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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不从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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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儿不由得愣了好半晌。
  真的逃不掉吗?“可是……如果我逃得远一点儿,避得隐密一点……”
  “对,你大可以躲一辈子,然后让他继续杀那些不该死的人,反正死的不是你就好了,对吧?”中年人讥嘲道。
  “但那是我……”话声蓦停,满儿倏地睁大了丹凤眼,来回扫著柳兆惠和中年人。“喂喂喂!你们……你们今天是来逼我的吗?不管我想不想做都非得去做不可吗?”
  “我们没有逼你,这是你应该做时事,因为你是汉人。”中年人大义凛然地告诉她。
  “我是汉人?”满儿简直想大笑三声给他听。“在这之前,无论是跟前或背后,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的外公、舅舅、舅妈、表兄弟姐妹,人人都骂我是满虏杂种,怎么现在我又变成扛著正字招牌的汉人了?”
  这回轮到中年人语塞了。“那是……是……好吧!不说这个,我们说绰墩山那些死难同志,他们许多都与你熟识,难道你不应该为他们报仇吗?再想想,如同胤禄那般凶残嗜血的人,留他在世上便是祸害,将来又有多少汉人会因他而牺牲?”
  又换回满儿哑口,默然了。
  其实,她跟他们那些人才不熟呢!即使是叶丹凤,彼此间的关系也是相当现实的;然而,胤禄也的确是残忍地杀害了那许多人,而且往后也必定会杀害更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柳兆惠见状,赶紧乘胜追击。
  “满儿,你知道胤禄两次对反清复明的组织斩尽杀绝,也知道他在战争中是如何残酷地屠杀敌人,但你可知道他也是雍王爷血滴子的统领?”
  一听,满儿瞬间脸色大变。“血滴子?!”那种会“吃”人头的皮袋?!
  “没错,那清狗皇帝不仅在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举棋不定,导致诸皇子阿哥竟相争储抢位,而且,面对皇子与朝臣之间乌烟瘴气的结党倾轧,都未能及时制止,反而一再的姑息包容,因此,各皇子的活动更形频繁大胆,甚至出现骇人听闻之举,这其中莫过于胤眩⒇纺汀⒇缝酢⒇范T与胤禵之间的争夺最为激烈无情。”
  柳兆惠露出轻蔑不齿的脸色。“而胤禄不仅迫害汉人,更为胤祯统领血滴子以暗害胤祯的政敌异己,甚至连自己的亲兄弟也不放过。满儿,你自己说,你真能任由如此冷酷歹毒的人活在这世上吗?”
  可笑的是,血滴子本是江南八侠的徒弟白龙道人为了对付康熙而发明的一种血腥恐怖的武器,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可到头来却反被胤祯利用来对付兄弟,铲除异己。
  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呢?
  满儿垂眸咬住下唇一声不出。为何她的心头愈来愈觉凄冷,又下雪了吗?
  “满儿,爹说了,如果你能为汉人除去胤禄,他不但会高举双臂欢迎你回柳家,更会以你为傲为荣,因为你做到了所有汉人想做却做不到的事,这也证明了你身上虽有一半满人血:心却全然是汉人的心。可若是你做不到的话,不但爹会更加唾弃你,甚至全天下所有的汉人都会唾弃你,因为你背叛了所有的汉人!”
  她背叛了汉人?
  她究竟是满人,还是汉人?
  满儿依然不吭气。
  柳兆惠与中年人默然相对片刻后,中年人突然探怀取出一柄式样奇特的扇子,雕纹格外细致精美,而且比一般扇子更宽更长。直至中年人将扇子“打开”,满儿才发觉那根本不是扇子,而是……
  “一般人只知道双刀堂的信物是堂主身边的那两把金花办纹大刀,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双刀堂真正的信物是这两把孔雀碧玉刀,是上代三合会关女侠所遗留下来的遗物。”
  中年人轻轻两下再将“扇子”回复原状,然后放在桌上推向满儿。
  “就用这个为双刀堂死难的兄弟门人报仇吧!”
  报仇?就凭她?
  “满儿,爹也等著你呢!”
  等的是她?还是等她的结果?
  见她始终毫无反应,中年人略一踌躇后便毅然道:“好吧!我就再多告诉你一些事实。胤禄的属下仍在严密追缉双刀堂与匕首会分散在各地的一千基层兄弟,以致他们四处流窜、无所适从,有不少人也因此被抓了,我本想召集他们暂时隐避到某处,可若是乱禄再次亲身出马的话,这回就真的会被一网打尽了!”
