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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清清问道:“灵和金城翩翩不是堂姐弟?”
“不是。”金城婆婆说,“她与灵其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
“同父同母?”她虽然从他们的话里猜到一点,但还是不大确定。“既然他们是亲姐弟,那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以堂姐弟相称,是吗?”金城婆婆叹口气,“说来话长,灵的母亲嫁给了先王的弟弟,但是和先王偷情,生下了翩翩,过了几年又生了灵。这个女人向来很有心计,想借着灵的出世在先王身边博得一席地位,但是先王顾及手足之情,没有同意她的要求,只是答应将灵接到宫里,借口说是玉妃所生,抚养长大。”
令狐清清听着她的讲述,想到金城灵曾经说过他的父王一直只把继承王位的注意力放在他的兄弟身上,莫非就是因为他的出身太过特殊?
“翩翩的母亲因为记恨先王后来对她的疏离,对先王的感情渐渐变成了憎恨,灵的几个兄弟姐妹都离奇而死,先王当时就怀疑是她所为,但是一是因为苦无证据,二是因为先王对她还留有余情,不忍动手。”
“灵都知道这些事情?”
“他开始并不清楚,后来宫内的流言蜚语不少,尤其是他母亲玉妃以及他很疼爱的弟弟也离奇死亡之后他才一路追查,终于查到了一些线索。”
“那他……”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一定会很为难吧?一边是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和姐姐,另一边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和亲人。
“所以我说灵的痛苦绝对不少于翩翩母女俩。尤其是他的亲生母亲去世时,他亲自戴孝去拜祭,已经是表明了他的态度,总不能让他公开承认自己是先王和弟媳偷情所生吧?后来他还给了翩翩夫妻俩这样的大权,更是等于给了他们天大的信任。”
金城婆婆的眼中精光闪烁,冷冷地喝道:“如今你们居然还喊委屈,你们凭什么?”
“你是……鬼话连篇!”鹰问天激动地说,“翩翩自小和母亲在家忍受白眼和欺负,只因为先王强占了她母亲却又抛弃,让她们母女成为整个王府的大笑话,她母亲最终抑郁而终,翩翩若不是嫁到我鹰家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这都是她和你说的?”金城婆婆冷笑道,“先王风流是真的,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她不肯,怎么可能先后为王生下两个孩子?若不是先王最后看穿她的心计冷拒了她,这样的女人进入王宫之后还不知道要掀起怎样的风浪。”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封了你的嘴!”鹰问天长剑一横,怒道:“不准你再说翩翩的坏话!”
令狐清清急忙开口道:“你的妻子在你眼中当然应该是个宝,但是为了她就要背叛金城国,毁了你鹰家百年的美名,值得吗?”
鹰问天沉声道:“为人丈夫如果不能为妻子分忧解难,更无颜做人。”
“说得好。”令狐清清柔声缓和气氛,“但是你觉得翩翩得到财宝之后真的会快乐吗?无论是杀了我们还是不杀,她都无法立足在一朝三国,你们必须背井离乡,到很远的地方去,如果是那样,她会很开心地和你生活每一天吗?”
鹰问天的眼睑垂了下来,握剑的手指轻轻颤抖着,令狐清清趁机和金城婆婆悄悄做了个眼色,金城婆婆会意,用眼神暗示她东墙的一幅画。
看到那幅画她猛地想起来,在金城灵的房间里也曾经见过一幅极为相似的画,这一幅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金城灵房里墙上的叫“除却巫山不是云”。
莫非,这两幅画里有什么秘密?
但她的脚步刚刚向旁边挪移了一下,鹰问天就警觉地开口,“你想干什么?”
