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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回京的前一日,达斡尔王牵头为天政帝举行了盛大的欢送宴会。
有最负盛名的草原勇士在宴会上比赛摔跤。
“咱们马上民族从来都只尊重真正的英雄。”达斡尔王挑衅的看着天政帝,“听闻陛下年少时便入了军旅,英勇之名,威震四方,不知道我等可有幸见识见识陛下的天威?”表面上虽然臣服,但是打心眼里他自然是瞧不上清俊朗雅的天政帝,但草原男儿佩服人可不是因为他好看。
天政帝饮了一口马奶子酒,含笑道:“听闻王爷箭术号称蒙古第一,朕也想见识见识。”
“好。”达斡尔王阿鲁台豪气干云的拍了拍桌子,“拿箭来,摆箭靶。”
阿鲁台的近卫很快就在百步开外的地方摆上了三个支架。第一个上面吊着一枚铜钱,要射中钱眼方能算中,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别说射了,能努力辨清百步外有枚铜钱也不是易事。
第二个支架上挂着一个金色铁片裹成的球,但那却不是球,每一个铁片的尖端都汇集在了一起,被一个铜锁锁住,箭矢必须要射中铜锁,解开后那金球能散成一朵美丽的金色雪莲花,这箭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太重,则金球将被射破,坏了那花,太轻又解不开铜锁。
至于最后一个支架,那上面却是一张绸帕,这方是最难的,因为绸子很软,射出的角度必须丝毫不差才能洞穿,那箭去带风,很可能就将绸帕吹了起来,让你的箭从下方溜走。
这三项别说全中,能中一项也是好的,瞳兮在天政帝的身后有些担心。
这阿鲁台摆明了是不忿的,且在难为天政帝,居然选这么难的比赛。这欢送宴,一个没搞好就成了哄送宴了,瞳兮是最不愿看到阿鲁台同天政帝反目的人。
“如果皇上有顾虑,也可让人代替。”阿鲁台的这话越发堵了天政帝的后路,瞳兮本想劝阻天政帝出赛的,也不得不忍了回去。
“不必。”天政帝的声音还是那般的四平八稳。“王爷是地主,不如就有王爷开赛吧。”
阿鲁台也不推迟,拿起硬弓,只是这张弓就已经是两个蒙古男儿才抬得来的,用的也是镞长五寸、箭长三尺的透钾锥,否则根本射不了百步开外的坝靶子。
瞳兮前些日子也算是学过射箭了,天政帝也为她讲解了不少。眼前这弓只怕全场也找不出几个能将它拉满弦的。
阿鲁台因为比赛,也收起了傲慢和不忿,端直了身子,仿佛生了根似的站在地上,瞳兮都怕那草地被他踩凹陷下去,只听“嗖”的一声,那箭已射出,听到那边传来惊呼声,这箭正中钱眼。
周围响起热烈的喝彩声,阿鲁台有些骄傲的抬首。天政帝的脸色稍显严肃,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惊讶。
其后阿鲁台又连射两箭,自然是不必说的又中了。
他三箭全中,只怕天政帝最多也只能同他打平。
“陛下请。”阿鲁台高傲的抬抬手。
“替我拿射日弓来。”天政帝吩咐道,未几三名侍从便抬上了他的弓,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那柄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有些黑透了的大弓,仿佛是许久未见的朋友。
之后他跨上逐日,策马飞驰到了射箭之地,仿佛看也未看,丝毫没有犹疑,瞬间射出三箭,箭箭正中目标,而于他仿佛只是作画时轻轻的划过一笔那么轻松。
四周简直是掌声雷动,那些素来高傲的蒙古勇士也高声喝彩,这便是他们的豪爽,不管是敌是友,你是英雄,便是佩服你的。
这原地射中,同在马上射中的功力可是两回事,因为后者实在太快,快得你甚至来不及瞄准,在战场上敌人通常不会是静静不动的靶子,等着你瞄准。
这一次阿鲁台涨红了脸,“陛下好箭法,臣阿鲁台心服口服。”
天政帝笑笑,勒马归位。
众宫妃都站了起来,迎接她们胜利凯旋的英雄,自古除了勇士佩服英雄之外,最爱英雄的怕就是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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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哥哥,想不到这么多年你的箭术不但没有生疏,反而还有所精进。”万眉儿娇笑着跑上前去,留下独孤媛凤微微皱眉。
