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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微微一揪疼,有些促然不安地道:“是我的错,不是你。”
“你不用再安慰我了,你越这样我越难过。”她叹了一口气,小脸上大大的黑眼圈益发黯淡。“唉,烦死了。”
她愁眉苦脸的模样逗笑了他。
“傻蛋。”他失笑,轻敲下她的脑袋瓜。“有什么好烦心,不就是一碗粥罢了,何必这样认真?养好了身子,以后你有的是机会熬几百碗的粥给我吃。”
她猛然抬头,一时间看呆了。
他在笑?他真的在笑,他、他笑起来真的好迷人、好好看呀!
小九瞬间感动到说不出话来,只顾呆呆地盯著他。
“怎么小说话呢?哪儿疼?”他眉眼闪过一抹掩不住的困惑焦灼,大掌轻按著她的额头,忧虑地道:“是不是头晕?想吐?除了脸上和手臂上的伤以外,还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你快告诉我!”
“我很好,全身上下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痴痴地凝望著他,声音低哑轻柔。
蓝七松了口气,惊惶失序的五脏六腑总算又回归原位。
“七哥哥,你人真好。”小九又叹了口气,“你要是天天都这样待我,我一定欢喜死了。”
“我平时待你不好吗?”他挑眉问,明知答案是什么。
“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好。”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怯怯地道。
知道是一回事,被直接点名听在耳里又是另一回事,他一张俊脸有些尴尬地辣红起来。
“对不起。”他直视她的双眼,诚挚地道歉。
她摇了摇头,眼神温柔若水。“七哥哥,别这么说。我现在全明白了,你心底实在是待我很好很好的,以前我不懂,误会你讨厌我,是我该跟你说对不起才对。”
一阵深深的愧疚和心疼鞭过了他的五脏六腑,他闭了闭眼,瘩哑地开口。
“你真傻。”
他从来没有对她好过,今天稍示一丝温柔,她就感激得如获天大恩惠。
蓝七从未有任何一刻像现在,那么真实深刻地体验到自己原来是个大混蛋。
他心头翻腾悸动,正欲开口说点什么,小九轻轻地伸出小手掩住他的唇,清灵楚楚的眼眸盈满心满意足的微笑。
“嘘——”她痴痴地望著他。
足够了,此时此刻她宛若身在云端梦境里,已不需要千言万语来多做解释,为了他这一刻的温柔,纵然要她粉身碎骨,她也无怨无悔、此生无憾了。
她的眼神彻底地击溃、融化了蓝七坚如磐石的理智与戒备,他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她勾入臂弯里,在彼此后悔之前,俯下身低头封住了她柔软如花瓣的唇。
小九低喘著,头一晕,一阵与恐惧无关的熟浪战傈窜遇背脊,刹那间全身酥麻地瘫软在他强壮的怀抱里。
他深深地、缠绵地品尝著她、吸吮她芳唇幽香的娇甜味道,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直到天旋地转。
他的心跳和她的逐渐交缠成一块,卜通、卜通……再难分开。
含羞倚醉不成歌,纤手掩香罗。偎花映烛,偷传深意,酒思入横波……
小九足足在杀手楼里养了三天的伤,蓝七的灵丹妙药真有效,她脸上的伤和淤青只剩下了淡淡的影子,不仔细注意是瞧不出来的。
但是自从那天他冲动地吻了她之后,接下来她就再也没看见过他了。
伤快痊愈了是件喜事,但她心底却乱糟糟忐忑失落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七哥哥吻了她不是吗?这就表示他已经真心真意地接受她了,不是吗?
她那天晚上欢喜得怎么也睡不著,嫣红著的小脸回味那怦然心动的一吻,又兴奋难耐地伸出手指盘算著,再过不久七哥哥一定会主动对她提亲事了吧?
可是她的欢喜在第二天、第三天便落空了。
第三天午后,她还是没有见到他,却看见剑秀满面歉然地捧了一盒子的物事进来。
“九小姐,这是楼主吩咐让你带回去补身子用的熊胆、人参和灵芝。”剑秀略一顿,咬著下唇惭愧道:“对不起。楼主要我们备好了马车,待会就送九小姐回表姨丈公老爷那儿。”
小九正失魂落魄地绕指把弄著那天他无意中落在她衣衫上,被她拾起的一根青丝,闻言如遭雷击。
她的心像是被高高地摔落打碎了……泪水迅速冲进眼眶,她呼吸低促,语音脆弱无助地抖动了起来。
“为、为什么?”他怎么要赶她回家?
