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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耶走出饭店,招了一辆计程车,往“Momo cafe”奔去。她熟门熟路地来到老公的公寓前,按了那个震耳欲聋的门铃,不到三秒,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有著灵性气质的东方长发女子前来应门。
对方张著无邪的大眼,以法语询问她,“你哪位?”
若耶很想报上屈太太的名号来,但仍是忍下醋怨,说明来意,“Johnny已经欠我一年的肉钱,如果今天讨不到债款,我就赖在这里不走。”
女孩想了一下,反问若耶道:“他欠你多少?”猜疑的目光有著那种打量金光党的味道。
若耶顿了一下,深怕她有偿债能力,急忙报出一个灌水天价,“一万朗克,我只收现金,不收票!”
“一万朗克!”东方女子的眉头皱了起来,以中文喃喃地念:“你到底卖的是什么肉啊?”
皮肉!若耶压下用中文回话的冲动,以法文提醒眼前的女子,“我卖的肉都是上等的,Johnny尝过后赞不绝口,甚至非我的肉不吃,这样起码有一年之久,一万朗克还算便宜他了。”
可恶,她是货真价实的屈太太嘛!为什么要把自己形容得这么低下?
东方女子一来不相信她的话,二来没有一万朗克可以偿债,只能耸肩说:“我恐怕爱莫能助,这件事你得找到Johnny才能解决。”
“你不是Johnny的老婆吗?”若耶明知故问,但心底则是百般恐惧对方说是,那她可能就会当场哭得浙沥哗啦了。
“当然不是。”东方女子一脸受到冒犯的模样,还反驳她一句,“Johnny没有老婆。他若有老婆,我不可能不知道。”
“什么意思?”若耶忍不住想将原因从女子的嘴里挖掘出来。“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
“他是你的什么人?你快说!”若耶急煞了的样子看起来挺吓人的。
东方女子马上警觉到,她没必要跟一个女肉贩打交道。“我想这不关你的事吧?”
若耶一急,指著东方女子的鼻子道:“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如果你是他的女朋友,我找你讨钱也是可以的。”
“我没钱付你,只能让你知道Johnny今晚会回来,届时,我会将你讨债的事情转告给他。”东方女子说著就要把门关上。
若耶听到了她要听的话后,整个人当场木掉,心里直骂,原来,真被她料对了,屈展腾的确背著她出轨,甚至没跟这个女孩提起自己是已婚身分。
若耶不友善地问东方女子,“Johnny现在人在哪?我直接去找他。”
“他在国际饭店上班。”
若耶二话不说回身往楼下奔,临街拦了一辆计程车往里钻,同时拨到饭店找屈展腾。
“Johnny在忙,不方便接听,夫人有要紧事,请留言。”
她央求总机小姐,“麻烦请你转告Johnny,他的太太已经到巴黎了,很想见他一面,希望他能抽出十分钟的时间在饭店大门等候。”
若耶的计程车开入饭店车道,一道修长的人影刚好从门里走出来。
见他现身,若耶松去了半口怨气,最起码他还在乎她,但一想起他公寓里藏了一个漂亮美眉时,又妒火中烧起来。
她大力推门下车,直接走到屈展腾面前,打了个不友善的招呼,“屈展腾,如果你今天不将事情解释清楚,我会立刻结束掉我们的婚姻!”
屈展腾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会是他日思夜念的老婆,直到对方摘了墨镜,露出两粒哭糊了的熊猫眼说话,他才回过神来。
“我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希望够你解释刚才莫名其妙的话。”他牵住她,疾步带著老婆往自己的办公室奔进去。
将门一关,快速将她拉进怀里,趁她来不及张口说话,他倾头便吻,即使舔进一层如蜡粉的胭脂也不在意。
若耶被吻得失去方寸,一时忘了跟他理论,因为她是那么疯狂地想念著他,以至于当他的手钻进她的衣衫,撩起她的裙子,抚著她的雪白肌肤求爱时,她竟然没有拒绝,不仅如此,还热烈回应他炽盛的拥抱、迎合他的吻。
两人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到达了不可言喻的境地,共攀销魂的极乐天堂……
只不过,天堂所在地愈高,地狱也就相对地遥远,失足下跌的加速度往往可让身心俱疲的人粉身脆骨。
可怜的若耶就刚好处在这进退维谷的状况下,委实感到无奈。温存过后,她看著为自己整理衣衫的屈展腾,心痛他竟是这样一个会拐人的温柔骗子,忍了好久的伤心泪顿时像两道瀑布般奔滑出来。“你……”
“又怎么了?”他看著情绪激动的老婆,他真的傻眼了。
“怎么可以背著我……乱交女朋友?”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屈展腾唯一想得到的答辩词。
“你公寓里平白多出一个漂亮的女孩,你怎么说?”
