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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国烈改变话题,“我想要再生一个女儿。”
“啊?可是我们已经有小诗了……”
“女儿贴心嘛!永远不嫌多。”
“你真是的……”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病床上相依偎的两人稍稍分开,不过这才发现进来的人,正是他们一直在谈论的小诗。
小诗奔向病床,“爸爸、妈妈。”
汪语茉高兴的坐起身,看着女儿。
这个女儿一直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她哀伤绝望时陪着她,在她高兴喜悦时陪着她。
人是方进与魏平带来的,方进说:“老大,老爷跟夫人已经先回去了,我想你们这里应该还欠一个小孩吧!就把小诗带来了。我们先走了,你们一家团聚吧!”
严国烈笑了笑,关上门,回过头却看见语茉已经抱着小诗,像是在说悄悄话。这彷佛仙境一般的画面,就出现在他眼前,真的好美。
小诗突然看向严国烈,“爸爸,我要妹妹喔!”
汪语茉笑着,严国烈也笑着,看来小诗已经知道自己要当姐姐了。
严国烈拉过椅子,坐在病床旁,“那如果生出来的是弟弟怎么办?”
看着妈妈,又看着爸爸,小诗想了想。“那你跟妈妈再生一个!”
严国烈与汪语茉哈哈大笑,小诗也笑着。幸福突然这么靠近他们,就在身边了。
汪语茉再度怀孕,让严国烈更慎重的考虑赶快将她娶进门的问题,这已经是很确定的事,甚至早在多年前就该做的事情。
最近他真的是满面春风,不但准备再度当爸爸,公司营运状况也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发现似乎还是有人在窥探着他与语茉的生活。
不知道是谁,在还没确定的情况下,将他们可能结婚的消息传出去。
董事会那些老头又想关切他,问他是不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总经理,你要三思啊!”
“就算你真的喜欢她,但不一定要娶进门,因为娶了她,后患无穷啊!”
“我听老爷说,那个女孩是个好女孩,那就让她委屈一点,不要真的办理结婚。”
“是啊!不结婚,至少还有模糊空间。”
“这段日子以来,严老太爷一直挡着,不让媒体报导这件事,但不代表能挡一辈子……真要结婚了,那恐怕任何流言蜚语,甚至恶意中伤,都抵挡不了了……”
“总经理,你真的要多想一想……”
那是那一天董事会的会议内容,很温和,严国烈是这样想的。甚至也可以马上推断出,这些董事说不定就是在爷爷的授意下,来向他劝说。
更可以推断,这些话也就是爷爷的话,他松动了,可以接受语茉,但在严国烈看来,这还不够。
严国烈的语气很平和,不再对这些人发飙,“我说过,这是我的私事,我不希望在公司里谈论。既然是私事,媒体也没有立场评论,大家不用杞人忧天。”
他是这样想的,只要他跟语茉信心够坚定,没有人可动摇他们,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只要他们坚定信心,任何风暴都撼动不了他们。
只是他一直忽略了,汪语茉始终身处在这场风暴中,没有离开过,她受到的伤害是他很难想象的。
那天,小诗跟着爷爷、奶奶出去玩,说是增进祖孙感情。严父、严母带着小孙女,住到山上的别墅去享受祖孙之情。
严国烈与汪语茉两人则是决定趁着汪语茉怀孕才四个多月,肚子还没有大起来,一同出游。
严国烈开着车,载着汪语茉,离开喧哗烦扰的北台湾,来到了东部,行驶在海岸公路上,看着宽阔的海洋。
他们准备前往花莲,在那里度假,这是他们自认识以来,第一次有机会出游,彼此都很兴奋期待。
车外阳光洒落满地,有着难得的冬阳;车内气氛平静,音乐不停流泄,汪语茉舒服到快要睡着了。
“先睡一下,再一个小时就到了,到了我再叫你。”
“不用啦!我想陪你,你开车需要人陪,不然你睡着怎么办?”