“我……”她的脑子飞快地旋转,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说词。
他一伸手就将她抓过来,“别想求助你那些令狐族人,他们早已被我的手下集体关押在外面,谁也救不了你。”
她柔声转移话题,“鹰将军,为什么你打我一掌的时候不多用几成功力?那样我就没得救了。”
鹰问天沉声说:“我没想到你的命会这么硬。”
“是因为你也不想杀太多人,给翩翩背上更多的罪孽吧?”她耐心分析,“那天写信约我去西宫门见的人应该是翩翩;因为那边是你的地盘,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都有你掩护,那个金来福当然也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引诱我走到翩翩所在的位置,但是后来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这个问题我知道,”金城婆婆说,“因为灵已经怀疑到那个小兵和他们之间有关系,而他们也有所察觉,当然要杀人灭口。”
令狐清清注视着鹰问天,“如今一朝三国非常平静,鹰将军大概很少在战场上杀人,杀一个无辜被你们利用的人,你们的心真的安宁吗?他也有亲人,他的亲人是否知道他的枉死是因为他效忠错了主子?”
鹰问天的长剑横压在她的颈下,恨声道:“翩翩说的没错,留下你真的是祸害。”
“杀了我只会给你带来更多的祸。”她镇静自若的表示,“如果灵回来了,看到我死,你想他会怎么样?”
“哼,你还真的指望他会为你做什么事情?”鹰问天嘲讽道,“他与你之间从来都是逢场作戏,虚情假意,今日就算是你死了,他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的!”
“姐夫这么说话就不给我面子了。”金城灵的声音忽然从地下传来,“平时我总是夸赞姐夫对翩翩姐的深情厚意,但是姐夫凭什么认为我对清清就不是真情呢?”
宫内的人全都是一震,听到金城灵出声,令狐清清就知道他一定已经控制了局面。
而鹰问天知道事情不妙之后立刻大声问:“翩翩,你还好吗?”
“堂姐还好,只是中了我一招阴风掌,又被我点了穴,只等你用火焰掌来救。”金城灵的笑声很爽朗,此时此刻听在鹰问天的耳朵里却是一种恐怖的讽刺。
“别以为只有你的翩翩可以用阴风掌,也别忘了到底谁才是金城国的继承人。”他的声音陡然一冷,“把太后和王后放了,这样我可以饶金城翩翩一命!”
“如何让我相信你的话,让我看到翩翩安然无恙,你才可以和我谈条件!”
“就知道你们夫妻多疑。”金城灵说道,“你要想看到她很容易,宫内就有密道,可以直通到下面来。”
鹰问天看向金城婆婆,“密道的入口在哪里?”
金城婆婆掀开那卷画轴,后面居然是一个拉环,她拉下拉环,旁边的墙壁上立刻裂开了巨大的裂缝,这就是令狐清清他们刚才走出来的地方。
鹰问天一推令狐清清的后背,“你先走。”
他的长剑压着她的脖子,挟持着她缓缓走入密道中。
金城灵果然在那里。周围雪白晶莹的冰墙,而金城翩翩就盘膝坐在旁边,像是在拚命运功调息。
“翩翩,你怎么样?”鹰问天着急问道。
金城灵笑笑,“她现在全身气血逼紧,根本没办法开口说话,你要是真让她开了口才是害她。”
令狐清清暗自奇怪,刚才明明看到他和金城翩翩走出大门去,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座冰库里?莫非外面另有什么密道直通到下面来?
“金圣宝库的门其实就在我的逍遥居内,这一点大概是你们没有想到的吧?”金城灵笑看着鹰问天。他知道,现在自己多笑一分,鹰问天就会多难受一分,只有扰乱了鹰问天的心神才有可能救下在他剑下的清清。
“刚才我领着她开启宝库,她就和你现在一样,用剑逼迫着我来到宝库之内,不过当她看到金库已成冰库之后,几乎疯狂,趁此时机我才可以偷袭得手,打了她一掌。”
犹如一道青天霹雳,令狐清清和鹰问天同时惊呼,“什么?这里就是宝库?!”
“是啊,没想到吧?”金城灵环顾着这座偌大的冰库,“这昙就是让所有人朝思暮想、百般猜测的宝库,也就是金圣的秘密所在。”
“不可能!”鹰问天率先喊道,“难道这么多的冰块就是一朝三国的财宝吗?”
“当然不可能。”金城灵摆摆手,“在百年之前,这里堆满了金银珠宝,那份光彩,据说每一个走进宝库的人都会被晃瞎了眼睛,可惜不仅你们看不到,连我也不曾看到过。”
“为什么?”令狐清清问。
金城灵看着她,笑问:“当初你刚到我金城国的时候,你是怎样评价我的,还记得吧?”
