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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文俏酒娘-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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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他的目光中。
  不过这一次,她却恼怒地瞪着他,压低音量喊道:“我真的不记得我曾经得罪过你!要不然这样,你说说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你的?我再告诉你,我为什么离开京城。”
  “和我做买卖?”温廷胤松开手,笑容恣意得近乎放纵,“你难道不知道,和别人做生意本钱一定要相当,你手中有足够的资本和我相抗吗?这桩交易可不对等,我若是答应了,我就是折本,而我温廷胤向来不做赔本生意,你还是自己慢慢想吧!至于你所谓的‘隐私’,等我们回到京城,自然会有人主动告诉我,我也不急于一时,你还真当它是个值钱的东西?”
  刚刚心底还洋溢着春风般的暖意,怎么一转眼,就被这家伙打击得变成萧瑟的秋风?
  江夏离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真想直接脱下鞋子,朝他狠狠丢过去,可是一弯腰,膝盖就疼得不行,害她只好扶住门板,一步步缓慢地蹭回房间。
  房内,温千姿还在呼呼大睡,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江夏离看着她熟睡的可爱面容,不禁长叹一声。真不知道自己遇到这对兄妹后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预兆着他们就是自己命中的灾星?
  第6章(1)
  这一晚最终总算平安度过了,不过第二天当江夏离看到孔峰的时候,仍心有余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这海盗又突然翻脸,把他们丢进那漆黑的地穴之中。
  孔峰却像全然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似的,照例和温廷胤大笑着说话,而温廷胤也是一副吃好睡好的知足样子,连笑容都比前一天多了许多。
  回到温家的船上,温千姿伸了个懒腰,“唉,还是住在岛上时舒服,都不会像船上这样晃来晃去的。”
  温廷胤取笑道:“你就直说你是舍不得走吧,要不我让你留下来做个镇海夫人如何?”
  被说中心事,即使再洒脱,也不由得羞红了脸,她顿足跑回自己的舱内。
  江夏离却叹了口气,“你若是无意将她许配给孔峰,又何必这样逗弄她?女孩子的心思本就纤细,付了情,是一生一世的,若是有一天你和孔峰翻脸,你教她情何以堪?”
  “当初柳舒桐弃你另娶时,你情何以堪?你是过来人,我倒要讨教讨教,日后也好对付千姿那个傻丫头。”
  她一下子变了脸色,沉声道:“温大少爷,千姿的心有没有我的心硬,我不知道,只是你若疼惜你的妹妹,就千万别让她承受我承受过的痛楚,因为那一点也不可笑。”
  温廷胤见她盛怒拂袖而去,神色有些复杂。
  此时,旁边有人上前禀报,“孔当家送上船的那些箱子都已经装好了,是否现在开船?”
  他点点头,“开船吧,路上不必再做停留,尽快赶回京城。”
  江夏离因为在生温廷胤的气,没胃口吃饭,再加上她一上船就晕,所以就在船舱内躺了一天。
  晚些时候,温千姿过来给她送水果,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再找大夫看看,她只是摇摇头,客气地谢过她的好意。
  温千姿笑着替她剥了个橘子,“我知道你一定又和我哥生气了,他那个人啊,你别看他嘴巴臭,其实也有一副好心肠,你知道孔峰大哥为何会和我哥关系这么好吗?几年前,孔峰还只是个小渔民,因为缴纳税款之事和官府闹不合,结果拉了一干兄弟就占据了那个小岛,当起海盗。
  “有一年我哥的商船出海,遇到他们,你别看他们自称海盗,好像多么厉害,我们温家的商船上可是有最厉害的火炮的,两边一打起来,不过三两下,孔峰就被俘虏了,是我哥大人大量,不和他们计较,说他们只是为了养家蝴口,也不容易,便放了他们,所以后来孔峰只要看到温家的商船就会立刻避开,不只是怕我们家的火器,也是感谢我哥当初放了他一条生路。”
  这其中的缘故温廷胤没有和江夏离提过,她一愣。
  “可是……他们再怎么可怜也是海盗,你哥若真有意帮他,何不……”
  “何不给他们一份清白事情做,是吗?”温千姿一笑,“我当初也问我哥一样的问题,可是他说,这些人出身微寒,心中本就有着一份自卑,现在当了海盗,气势就壮了些,心里的野性也多了些,若要降服他们并不难,只是他们当回人下人,肯定心有不甘,勉强反而不好,倒不如收为己用,更加有利可图。”
  她干笑几声,“哈哈,果然是商人口气,唯利是图。”
  “难道你觉得他说得不对?”