“开玩笑!我现在可是载着我老婆跟未出生的儿子,怎么可能睡着?我非得专心开车不可。”
她笑了笑,依旧张开眼睛看着前方,有时候会看向他,开口跟他说话,提振他的精神。
可就在这时,严国烈突然紧张起来,这可以从他突然加重踩下油门可见端倪。
这样的他,让汪语茉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吗?”
严国烈抿紧唇,过了约十秒才开口,“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汪语茉心一惊,立刻回头看向车后,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辆车,甚至看见车上一闪而过的闪光灯。
汪语茉吓得赶紧坐正,声音颤抖说着,“好……好像是记者……”
“混帐!”严国烈大骂,并且再加速向前驶去。
汪语茉很紧张,一直紧抓着抓杆,一手下意识的抱着自己的肚子,这已经是她的习惯,遇到危险,她都会先保护自己的孩子,即便这个孩子与她连成一体,她受伤孩子也逃不过,但仍决心保护孩子。
“语茉,抓紧!我会开很快,这样才能甩掉他们。”
“哦……”
严国烈眼神冷酷,心里又气,这些记者,他以为他们早就对自己没有兴趣,没想到这次出游竟然被跟。
但就在此时,后头那辆厢型车竟然也加速,行驶到逆向车道与严国烈的车并排,他们拉下窗户,大声对外叫喊──
“严总经理,请停下来让我们采访,请问您隔壁坐的是汪语茉小姐吗?你们打算要结婚吗?娶这样的女人严老先生会答应吗……严总经理……”
严国烈开着的是跑车,当然不可能允许其他车子在他面前狂妄嚣张,他再度踩下油门,车子向前奔去;可是对方仍不死心,继续往前紧跟。
“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早知道就不要出门了……为什么这些人都不肯放过她?难道她不配拥有幸福吗?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严国烈说是这样说,心里却恨极,回到台北后,这些人一个都别想全身而退。
然而,紧跟的车子竟然使出撒手锏,车子一段加速之后,竟然直接转动方向盘,超车到严国烈的车子面前,然后车子一打横,直接停在他面前。
这一下可不得了,严国烈与汪语茉都吓了一大跳,严国烈的车子时速高达一百,根本煞不住,他也转动方向盘,完全来不及反应,直接朝山壁撞去。
“啊──”
“语茉──”
车子迅速撞上山壁,因为冲击力道过大,甚至翻转,严国烈想都没想的抱住一旁的女人,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而汪语茉依旧抱住自己的肚子。
最后车子三百六十度倒了过来,就这么翻躺在道路上,现场一阵烟硝弥漫,同时一种恐惧的氛围悄悄蔓延。
车内的汪语茉完全倒在严国烈怀里,手还依旧护着自己的肚子;严国烈全身撞击,相当疼痛。
但最让他感到痛楚的,是他看见在自己怀里的女人,那不断从额际与嘴角流出的鲜血,几乎沾满了自己的衣服。
汪语茉逐渐失去意识,嘴里只是喃喃念着,“阿烈,对不起……”
“语茉──语茉──”他有气无力的喊着,却唤不醒已经昏迷的她。
最后,严国烈无法再撑下去,也陷入了昏迷……
第八章
汪语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全身几乎都要散了,从四周延伸而来的痛楚……其实要说是痛楚,不如说是疲累。
她好累、好累,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想醒,但是醒不过来,只能用力爬着,想要爬出这噩梦。
不行!她有孩子,她肚子里有孩子,她不能醒不过来,这样子孩子会醒不过来……
“唔……”汪语茉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睛,发现光亮刺眼,但是她不怕,她必须醒过来,不能再闭上眼睛……
终于昏迷了整整四天的汪语茉清醒了,身上带有大小伤的她,终于保住一条命。
只是她一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病床上,她心一惊,立刻抱着肚子,不停呼喊,甚至哭泣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老天!我的孩子没有了吗?我为什么在这里……”她哭泣着,让她的身体更是疲弱。
这时,身旁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将汪语茉从无意义的恐惧中拉回。
“孩子还在,医生跟我保证了,孩子绝对没事。”
这个声音安抚了汪语茉的恐惧,也让她冷静下来,但是当她看向声音的来源时,心里不禁一沉。
是他!阿烈的爷爷……
这个场景就好像是当年,他在警局里一样。只是随着时光流逝,她长大了,他则变老了。
严志雄拄着拐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病床上的女人。
没想过会再见到她,这个女孩,当初与她只能算是一面之缘,而且当年的自己根本急着想解决掉这个女孩,不让她阻碍到自己孙子的前途……
