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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皇上。”看着皇上那毫不停留的步伐,注视着那逐渐在她眼前消失的熟悉背影,滞于胸口的剧痛与到口的腥甜却再怎么也压抑不了。
当鲜红的血溢出她的唇,一滴滴染红她雪白衣衿之际,她于他身后张口说了句无声话语──
“倘若臣一去不回,皇上可会挂心?”
皇甫皇坐于御书房龙椅上,曜黑的眸望着远远一角,一个之前空无一物、如今却堆满书籍之处。
她阅读的习惯依旧未变,即使在他的御书房,她仍将它当成自己的书苑一般,一样地席地而坐,一样地让一本本厚重的书籍将她包围起来。
他不让任何人动这角落,也不让任何人整理。
他总觉得似乎只要走近眼前那堆积成山的书堆中,便能瞧见趴在书上熟睡的大纳言;彷佛她一直陪在他身边,未曾离开一步。
见状,堂玄无表情的脸上闪现担忧。
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他岂会不明白皇上的心思。只是,这么做,真的好吗?
为了不让大纳言陷入诡谲的争战,皇上刻意疏离了她;为了不让有心人士再度利用大纳言,皇上竟破例立妃。
他清楚皇上非如此不可的用意,但被蒙在鼓里的大纳言岂会明了?
大纳言的消瘦与失落,他和堂红皆看在眼里,也担心着如此纤细的她是否会撑不住而倒下。
她求见皇上时,凝聚于眼底的忧愁与深情,连冷情的他也为之憾动;她见不着皇上时,隐忍于眼中的伤痛与落寞,连不该受影响的他也为之心痛。
皇上错了。
皇上一直都错了。错在误以为大纳言只当他是皇上而非男人,错在误以为大纳言只对他尽忠而无寄情。
但,知晓了大纳言对皇上的情意又如何?
依皇上想守护大纳言的性子,恐怕只会将大纳言推得更远,伤得更深吧。
“送大纳言出宫吧。”那日堂红的话犹言在耳。再继续待在见不着皇上的宫里,她会倒下的。
他正欲找个适当之机向皇上说明,不料大纳言竟先提出了要求。
“有话想对朕说?”堂玄若有所思的神情让皇上问出了口。
大纳言已出宫,现下说什么似乎都已迟了。“堂玄认为皇上不该瞒着大纳言。”
“何事不该瞒她?”皇上又望回大纳言常待的书案处。“逆谋之事或是朕钟情于她之事?”
“堂玄僭越了。”皇上那充满无奈的口吻让堂玄明白皇上的情非得已。
“她肯定讨厌朕了。”皇上收回目光。“你记忆所及,大纳言可曾一日不上朝?”
“不曾。”
“是啊。”她那过分苍白的神色不断浮现脑海。“即使受了风寒,即使需要人抬也要上朝的她竟向朕告了假。”一思及此,他心便阵阵生疼。“朕肯定让她气极、恼极也恨极了吧。”
“大纳言终会知晓皇上对她的心意。”他衷心期盼。
“是吗?”伤她至深的他,该如何被谅解?
“皇上,小的福安。”门外,福安带着宫女候着。
获得皇上的同意,堂玄让福安进入书房。
“皇上,大纳言已出宫了。”他是来向皇上复命的。“大纳言将皇上赏赐的绫罗绸缎与珍宝玉器全数退回了。”他斟酌着用词。“大纳言说谢皇上恩宠,但这些东西不是她所要的。”
“大纳言要什么?”其实他也知晓这些东西她不会收,他只是……只是自私地想弥补他伤她的心罢了。
福安犹豫了一下。“大纳言说,她要的皇上给不起。”
心一怔,皇上敛下了眸,瞧不出端倪的平静神情反倒教人不安。
“大纳言要福安将一件东西送给皇上。”福安回过头将门外的宫女唤进来。
一束盛开的洁白莲花让宫女捧了进来。
皇上一见、倏然起身,闇黑的瞳里尽是惊、是喜、是恼、是愁。
他抿着唇不发一语,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涌现复杂神色。
“大纳言还说了什么?”堂玄不明白一束白莲何以会让皇上震惊至此,但他知晓皇上必定明白大纳言送花之意。
福安偷偷瞄了眼不语的皇上,吸了口气壮大胆子。“大纳言说皇上若仍不明白,从今尔后,皇甫王朝便不再有大纳言万十八。”
此话一出,不只堂玄变了脸色,皇上的神情更是难看至极。
“该死的万十八!”
