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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是他告诉我说你还在这里水深火热,所以我才顺道过来‘探望’一下。”说完,他故作东张西望的模样。“原来这就是你们的分公司……”
“你有完没完?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林时硕回神过来,盯著她的双眼。“我的目的?”
“对,目的。你来干什么?是故意来气我,看看能不能把我气死,好减少一个敌人,是这样子没错吧?”
瞧她自顾自地说了一长串,林时硕情不自禁笑了出声。
“谢谢你提醒我,连我都没想到这点。”
“废话少说,你到底来干嘛的?”她杀气腾腾的,只差没有伸手揪扯他的领口质问而已。
“不知道。”林时硕耸耸肩,俯视著她。“想来就来,没想过要来干嘛。”
他决定顺从最原始的本能,找借口这种事太麻烦了。
忽然,石靖轩没了反应。
“你……”久久之后她才醒神过来。“你未免也太失礼了,身为一家公司的总经理,随随便便就跑到敌对厂商的公司来──”
“我不是以总经理的身分来的。”他打断了她的话。
石靖轩愣愣地看著他好一会儿,忽然别过头去。
“随你高兴。”
说完,她迈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不请我进去坐?堂他在她身后问道。
石靖轩则是自顾自地走进了办公室里,不搭理他。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将门带上,而是任由门扉敞开著。
这让林时硕忍不住低下头,露出了微笑──而且跟上前去。
他很安分。
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翻著财经杂志。
但安静并不代表就能让石靖轩不分心。
装潢典雅的空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偶尔传来指尖敲击键盘的声响,或者是纸张相互摩擦的嘶嘶声。
林时硕又翻了两页。
“够了。”石靖轩忽然收起手,交叉在胸前,瞪著他看。“你在这里我没办法做事。”
闻声,他将杂志放低了些,视线越了过去。
“需要我帮你做吗?”他问得无比认真。
“你少跟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难道你听不出来这是在‘送客’?”
林时硕静了静,道:“上次那件洋装还喜欢吗?”
“你……”见他不偏不倚一脚踩在地雷上,摆明就是想引爆它。“你一定是计画在今年年底之前把我气死,不然就是非得把我气到中风你才甘愿!”
她甩头,走到门边,一副“你给我滚”的姿态。
见她仍然是那种应付仇敌的模样,林时硕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他考虑了几秒,由沙发上站起,将杂志摆回了架上,走到她身边。
“那张纸条呢?”
他低头,凝视著对方。“如果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的话,应该是被你撕掉了吧?”
石靖轩扬起冷笑,随即又板起脸孔。“既然你很清楚结果是什么,那就请你不要再做一些幼稚的事。例如现在。”
“幼稚?”林时硕皱了眉头,脸上努力保持著微笑。“我吻你的事叫作‘幼稚’?”
“别把那件事情挂在嘴边!”
她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话。“做事毫不经过思考,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这不叫‘幼稚’吗?”
“啊,原来这就是你的定义。”
他哈哈笑了一声。“那么,经过深思熟虑,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再动手去做,这就是‘成熟’?”
“你只是在挑语病,一点意义也没有。”她别过头去,不想正面回答。
“那你挑我毛病就有意义了?”
“你真无聊。”
石靖轩吁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著他。“嫌我挑你毛病,你何必来这里自讨苦吃?”
虽然明知道跟这家伙争辩一点好处也没有,但她就是无法自制。
只要一对上他,她就毫无理性可言。
她刚才其实可以用一通电话就让警卫把他赶出去,也或者可以甩上门请他吃闭门羹。
但是她没有。
为什么她没有?她自己也不明白。
林时硕静静地凝视著她,无力感浮上心头。
他或许可以套用以往的经验,好言好语地来应付这个女人,暂且不论是否可以减低战火底下的伤亡率,而是他根本就做不到。
他无法对著她的脸说出“好好,别生气了,下次带你去哪里玩”,或是什么“这个星期日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这种比废话还不如的东西。
这个女人不同。
“你……发呆发够了没?”
石靖轩出声唤醒他,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它处。“我还有很多工作,不希望我叫人来把你架出去的话,请你自己看著办。”
当然,“很多工作”是借口,其实她二十分钟就可以搞定。
“发够了。”
林时硕抿抿下唇,向门外跨了几步。
“还有……”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
“又有什么事?”石靖轩露出疲惫的神情。
“来这里的路上,经过一家还算满有名的蛋糕店,我有顺便带了一些小点心过来给你。”
他指了指电梯前的柜台。“就放在那张桌上,你饿了的话,多少吃一迪一吧。”
说完,他转身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电梯一直都停留在这一层,他不需要多余的等待,就可以滚离她的视线。
石靖轩则是站在办公室门边,怔怔的回不了神。
她不确定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是因为她气过头,所以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幻听或是幻觉?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提步走向柜台。
鞋跟踩在冷硬大理石上的声响,在这个空间里忽然显得空洞单薄。
果然,不是幻觉,也不是幻听。
那儿摆放著一只包装精致的纸盒子……
不对,那家伙不可能这么好心,一定又是另一桩整她的戏码。
想到这里,她哼笑了一声,伸手打开了那只盒子。
里头摆著三个小蛋糕,分别是巧克力、水果口味,另一个……她看不出来是什么。
石靖轩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好像刚才的怒火才是幻觉似的。
她忍不住去回想著:晚餐吃过了吗?
