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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侍官。”
皇上话声甫落,福安已进门来。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无需多问,赶紧让宫女将人带下。
第2章(2)
当福侍官轻轻将门带上之际,皇甫皇那清冷眸方稍稍褪去一点寒意。
低下头,望着方才被兰美人触及之处,脸庞上的冷意因思及一物而软化许多。
伸手入衣衿,他勾出了一条红丝线与系在上头的红色小物。
仔细一瞧,那是个褪了色的平安符。寻常歹姓人家去庙里祈求的平安符,却让堂堂一国之君贴身收藏。
解开平安符上的结,小心取出里头早已泛黄的纸,从那短短的几个黑色字迹上,汲取那独属于他的温暖。
那一夜,不知何故,他睡不安稳。
他作梦了,梦见自己掉入一个又黑又深的洞穴里头,迟迟着不了地。
他想挣扎起身,却毫无力气,陷入梦境的他出了一身冷汗,彷佛被一张张黑色的网网得动弹不得。
奋力一挥,他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黑影让他分不清自己是否仍在梦中未醒。
“动手。”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醒来,黑衣人惊慌地催促声让他明白,他遇袭了。
自小习武的他,武功已是不弱,即使他敏捷地挡下黑衣人的第一掌,无奈不听使唤的身子仍是硬生生让黑衣人将第二掌印上了他的胸膛。
碰的一声,他撞翻了桌椅、撞上了梁柱,满口腥红止不住地狂喷而出。
昏迷前,他见着了黑衣人俯身捡拾的令牌,一个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的令牌。
那一掌,几乎令他死去。
断裂的肋骨、受创的腑脏、棘手的毒患让群医束手无策。
或许是天意如此,或许是他命不该绝,他活了,让群医无法置信地活了下来。
自此,他从不让人随意碰他的身,只除了她。
她,随同她爹一道来探望他,或者该说她随同她爹前来晋见皇上,顺道看看他。
他知晓她的身分,她更小时他便见过她几回。
几年不见,她长高了,细致的脸蛋上看得出往后会是美人一个。
她直直朝他走来,水漾明眸紧紧地盯着他的冷眸不放,桃色的唇上带着暖暖笑意。
“二皇子答应过,等我十岁那年要陪我下盘棋。”她望着他身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布条。“我将棋盘带来了。”她的眸光移向他的手。“二皇子伤在胸膛,下棋的手不碍事吧?”
“这么急着想当我的手下败将?”她那自信满满的眼让他觉得好笑。
“我会等二皇子的伤全好。”她眸中的笑意更深了。“我怕胜之不武。”
“大胆。”
“我的大胆可是来自神明的庇佑。”她说得理所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我也替二皇子求了一个。”
“一个什么?”和她说话能让他提振精神,这点他从以前便知晓了。
突然走上前两步,她迅速地将一样东西挂上他颈项。“求一个符得先向神明磕一百个响头,我的额现下还疼着呢。”她赶忙伸手按住他的手,阻止他扯下平安符。“二皇子如果将它丢了,得先磕一百个响头还我。”
她按着他的手好暖,望着他的眸好柔,尤其是那倔强不肯妥协的神情令他的心怔了一下。
真是个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ㄚ头,而他竟也由着她对他动手动脚的放肆起来?
忽然间,他笑了。
低低的浅笑扯疼了他的伤口,他却停不下来,也不愿停不来。
“好等我十日,十日之后我必让你俯首称臣……”
十日之后的他以一局险胜。
然,他虽胜了那一局,却只有他自己明白,其实他输了。
他输掉了他的心。
收回飘远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摊开那仔细折妥的泛黄纸张。那是他无意中的发现,致使他仍将平安符贴身收藏的理由──
祈求神明保佑我的皇哥哥万寿无疆。
“大纳言请留步。”方下朝的万十八,前脚方离开大殿,便让人唤住。
回过头,万十八看清了对方,心中的诧异被她脸上的微笑所掩盖。“三王爷有事?”
“能否耽误大纳言些许时辰?”三王爷来至大纳言身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靠她很近。
“不敢。”拱手回礼的她借机退开一步。
这一退,让愠色染上三王爷的眸。“听闻大纳言住进皇宫?”