突来的怒吼惊呆了福安与宫女,待两人回神后,偌大的御书房中,皇上与堂玄早已失去踪影。
第6章(1)
碰!一声巨响,通往金佛寺那环山而开的官道上,突然滚下了大小石块阻碍了去路。
猛然勒住急奔的马,于愠色染上皇甫皇眼眉之前,沿着坡道滚至身前的车轮已映红了他的眸。
“皇上。”堂玄先一步御马挡在皇上面前。“堂玄先去查看,皇上于此静候。”
皇甫王朝中以马车颜色区分官阶。紫底金边的皇族,红底黑边的一品官,蓝底黑边的二品官以及绿底黑边的三品官。
据闻大纳言正往此处而来,这滚落至眼前的车轮,也恰巧只有红黑两色……他深知皇上为何变了脸色,只是……
“一起走。”皇上绕过堂玄,驱马前行。
他不能在此静候,一刻也不能等,因他不宁的心思根本无法静下来。
他想见她,想立即见着她一面,刻不容缓。
他当然清楚她送花之意,也于那一刻倏然惊觉,这辈子他与她恐怕是纠缠不清了。
如此可好?
确认了她对他的情意之后,要他如何再对她放手?再将她自身边推开?
万十八啊,他于心中唤着她的名。总是为难你的朕,终将为你所为难了。
一路上,碎石与残破的木屑不断滚落,皇上等人避得小心,心里却更添焦急。
当一横躺于官道上的毁坏车门纳入皇上眼眸之际,他震愕地停下马。
“这马车全都一个样,很容易认错的。”当年,她望着皇城外一排候着的马车皱眉。
“怎么?大纳言认不得路便罢,现下连自己的马车也认不得?”当时他的调侃话语,气鼓了她的双颊。
“谁说得!下回臣一定认得。”
下回一见,皇上不觉莞尔。
别说大纳言了,如此马车连三岁孩童也绝不会错认。
“倘若这样还错认,那臣也认了。”座车车门上她亲手描绘的十八个“卍”字,醒目且别致。
如今,这绘着“卍”字的车门却大大地刺痛了他的心。
“万十八!”一声嘶吼,皇上已飞身而去,他发了狂似地将撞毁于路旁那不成形的马车一片片掀起。
“皇上,让堂玄来。”堂玄紧紧抓着皇上的手臂。“您刚愈合的伤口会裂开的。”
“让开。”他一把推开堂玄,发白的脸庞上只剩下令人发颤的冷凝。“谁也不许动手。”
当他掀起一片木片,望见那熟悉的月牙白丝袍时,手顿住了、身体僵住了,心也凝结成冰。
他僵直地站着,不敢动、不敢看、不敢想,只觉心痛如绞。
他,失去她了?!
不及接受她的情意,不及诉说他的爱意,不及留下她要她别走,也不及好好地宠她、待她,甚至爱她。
“皇上,只是衣袍而已,大纳言不在里头。”堂玄代皇上搬开了木片确认。
闻言,皇上的身躯不稳地朝后退开一步。他深吸口气,闭眼蹲跪了下来。“那就好。”
短短的“那就好”三个字,几乎耗尽他浑身之力。他握紧的拳在抖,他绷紧的身躯无比僵硬,他紧闭的眸难忍一阵灼热。
他一直明白她对他的重要,却于现下才了悟,失去她的他,绝不会是原本的他。
她,果真是他皇甫皇今生唯一的弱点。
“皇上,前头似乎有人。”眼尖的卫兵指出了方向。
心一震、眸一睁,皇上如箭般飞去的身影快如闪电。
那,是名有着一头乌黑长发、身着合身长袍、身影纤细娇小的女子。
女子背对着皇上席地而坐,单薄的身子彷佛随时会让风吹走,令人望而生怜。
脚步一跨,皇上已转至女子身前,手一伸,将女子从地上拉了起来。
“皇上,小心大纳言的手,她……”堂红未竟的话语让堂玄止住,并将她拉至一旁。
“皇上?”万十八仰首望着眼前的男子,无血色的脸庞上惊魂未定。“皇上。”她再次唤了声,是确认,也是对自己的安抚。