屈展腾闻言,眉头立刻舒缓了,对著一脸愁容的她大笑出声,“那个漂亮的女孩是不是头发长长、眉毛弯弯、眼睛大大,身高到我耳朵,体重跟你相当?”
若耶仰头,理直气壮地说:“对。就是她!”
“唉!你想歪了,她是我二妹。”解释完,他双手捧著她粉妆凌乱的颊,以拇指温柔地为她拭泪。
“就这么巧,平空冒出一个二妹?”若耶嗤之以鼻,“我才不信。”
“你最好相信,要不然这样诬赖我们兄妹搞乱伦,我祖上若是地下有知,绝对饶不了你这个媳妇。”
“可是为什么你从没提过……”若耶住了口,因为她记起他很久很久以前的确说过他有妹妹,还不只一个,她马上转口问:“你二妹叫什么名字?”
“款琣。她在法国南部的一所珠宝设计学院念书,最近放假来巴黎玩。”
若耶听了,苍白的脸转为惨红,“我以为……她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我老婆一个都摆不平了,哪还有时间交女朋友?”
“你没跟家人提到我的事吗?”
“抱歉,的确是忘了提。”他的眼里真的有愧意。
“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忘了提!”若耶的心情好不起来。
“结婚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我不希望别人插手管闲事。”
“这理由太牵强了。”
“若耶,我家问题很多,所以没有跟他们提太多你的事,但是你必须相信,当我说我在乎你时,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
若耶见他信誓旦旦,露出未曾有过的严肃表情后,惭愧地低下头。“我了解是自己多心,错怪你了。只不过我无法释怀,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你妹竟然不知道有我这个嫂子的存在。”
“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通的,”他看了一下表,提醒她,“我必须回去工作了。”
她想跟他撒娇,但出口的话听起来就像在抱怨。“以前我打电话找你时,你可以聊上一个小时。”
“若耶,此一时、彼一时。我的工作性质变了,时间也相对的减少,当然,往乐观的方面去想的话,经济压力真的减轻了许多,搬到更适合的社区去住也将有著落,如果你仍想辞去工作,搬到巴黎来跟我组织小家庭的话,我很鼓励你这么做。”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忙了?”
“自从三个月前尚保罗说服我接下『总厨』这个苦差事以后。”
“尚保罗?”若耶听过这个名字!
事实上,只要是活跃于全球的饭店人都曾听过这个大名,因为他是希腊裔法国饭店钜子尚克劳的孙子,他们爷孙俩所雇用的帮手与餐旅经理人都是一时之选。
她很好奇屈展腾是怎样和尚氏爷孙凑在一起的?“你替他工作?”
屈展腾简单地回一句,“对,他是我的小老板,大老板则是老抠抠的那一个。”
“你要管多少事?”
“七间不同风味的料理餐厅,四座咖啡屋,以及三座全天候对外开放的酒吧。”
若耶是圈内人,知道干总厨的人责任非常繁重,必须在餐饮人员、管理阶层与顾客之间抓到三者皆大欢喜的平衡点。
可是他从来没有跟她提他工作上的事,时至今日,她都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有固定假期的二厨,谁知他的头衔还不小。如果有人诳她,说他是那个三星米其林的Johnny Cool的话,她大概也会傻傻点头相信的。
她真的气到了!
“可是这事关系到我们彼此,你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事先跟人商量不是我的作风,但是我愿意改,你总得给我时间适应。”
“我当你老婆都快一年了,这一年不够你适应吗?”