  “对,当然对,谁让他是你哥!”江夏离表面故意嘲讽,心中却不得不认同温廷胤的话。毕竟要给一个人一条活路并不难,要让一个人觉得自己活着有尊严,却很不容易。
  她不就是为了这份尊严,才离乡背井的吗?
  “还有啊,你看这个橘子……”温千姿笑盈盈地捧起橘子,“这其实是我哥让我拿给你的,他说晕船的人多吃些这种清凉酸甜水果,可以缓解一点身体的不适。怎样,他还算得上细心周到吧?”
  没想到温廷胤竟然还会想到她,江夏离看着橘子鲜艳的橙色表皮,嘴角终于缓缓挑起一丝弧度。
  江夏离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好了一些,也比较能适应摇晃的船身,便下了床,打算去谢谢温廷胤难得的关心。
  她没有多想,直觉他会待在指挥舱里,果然,她一推开门就发现他趴在那张硕大的桌子上,沉沉地睡了。
  想来这一路的航行,即使是已习惯水上生活的他,也会感到疲倦,更何况昨夜还和海盗有一番斗智斗勇,更是身心俱疲了吧?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快靠近他时,他的眼睛倏然张开一条缝,蒙蒙眬眬地看着她,却没有看清,只是含糊地问:“千姿?”
  “是我。”她不知自己的语气怎么变得这么柔和,像是怕惊扰到他。
  他扶着桌子坐起身,揉了揉眼,“肯出来见人了?”
  江夏离早就猜到他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也没生气,便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是啊,出来见人了,第一个来见的就是温船王,好让您知道,我这个囚犯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很乖,不曾有任何叛逃之心。”
  他哼笑道:“这茫茫大海之上,你就算是会游水,也跑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你还是个旱鸭子。”
  “你怎么知道?!”她讶异地问,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会游水的人不会一上小船就哇哇大叫,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原来在小岛时,他便看出来了。
  她苦笑道:“从小就没什么机会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的性命会交给这片茫茫大海决定。”
  “你的性命不是交给大海,是交给我。”他用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托着脸,就这样斜看着她,眼神有几分戏谑,却又似有几分认真。
  江夏离睫毛一闪,“当初,你为何要接下我这个烫手山芋?和杀人嫌犯挂上关系,对你又没什么好处。”
  “没办法,刘青树是我的故交,他托我的事情,我总不好拒绝。”温廷胤懒懒地又伏倒在桌上。
  看他桌上似是摆了很多写字的纸,她便好奇地伸头一看,结果密密麻麻的全是账本上的数字。
  “温家每年应该有上百万两的买卖吧?”江夏离看他虽然闭着眼,却并不是真的疲倦。
  他哼了声,“怎么,你想替官府查我的帐?该交的税款,我可是一个铜板也没少。”
  江夏离一笑,又靠近桌边,细细地看了眼桌上的几张账单。
  “东岳向来北富南贫,但是这几年因为东川白家和君家的没落,已经渐渐没有了往日的辉煌,你看你这些船,十成倒有六成是开往南方沿海城镇的,成交的数字也比北方多了三成,可见东岳的南方开始慢慢崛起,难怪彭城人的腰杆儿都好像硬了许多。”
  温廷胤一听,又马上坐起来,双眼竟比刚才还亮,“你对数字也挺留心的。”
  她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得意,“当年我爹总是让我打理家中的账本,看多了,就习惯把事情兜在一起想,不过,我家一年的用度也不过千把两银子,和你家可不能比。”
  他眼珠一转,“一个小小的侍郎大人,一年的俸禄不超过五百两银子吧,竟能用去千把两,不知道还在何处有进项啊?”
  江夏离发现自己说溜了嘴,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好啦,你这个对官场了如指掌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爹再贪,也算是贪官里的清官了,否则一年怎会只有千把两的花销,要不是那几位姨娘太爱打扮,也无须花这么多银子。”
  温廷胤将她拉到桌边,拿起一张纸问道:“算算这条船,这一趟航运下来,净赚多少?”