她这两声皇上,她那苍白失色的脸蛋,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让皇上不自觉地放软了手劲,也放缓了那颗仓皇不安的心。
“大纳言,你该死。”他满腔的忧虑与惊慌经由这几个字宣泄而出。
“是。”不反驳,万十八认了罪。“臣确实该死。”
她是该死。该死的大胆逼迫皇上、大胆地在向皇上表明了她的心意之后,逃之夭夭。
她是该死。该死的想要皇上爱她,想要当皇上的妾、皇上的妃、皇上的后,而非只是皇上倚重的大纳言。
她是该死。该死的让自己陷入这不该发生的危险中,让皇上为了她而担惊受怕。
她该死,但她却笑了。
柔柔浅浅的笑浮上她的唇、漾上她的眼。
他,终于来见她了;他,终于肯见她了。
尽管刚捡回一条命的她浑身疼痛不已,尽管多日来为他形销骨立的她已虚弱得几乎站不住,她仍是深深凝望着眼前的他,一瞬不瞬,就怕漏看了一眼,就怕一个眨眼,他便会消失不见。
他气恼地瞪着她,但搂上她的腰、稳住她摇摇欲坠身子的手劲却无比温柔。他理当好好地责骂她一顿,但想将她紧拥入怀的念头却萦绕不去。
眼前的她,衣裳脏了、冠帽散了、发带散了,披散的及腰长发圈住了她纤细的身躯与那巴掌大的脸蛋。
此时的她,堪称狼狈,却奇妙地让他移不开视线。
“朕说过,除了朕与你的亲人之外,绝不让他人见着你这副模样。”皇上的指插入她如绢的黑发中。
皇上的话,令她微笑的唇线加深不少。“对不住。”她确实答应过皇上,而这回是她未守住诺言。
“你可明白,朕对你总是特别纵容?”他幽闇的眸里映着她的清丽容颜。
点点头。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因而才会让自己深爱上他,无法自拔。“皇上。”她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口。
“你可明白,朕多么小心翼翼地不想让你受到丝毫伤害?”
“皇──”
皇上伸指按住她的唇,不让她说话。
“不,你不明白。”他稍哑的嗓中凝聚着责备、无措、惊慌、欣喜。以及那不易察觉的无奈与怜惜“你若明白朕的用心,便不会不顾朕的意愿,如同飞娥扑火般地豁出一切。”
皇上。万十八于心中唤了声,盈眶的泪,只为了他话语中的愁苦与疼惜。
“告诉朕。”他捧着她的颊,对上她的眼。“朕该拿你如何是好?”
“皇上……”她的泪滚落了,为了皇上那一句乱了心的“如何是好”。
她无法回答皇上,也不知如何回答。若这辈子不能爱他,她宁愿就此死去。
踮起脚尖,她仰起唇,再一次未经皇上应允,再一次仗着皇上对她的纵容,将柔软的唇瓣印上皇上那微凉的唇……
“点了睡穴了?”坐落床沿凝望大纳言的皇上语气平静。
“是。”照顾大纳言睡下的堂红轻声应着。
“伤得如何?”
“全是瘀伤与擦伤,都已上药,皇上请宽心。”她仔细检查过了,也因而松了口气。
只是瘀伤与擦伤?那她这病恹恹的模样是……“可让御医诊过脉了?”她的身子鲜少有病痛,会如此恐怕全是为了他。
“大纳言不让堂红找御医。”
“为了不让朕知晓?”
“为了不让皇上担忧。”
“而你竟由着她?”皇上瞪视的眸不再平静。
“堂红该死。”堂红跪了下来。“大纳言呕血时已通报御医前来,但大纳言坚持不让御医诊治,直说出了宫再医治。”
呕血?皇上脸色一变,他竟伤她如此之重?!
“傻瓜。”叹口气,他疼着的心更加无法痊愈了。“越是气朕,便越要活得好好的才有机会反将一军,这道理你怎会不明白?”