  满儿不觉轻抽了口气。不……不会吧?又要再来一次集体大屠杀?
  “还有,满儿,这事连爹也不知道,其实我……”柳兆惠一咬牙。“我也早就是匕首会的兄弟了,所以,胤禄若是继续追查下去的话,恐怕连我也逃不掉了!”
  猛然抬首,满儿惊骇地望定柳兆惠。
  “惠舅舅?!”
  柳兆惠苦笑。“是真的。”
  满儿顿时整个儿傻住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
  静坐在梳妆枱前,满儿默默地自梳妆镜里看著身后的胤禄自行更衣准备上床,因为他知道再怎么命令她,她也不会再为他动根手指头了。
  她究竟该不该杀他呢?
  为了替双刀堂与匕首会报仇,也为了他冷血嗜杀的个性,以及他所犯下的那一桩桩血淋淋的大屠杀,更为了将来会被他杀害的牺牲者,还有她的舅舅,她的确应该杀他。可是……
  金禄曾经对她那么好,曾经是她唯一的朋友,曾经带给她一段充满欢笑的日子,即使是现在的胤禄,他原也可以任由她与那些双刀堂的兄弟们一块儿被杀害,或者随地乱丢放任她自生自灭,但他没有,他仍然将她视为妻子,不在意她的杂种血统,不在意她对他的敌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但这是他对她的好,她无法不承认。
  为公,她应该杀他;为私,她不应该杀他。
  她究竟该不该杀他呢?
  更重要的是……
  她下不下得了手杀他呢?
  那张娃娃脸仍是金禄,但那副冷漠的表情是胤禄,那一举手一投足的习惯性小动作是金禄,但他散发出的那身凌厉气势是胤禄。
  他是金禄,也是胤禄。
  她下不下得了手呢?
  “胤禄。”
  “嗯?”
  “雍亲王的血滴子是你在统领的吗?”
  “是。”
  “你……很爱杀人?”
  “是。”
  梳妆镜中,两人目光相对。
  “如果我请你不要再杀人,不要再去铲除反清复明的志士,也不要再为雍亲王统领血滴子,你……”她的眼神注满了央求,她的声音更是流露出无尽哀恳。“可以听我的吗?”
  “不可能。”他的回答不轻下重,不疾不徐,却清清楚楚地表达出无可改变的绝对性。
  “那……”下唇轻啮,她又低低道。“如果是我的亲人,无论如何请你不要伤害他们,即使他们是反清复明的志士……”
  “不可能。”
  牙根一紧。“如果是我最亲的亲人……”
  “不可能。”
  她忍不住发火了。“难道一定要是你自己的亲人,你才……”
  “也不可能。”
  满儿呆了呆。“连你自己的亲人都不行?那……那若是你的孩子……”
  “还是不可能。”
  “欵?!”她不觉失声尖叫。“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能放过一马?”天哪!他果真是如此冷酷到六亲不认吗?
  “该死的就该死,”他的神情始终保持一贯的冷漠淡然,既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即便是我的长辈、兄弟姐妹或儿女,只要我认为该死,我就杀,绝不容情。”
  一声抽气,满儿的双眸骇然大睁。
  即使是他的长辈、兄弟姐妹或儿女,他都不放过?!
  不,他不是金禄,这个人绝对不是金禄,他是嗜血残暴的十六阿哥胤禄!
  就在这一刹那,她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
  于是,她不再犹豫,紧紧抓住镜中的影像,看著他来到她身后攫住她双肩,顺著他的手势,她徐缓起身,并回过去与他面对面。
  他开口欲待说什么,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玉桂的声音。
  “爷?”
  胤禄很自然地侧过睑去面向门,并开口问:“什么……!!”可话才问一半便猝尔中断,并闪电般收回两眼来盯住满儿。
  “回爷,查总管要玉桂提醒您,后天儿是密妃娘娘的寿辰,您得准备著。”
  “知道了。”胤禄的声音就如同他的脸色与眼神一样,很平静。“你下去吧!顺便叫塔布来。”
  “是,爷。”
  脚步声迅速远去,胤禄仍俯眸盯住睑色苍白的满儿,读取她眼底的痛苦、困惑、懊悔、无奈与不知所措。
  “我……”满儿舔了舔唇办,沙哑地说:“必须这么做,可是我并没有忘了金禄对我的好,还有你对我的照顾,所以我会陪你。”反正她也逃不掉,即使逃掉了,也不见得会更好,因为除了金禄和胤禄,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对她好了。
  她正想退后,谁知那双攫住她两肩的手却更坚定的使她无法动弹,望著那丝缓缓自他唇角流下来的血,她心头一痛一紧,愈加挣扎著要退开。
  天,让她先死吧!不要让她亲眼看著他死啊!