  她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船上的货物价值十万七千四百零六两,路上的损耗是二百三十一两,再加上船工费一千二百七十六两,税费扣掉一千一百一十二两,运抵港口之后,货物的卸运费是四百五十七两,你将货物加价三成出售,最后净赚两万八千二百二十三两八钱。”
  她毫不费力地飞快算出数字,还忍不住咋舌。
  “你这一趟船工费就占了开销的大头,竟比税费还高,难怪有那么多人愿意到温家船行做事。”
  “这一艘货船需要至少一百名船工,分两班划船,连续航行十五天才能完成一次航运,他们赚的也是辛苦钱,所以一般一个人一两个月就走一次船,否则身体吃不消。”
  温廷胤望着她,“你算账倒比我找的那些账房先生还快些,那些人磨磨蹭蹭,这点帐要算一笺茶的工夫,若是把一年的账目算清楚,没十天半个月根本算不完。”
  江夏离笑着问:“怎么,现在觉得我有利用价值了?要不然,你帮我和刑部说说,就让我先保外候审,你就做我的保人。”
  “还说我是商人,我看你倒是很会利用人。”温廷胤笑道,“这件事还是等到了京城再说,刑部那里我虽然有点关系,但是要给你这个杀人嫌犯说情……可也是要疏通银子的,你有银子让我去疏通吗?”
  她低着头,“走时那么匆忙,店里的伙计说不定还以为我被关在大狱里呢,更别说银子了,我现在身无分文……”
  她看着他桌上的纸笔,忽然眼睛一亮,“或许你借我笔墨纸砚用用,咳咳,当然不是你所用的什么琉璃斋的纸和皇上送你的墨,最普通的就可以了。”
  “你不会又想靠卖三流文章赚钱吧?”温廷胤说出的话依然不中听。
  这一回江夏离压根儿不生气了,只是歪着头对他笑,“就算是又怎样?你看不起我的东西,却有人看得起,你若是不信,我写几章出来,你叫人以我的名义在京城兜售,多了我不敢保证,一天赚进十几两银子总是没问题的。”
  “十几两银子?!”温廷胤不由得嗤之以鼻。“你知不知道一条死人的命,在刑部叫价多少?十几两银子,你连天牢大门的守卫都贿赂不了。”
  “死人的命都有人叫价?”她瞠目结舌。
  “你也写官场,难道就没想过这一点?”
  “想过是想过……”江夏离说得有些不坚定,“只是没想到现实中的官场真的这么黑暗。”
  “这也是买卖,有买自然就有卖,更何况比起被判刑之后死路一条,多一条生路有什么不好?别和我说穷人难道就该死那样的蠢话。”他盯着她的嘴唇,阻止她将要脱口而出的反问。
  她想了想,苦笑道:“的确如此,这世上既然有钱,就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钱多的人自然高高在上,如你,钱少的人自然卑微低贱,如我。”
  温廷胤神情郑重,“钱多钱少和是否尊贵卑贱并无关系,重要的是你认为你应该怎么活着,我认识很多穷人,活得也挺开心的,他们也没有认为自己卑微低贱,倒是你,是不是过于自怨自艾了?”
  “话虽如此,但是一文钱也会难倒英雄好汉,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能潇洒超然的又有几个?”
  温廷胤望着她只是笑,没有再反驳。
  用过晚膳后,一名小丫鬟捧着文房四宝来敲江夏离的门,说是大少爷命她将这些东西送来的。
  她如获至宝,连声让那丫鬟记得转达谢意,铺开纸张,自己动手磨墨。
  虽然这些日子烦心事不少,前途漫漫不可知,但是只要一投入到自己笔下的世界,她真是可以做到无忧无虑。
  温千姿知道她在写文,想先睹为快,又怕打扰到她,几次只敢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不敢进去。
  有一次她又跑到门口偷看,被温廷胤撞见,他便取笑妹妹道:“又不是新娘相看新郎,这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进去看不就好了!”