瞳兮自然也随着众人齐唱“吾皇万岁”。只是心里却踏实了许多,天政帝能压下阿鲁台的威风,这便是最好的结局,先前阿鲁台连中三箭的时候,瞳兮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天政帝赢了以后,一时间气氛热络了许多,在场的汉蒙两族也因为有了共同尊崇的对象而和睦了许多。众王爷、贵戚连连不断的上前敬酒。
脸上除了白玉只色甚少有其他颜色的天政帝,今夜也略微带了一点儿薄醉的微红,眼睛微眯,此时反而不向先前一般带着点儿笑颜,虽然先前的笑也不过是出于礼貌。
瞳兮的眼尾扫过齐云,因为她正在向自己示意,指了指酒杯,又偷看了天政帝一眼。瞳兮手里的杯子一紧,其实齐云提议没错,她身为宫妃之首,自当作为代表去敬一敬天政帝的。虽然万眉儿已经敬了许多次了,早已醉得被人扶了下去。
“臣妾也敬皇上一杯,希望汉蒙两族能永修和睦。”瞳兮并不是不识大体的人,所以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
因着她本就坐在天政帝的下首,此时又前迈了一步,已然到了天政帝的身侧,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
天政帝的双眼不如平日深邃而宁静,此时仿佛海上起了雾,捉摸不定。他倾了倾身子,拉过瞳兮的手,就着她的酒杯一饮而尽,并顺势将她扯入了怀里,“朕是不是该为‘永修和睦’这句话回敬贵妃一杯?”天政帝拿起他的酒杯硬生生的灌了瞳兮一杯。
动作是这般的轻佻恣意,同平日的他大相径庭,仿佛将她是低等的舞姬一般对待,瞳兮入宫之前,只见过那些纨绔子弟对家里样的舞姬才这般。
瞳兮挣扎着起身,却怎么也逃不开,撇了撇四周的人,幸好早就醉的醉,倒的倒,或者自顾着自己的快乐,放纵去了,阿鲁台左拥右抱抱着天政帝送他的美人,坐都有些坐不稳了。
“皇上醉了,江得启你快将皇上扶进去休息。”瞳兮急急的对一旁的江得启道。
江得启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以他对天政帝的了解,可不是这么点儿酒就能让皇帝醉倒的,可是看这情形,却又不像平日稳重冷峻的帝王。
瞳兮见江得启不动,只好用力挣开,自己扶起了天政帝的右手,“皇上醉了,不如臣妾送您回营休息吧?”
天政帝也从善如流的起身,只是到了帐外,便掠了瞳兮上了逐日,踏月色而奔出。瞳兮只觉得冷风在她耳边如刀子一般刮着。
天政帝拢了拢他的大氅,将她全部裹住,良久才在一处山峰上停住。
此峰孤峰高耸,面临月牙湖,大有一览千里草原的豪迈,风景的确得天独厚,可也犯不上三更半夜顶着寒风来此处赏月吧。
瞳兮有些怕冷的偎紧天政帝,他只是默默的站着,将她罩在大氅里,不言不语。在她打了第一个喷嚏之后,天政帝才稍微有了丝动静,拥了她上马疾驰而归。
瞳兮素来知道天政帝不好伺候,也不好应付,所以对于他的古怪动作也只当是他个人的癖好,并不敢多问多想。尤记得三年前他也有整晚将自己拉到大明宫至高点天凤台,一站一宿的事情。
只是在他俩站在那山顶上的时候,有一个蒙古族的小女孩指着那山顶上仿佛立在月亮里的那一双人影道:“巴图,你看萨仁山上又去了一对情人。”琪木格格格的笑着,“等我长大了你也带我去好不好,听我阿妈说在萨仁山定情的情人会一辈子被月亮女神保佑的。”
“琪木格想汉子了,羞羞羞。”小男孩巴图傻笑着跑上去拉住琪木格的手,“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回宫后,瞳兮所忙碌的便是为即将来临的冬至节做准备,也为她的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束帛,家里把那位姑娘准备好了么?”瞳兮回到宫里最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
“都找好了,就等着冬至节进宫献舞了。”束帛应道。
“那她长得和那人有几分相似?”