好像还没。工作一忙就被她给忘了。
她伸出手,以指拭了一团巧克力奶油含在嘴里溶化,确定了这不是整她的戏码,而是真真实实的巧克力蛋糕。
……虽然她还没有办法确定这蛋糕有没有被下药就是了。
忽然,她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顿时之间,她好想就这么熄灯回家,管它什么重要的工作。
但是,那只是想想而已。
她迅速抽来一张面纸擦干净了指头,再次走回办公室里。她还有未完成的工作要做,绝对不会为了短暂的念头就耽搁一切。
坐回了辨公桌前,石靖轩重新振作精神。
味蕾上依然有巧克力的香甜。
第五章
“妈?”
一走下楼就见欧阳丽坐在客厅里,石靖轩不禁露出惊愕的神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半夜。”她冷冷地回了一句。
刻薄的唇瓣几乎没有明显的开合。
“那怎么不多睡一点?”
石靖轩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看著那张即使是上了年纪、却仍然不失韵味的脸孔。“还是一大早又有事要忙?”
欧阳丽这回连话也不吭,只是轻轻抬起头,瞥了石靖轩一眼。
“最近那几件订单是怎么回事?”久久,她才开口问出,同时伸手拿来瓷杯啜了口热茶。
“订单?”石靖轩皱起眉头,压根儿不知道那几张单子怎么了。“你是指‘凌石’最近接到的那几张?”
欧阳丽既没点头也没回答,只是冷眼盯著她瞧了好一会儿,瞧得石靖轩浑身觉得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事?有什么我应该要知道的吗?”石靖轩忍不住开门见山问出口,她最受不了这种被别人当傻子的场面了。
被她这么一问,欧阳丽才慢条斯理的移开目光,缓缓启唇:
“做生意做到要让敌对厂商放出同情票,你让石家的面子往哪里摆?”
“同情?”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让对方同情?这可能吗?向来都是只有她会同情对手,从来没有人有那种“资格”去同情她。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曾经撞到什么而昏倒,以致于记忆产生断层。
“看样子你是没看出来。”欧阳丽笑了一笑,将瓷杯放回了杯垫上,动作始终优雅。“如果你连这点小动作都看不出来,我看你是倒退走了。”
母亲的话让她有些惶恐。那就像是习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主控权,忽然被一个看不见的对手给偷走一样。
石靖轩若有所思的、很努力地回忆著这几天下来所发生过的大小事。
忽然──
昨天夜里那几个摆在纸盒里的小蛋糕顿时浮现脑海。
“该不会……”她恍然大悟,抬起头来看著母亲。“那些都是‘擎佑’转过来的?”
“没想到你现在才发现。”欧阳丽低下头,继续翻著她手上的杂志。“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背后嘲笑你,笑你先是抢不到别人的单子,最后还让对方施舍单子来给咱们──”
“我知道了。”石靖轩猛然站起,打断了欧阳丽的冷嘲热讽。“我会去公司弄清楚,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说。”
语毕,她拿了自己的提包就想往大门走。
“还有一件事,”欧阳丽出声叫住了她。“秀华是不是最近又在替你安排什么相亲?”
她指的是石靖轩的婶婶。
“没有。她只是喜欢挂在嘴上说说而已。”石靖轩别过头,一心希望话题快点结束。
“那就好。”欧阳丽点著头,目光从未停留在石靖轩身上。“下次如果她想再安排那些有的没的,就直接说你不需要。”
石靖轩没有辩解,也没有反驳。
“那种丝毫没有意义、也没有利益的婚姻,让你胡闹一次就够了。”
“你没有权利评断我的婚姻。”她出声阻止欧阳丽继续往下说。
欧阳丽瞄了她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回到杂志上。“反正那是事实,就算没有我的评断也不会改变。”
石靖轩静静的,不想表示什么。
在这个作风一向强势的母亲面前,表达自己的想法只会让自己的伤势更加严重而已。
所以,她什么也不想说。
她只是掉头,转身笔直走向大门。在这个“家”里面,自己的想法向来都不重要。
跨出家门一坐上车,她立刻拿出行动电话按了几下,找到了“那家伙”的号码。
毫无犹豫的,她按下了拨出键,将话机紧贴在耳边等候。
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响起。
与秘书之间的对谈骤然被打断,他停顿,找出了手机。
“喂?”他没去看是什么人来电。
“你让出订单是什么意思?”
彼端劈头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认出了她的声音,林时硕先是愣了几秒。“你弟告诉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是他第一个念头。
“是谁告诉我的不重要,”石靖轩粗鲁地将手提包扔到旁座。“你放出那几张单子是想怎么样?想让我更难堪?”
林时硕静了一会儿,身子微微往后仰,倚躺在沙发上。
“你到底在想什么?什么叫作让你更难堪?”
“不是?”石靖轩哼笑一声,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车窗外头。“那你倒是解释一下,好好的几张单子,没事何必转到我底下?”