  “放开我,我说了我会陪你的,放开我呀!”
  伹他不放,也不语,依然紧盯住她,盯得她愈来愈心慌。
  不,不要这样看她,她从来没杀过人,都怪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实在太过残酷无情,才使她愤然下了手,但她到底是如何下手的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只知道一瞬间后,事情就结束了,同时,她也后悔了。
  “放开我,我要……”
  “爷,塔布在。”
  “进来。”胤禄终于又开口了,嘴角溢出的血也更多了。
  塔布应声推门进入,只一眼,便吓得差点没晕过去,“爷!”他惊叫,继而震怒地瞪向满儿,“你这个该死的贱女人!”他怒吼著冲过来,打算一掌将柳满儿活活劈死。
  “住手!”
  塔布及时停下挥出去的掌势,疑惑地转过眸来,“爷?”再一眼,他更是惊恐地扭头朝外大吼,“来人啊,叫太医,快叫太医呀!”顾不得惩罚凶手,他手忙脚乱地扶住了胤禄。“爷,您请放手,塔布扶您到床上去躺著。”
  胤禄的身形晃了晃,两手却仍旧紧抓住满儿不放。
  “塔布,”他的声音也依然很平静。“替我保护福晋,不要让她伤害到自己,也不准任何人伤害到她,听懂么?”深邃的眼神毫不稍瞬地迎视满儿惊惧又困惑的目光。“发誓用你的生命保护她,不许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连一根寒毛都不许!”
  塔布憎恨又不解地瞪住柳满儿。“可是,爷,是她……”
  “发誓。”
  “爷……”
  “发誓!”
  塔布拉回眼来看著胤禄嘴里奔流出更多鲜血,不禁心慌意乱又无可奈何地跺了一下脚。
  “塔布誓以生命护卫福晋!”他不甘心地发下了誓言。
  “很好。”
  胤禄眸底浮现满意的神韵,而后松开了手,倒下,满儿惊恐地瞪著他胸前那两支直没入柄的刀把。
  她到底做了什么?
  “太医,爷的伤势如何?”
  “十六阿哥的伤势很严重,两刀俱都已深入内腑,非常危险,但最糟糕的是刀上淬了毒,这种毒卑职没见过,只能暂时压制,却无能解毒,倘若在三七二十一天之内找不出解毒方法的话,届时,即使十六阿哥的伤势能脱离危险,恐怕也是……”
  “该死的女人!”塔布恨恨地道。
  “卑职先告退,卑职要去找其他同僚,有位徐太医对毒物这方面很有研究,卑职以为他应该有办法。”
  “那还不快去!”塔布低吼,太医急忙转身要离去,怱地又想起什么似地唤住太医。“等等!”
  太医扭回头来。“是?”
  “你……”怱又收口,塔布欲言又止地咬了咬牙。“不,没事,你快去吧!”
  没错,堂堂皇子阿哥被刺杀这般严重的事,太医绝不敢不禀告皇上,而他则不会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因为这是那个女人罪有应得,她别妄想伤害了爷还能逍遥法外!
  当然,这也不能算是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他会护卫福晋,但若是当今圣上要抓人的话,凭他一个小小的阿哥府侍卫,哪有辙,对吧?
  为什么?
  胤禄为什么要保护她?
  她要杀他呀!他为什么还要保护她?
  而且,那张童稚纯真的脸上甚至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她看不出他深黝如瀚海般的眼里到底有什么,但他的神情很平静,声音更平静,仿佛他天天都嘛这样挨上一、两刀,比吃饭还稀松平常。
  她不明白,真的下明白!
  “福晋,皇上派大内侍卫来‘请'您了。I
  是么?
  那就来吧!
  不为胤禄,只为金禄,她要陪金禄…………
  她到底做了什么?