“按娘娘的意思,找了一位七分相似的。”
瞳兮总算是放了心,这计划的关键不过是两步,其中一步就是找一个合适的女子,第二步便是必须能吸引天政帝的。
这第二步却是最难的,也是瞳兮最没有把握的,她完全掌握不到天政帝对女人的喜好,万眉儿活泼天真,慕昭文清秀文静,完全是两种类型,但效果都是一样的好。
且除非是身份“特殊”,否则天政帝很少碰妃嫔以外的女子,于女色上似乎也不是很上心,在他身边伺候的宫女也不乏国色天香,可从没听说有收为妃嫔的。
且这一次,又不能将那女子放在彤辉宫慢慢的寻找机会,必须得一击而中,所以瞳兮不得已之下,只好集思广益,希望三个臭皮匠能顶过一个诸葛亮。
“娘娘!”齐云第一次听到瞳兮的计划后激动得有些奇异。
“姑姑怎么了,这事虽然冒险,但本宫不过是推波助澜,最后的决定权皆在那人的手里,即使被人识破,本宫也能撇得一干二净。”瞳兮不解齐云的激动,这计划她思前想后觉得即使失败,也没什么影响。
“如果被皇上知道你又……”齐云的话没有讲完便忽然停住。
瞳兮笑了笑,“姑姑这本宫也明白,皇上不喜欢本宫干预他纳妃的事,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可全靠她本身,且也正好看看皇上对那位是不是真的上心。”天政帝对独孤媛凤的真实心意对瞳兮来说也极为重要,这关系着她今后与独孤媛凤相处的方式。
“娘娘就笃定了那位会这么糊涂,放着大好的洪福不享,却要拼了身家性命。”齐云问道。
瞳兮自然也不肯定,只是从长信宫传来的消息,至从天政帝冷落长信宫以后,那位的脾气日渐暴躁,夜里难眠,多少次借故请天政帝过去,天政帝都尽力推托。
秋狝的日子里,瞳兮也曾故意观察过,独孤媛凤眼里的嫉恨和羡慕那是怎样也无法掩饰的,所以她想赌一把,输了也不过当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那话本里的女子不也有糊涂到家的么,本宫读来也不甚明白,可是据说那本就是根据前朝才子佳人的真实故事写的,所以,本宫也想验验那位不过双十年华的样子,就真的能耐住这深宫的寂寞?”
齐云这下便不再开口。
“姑姑,玄纁你们是局外人,看得想必有时候比本宫还要清楚,这一次不知用什么法子能让她迷住皇上。”瞳兮追问着。
“奴婢想皇上定是喜欢骨子里有些轻佻的女子,听说昭夫人和纯元夫人平日私底下都很大胆,还有人看到她们在院子里就同皇上眉来眼去,好不羞人,皇上却也受得。”玄纁有一丝得意的说着她的观察,素日里自己的主子就是太过端庄,所以总不能让皇上满意。
瞳兮脸一红,她自然是明白玄纁的意思的,那万眉儿在秋狝时,曾数次当着瞳兮的面与天政帝亲热,两人似乎也不避讳。
“依奴婢看,娘娘平日如果也能这般,皇上也不至于……”玄纁仗着瞳兮平日对她的娇宠,说话也有些不避忌。从秋狝回来,瞳兮便感了风寒,也不见天政帝有丝毫的慰问,她还必须强撑着病体,为冬至节繁琐的事情做准备和安排。玄纁在私底下对天政帝也颇为不满。
“住口,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瞳兮有些恼怒,想不到玄纁居然说出这般轻佻的话,将她与慕昭文她们并提。想成为正妻一直是瞳兮的心病,最不爱听的便是别人将她比作一般的宫妃。
玄纁这才敛了声,齐云却跟道:“玄纁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皇上恐怕是更喜欢女子主动的。”
“知道了,那便让她主动一些,你们这一提本宫也想起来了,当时聂琼华得幸,也是她主动所至,本宫倒一直忽略了这些。”瞳兮微微一笑,觉得先前对玄纁的口气稍微重了些。“可是这些还不够,不知道皇上喜欢她穿什么意思,熏什么样的香气。”天政帝在瞳兮的面前似乎从没表示过对这些的特殊爱好。
“娘娘不用担心,这些事让奴婢来办置,总归尽量像着纯元夫人便没错。”齐云主动承担起这项任务,瞳兮倒也放心,齐云办事,几乎没有出过岔子。
不过尽管如此,瞳兮也依然十分敬业的拿自己去试了试,听说别的宫里都喜欢燃百子蜜合香,宫里的百子蜜合香都有些供不应求,仅在天政帝临幸的时候,有些宫妃才舍得燃此香。据说是天政帝最喜爱的香味,瞳兮甚少熏香,多用果香,并不见天政帝赞过,所以也想试试百子蜜合香是不是真能得到天政帝的一丝侧目。
如果可以,那女子的衣服便可用百子蜜合香熏,或者胜算更大。
所以十一月初一她侍寝的时候便特地燃了此香。
天政帝一踏入神色就不对,眉头紧蹙,“今日怎么改熏此香了?”