他俩之间不是大事抵定了吗?
“楼主想必是怕表姨丈公老爷担心。”剑秀勉强一笑,心虚难受地安慰著她。
“那么……你可曾听他说过,何时要去我家提亲?”恐慌在她的胃里纠结,她试图抓住最后一丝丝希望。
剑秀哑口无言,手足无措。
“我明白了。”她的手脚顿时冰冷成一片。
她的人、她的心此际在濒临绝望与崩溃的边缘岌岌可危,只要稍稍风大些,就随时会坠入悲痛凄苦的万丈深渊中。
而推她一把的,就是她心心念念深深爱慕著的未婚夫吗?
不!
她不愿相信他会那么无情,他是个有责任、有担当、有魄力的男人,怎么可能在给了她一份最珍贵的礼物与希望后,又残忍地亲手摧毁掉一切?
小九在发抖,抖动得完全无法自抑。
“九小姐,你别这样,你、你的脸色苍白得好可怕。”剑秀扑过来抱紧她颤抖的身子,不禁鼻酸落泪。“事情还不到绝望的地步,你千万别失去信心啊,我想楼主终有一天会想明白的,他会知道你是他这一生最美好的依归,最适合的好女子,他会明白过来的。”
“他这三天……是不是在躲著我?”她轻轻问,泪眼朦胧。
在问出口的同时,她心底深处早已知道了答案。真相是那么样地伤人,毫不留情地对著她当脸甩了过来。
“当……当然不是这样的,楼主是因为有要事在身,所以才没来见你。”剑秀说著善意的谎,只是仓皇紧张的神色怎样也骗不了人。
换作是以前,小九会选择全盘相信,催眠自己也催眠别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再也不想自欺欺人了。
她努力想咽下淹到了喉头的酸楚绝望,想要潇洒一点,大方一点,她不能哭,所以只能笑。
否则,连她自己都会鄙视这个无能的自己。
只是笑……真的好难好难。
“啊,我的确该回家了,我爹会担心,叔叔伯伯们会担心,胖胖会担心,兰心也会担心。”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接著站了起来,像是急著要走,却又如同迷途的孩子般,茫茫然不知该往何方。
现在走吗?微笑著走吗?还是大笑著走?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胸口冰冷沉重的痛苦击倒她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坚强伪装。
“九小姐,不忙著走,你……要不要无吃点点心再回去?还是再换一次药吧,好不好?”剑秀看得心疼极了,伸手轻轻牵住了她。
“早走晚走还是要走,终不能永远留下来不走。”她口齿突然无比清晰,语气平静地道,“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哭也没用,是不是这样呢?”
“九小姐,你不要这么说。”剑秀见她这样,反而越发心如刀割。“你这样婢子好难过。”
“我真的该回去了。”因为她的痛苦已濒临溃堤边缘,就算痛哭也得回家哭。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她没有理由把人家家里弄得愁云惨雾、哭哭啼啼的。
“我送你。”剑秀眼见挽留不住,只得泪汪汪地道。
小九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麻痹抽离的状态,她忽然奇怪地望著剑秀泪流满面的脸,“怎么了?反倒是你哭了呢,没什么事的,我不过是回家,又没有要去闯龙潭虎穴,别担心了。”
“九小姐。”被她这么一说,剑秀心一酸,越发抽抽噎噎起来。
“乖啦乖啦,没事,快把眼泪擦一擦,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去吗?哭得眼都肿了就不漂亮了。”她反过头来安慰剑秀。
“呜呜呜……”
小九叹了一口长气,神色黯然。
如果她也可以像剑秀一样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哭一场就好了。
哭出来至少胸口不会紧得那样疼,疼到几乎无法呼吸……
她努力笑著走出云天阁,走出杀手楼,却怎么也走不出那漫天盖地而来的痛楚,更走不出那萦萦牵挂著每一寸灵魂深处的相思。
她的背影无比萧瑟,仿佛不胜寒苦。
而在一丛比人高的蔷薇花架后,蓝七怔怔地,心痛莫名地目送著她离去的身影。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修长挺拔的身躯微微颤抖著。
自责、怜惜、伤痛、犹豫和自厌……种种情绪紧紧地掐住了他的心脏,他从未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
他没有权利这样伤害她,却还是纵容著自己这样做了。
“我这算哪门子的君子?”他神情惨淡,低沉沙哑喃语。“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才对。”
但是他蓝七一旦作了任何决定就不再回头,不管有多么后悔,咬牙也得承受下来。
“像我这样的坏男人根本没有资格娶你为妻,你嫁给我不会有幸福的。宁可你现在恨我,也不要你将来终生哭泣后悔莫及。”他喃喃低叹。
但是这话说服得了别人,他说服得了自己吗?