屈展腾没说话,显然他认为还不够。
若耶于是噼哩帕啦地念道:“你若跟我提你的工作量加倍,我就不会怨你没时间来看我,甚至不会胡思乱想地怀疑你出轨。
“你每次做决定都不跟我沟通,就连管制我怀孕这件事都霸道得令我生气,你知不知道,这阵子我其实已改变主意,不打算替你生小孩了?”
他失落地盯著她瞧,“我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因为我没办法从你这里得到安全感,你太特立独行,根本没把我当老婆看,我美其名是你的妻子,充其量却不过是你的床伴,这样的婚姻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若耶,别把我们之间说得这么不堪,我觉得自己定下来的时机成熟了……”
“哈!那我告诉你,你慢了一步,事实上还不只一步,而是整整一年!我们当初不该在一起的!”
“但是我们确实在一起了,也有过快乐甜蜜的回忆,这点你若忘记的话,得等我下班后掰著指头提醒你。”他停顿了片刻,低头看表,英挺的眉宇也随之一皱。
若耶知道他急著回去上班,了解即使逼他大吵一顿,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说:“这样吵没意思,你先去忙吧!”
“我怎么找你?”
“我就住这间饭店,712房。”见他一字宽眉挑了起来,她赶忙诚实招认用意,“对,我是要就近监视你,看你有没有偷腥。”
他真的是爱极了她不打自招的美德,他捧著她的脸庞,吻去她眉心间的忧虑,笑道:“别紧张,不管你做了什么傻事,我都不会生气,因为被你在乎的感觉真的很好。”
若耶听了,狠心肠顿时弯成好几截,她忍不住催他道:“你去忙吧!我等你。”
于是,他将她吻个过瘾后才离去。
第七章
话虽如此,若耶的心还是无法平静,因为他三言两语又把她的感情拐了回去。
别紧张,不管你做了什么傻事,我都不会生气,因为被你在乎的感觉真的很好。
真的吗?
这么甜的话言犹在耳,但是若耶的心境却是大大的不同,事实上,她被这句话深深困扰著。他对她真的有这么宽大吗?竟夸下海口,说不管她做了什么“傻事”,他都不会生气?
傻事!什么样的事叫傻事!把她说得跟一个无行为能力的三岁娃娃一样,想来他从没把她当个成熟的女人看过。
若耶这下倒要怪罪自己了,大老远飞到这里,摆明是来跟他吵架的,却不经他一抱地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她自己的立场摇摆,又岂能怨他没将她分手的话当真。
若耶在偌大的饭店客房里独处,心中仍不平衡,觉得他既然说了大话,就该用行动去证明,否则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两记“叩叩”的敲门声在凌晨两点左右响起,也把等得不耐烦的若耶变成一个不可理喻的“黄脸婆”。
她开门让屈展腾进房。
他满脸疲倦,深黝的眸子却闪耀著喜悦,他倾身给她一记吻,想告诉她自己对她的思念,不料她退开一步,丢出一个战帖。“如果我跟你说,我在疑惑盛怒时,跟别的男人劈过腿的话,你怎么说?”
屈展腾先不说话,思索片刻后才说:“倘若是真的,我会难过,也会气自己,因为是我无能,你才会找上别人。”他停顿了一下,重新清过哽咽的嗓音继续道:“可是我若发现自己在乎的女人是在玩爱情试探的把戏时,那么我不只会生气,还会掉头就走。
“所以,你得想好,跟别的男人劈腿的这一件事,是不是你记错了?如果记错的话,现在修正还来得及。”
若耶不服输地挑衅道:“我若不更正呢?”