瞳兮心里一动,看来天政帝果然对熏香极为敏感,“听纯元夫人说皇上喜欢此香,臣妾见皇上最近宵衣旰食,怕皇上休息得不好,有伤龙体,所以改熏了此香。”瞳兮自认为说得极为讨喜。再不敢说他素日宵衣旰食,而用了“最近”一词,生怕他再说什么“朕宵衣旰食又不是第一天”之类的话。
天政帝冷冷的看着她,“贵妃如果真的体贴朕,便该知道真正最喜欢的是什么香。”
瞳兮胸口一紧,便知道自己的马屁又拍在了大腿上。红着脸,却不敢问天政帝真正喜欢什么香,这不是自己往刀口上送么,枉她平日还以为自己对天政帝的生活细节皆为清楚。
这百子蜜合香的金贵她早就知道,多少宫妃费了不少力气才能得到一盒,她素来是不愿意用的,她本身就不盼望天政帝能在彤辉宫多留。可惜今日她抱着必胜的心思用了用,才发现她自以为是的了解并不是真的了解。
“将这香撤了,让人来把这恼人的气味扇出去。”天政帝恼怒的起身,走入了彤辉宫的书房。
书房里放的是瞳兮喜欢的果香,她万幸自己没把此处也换成百子蜜合香,因为她就没想过天政帝会来书房。
到此处他的脸色才稍作缓和,“病好些了没?”天政帝忽然冒出一句。
瞳兮一愣,实在没料到天政帝还知道她前些日子病了,“回皇上臣妾已经好多了,太医开了药,让发发汗,那风寒便轻了不少。”
“嗯。”天政帝将一把将瞳兮扯入怀里,他要她的时候,从不成有过什么犹豫,也从不顾忌地点,仿佛只是照例的宠幸,办完事就赶紧走人,这让瞳兮介怀得几乎要绞碎了自己的心。
“皇上,还是回寝殿……”瞳兮大着胆子建议,她对除床榻外天政帝宠幸过自己的地方都十分的敏感,一点儿故地重游的意思也没有,可不想今后自己一到书房,便想起此等不愉快的事情。
“朕不喜欢那个味道。”天政帝冷冷的道。
瞳兮咬了咬牙,“可是,可是臣妾还未沐浴更衣。”她都怀疑自己的脸快被热火烧焦了,她虽直言不出邀请天政帝去温泉,可是这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白。
天政帝的眼睛亮了亮,撕开瞳兮衣襟的手果然停了,“也好。”遂抱了她往彤辉宫里的温泉浴池“漱玉池”去。
再怎么说,温泉侍寝,也比在书房的榻上侍寝要来得更为让人不那么难堪些。
只是瞳兮认为男女之事本就是污秽而不堪一提的事,本就不该是正经女子该思考的事,所以在温泉侍寝的那么一丝丝痛里夹杂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舒服便是她的另一块心病,今日如果不是为了不在书房侍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提起去温泉的,即使在床榻之上倍受折磨,也好过此时事后的羞耻。
一病生
《汉书》中说:“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景轩朝素有“冬至大如年”之说,冬至前后,百官绝事,皇上也不听政,冬至日当日还要去皇城南郊圜丘祭天,之后的冬至日晚宴更是整个节庆的高潮。
瞳兮千盼万盼的便是这晚宴,在这个晚宴上有着她故意安排的好戏。
瞳兮虽然见过那女子的画像,但是毕竟没有见过真人,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可平日又不敢将她召进宫来看看,生怕最后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又逢天政帝刚释放一批宫女,所以瞳兮并不能借着人手不够而将那女子找入宫做婢女或者成为进献的美人。
思来想去只有冬至节献舞的舞姬才有机会得见天颜,平日除非是大节庆,否则天政帝举行的宴会少有歌舞。
待晚宴众人酒酣,高歌热舞时那女子翩然而至,一袭青纱,一天素色绸带飞舞,给因为酒酣而有些烦热的心上注入了一道清泉。
天政帝的眼睛有一瞬间牢牢的盯在那女子的身上,神情有一丝恍惚。
官美人一见那女子便用袖子掩了嘴,向她同桌的万眉儿道:“万姐姐觉不觉得她有点儿像那位?”官晶惠向上位呶了呶嘴。
万眉儿没吭声,只有官晶惠这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