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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她把孩子们送进去几次,龙天宙就是有本事将他们抢出来。明明他已经没了武功,而且她也加派了一倍的侍卫防守皇子府,为什么还是被他屡屡得逞?
当内廷总管又一次禀报,王夫将太子、二皇子、小公主从皇子府中抢走时,她简直要气疯了。
“饭桶、饭桶、饭桶!几百个侍卫都挡不住一个没有武功的王夫,你们还能干什么?”女皇真想杀人了。
内廷总管不停地嗑头求饶,同时小声辩解。“陛下,非小人等无能,实在是王夫他……他手上的药太厉害了,没人抗得住啊!”更可怕的是,这些恶作剧似的毒药连太医署的太医都解不了,搞到最后,还得拜托王夫高抬手救人,这才是教人无奈又发疯的事。
女皇不停地深深吐息,压制怒火。王夫的手段她会不知道吗?那是一等一的厉害,她心里也是佩服的。
但真正让她气怒的是,满朝文武竟找不出一个制得住他的人,难道天底下的人才都死光了?
这简直太没道理了!她气得差点又晕过去。
第8章(1)
匆匆批完奏章,女皇急步赶回养心殿。她一定要跟龙天宙说清楚,这三个孩子不单单只是他们的子女那么简单,他们还是大晋王朝未来的栋梁。
尤其太子是储君、将来的皇帝,岂可如同一般孩子教养?
她走进养心殿,偌大的宫殿没半个宫女、太监,十成十又被龙天宙赶走了。
他始终不喜欢走到哪里都被一堆人跟着围着,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物品或展示品,那感受差到极点。
他喜欢自由,况且也有本事保护自己,所以对于他这小小的不合礼教,她也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了。
但她想不到,如今有了孩子,他性子依然不改,凡是都要自己来,他的孩子只能他照顾,决不许别人胡乱插手,这样的独占心是不是太强了?
她想起他说过,或许有一天,她会觉得他的爱太霸道,会被他的爱束缚到喘不过气。
迄今,她没有这种感受,不过她怀疑以他宠孩子的个性,将来肯不肯放孩子单飞?
雄鹰再厉害,倘使一辈子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下,也无法称霸天空。
按他的做法,她想象三个孩子的将来,只见到三个离不开父母的软骨头,见不着一个成才的。
真是可怕!让他继续胡搞下去,她的太子、大晋将来的储君就真的废了。
不管了,哪怕要跟他翻脸,她也一定要将孩子送回皇子府,再派无数的禁军将皇子府团团围住。
她就不信在如此严密的包围中,他还有办法进去抢人。
她走进寝宫,忽然听见意外的格格笑声,此起彼落,宛若百灵鸟般宛转得让人沉醉,再不愿醒。
这是她的孩子在笑吗?不可能吧,才满月的孩子怎能笑得如此中气十足又欢畅肆意?
她屏退左右,好奇地走进探看,只见太子身着单衣,包巾、皮袄什么的全都不见了,正在床上滚得开心,手舞足蹈好像正在玩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
女皇几回见他差点滚下床,吓得一颗心差点麻痹。
这样不行啊,太子若有个万一——嘶!她想到一半,被一个撕纸声转移了心思,却见她的二皇子躺在另一张长榻上,手里拿着一卷明黄色、翘起来很眼熟的东西,正在那儿又咬又撕的。
她看了好久才认出——那不是圣旨吗?
女皇快气死了,王夫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圣旨能拿来这么玩吗?
但更离谱的在后头,龙天宙正在替小公主换尿布——对,换尿布,而且笑得和蔼可亲,都要教人误会是哪家慈祥的爷爷误闯进皇宫了。
这真的是她那个帅得近乎妖孽的王夫吗?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不错不错,宝贝女儿,长得很漂亮,很健康喔!”他不停地笑,笑得见牙不见眼。
突然,小公主尿了,不只沾了他一手湿,更弄得他外袍湿淋淋,滴着黄色水渍。
女皇看得脚一软,差点没昏倒。
龙天宙倒好,面不改色地随手脱了外袍,擦干净双手,便把女儿抱起来又亲又搂。
“小坏蛋,这么小就如此调皮,要让你三姑姑看见你,肯定很喜欢,你这性子与她保证投缘。”
女皇抱着门柱,只差没一头撞上去。
她女儿要是养出龙天洪般的性子,她她她……她非揍烂小丫头的屁股不可!