但现在再看着她,发现她似乎没这么讨人厌,尤其她刚刚一醒过来,想到的不是自己身体的状况,而是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段时间,严志雄一直拿不定主意,究竟该怎么处理她?或许心里真的对她有愧疚。
想起她竟然一个人在牢里生下孩子,严志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过来的?或许就连像他这样的男人都做不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汪语茉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头上包着纱布,身上也有许多的伤痕,但精神确实已经恢复。
看着他,她知道自己应该恨他,若不是他,她不会被陷害下狱,不会被迫与阿烈分离,许多的哀伤、悲痛,统统不会发生。
可是此刻的自己,看见眼前这个老人,竟然一点也恨不了。撇开他是阿烈的亲人不说,她慢慢了解,他只是一个疼爱孙儿的老人。
“为什么不说话呢?”
汪语茉突然抬起头,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过的事情,怀疑起严志雄为何会在这里。
是阿烈怎么了吗?难道他……“阿烈没事吧?”
“他没事,虽然还没醒过来,但医生说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他为了保护你,左手骨折,肋骨也断裂,不过安全气囊发挥了作用。”
汪语茉噙着泪水,为他受这么重的伤而伤心,那些伤势彷佛是在她身上,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我要去看他。”
汪语茉才想下床,但严志雄并未阻止她,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们现在……各自住在不同的医院。”
汪语茉全身一抖,看着他,良久不语。
过了将近一分多钟后,这才慢慢的开口,“你又想……重复一次当年的事吗?”
严志雄垂下眼睛,“老实说,我很想,不过事实上,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你们的事情。”
汪语茉发抖,“你怎么可以……难道我被关了五年,还不够吗?”
严志雄看着她,这次他的眼神里没有轻视,也没有看不起,他甚至开了口,“我没有办法!你看看这一次,你们会被狗仔队跟这么紧,甚至发生车祸,就是因为那些人对你们……甚至是对你有兴趣。”
“……”他不用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已经针对那家媒体施压,不用一个礼拜他们就会关闭。可是这种事情,难以预防,因为他们确实是针对你来的,你有前科……”
她放声大吼,语气夹带着哭泣声,“我有前科是谁害的……是谁……还不是因为……”
她不停哭泣,完全不能自已的陷入伤心,只是她更清楚,她的伤心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
也就在这一刻,她更深切的体认到,她跟阿烈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会放过她,除非她彻底消失,否则彼此永无安宁,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她是否能够重生。
严志雄叹气,“我知道当初的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陷害你,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听着老人说出抱歉,汪语茉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她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或许这样她才会一再受到伤害。
不知如何反应,汪语茉只能不断哭泣,心也渐渐冰冷。
想想那个她爱的男人,还躺在另一个不知名地点的病床上奋斗着,拚命想醒过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会遭到这样的伤害吗?
“当初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他却选择逃家,甚至还涉及那起强盗案,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跟这起事件完全无关,请你体谅我的心情。”
汪语茉没有回应,脑袋里的思绪只是不断的责备自己。
她问着,如果没有她,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她,阿烈会不会比较好一点?
他会不会比较快乐一点?不用面对这些情况,而自己,会不会也有着不一样的人生?