“是。”她答的直接,这种事没什么好不让人知的。“近来有许多事需要与皇上商议。”
“可有本王爷着力之处?”
“往后还需三王爷多多帮忙。”这么说总不会得罪人吧。
“那现下呢?”三王爷不放弃地再问。
“现下?”
“皇上政务繁忙,有些事或许还无须劳烦皇上,本王爷也可略尽棉薄之力。”
她懂了。原来是要她别拿些鸡毛蒜皮的事去烦皇上。
好歹她也是堂堂的大纳言,有女诸葛之称的一品官,官位虽是世袭,但也得禁得起众臣与皇上的考验才行。
她为人从不骄傲,但她绝对有自信时至今日她仍对得起这世袭之位。
“下官从不拿芝麻绿豆之事去烦皇上。”
“大纳言误会了。”见她微蹙的眉,三王爷解释着:“本王爷的意思是皇宫里不比外头,若大纳言住不惯皇宫,王爷府的大门永远为大纳言而开。”他又道:“许多事情平时咱们可一块儿商议,若真有事求见皇上,王爷府离皇宫最近,倒也方便。”
没料到三王爷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三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万十八想着该如何回绝才得体。“皇宫内院里头有许多新奇少见的珍宝,下官正想藉此机会开开眼界。再说,皇宫里的藏书阁书量惊人,想必定有下官所需文献,此时能住进皇宫,正合下官之意。”
“大纳言是拒绝了本王爷的邀请?”让大纳言留在皇宫与皇上更亲近绝非他乐见之事。
“下官感谢三王爷的体谅。”先将好话说在前头,三王爷也不好太为难她吧?
她话中之意,他懂。
看来要疏离她与皇上,还得多花费些心思才行。
“不谈这个了,只要大纳言明白本王爷的心意就好。”
“这是当然。”万十八的冷汗已偷偷冒出来了。
“那有件事大纳言可就不能再推辞了。”三王爷另外出招。
“三王爷请说。”语毕,万十八突然发觉自己错了。
她错了,一直以来她皆错怪了皇上。
她总以为伴君如伴虎,于皇上身边的她得战战兢兢、得小心翼翼、得思前顾后、得避免祸从口出,如此的合该她最是累人。
可如今想想,她同皇上说话,何时斟酌过用词?何时修饰过语调?何时不是大剌剌地直言不讳、语不惊人?
但她却未曾因此而受过责罚。
偶尔,她会让皇上气得说不出话来;偶尔,她会让皇上突来的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偶尔,她会同皇上唇枪舌剑争吵不休。
这样的她,不曾矫饰、不曾伪情,她依然是她,皇上口中那就事论事的万十八。
原来,待在皇上身边的她,才是最真实、最自在的她。
“听闻每逢中秋大纳言必上金佛寺烧香祈福。”三王爷问得试探。
“是。”猜不透三王爷的用意,万十八觉得好累。
“今年本王爷与大纳言同行可好?”
“三王爷也信奉金佛?”据说三王爷是不信神佛的。
“本王爷见大纳言拜得诚心,心想或许这金佛果真灵验,那本王爷倒有件事想祈求金佛庇佑。”
三王爷那别有所图的眸瞧得万十八颇不自在。
这样可好?
若让三王爷与她同行,她隐藏多年的秘密可就难保依旧是秘密。但若拒绝三王爷……
“怎么?大纳言不愿与本王爷同行?”三王爷问得刻意。
“不。”万十八挤出一抹笑。“此乃下官之幸。”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三王爷总算满意地笑了。“不耽误大纳言了,就此告辞。”
“三王爷慢走。”万十八低着头,不让任何人瞧见她的苦恼神情。
中秋礼佛之事她一直小心处理着,并非刻意隐瞒,而是不愿滋生事端、惹人非议。
倘若不信神佛之人也能因她的诚心而好奇地想一窥奥秘,那一直神佛庇佑的“他”何时才会陪她走一遭?