“啊啊啊……”这时,床上的太子又不安分了,东滚西滚,居然想往床下滚。
这可把她吓得三魂飞去七魄,再也顾不得藏身,飞也似地扑过去,想要接住那个调皮鬼。
谁知太子只是做个样子,像是要往床下滚,临到床沿,他又翻了个身,朝里头滚进去了。
然后,小小的无齿娃儿咧出可爱又可恨的笑容,看着她,那模样真像以前惹人嫌的龙天宙,似乎要嘲尽天下人,镇日钻营、所为何来,求名夺利,临到死时,还是只有土馒头一座,不值、不值啊!
女皇揉眼,几乎要以为自己眼花了,才满月没多久的娃儿能有如此反应?做出恁多精彩表情吗?
她这几个孩子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不,她觉得不只孩子不对劲,连龙天宙都变得怪异起来了。
更讨厌的是,他们四人好像结成了盟友,只有她被摒除在外,明明她也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啊!
为何她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龙天宙见她进来,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专心玩女儿去了,对她的慌张、愤怒和担忧视而不见。
这个人……这个混帐男人,不久前他还说要待她好的,结果才多久……她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吃醋了。
因此她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炽烈得几乎要吞掉眼前所有人事物。
“龙、天、宙——”管他是不是见鬼的王夫,她此刻只想找他算帐。
“在你发火前,先去看看小二的屁股。”他的声音冷淡,但身为他的枕边人,她却能听出那份漠然之下狂烧的怒火。
不过她心底的愤怒出没比他少,听听,他叫二皇子什么?“小二?”当她儿子是客栈的跑堂吗?
她已经跟他说过无数遍了,他们的孩子是龙子凤孙,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物,自小就要养成守仪、遵礼的好习性,别一天到晚给他们取些怪绰号,让外人听了多失礼。
女皇抱着门柱,只差没一头撞上去。
偏偏他屡劝不听,居然喊太子“大宝”,二皇子“小二”,小公主“宝贝儿”。
他简直是……他一定是故意在跟她作对,一定是。
所以她很不想听他的话,去看小二……看,他的坏习惯都传给她了,害她一不小心也以为自己尊贵的二皇子是“小二”了。
她又气又怒又委屈,但脚步还是不自觉地移向长榻上的二皇子,并瞧了眼小家伙的屁股。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她怒火直烧九重天。
“皇子府那些奴才都吃干饭的吗?居然把二皇子照顾成这样?”她家小二——好吧,不知不觉真的习惯了——反正那本该白嫩嫩的小屁股如今又红又肿,还起了疹子,一看就知是在湿布里闷太久,闷到皮肤都发炎了。“联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龙天宙默不作声,自顾自和小公主玩得畅快。
她不禁疑惑,他一向不喜欢她处罚那些太监、宫女,不是心软,不过是觉得没必要,一些小事他与她自己都能做,何必一定要人服侍?还要不时找些茶冷、茶热等乱七八糟的问题敲打那些人,要他们知分寸、懂进退,莫恃宠而骄。
他觉得这样无聊,若怕那些宫女不长眼勾引他,全部赶出宫就是,担心内宦干政,就不要用太监嘛!何必用了,再来一手棒子一手糖地管教,还美其名为帝王心术,要他说,那叫吃饱撑着没事干。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也吵过,她以为皇宫这么大,不用太监,宫女帮助维持运作,难道像一般豪门富户般请些家丁、小厮伺候?这不成了笑话?况且目前方法也是老祖留下来的,不可轻易更改。
他却道:神佑国都能改成大晋了,何必再在意那些末微小事,无聊。
最后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各退一步,她用她的宫女、太监,他依旧像个闲人一样,一日里有大半天都窝在养心殿里看书,据说宫中藏书差不多都被他看完了,她是不太相信,毕竟几万册的珍本古籍,哪这么容易读得完?