自己说的话怎么会忘记,但是鹰问天不知道,因此他厉声问道:“你说了什么?”
令狐清清苦笑着重复当日之句,“我说他和他的先祖一样,一掷千金,挥霍无度,爱财如命。”
鹰问天激动地说:“难道、难道这座宝库早就被历代的金城王挥霍一空了吗?”
“坐吃山空这句话人人都知道,所谓金山银山早晚都有花光的时候。”金城灵无奈地摸了摸自己挺秀的鼻子,“金圣的秘密之所以只掌握在王的手里,就是因为不想让这背后真正最可怕的秘密曝光人前。若是圣朝和其他两国知道我们金城国监守自盗把所有的财产都花光了,肯定要大举进攻,灭了金城。”
令狐清清蓦地明白了,“所以每次圣朝和你要钱,你都一拖再拖?”
“我不是不想给,是没钱给。”他苦笑道,“你和我强行要走的那一万两金子,还是我身为太子之时,下面四方臣子孝敬上来的私房钱。”
“那你还乱花钱,买这个、买那个……”她忍不住抱怨,“既然没钱,为什么不勤俭节约?”
“你也说我们金城王历代就是这个花钱的脾气,如果我勤俭节约,一是违背祖训,二是违背自己的良心,三是让外人看了难免会产生怀疑,四是……以钱生钱的道理你应该知道吧?这些年许多东西买进卖出,我也赚了些钱,但是要弥补这座财库的亏空还远远不够。”
令狐清清一咬牙,“我必须将此事禀报圣朝。”
“什么?!”金城灵惊问,“难道你要出卖我?”
“我不能对圣朝有所隐瞒。而且这件事关系重大,你就算是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历代金城王都瞒住了,为什么我不行?”他急急地表示,“我不是已经给了圣朝钱,你干什么和我过不去?别忘了,如今你已经嫁给我了,胳膊肘还要往外拐吗?”
“但我生在圣朝、长在圣朝,丞相的话犹如圣旨,我不能对他有丝毫的欺骗隐瞒。”
金城灵顿足道:“丞相丞相,你的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他把你送到金城来,其实就已经出卖你了?如果你被我识破之后一怒之下关起来,或者杀了,他呢?他会救你吗?”
令狐清清睫毛一颤,“身为令狐族人,为圣朝、为令狐族尽忠而死都是应该的,不需要回报。”
“笨蛋笨蛋!我倒了十辈子的楣才会娶你!”金城灵气冲冲地对鹰问天说:“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羡慕你和翩翩。无论甘苦、无论好坏,都能在一起共同承担的夫妻才是真夫妻。”
“你说什么?你这么说是后悔娶我了?”令狐清清的眼睛里泪光闪烁,“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一再地挑逗我,还占我的清白?”
“哼,你自己送到门上,我不吃难道还干看着?”金城灵挑起眉梢仰起头,“任谁都看得出来,以你的姿色匹配我这等绝世美貌,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个地方配得上。”
“你、你为什么要说这么伤人的话?”令狐清清哭得更凶,伸手去擦泪水的时候手背碰到剑刀上,划破了皮,渗出了血,她都没有察觉到。
鹰问天一边留意着两个人的动静,一边焦灼地关注着妻子。金城翩翩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再加上金城灵和令狐清清的争吵扰乱了他的心神,原本高高架在令狐清清脖颈旁的剑刀也偏离了好几寸。
金城灵看似漫不经心地冷嘲热讽,但是眼角的余光一直紧紧盯着鹰问天的手,待看到时机成熟之时,他的眼中精光一闪,身法如鬼魅幻影,猛地欺身至鹰问天和令狐清清的身边。
鹰问天一惊之下想挺剑疾刺时已经晚了,金城灵左手护住令狐清清,右手横抹一掌拍向坐在旁边的金城翩翩。
鹰问天急忙转身相救,而就在此时,金城灵已经将令狐清清拉到密道门口,他快如闪电,一跃出了密道,喝道:“快关门!”