在这一刹那间,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第六章
小九静静地趴在桌子上,眼眸失神地盯著琉璃水缸里的小鲤鱼胖胖。
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为了一个男人魂不守舍,三魂飘走了七魄,还连续好几晚都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但是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是她的未婚夫,她的七哥哥啊。
七哥哥……一定是永远不打算娶她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痛得不得了,不敢再想下去。
能怎么办?就算七哥哥这样待她,婚事一拖三千年,让她几次三番心碎难耐,她还是舍不得不爱他,不要他。
是啊,她就是没骨气,彻彻底底连皮带骨、连人带心全给了他,现在如果他不要,她也得不回原来的自己……终究是这儿缺一角,那儿少一块。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双手抱头,难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红均衣悄悄地走了进来,心疼地看著女儿。
“小九。”他走近她,疼爱地摸著她的头,叹了口气。“爹听他们说,你这几天饭没吃几口,连门也不踏出一步,就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里。宝贝女儿呀,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呢?”
“我不饿。”她疲倦乏力,勉强挤出一抹笑。“爹,我没事,真的。”
我很好,我没事,我不要紧……这些天她已经说惯了这些词,可是为什么说久了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呢?
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转的,七哥哥一定会娶她的。
她觉得自己好悲哀,这么死心塌地死皮赖脸地爱著一个男人,到最后真能得到、拥有什么吗?
“你都瘦了一圈了,还说没事。”他鼻头一酸,伤感地道:“丫头,不知你愿意听爹的劝否?”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著父亲。
“恋爱自古以来皆是两情相悦,哪一方强求都不是幸福。”他轻声叹息,不得不狠下心肠点醒女儿。“纠缠著徒然痛苦,还不如放手吧。”
“爹,七哥哥没有说要娶我,可他也没说不娶我。”她眼底浮起了恐慌,紧紧攀著父亲的手道:“他没有来退婚吧?是不是?”
“不,他没有。”红均衣低低地一喟。“既是父母之命,他又最重承诺,虽然心底有千万个不甘心不愿意,他也不可能主动退婚的。”
“那就好……那就好……”释然的泪水滚落她的双颊,“他毕竟还是有可能娶我的,虽然他那几天没有表示,但是我不能对他没信心,对不对?”
看著女儿这样执迷不悟,红均衣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舍不得女儿吃苦难过,却又不想残忍地打破女儿的痴情盼望。
小九祈求成为蓝七的新娘已经很久很久了。
既为女儿订下亲事,却又无力完成亲事,这一切都是他这做父亲的无能。
“小九,是爹对不起你。”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道:“我今日就亲身到杀手楼去,好好将你的亲事做个了结。”
“了结?”她心一跳,小脸瞬间煞白。“你要去退亲?”
“爹知道你深深爱著他,勉强你放手是太残忍了,所以我决定主动重提亲事,要他蓝家早日过来下聘,免得耽误你的青春。”
小九怔怔听著,一颗心忽喜忽悲,却莫名地情怯了。
“可是七哥哥会愿意吗?”她患得患失,揪心忧虑地道:“万一他讨厌我了,怎么办?万一他误以为我在逼亲,怎么办?”
“你这个傻孩子。”他不忍地开口,“难道你要继续这样白白地等待下去,一次又一次在希望和失望中徘徊吗?”