等他看得累了,就在宫里四处乱晃,赏赏花、打几趟养生拳,当然,身边绝不要人伺候。
这样各过各的,也算一种互相妥协。
只是这样的日子在孩子出生后彻底改变了,因此他们的争执才会日趋严重,到了每天都要吵上几架的地步。
她瞧了他很久,终于注意到他嘴边虽带笑,眼中也泛着暖意,但眸底最深处却藏着一点寒冷,心头一悚。
“你带孩子们出来的时候,对那些侍卫、宫女、太监做了什么?”
“你怎不问他们对我们的孩子做了什么?”
“顶多就是照顾不周,还能有什么?”
“那你再去看看大宝的屁股。”
“刚才看过了。”在小家伙作势滚下床吓她一大跳时,她就注意到太子的精力似乎太旺盛……可恶,这么小就会耍人,到底跟谁学的?“太子很健康……
咦……“
“明白了?”他声中的冷意更甚。
“你的意思是,那群奴才故意慢待二皇子?”
“是不是故意我不知道,不过若易地而处,便能明白他们的心思。太子才是未来的皇帝陛下,能从小就巴结他,待他长成,还怕不能名利双收吗?至于二皇子,对他再好又有什么用?即便他本身惊才绝艳,出身注定了他这辈子只有闲王的命。
皇帝跟闲王相比,谁更值得奉承?“
“大胆奴才,竟敢——”老天,三个孩子才多大,底下的人已经开始围着他们争权夺势,那再过几年……她不敢想,孩子幼时尚不懂比较,待长大一些,会不会起了别的心思?万一二皇子终于受不了被轻视,起了夺位的念头,岂非又是一场手足相残的悲剧?“朕要杀了他们——”
“请便。”他不在乎地挥手,唇边的笑意霎时冻住,变得如冰寒冷。“如果那里还有活人的话,我不介意你再去补上一剑。”
“你……杀了他们……”
“只是让他们睡到死、痒到死、笑到死……”他已经没有武功了,还怎么杀人?不过却可以用药“无”死人。
“解药!”她急道。哪怕那些人罪该万死,也该先叛再罚,岂能罔顾人命,迳行处置?
第8章(2)
“没有,就算有,现在送去也来不及了。”平时的他很尊重人命,因此不喜欢随意使唤人。
这与他的出身有关,他是孤儿,而后被龙平安所救,初进龙家时就是个奴才,龙老爷和平安待人都很和善,但其它各房管事却非发此,动辄打骂。他并不在意,因为他最怕的是被罚没饭吃,饿肚子是他一生中最恐惧的事。
偏偏这个弱点被管事知道后,他们就爱用这种方法惩罚他偶尔的失误,或是不小心打坏了哪些贵重物品。
这情况直到他被老爷收为义子后才有所改善,他终于脱离了奴才命,当那些管事、大娘在他面前低下他们那见高捧、见低踩的愚蠢头颅时,他心里的庆幸与得意笔墨无法形容,只觉得整个人重生了。
所以他特别讨厌买卖奴隶。后来义父过世,他们几个义子女开始当家后,因为大家都有类似的经历,便一起下了命令——从今而后,龙家再不买卖奴隶,改为聘雇长工、丫环,一年一约,期满后还想留下来的就绩约,想走的也任其离去,绝不刁难。
龙家始终平等看待那些因贫困而不得不服侍他人的人,自然受不了皇宫里那种期上瞒下,或是以势欺人,至于动不动就受杖毙太监、宫女等诸般行为。
当然,很多太监因为身残而导致心理不太正常,特爱搬弄是非,少数宫女则因为长年困居深宫,闺中寂寞,见着他就像苍蝇看到府肉般地靠近,也是令他对太监、宫女敬而远之的原因之一。
他希望自己不招惹他们,他们也少来烦他,至于他们私底下介意双手沾满血腥,即便沦落为魔,他也不在乎。
他已经失去过一个家了,绝对不允许自己再失去第二个。
“你——”女皇突然觉得头好痛,她是不介意杀鸡儆猴,但全部杀光……这会使百官司和百姓对她产生多么恶劣的感受?他可知道?
他们会以为她跟先皇一样嗜杀,动摇她好不容易才稳定的政权,让受到民众的质疑……这件事后患无穷啊!