“我承认我很自私,我很担心国烈的身分,本来就注定逃不过所有人的目光;你……以你现在的状况要跟着他,今天的事情就会不断发生,你有想过吗?”
“……”
严志雄叹口气,现在的他是两难,国烈已经跟他决裂了,而自己年纪也大了,禁不起在这个时刻再度失去孙儿。
国烈已经摆明不可能放手,甚至把话说得很清楚,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段日子以来他想了又想,就是想不出一个解决办法。
症结是在她……
他却无法再一次伤害她……
汪语茉擦去泪水,“等阿烈醒了以后,你就告诉他我死了,我在车祸中死了……”
“你……”
汪语茉看着他,“这就是你今天想说的吧?我接受。”
“不是!我说过我还没有想出解决方法……”
“那就不用想了,就这个吧!”汪语茉的眼神空洞,“我知道,如果我还是当年那个我,那我跟阿烈还有可能;但有前科的我就不可能了!我知道,这一点从被抓进去关的那天起,我就很清楚了。”
泪水不断的流下,“我会离开阿烈,永远离开这里,你不用再担心了……”
“我不知道……你……”
“只要阿烈好就好了!只是麻烦你告诉阿烈,请他好好照顾小诗……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严志雄不知如何回话,像是傻在现场,她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出路,她竟愿意主动离开国烈。
他感觉到她可以为了国烈好,做出一切牺牲,是这样吗?她有这么爱国烈吗?“你不用离开,这次我会派人照顾你。”
“不用了。”留着只会更伤心。
“至少……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没多久,严志雄就走了。
只剩下汪语茉一人坐在病床上,不停滴落着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床铺上,没有回声。
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到原点;只是人生,不能回头。
又过了一个礼拜,严国烈才醒了过来。
严父、严母很是着急,不断求天、求地,深怕这个孩子就这么昏迷不醒,也因此,他们没时间去注意汪语茉的状况。
这几天,小诗都托给方进与魏平照顾,直到严国烈清醒的这一天,才带来医院。
小诗很乖,只是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会在夜里偷偷哭泣,想爸爸,也想妈妈。
严国烈醒过来,不顾自己全身上下还在疼痛,不顾自己手臂骨头断裂,更不顾自己胸部不断涨裂着痛楚,他大喊着,“语茉呢?”
“国烈,你先好好休息。”
“我……我要见语茉……”
“你才刚醒过来,要好好休息,国烈,听妈的话。”
“语茉──”他奋不顾身放声大叫,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又在流血了。
这时,小诗在方进牵着下,走进病房。“爸爸!”
严国烈看着女儿,立刻压低声音,“小诗,妈妈呢?你告诉爸爸,妈妈在哪里呢?”
“小诗也不知道……”话一说完,竟克制不住的流下泪水。
严国烈心里一阵震惊,语茉不会这样做,她一醒过来,一定立刻会找小诗,她不会让女儿这样孤独害怕。
严国烈竟然想要下床,“我要去找语茉!”
严父、严母立刻上前拦阻,“孩子,你现在不能下床,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昏睡了两周,体力还没复原……”
“别管我,我要去找语茉,你们为什么要拦我……是不是语茉怎么了?”严国烈着急的问着。
严父、严母彼此互望,这段时间根本没见到那女孩,他们也不知她的状况。
可是这样的迟疑,在严国烈眼中却别有意涵,让他感到惊恐的意涵。“是不是语茉受了伤,很重的伤吗?她在躲我吗?该死!不管她受什么伤,我都不会离开她的!”
严国烈想起车祸时,他抱着她,她的脸上不断流下的鲜血,甚至抱着肚子,他的心也跟着掉进灰暗的洞穴中,恐惧已经攫住了他。
难道……难道……
他什么也不管了,拔掉点滴管,甚至把什么东西全部踢倒,不顾自己身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站起身。
“国烈!”
“不要挡我,我要去找语茉,除非你们告诉我怎么了?为什么语茉不来看我。语茉一定会来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