逼亲就逼亲吧,十六年了,他这回要他们蓝家负起责任完成承诺!
他不能再眼睁睁看著女儿流泪伤心。
“可是……可是……”她内心强烈挣扎好不矛盾,既想就此顺利安心达成所颐,又深深害怕蓝七可能会有的反感。“我希望七哥哥是发自内心真诚地想娶我,我希望至少他是有一点点爱我的。”
若是由爹爹出马,他也许不敢不娶,可这样强迫而来的完婚,又教她有什么脸去面对他?
她害怕看见他眼中的鄙夷和愤恨啊。
“有的时候男人是要逼的。”红均衣自信满满地道。
“真的吗?”她迟疑,心里开始有一丝丝松动。
“没错。”他重重点头,加强语气。
小九咬了咬下唇,苍白的脸蛋上满是沉吟和心动。
但是此事牵连甚大,一旦真正去做了,恐怕是大好大坏、大悲大喜,那后果就不是她所能挽回的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更加仓皇不安。
“爹,不如让我再试一试吧,如果用我的法子仍然不能够让七哥哥主动想娶我,那么……”她唇瓣微抖,虚弱地笑著,“再请您老人家亲自去提亲吧。”
“你真想再试吗?”红均衣叹口气,著实不忍心再见到女儿撞得头破血流。“可是你那天是哭著回来的,爹可以想见蓝七是怎么给你钉子碰的,唉,你是个女孩儿家,怎禁得住这三番五次的受伤?”
一颗心能承受的痛苦是有限的,他真怕万一女儿彻底被伤透了心,那就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不不,七哥哥没有给我钉子碰,他只是……没有跟我提到亲事,所以我一时冲动,就……难过了。”她急匆匆地解释,深怕父亲误会。
是,七哥哥那天是吻了她,过后又不闻不问,令她伤心不已,但或许是她真误解了七哥哥,也许他是真有事呢,要不就是……他害羞?
她眼儿倏然一亮,对!一定是这样的,他是害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所以才会躲著不见她的。
“我真傻、真笨,七哥哥逭时候正需要我的安慰和保证呀!”她小脸满是兴奋与光彩,跳了起来。
红均衣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完全反应不过来。
“呃,小九……”女儿该不会受到严重的打击,得了失心疯吧?
“我知道七哥哥的心意了,他本来就不擅长表达感情,所以我更该鼓励他才是。”她眉眼间的黯淡伤郁一扫而空,激动欢喜地道:“现在才想到这点,我真是不应该,还亏我平常口口声声说支持他、了解他、爱护他呢!”
红均衣张大了嘴,傻傻地瞪著她。
糟了,他的宝贝女儿真是爱蓝七爱得神魂颠倒,都什么时候了,还一个劲地替他著想。
怕只怕这一切只是她一相情愿,唉!
“爹,你是个男人,照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够让七哥哥喜欢我?”小九雀跃地问道。
“呃,你确定——”
“确定确定!”她点头如捣蒜,双眸里盛满了央求与祈盼。“你一定知道,一个男人会被什么样的女子打动。”
一想到要跟女儿谈论儿女私情,红均衣尴尬到想藉词遁逃,可是见宝贝女儿满眼都是希冀与恳求,他只得硬著头皮,煞有介事地沉吟起来。
“这个嘛……那个嘛……待我想一想。”他苦苦思索,猛然一拍大腿。“哎呀呀,有了!”
“怎么做?怎么做?”她热切地追问。
“蓝七不是寻常男人,不能用寻常思虑揣度他的行止想法,说不定你这十六年来低声下气温柔乖顺根本是错的,也许他要的是一个能够与他匹敌的女人。”事到如今,红均衣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豁出去了。
“跟他匹敌?”她听得似懂非懂,“可是我该怎么做?我半点武功也不懂,总不能跟他打上一架,好让他佩服我吧?”
“不不,不是这么说的。总而言之你的态度可以摆得高傲些,别再去找他,反过来让他来找你。”他兴匆匆地道,“男人都是有那么一点贱骨头,说不定你不去嘘寒问暖,他反而不习惯,会日日夜夜想起了你的好处。”
“要是他干脆乐得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呢?”她忧心仲忡地问。
红均衣被问得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