“为什么?那些宫女、太监服侍得不好,你杀几个消消气就好,至于侍卫们又犯了你哪里,你连他们也杀?”她气炸了。
“当小二在里头哭得声嘶力竭时,他们还能在外头吃肉喝酒,拿我的宝贝来打赌可以一口气哭多久时,他们便该死了。”他的护短是出了名的。
“你是说……”她不相信。“不可能,我派去守卫皇子府的侍卫乃是经过精挑细选,岂会如此荒唐?”
“我不需要你相信。”他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至于别人怎么想,与他何干?
“你……龙天宙,你别以为联不敢动你……”他这是什么态度?执意将她摒除在“家人”之外?
她禁不住怀疑,他当初说的喜欢究竟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喜欢她能帮他生孩子?
这念头也许很好笑,但她真的控制不住地吃起三个孩子的醋了。
她情不自禁地心酸,倘使今天受委屈的是她,他也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吗?
看着他对自己视若无睹,再对比他给三个孩子的宠溺和关爱,她的心一直往谷底沉落。
也许,他并不爱她……至少,他对她的感情不如她对他的来得深浓。
这真的很悲哀,不是吗?
她是一国之君,她可以掌控整个天下,偏偏,她把握不住自己的丈夫。
“你当然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包括杀了我,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我的孩子们沦为别人争权夺势下的牺牲品。”
“那也是我的孩子,你以为我就不爱他们吗?”
“但你的做法已经伤害他们了。”
“我哪里伤害他们?老大一出生,我便立他为太子,老二也有了封地,为了保护老三,我甚至立下终大晋一朝绝不送公主和亲的旨意…”
“当你做这些事时,便已是伤害他们了。”
“我这是在保护他们……”她吵得好无力啊!他怎么就是不懂,她跟他一样,都费尽国心力保护自己的孩子。
只是彼此的方法不同,他喜欢将孩子置于自己的羽翼下,细心呵护,但她希望孩子早点独立,所以狠心割舍亲情,送他们入皇子府。
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都希望孩子平安健康长大,或许她的愿望比他多一个,她要孩子不会像历朝历代那些皇子一样,动不动便互相陷害、手足相残,只为那仅有一个的皇帝宝座。
她为了孩子真的已是费尽了心思,可在他眼里,她做的一切都是错的,而这仅仅因为几个宫人的胡作非为,他……他便判了她死刑。
她无力又悲伤,他们到底曾不曾相爱过?如果有,两个知心人不应当互相了解吗?为何在他们之间只有数不尽的磨擦与隔阂?
到底哪里不对了?她好累、好难受、好孤单,更被他含怒的眼神刺得好痛啊……
“歌月,你还是不懂吗?不论是大宝、小二、宝贝儿,他们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我们的孩子,理当平等对待,不该有身份上的区别。可你在他们一出生后,便给他们订立了不同的身份,我是他们的爹、你是他们的娘,或许我们心里知道三个孩子都是相同的,我们会平等地关爱他们,但你给他们做的安排在外人眼里会变成什么,你可知道?他们以为你偏爱长子,忽视幼子,才会这样迫不及待立太子。而一个不受君王重视的孩子,你能指望他在宫里受到多好的对待?至于一出生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咱们大宝吗?他们费尽心机拍马迎合,图的是什么?无非是待得太子长大,将来继位为君,博个从龙之功,从此扶摇直上九霄。而宝贝儿……你说不准公主和亲,别人还不将其解读成你偏爱小公主,那为了博取你的欢心,他们会怎么对待宝贝儿?尽可能地娇宠她、呵护她、骗她……总之,只要她开心,在你面前说上句话,还怕不能全家鸡犬升天吗?歌月,你的爱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伤害。”
“我……”她一时无措,跌坐在地。可能吗?她费尽心思保护孩子,结果全是枉然?那她该怎么办?什么都不做吗?“我没在区别他们……在我心里,他们一样重要,都是我最宝贝的孩子,我只是为他们好……”她浑然不觉,泪水已爬满腮。
他低喟一口气,放下女儿,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拥住她。
其实他并未特意排挤她,或是特意生她的气,只是两人的出身相差太多,她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