呵。忽然间,她抿唇笑了。
想想,多年前那恨不得立即将平安符自身上扯离的“他”,恐怕是不会有踏进金佛寺之日的。
唉,心下一叹。今日的她,想多了。
第3章(1)
她,坐在御书房里最不起眼的角落,离皇上最远的地方。
整夜,她静静地坐着,对着眼前的白纸发呆。
偶尔她会提笔,犹豫再三、千思万想之后又放下了笔。
“别理我。”一回,不经意地抬眸与皇上的眸对个正着时,万十八丢出了这句话。
一句似恼怒、似无奈、似犹疑也似挫败的语气引起了皇上的好奇。
识得她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犹豫不决。
蓦地,她站起身来,娇小的身子踮起脚尖站在窗边朝外头望啊望地,而后似有所悟地坐回书案前落下了笔。
一点黑墨于宣纸上悄悄地晕染开来,万十八见状一惊,提起了笔,不再落下。
“嘘。”她重重地呼了口气,虽不至于唉声叹气,但仍是让皇甫皇开了眼界。
原来这世上除了他之外,还有令她为难之事。
“想画幅宫中地图?”皇上悄悄来至万十八身边,注视着宣纸的眸中带笑。
那一点黑落于宣纸正中央,既非书写之位,便是想绘成图了。而大纳言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唯一能难倒她的只有绘制地图。
倘若照本宣科,她当然也能描绘得维妙维肖;但若需无中生有,那记不得的路怎么想还是记不得啊。
“大纳言似乎不大认得路。”那晚,为万十八带路的堂玄是这么回禀他的。
这点他当然清楚,不然他何需派人去寻她。
“皇上有读心术?”不然怎么猜中了?
“瞧你皱成一团的脸便知晓了。”皇上的手挥了挥,示意她让出位子。
“真的?”万十八忙将双手抚上脸颊,她当真如此沉不住气地“形于色”?
不理会万十八的反问,皇上提笔沾墨就着纸上的那一点黑开始描绘起整幅图。
他下笔俐落潇洒,笔触简洁流畅,才一会儿工夫,她已在纸上见着了桃花林、御书房、盼莲池、青龙苑、九曲桥等,她皆见过、却无法将各个位置串连起来的地方。
她的皇上,果真是绘图高手。
这么说或许失礼,或许太大材小用,但真该让皇上也参与“国土勘舆绘制”一书之编定的。
“十八。”皇上轻抿的唇中吐出了这两个字来。
“嗯?”万十八答得自然,专心看着皇上绘图的她竟未察觉皇上对她的称呼变了。
大纳言。皇上总是这么唤她。
如同其他众臣称呼她一般,即使只有两人私下独处,他对她的称呼始终未变。
皇上的每一句大纳言皆代表他是君而她是臣,在在提醒着她身为臣之职责与重任,在在隔开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十八。皇上极少这么唤她。继任大纳言之前如此,继任大纳言后亦如此。
她常想,下回皇上唤她十八之时不知是何年何月?不料今日一唤,她却未加注意。
“朕帮你绘制的地图应当可以集结成册了吧?”想想,也该有这么多了。
“就差这一幅了。”她明白皇上的取笑,但她从不以为意。
本来嘛,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耻“上”问,难道有错?
从识得他那一年开始,她便将他当成她的制图者。
要上市集,绘图;要参佛,绘图;要上朝,绘图;要视察酒庄,绘图。说来奇怪,一条路不管带她走几回她仍是记不住,但只要画幅地图让她如同背诗一般地默记起来,她便能过目不忘。
“这一切得归功吾画得好。”他总是自我夸赞,而她则从不吝于给予赞赏,毕竟那是不争的事实。
“我要去的这些地方二皇子皆去过?”一回,她实在纳闷地问出了口。
“你说呢?”他反问,而她等不到答案。
后来她才明白,为了替她绘图,他总是偷偷出宫,仔细勘查之后再绘制成图。
那年他会染上风寒,确实得归咎于她。
错在她不该于腊月之时问他王朝北境的酒庄该怎么走。
那一回,他困在大风雪中一天一夜,找着他时他的手脚已冻伤。
躺在床上高烧不退又咳个不停的他,竟不顾双手的疼痛,硬是将酒庄的地图绘给了她。
望着那有些僵硬、粗细不一的墨痕,她滴落的泪将墨痕晕染得更加斑斓。
自此之后,她不再问路于他,不再要他绘过任何一幅图。
只因她,舍不得。
“这些年来为何不曾要朕绘图予你?”他隐藏心中多年的困惑此时方对她问出口。
他这位对“记路”没辙的大纳言,挺让他操心的。
“会去之所皇上皆已绘成图了。”她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天知道这些年来她又走丢了几回,幸好她有机灵的婢仆。
“十八。”皇上又唤了她的名。“这几日在宫里可住的习惯?”