  “你不懂啦,写文的人最烦被人打断思绪。”温千姿挥着手,想将他赶开。
  温廷胤看了眼在舱内奋笔疾书的江夏离,不禁笑道:“我是不懂你们女孩儿的心思,一个胡乱编出的故事,还引得你们如此牵肠挂肚。”他拉着妹妹就往她的房间走,“你若是真怕打扰到她,就少来这里烦她,你一趟趟跑来,焉知她没有被打扰?”
  温千姿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回走,果然一整天都忍住没有再来。
  江夏离写累了,就直接躺倒睡觉,睡醒又继续写,就这样没日没夜的写了将近两天,再一觉睡醒时,忽然觉得神清气爽,好像一桩心事了结了似的。
  睁着眼睛想了半晌,方想明白,是她昨天晚上终于将这篇文章写完了,多日的心愿可不是了结了吗?
  推开舱门,外面的阳光直接照射在她身上,那一瞬间的光亮和温暖,犹如一个拥抱她的旧友,让她身心都充满暖意。
  “肯出来见人了?”依然是那戏谑的口气,一模一样的用词。
  她刚要笑着回应,忽然惊呼一声,反身就跑回去,将舱门紧紧关上。
  并不是怕和温廷胤说话,而是她忽然想到自己两天来,压根忘了要梳洗,只怕早就变成一副鬼样子,怎么还敢出去见人?
  好在过不了多久,有个丫鬟就捧着热水盆和布巾进来,笑盈盈地说:“我们家大少爷说您也许需要用到。”
  江夏离一边用布巾洗着脸,一边想――温廷胤真没有她之前想的那么可恶,起码他还是个很懂得体贴别人的人,若他的嘴巴不要那么刻薄,这个人……其实还满可爱的。
  “船就快靠岸了,少爷说已经给您另备了一身衣服,上岸前请您换上。”
  她看看自己的衣服,已经穿了数日,还是温千姿送她的,温廷胤这一句更衣的吩咐,倒让她的心头又沉了一下。
  更衣,更什么样的衣服呢?难道是囚服?
  等那身衣服拿到她面前时,她不禁笑了。
  那是一件桃红色的衣裙,颜色艳丽得像是春日早熟的春桃,别说是囚犯,就是新娘子都未必会穿得这么花稍。
  她捧着这身衣服去找温廷胤,“我就穿着这样子去刑部待审?刑部的那些官老爷们不会以为我要故意示威吧?”
  他笑着反问:“你怕了?”
  “不可能不怕,我不怕死,怕的是屈死。”抬眼望去,已经可以看到海岸线,距离京城最近的港口就在眼前,她知道,从这里改坐马车,只要再一天的路程,就可以回到京城的腹地,在那里,有她最不想见的人,她能躲得开吗?
  第6章(2)
  船渐渐靠近岸边,江夏离依稀看到岸上有几辆豪华的马车,“是瀚海山庄的人来接你?”
  温廷胤遥遥看着,笑容中的怡然自得不知何时已经收敛起来,目光变得冰凉犀利。“我回山庄,只要一乘马车就好。”
  “那就是赶来拍你马屁的人了。温家大少果然是前呼后拥,风光无限啊!”她也反过来打趣起他。
  “刑部会派人来接我去大牢,还是直接受审?”她没有看到囚车,也没有差官。
  “你真这么急着想去坐牢啊!”他古怪一笑。
  突地,船身震了一下,已经靠岸,船工抛下船锚和踏板,岸上的人簇拥着挤到甲板边,纷纷说着客气话,热情地向缓慢走出去的温廷胤行礼。
  江夏离刚走下甲板,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边走,正在犹豫时,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顿时心神大震,不可置信地仔细一看,竟然……真的是他――柳舒桐!
  她的身子陡然僵住,五官也像被石化了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温千姿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她才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温千姿笑道:“不是到岸了,怎么还不走?看来你晕船的毛病已经好了,一会儿你和我坐一辆马车吧,就是鹅黄色的那辆。”伸手指向岸上,全然没有发现她的神情变化。
  “我只怕……不能和你同行了。”江夏离快速转身想躲回船上,怕被某人发现她的存在。
  温千姿急忙跟上去,“你不和我们同行,难道你还有别的车马?还是你家人会来接你?”
  “家人?”江夏离仰首望着天空,苦笑道:“我不会去打扰他们的,无论是福是祸,总该由我一人承担。”
  “怎么说得这么晦气?”温千姿不解地说,“哪里会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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