“大纳言现下身子状况如何?”堂玄低声询问着。
“堂红每日皆替大纳言运气,大纳言的身子已好了许多,再好好修养数日便无大碍。”
“下回,别由着她如此任性。”皇上的无奈与宠溺虽未明言,却让人听得明明白白。“她的处境与朕相同,若无法时时提防,下回也许会要了她的命。”
“未事先检查好马匹与马车,是堂红的疏失。”堂红自责不已。
“锯过的车輹不容易被发现,但快速奔驰时却极易断裂,对方心思歹毒,千万要小心。”堂玄检查过断裂的车輹,也找着了受伤的马夫,却找不着那匹失控的马。
“这回,或许是对方在做最后的试探。”皇上望着睡着的大纳言,伸手抚平她于梦中蹙起的眉头,神情柔和不少。
“皇上的意思是……”堂红脸色一冷。
“对方在试探皇上对大纳言是否已真的无心也无情。”堂玄代皇上说明。“若大纳言出了事,而皇上伤心欲绝,正好让对方有机可乘;反之,若皇上无动于衷,对方也毫无损失,反而庆幸趁机拔除了皇上的左右手。”
“朕以为立妃一事能让对方放过大纳言。”皇上似笑非笑的唇蓦然扬起。“看来只是让他们的计画也跟着变而已。”
“皇上有何打算?”堂红担忧地望着床上的大纳言。
“待大纳言养好身子,带大纳言进宫来吧。”望着万十八的睡颜,皇上的语气已平静无波。“朕要她替朕选妃。”
“啊?”堂红与堂玄对望一眼。“堂红斗胆问皇上,皇上可明白大纳言送花之意?”
“朕明白。”他岂会不明白那代表“默恋”以及“将吾之一切奉献给你”的心意。“正因如此,选妃之事非由大纳言来做不可。”他将她的身影恋入眼眸。“只有大纳言清楚朕要什么样的女人。”他的指轻轻抚过她微凉的唇,指尖的柔软触感让他的心骚动着。
他不明白她那蜻蜓点水般生涩的吻何以会让他留恋、悸动不已,也不明白她那与一般女子无异的唇瓣何以能让他爱怜、迷惑再三。
或许是为了再度确认她带给他的奇妙感受,也或许只是单纯地受她吸引而情不自禁,他缓缓俯下身,极尽温柔地吻上她微张的唇……
四片唇贴合的当下,皇上的心便陷落了。
舍不得离开的吻落下了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最后一个吻,落在她光洁的额上。
他该离开了。
明知再不离开便赶不上明日早朝,再不离开只会让人更加起疑,他却不想、也不愿离开。
眷恋地凝望她半晌,心下一叹,他悄然起身。
“皇上。”堂红跟出了房门。“堂红该如何向大纳言说明?”
闻言,皇上停下脚步,神祇般的俊容仰望天上满月,任月光于他脸上镀上一层柔亮光晕,神圣,也神秘。
不一会儿,他开口了,低缓的语调如醇酒般醉人。“你告诉大纳言,朕相信、也接受她所做的任何决定。”
一晚,大纳言入宫了。
不去谒见皇上,不去她的住所,而是直往后宫大女官所在之处。
她浑身上下让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与斗帽包得密不透风,露出的只是一张白净脸庞。
“大纳言。”于门口静候的大女官恭敬地福了福身。
“打扰了。”大纳言微微颔首,压低的语调带着一丝歉意。“今晚前来,有一事请托。”语毕,她已带着堂红进入花厅。
“大纳言但说无妨。”细心地关上门,回过头来的大女官让眼前这脂粉未施的清丽女子吸去了目光。
平时总是以男装示人的大纳言是货真价实的女人,这点她早已知晓;只是头一回如此近看大纳言的她方知晓,大纳言的美令人屏息。
万十八微微一笑,纤白素手自斗篷下伸手,递给大女官的卷轴上系着一条紫底金边的缎带。
“这是……”见着卷轴与那别具意义的缎带,大女官愣了下,一时间未能伸手接下。
“请大女官择视可否。”大纳言低声说道,望着大女官的眸虽未稍移,但白皙的面颊上已染上芙蓉色。
“下官斗胆问大纳言可明白『择视』之意?”大女官端庄的面容上透着看透红尘的世故。
“明白。”
“大纳言是想清楚了才来此的?”大女官再问。
“是。”单单一个字已表明她的决心。
望着大纳言坚定的神情,大女官微微一笑。“大纳言请随小的进来。”她转身进入内房。
以眼神示意堂红留守于外的万十八,外表虽镇定,内心却是万分紧张。
她跟着进入内房,依着大女官的指示脱下斗篷,除去外衣、中衣,当身上只剩下单薄单衣时,停留于单衣上的纤白手指开始有些发颤,指尖也跟着泛凉。
从大纳言手上接过卷轴的大女官,熟练地将之摊开平置于桌案上,细长的凤眼半敛着,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