万十八的脑子在听见“十八”这两个字时便呆愣住了,至于皇上后头说了什么,她可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十八。皇上这么唤她时,醇厚好听的嗓音总会压得低一些、柔一些,让她的心无法克制地慌了一些。
怎会如此?她也一直弄不明白,她唯一清楚的是她喜欢皇上这么唤她。
“累了?”等不着万十八的回应,皇上支起了她的下颔仔细端详。
指尖的暖度让她清醒了一些,过于贴近的两人,过于亲昵的举止,让她的气息更加混乱。
“不。”心慌地摇头。“皇上方才说了什么?”
她失神的娇羞模样让皇上眸色一深。“住在皇宫还习惯吗?”他,放开了手。
“习惯。”万十八点头。失去指尖的暖度,她的心空了一下。“只是……常常找不着想去之处。”对于皇上,她从不介意说出困窘之事。“今日还差点赶不上早朝。”幸好有位女官帮了她。
听她这么说,皇上轻抿的唇上弯成魅人的弧度。
他记得她今早的狼狈模样。
因一路奔跑而气喘吁吁的她,原本梳理整齐的发束落下了几根青丝,原本白皙无瑕的脸庞晕上一抹红霞,原本端正不移的官帽歪了些许位置。
如此的她令众臣侧目,却令他的眸停驻于她身上久久不离。
“很高兴臣的窘样能博君一笑。”不用问也明白皇上脸上那令人目眩的笑容所未何来。“不过,到此为止了。”她拿起皇上绘好的图,欢喜一笑。“这可是臣的护身符。”
她的目光掠过图上美景,落于题字落款处,熟悉的字样让她的眼眶微微酸涩。
致十八。他总是这么写着,用苍劲有力的字体落下他的名,皇。
登上帝王之座的他之前如此,之后亦是如此,不曾改变。
不着痕迹地,她伸手轻抚过皇上落款的“皇”字上头,心中的感动无人能窥见。
“那确实是你的护身符。”如愿见着了她脸上的笑容,他将眸中的宠溺辛苦隐藏。“普天之下能将朕当成绘图者,也唯有你。”
“臣谢过皇上。”万十八躬身行礼。“不如请皇上为这即将集结成册的御笔地图命名如何?”她安抚皇心地提议着。
“哦?”平静俊美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促狭。“名为『十八迷图』如何?”
“十八迷图?”万十八的粉唇噘了起来,一脸为难。“皇上真要如此命名?”皇上这书册是命名得有理没错,但……
见她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皇上放声笑了。
朗朗笑声难得于严肃的御书房里传了出来,。
果然,这世上能让他真心开怀而笑的,也唯有他的大纳言,他的万十八了。
夜深了。
轻轻敲了门,获得皇上应允的堂玄进了房,一如往常地见了仍安坐于书案批阅奏折的皇上。
大纳言说得没错,皇上确实是丑时才会歇息,而之所以提早离开御书房,全是为了大纳言。
“朕若在御书房待至天亮,大纳言绝不会先朕而离开,这非朕所愿。”
当下,他明白了皇上对大纳言的体贴与怜惜。
“她啊,肯定是我朝以来最难为的大纳言吧。不知这时时给她出难题的朕,是否惹她讨厌了?”
他几曾听过皇上用此种不安的言词与口气说过话?这样的皇上竟令他感到心疼。
自皇上即位以来,尽管新政总是引起轩然大波,但事实总是证明着皇上的方向与策略是对的。
十年了,皇上的一切他皆看在眼里。
尽管于王侯大臣眼中他是“讨好”民心,枉顾皇、贵、官、民阶级的任性皇上,但他心里清楚皇上是不可多得的勤政爱民的好皇上,而皇上的目光总是落在凡人所无法预见的未来上。
所幸,有大纳言能跟上皇上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