听了她的话,让林时硕顿时了解到──要这个女人好声好气跟他说上几句话,根本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抢你的案子你不高兴,”他深呼了一口气,垂下头。“现在让案子给你你也不高兴。你干脆直接告诉我好了,该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什么都不必做!”石靖轩无法压抑地吼出口。“我求你,什么都不要做,我只拜托你别在我背后搞小动作就好!”
话一说完,她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立刻切断了讯号。
手机里仅剩下寂静。
林时硕仿佛像是吃了一记闷棍,顿时脑海里一片空白。
“怎么了?”
岳安琪唤了他一声,手里还拿著方才讨论到一半的文件。“是‘凌石’的总经理吗?”
“没什么。”林时硕醒神,将行动电话收回西装口袋里。“对方只是打来放话……大致上说他们不需要同情什么的。”
语落,他撑起笑容。
岳安琪则是没有答腔。
“继续吧。”他拉了拉西装领口,身子倾前了一些。“刚才说到哪?”
“说到这里。”
岳安琪将其中一张文件递到了他眼前。“这一部分上次评估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细部的进度,可能要请相关部门的主管开一次会才能有更清楚的情报。”
“这个部分,时间你去安排,理论上我应该都可以配合。”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满桌待完成的工作上。
然而在他的后脑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儿蠢蠢欲动著,只待他稍微一恍神,那东西就会全盘占据他的思考,最后化成了某个人的身影。
他很清楚。
所以他连一刻也不想放松。
但是他无法不去想像,难道他的所作所为最后都只能解释成“在她背后搞小动作”?
她是当真这么认为?
不,不可能。
在商场上厮杀这么久的女人,没道理分辨不出善意与恶意的差别。
“总经理?”忽然,一声叫唤中断了林时硕满脑的杂思。
“抱歉,”林时硕如梦方醒,轻咳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会议里,而且整个上午的忙碌记忆,在此时想来却变得如此虚幻。“刚才我在想别的事,你说什么?”
“刚才提到了这个获利曲线,我预计在第四季的时候会稍微下滑一些,这个和市调公司做出来的有点出入,所以到底哪一个误差值比较高,我想我们还是需要再深入考量。”
中年男子在白板前比划著。“所以,如果预算许可的话,我希望能再有两个星期来做这个动作。总经理的意见如何?”
林时硕静了几秒,硬是斩断内心里的烦躁。
“时间我要再仔细考虑一下,我明天会给你答覆。”他抬头,给了结论。
不行。
这样下去,他会先自毁,而且会更加自责。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无力感。
明明有更想去解决的事,他却困在无尽的会议里脱不了身;明明有更想去厘清的头绪,他却连脑袋也得被无关紧要的人占用。
原来,想逃走的感觉就是如此单纯而已。
他到这一刻才确切地明白体会。
“威士忌,不加冰。”
林时硕坐上吧台前的高脚椅,向里头的男人说了一句。
“干嘛脸臭得像大便一样?”
黄圣昂笑了一笑,转身倒了杯威士忌递给他。“公司业绩又被抱怨了?还是你又跟你爸杠上?”
林时硕伸手扯松了领带,叹了一息。“都不是。”
“都不是?”
“就是因为都不是才惨。”
他拿来酒杯啜了一口。“诺伦呢?那家伙今天休假?”
“嗯,休假。”黄圣昂倒了一杯水,摆在威士忌旁。“所以是出师不利了?”
“什么出师不利?”因为酒烈了皱起了眉头,同时也因为疑问。
“你最近不是在追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
话一问出,林时硕险些呛到。
“你……”他咳了几下,取来旁边的白开水灌了几口。“你是故意摆这一杯在旁边?”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黄圣昂耸耸肩,一脸事不关己。“所以,诺伦说的事是真的了?”
“哪有什么真的假的。”他将水杯摆了回去。“我只能说年纪大的女人真的很难搞。不管你做什么,她都可以把它拿来当作攻击你的理由。”
“年纪比你大很多?”
“嗯……”林时硕侧头想了一会儿。“八、九岁吧。”
黄圣昂静了几秒,像是受了小惊。“……原来你哈欧巴桑?”
“不不不,”林时硕频频摇头。“你要知道,魔鬼通常都保养得很好,绝对让你看不出对方是修练千年的妖怪。”
“也对。”黄圣昂扬扬眉。
“你呢?”林时硕伸手拿来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前妻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老样子。”
对方耸肩笑了一笑,明显不想多谈。
“这样真的好吗?”林时硕略皱眉头,看了对方一眼。“不积极一点的话,搞不好下次运气就不会这么好了。”
黄圣昂却笑了出声。
“你还有闲工夫管我的事?上次要合并公司的事情不是还没解决?现在又加上一个难搞的女人……”
“啊!”像是被提醒了什么,林时硕惊叫了一声。“说到这个,差点忘记还有一件事要问我家的老头。”
边说著,他伸手拿出行动电话按了几下。
忽然,他愣住。
一封来自石靖轩的简讯,尚未阅读过。
不过发送的时间是昨天深夜的事了。他从一大早就开始忙到刚才,根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