“也许暂时分开一段日子,想清彼此要什么比较妥当。”他没有与她分手的打算,只希望以时间换取空间。
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若耶竟然冷著态度回应。
“既然你提议,那我只好附议了,我们不如暂时分开吧!看你有多少个漂亮的妹妹,尽管让她们来住,反正我这个下堂妻没资格查勤了。”
他的脸登时变得惨白,深邃的眼眸随著死寂的沉默愈来愈黯,他高大的身子像是被成卷的乌云卷起,随时都能转化成遮天盖地的龙卷风,恣意地将这间客房捣成灾区。
一年的相处期,若耶从没见他发过脾气,如今见识到,只能壮著胆子站在原地,心下求著老天,别让他伤害她。
因为有那么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会对她动粗;但他没有,只是原地深呼吸了好几十次,等他重新将怒意驾驭住后,再开口时,他尽力把持住火气,单刀直入地说:“想走的人我不留。你若想通,不管结果如何,请务必让我知道你的决定。”
说完,他不多作留恋,开门迳自离去。
他人一走,若耶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跌坐在床上,为自己的不可理喻抱头痛哭。
这样逞口舌之快,把他逼得对她下达最后通牒……即使争出胜负,未来没了他的日子,又有多少意义呢?
这种纷乱、难舍的心情她是头一次遭遇到,但对已谈过多次感情的屈展腾来说,却可能不算什么。
他的“淡”与“不强求”像两把利刃深深刺伤了若耶的心,也让她了解自己不独立,也不世故,心态上仍是温室的花朵,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她了解,要成长就得跨出去面对,于是她静静等待黎明到来,然后沐浴整装,下楼用早餐,她在退房前,留了一张字条给柜枱接待,请对方转交给屈展腾,一来向他道歉自己无理取闹,二来则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定。
老公:
我依然爱你,但是人生还是有比爱更值得我们去追求的对不对?
看到你热爱生活、努力做自己后,我多少觉得自己过去的观念太狭隘,也猛然了解到爱情并非一切的道理。
相爱容易相处难,这句话大概就是我们的写照。我不想与你分手,因为挤破头也找不到一个不再想你或见你的理由,所以,你若不反对,觉得偶尔相聚不是一件坏事的话,就让我们维持既有的关系好不好?
盼 佳音
已度过歇斯底里期的若耶
老婆:
你肯理我,真好!
我依然没变心,只是人生还是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值得我们去照顾对不对?
我曾以为与其做那种兼善天下的大事业,不如独善其身、把自己管理好。但是我发现这个观念伤及我最心爱的女人,也才了解爱情需要双方同时经营。
我与你一样,不想就此说再见,但是偶尔相聚这个提议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愿意放弃一切,搬去与你同住,日后你主外、我主内,家计全由你来扛,孩子你生我来养,这样应该可以相安无事。
或者,你搬来巴黎与我生活。这里我有人脉,工作机会不是没有;你若再次改变主意,愿意怀胎九月的话,生下的小孩我们可以齐力当成皇帝养:倘若你不反对,我们甚至可以请人帮忙分摊家事,让我俩在工作时能无后顾之忧。
不管你考虑的结果为何,我都乐意奉陪。
得为你的歇斯底里负责的展腾
老公:
感谢你的委曲求全与设想周到。
如果真要我选,我愿意投你所好到巴黎与你一起共创未来,可是最近情况起了变化,你还记得去年我曾放弃回台面试的那个工作吗?
朝阳饭店集团总经理庄涛先生来信表示,他看过我的履历资料,和饭店主人展时楠先生讨论过后,决定再给我一次面试的机会。
工作的职责是企画副理,薪资合理,尤其高层管理阶层分派下来的权限大,挑战性够,是我现阶段十分企盼的理想工作。
所以,得跟你说声抱歉,你想升格当爸爸的事恐怕得延期了,但你若有意回台湾跟我共组小家庭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
仍爱你的若耶
若耶在收货单上签下名字,接过送货人员递上来的玫瑰花盒。
盒里有三样东西:一是鲜红娇艳的玫瑰,二是一张写著“我的确在乎你”的信笺,第三样则是一个深蓝色的小绒盒。
她打开盒盖,看见印著名家品牌的绒布座上立著一只晶莹剔透的两克拉钻戒,随即拆开他的信,阅读起来——
老婆:
时机坏透了,眼前的一线生机是,知道你仍爱我,感动到鼻酸。
老实说,我真不放心让你回台湾,但又没有立场拦阻你追求前程,所以想了一个呆招,希望能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