  第五章
  ……我也想要有个人能真心对待我,不在意我是汉人、满人或什么乱七八糟人,他只在乎我这个人,真心爱慕我、眷恋我,愿意为我生、为我死,那么我也不会在意他是满人、汉人或什么乱七八糟人,我也会真心去对待他,愿意为他生、为他死……
  依稀仿佛,他似乎又听到满儿的悲怆哭叫声,悄悄灼痛了他从未有过任何感受的心,波动起一股陌生的情怀,牵动他的心,撕扯他的魂,令人战栗、教人不安,直至那情怀震荡了他整个人,超脱出他所能控制的界线,终于使他下定决心要把她留在身边,不计任何代价……
  “爷?”
  一听到呼唤他的声音,胤禄感觉颇奇异,好像有人从另一个世界呼唤他似的,然而紧跟著,却是一阵椎心刺骨的痛楚迅速淹没了他,使他几乎又失去了知觉。他急促喘息苦,咬牙硬撑过这阵痉挛似的剠痛,以及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稍后,他始吃力地撑起眼皮子,第一个感觉是虚弱,虚弱到他不想再继续撑开眼了;但他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所以,他强行睁开了眼,头一眼人目的便是塔布忧虑的脸,然而,他最想问的是……
  “福……福晋呢?”
  愣了一愣,担忧的眼神立刻心虚地挪开了,“福晋?呃……她……她……”塔布呐呐道。“福晋她……她……”
  胤禄立刻知道有什么不对了。“说!”
  塔布震了震,头儿低低垂下。“皇上派大内侍卫把福晋抓到天牢里去了。”
  无神的两眼怱地射出两道犀利的威棱,“你、说、什、么?”胤禄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下巴几乎贴在胸前,  “福晋……福晋被皇上派来的大内侍卫抓到天牢里去了。”塔布的声音更低。“可这也不能怪塔布啊!是……是皇上的旨意嘛!”
  胸口沉重地喘了好几喘,“你……你滚开!”胤禄低弱地怒暍。
  猛然抬头,塔布惊惶地望住胤禄。“爷?”
  “滚、开!”
  眼见胤禄狂怒的神情,塔布不禁骇得慌慌张张跳开。
  “爷……爷……”
  不再多看他一眼,胤禄迳自转注守候在床尾的人。“乌……乌尔泰!”
  身躯高大魁梧得像座小山,个性却笃实稳重又异常沉默寡言的乌尔泰急忙趋步上前。“爷?”
  “扶……扶我起来!”
  明知胤禄不宜妄动,但只知服从上命的乌尔泰仍小心翼翼地扶著胤禄坐起来。可仅仅是如此而已,胤禄便已全身瘫在乌尔泰怀里拚命吸气,险些又晕厥了过去。好半天后,他才又下达另一个指令。
  “扶我……下床!”
  “可是爷,”眼看乌尔泰真的要扶胤禄下床,塔布在一旁急得直跳脚。“您不能下床呀!”
  但没人理会他。
  “乌尔泰,去……去叫人准备……轿子……我要到……天牢!”
  两天了。
  她真恨这种等待,为什么不乾脆将她就地正法就行了?
  反正她也不怕死,更不想逃出去,逃出去又能怎样?
  如今在那些汉人眼里,她是比以前更不堪了,不但有满人血统,还嫁过满人,以往都没有人肯接纳她了,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除了金禄和胤禄,这世上还有谁能不在意这一切而对她好呢?
  没有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这样了。
  不过没关系,管她是汉人或满人,只要有金禄和胤禄曾对她好过就够了。
  所以,她并不是怕死,而是待在这儿愈久,她就愈想念金禄,真希望时光能倒退回到那时候,当时她并不知道那将会是她生命中唯一仅有的快乐时光,否则她一定会更珍惜的。
  纵然金禄欺骗了她,但在那段日子里,即使当时没什么特别感受,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对她确实真好,特别是新婚后那两个月里,她真的很快乐,觉得自己终于有所归属的感觉真的很好。
  甚王是胤禄也可以说是对她难以置信的好,对于一个杂种叛逆而言,能够成为一个堂堂亲王福晋,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特别是如他那般嗜杀的人,不仅放她一马,还携同她回来享尽荣华富贵,这更是匪夷所思。
  然而,他就是这样带她回来了,就是这样让她在一夕之间登上作梦也想像不到的尊贵宝座,不在意是否会有任何人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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