似真似假的说道。
“我不会因为私事耽误到工作的,你可以放心。”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自己是吧。
但是不管怎样,今天之后,她唯有付出全部心力才能回报他的恩情了。
“我不需要你特别为我做什么,你只要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可以了。”他替路阿土请了二十四小时看护,也把他转到单人病房,别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是没办法忍受路猷雅眼底的轻愁,总是想为她做点什么,让她肩膀上的担子不要那么沉重。
“谢谢。”
“如果可以,这两个字我暂时都不想再听到,朋友互相帮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这几天的表现早就值得票价了,我不是黑心老板,你总要给我一点表现的机会,我也才能留得住你。”
好员工跟好老板一样万中选一,都难找得很。
更何况,他还想让他们的关系“升级”,对侍的“规格”当然不一样。
“我不能白白欠你那么多,太多了。”朋友吗?她目光稍黯了一下。
不过负担的确是减少了,她可以有好一阵子不闲为钱发愁,免去半夜睡不好、吃不下的苦恼,可是欠下这样的人情债,要怎么还?
“小雅,你今天烦恼忧愁的事情还嫌不够多吗?我们离开医院了,放下那些,等一下好好慰劳你的五脏庙,再回家好好睡个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看着她纤细的肩膀,开朗不起来的容颜,他突然对她那远在他国的哥哥不爽了起来。
这是一种没来由的迁怒,他固执的认为,一个大男人不管怎样,在自己的原生家庭发生变故时,都该回来尽一点自己的责任。
他把路猷雅带进一家门面素雅,用艺术字体写着“香香小馆”四个大字的云南摆夷餐馆。
以为过了用餐时间应该没有多少人,不料人声鼎沸,里面热闹滚滚。
申卫然要了间包厢。
两人坐定,手臂挨着手臂,路猷雅觉得身子一下烧了起来。
幸好绾着高髻、身穿云南白族服装的艳丽老板娘,亲自进来招呼。
“申三先生好久不见了,不知道您跟这位小姐要来点什么?”
“所有的招牌菜都来一份。”申卫然叫菜叫得非常大气。
“马上就来。”
看得出来他跟老板娘颇有交情,但对他浪费的行为很不以为意。
“等等。”她是不知道老板娘额头有没有滑下三条线,倒是她看不下去。“别听他胡说,我们就两个人,麻烦老板娘拣几样有特色的菜送上来就好。”
真是看不下去,花钱也不是这样个花法,这年头不只环境讲究环保,人们对食物也应该要有适可而止的环保想法才好。
“你干么阻止我?把所有的料理都叫上来,你才知道哪一样好吃、哪一样不好吃啊?”美食可以抚慰人心,一下子看到整桌美不胜收、令人食指大动的菜,她的心情会好一点吧?
“那吃不完的呢,你打算怎么办?”
她想起他第一次到咖啡瘾,也是一口气把全部的餐点都叫齐,却没吃上几口的浪费行为,原来不是偶发事件。
“打包啊。”
在小雅面前他不敢说厨余反正有人会处理,几日相处,他了解这女人很特立独行,跟他以前交往的妹完全不同。
以前的正妹只要能带她们出门,不管血拚吃饭花他的钱绝不手软,没有人会真正设身处地为他想过什么。
当然,出手阔绰的他也不在乎那点小钱,让他另眼相看的是—份心意。
小雅很少浪费食物,不是那种不沾阳春水的女生,她节俭,身上的衣服讲求简单舒服,常常一条棉裤、T恤,素颜的脸蛋了不起涂点口红就算妆点过门面了。
老实说,一刚开始他还真不习惯这么朴素的女人,但久而久之,她的笑让他觉得舒服,两人常常一聊就忘了时间。
跟她在一起比跟那些漂亮的人形立牌要自在多了。
她不只生活独立、工作卖力,还孝顺。
“你真的打包回去,我就天天热剩菜给你吃。”
“不会吧?”他垮了脸,全身起鸡母皮。一想到自己每天每餐都只能面对回锅的发黄菜色,他宁可吃一个月的素食。
“没吃到的菜色,下次有机会还可以再来。”
“也对呴,我怎么没想到。”申卫然搔着下巴。
终于取得共识,老板娘掩着笑意出去吩咐了。
印象中,路猷雅一直认为申卫然这个人是那种不通人情世故,眼里大部份时间只有自己的男人,却意外他竟然也有这么好说话的一面。
人心真是奇怪的东西,当心存偏见的时候,不论对方做什么都看不顺眼,现在改了观感,又觉得他独一无二。
为什么呢?
第五章
说是拣几样精致的上来,七、八样菜份量还是很满,这里的菜根本不怕人吃。
微酸微甜的开胃小菜,大薄片、乔头肉末、凉拌耳丝,颜色丰富鲜亮的确把路猷雅的胃口勾引了出来。
申卫然在等菜时,用纸巾折成的纸鹤筷架恰好完工,他往她前面一摆,连送菜的服务生看见都直呼可爱。
“你把纸鹤当筷架,我们算不算烹琴煮鹤啊?”那纸鹤歪着长颈的俏皮模样像在看着用餐的人们。
“这样可麻烦了,我可能要请阿丽老板娘给我找把琴来。”
路猷雅盈盈的笑,从包包里找出一枝笔替纸鹤涂上两颗圆圆的眼珠,这下更活灵生动了起来。
“你真的会弹琴?”她不信。
“弹琴有什么难的,我以前组过乐团,我是弹Bass的一把好手,真要说,我琴棋书画外加刺绣都美到不行。”这样会不会太搞笑了?
小看他,门都没有,他可也有过热血的青年时代好不好。
“那改天有机会到钱柜去较量较量怎样?”她喷笑,笑完脸红红,山眉水眼生动得不得了。
她对乐器不在行,制造噪音唱几首流行歌还难不倒她。
“哈,你惨了,我可是绝世歌王,咱们来赌一把,输的人请吃冰。”
明明叫的菜还没上个完全,他已经想到饭后冰点了。
“我要吃刨冰,加很多芒果、芋头、红豆、草莓的那种。”一谈起冰凉爽口的刨冰,路猷雅的精神都来了。
“可以!”
接下来汽锅鸡、五香乳鸽、滇八件糕点、丽江粑粑连续送了上来,两人闻到菜香,开始转向美食,暂时休兵。
“多吃点。”
“嗯嗯。”她很努力的消灭了好吗?
申卫然却嫌不够。“吃,你不多吃一些,怎么学起来以后煮给我吃?”她煮的家常菜很对他的味。
夹一筷子的大薄片酸酸辣辣很是下饭就往路猷雅的碗堆,接着直接扳起鸡腿也归她,把她的碗堆得小山高。
她被他弄了个手忙脚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