在外面等候的金城婆婆比宫女们更快了一步,一拉拉环,秘室的门轰然闭合,金城翩翩和鹰问天就此被困在了里面。
令狐清清轻吐口气,“好险。”
金城灵执起她的手,皱着眉,“为什么用手背去撞他的剑,看看,好好的一只玉葱小手都弄伤了。”
“不用点苦肉计,鹰问天怎么会相信我们是真的在吵架。”虽然伤口还在流血,但是她笑得很灿烂。
也许鹰问天不愿相信,虽然她和金城灵之间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也没有他和金城翩翩的日久情深,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和金城灵对彼此的关切和了解绝对超出了鹰问天所能想象的程度。
也因此,当她故意说要将宝库虚空之事上报给圣朝的时候,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递给金城灵一个眼神,他立刻会意,大喊大叫地与她联手做戏,终于分散了鹰问天的心神,成功让彼此脱险。
“不过……”令狐清清咬着唇,看着紧紧闭合的墙,低声说:“你觉不觉得,其实鹰问天最后时刻没有出来并不是因为他出不来,而是他自己放弃了?”
金城灵也表赞同,“金城翩翩被我重伤,他肯定没办法将她一起带出来,更何况,如果出来了,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他的心里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她怅然地看着那面墙,金城灵拉着她的手,他的唇吻到她的手背上,轻柔地帮她吻净了手背上的血迹,深吸一口气,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金城婆婆看着他们俩相依相偎的样子,叹道:“外面那些跟随鹰问天和金城翩翩作乱的乱党还没有处置呢,你们两个居然就这么踏实?”
“放心吧,奶奶,”金城灵挑着眉笑道,“那些人没有鹰问天和金城翩翩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我既然知道他们有谋反之心,当然不会毫无动作。”
令狐清清仰起脸看他,“你有准备?”
“东宫守备及王城的总兵都收到过我的密令,一旦鹰问天有异动就立刻调集人马准备应对宫乱,如果鹰问天入宫超过两个时辰就带兵护驾。”
此时像是在应和他的话,外面传来人声嘶喊,还有洪亮的声音响起,“将一干乱党就地抓拿!”
洪亮的声音一直传到宫门口,“王,臣等护驾来迟,请王恕罪。”金城灵淡淡一笑,依稀听到令狐清清在他胸前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就这样结束吧!”她轻声低吟。“不,”他笑着否定她的话,“一切才刚刚开始……”是的,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已。
尾声
三天之后,金城灵才重新开启冰库。他并没有杀金城翩翩和鹰问天,而是给了他们除了死之外的另一个选择——离开金城,永不返乡。
筋疲力竭的鹰问天,没有说任何反对之词就接受了这个安排。
金城翩翩显得很安静,她一直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大大的眼睛看着丈夫,平和中有着浓浓的柔情。
谁也不知道这三天里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又说了些什么,但是这样的结果对于令狐清清来说,却是松了一大口气。
对于鹰问天和金城翩翩,她一直没有深刻的厌恶和憎恨。她总觉得,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做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如果这个原因可以说得通,她宁可选择同情而不是憎恨。
当然,只是同情,而不是支持或同意对方为此做出任何有损别人的事情。
所以当他们夫妻离开金城国的那一天,她没有去送行,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但愿他们可以忘记一切的痛苦和不愉快,在别的地方真正自由地为自己的幸福而活。
又过了许多天,圣朝送来了一封信,是令狐笑亲手所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圣皇恩准,封令狐清清为圣朝如月公主。
“这是什么意思?”拿着这封信,令狐清清又是惊喜又是茫然。
“这还不懂?”金城灵咬着牙苦笑,“他是怕我秋后算帐,说他送来假公主的事情折损我金城国的颜面,所以向圣皇讨封你的公主头衔。反正他嫁过来的是公主,至于是哪个公主就他糊涂、我糊涂、大家都糊涂,毋需再计较了。”
她心中颇为疑惑的问:“你真的觉得这一切是丞相早有预谋?”
“不能肯定,但是我很怀疑。”金城灵剖析着,“你家公主跑了,也不见他着急寻找,反而派你冒充公主来成亲,这么危险的事情他能想得出来,一定是有必胜的把握。都说令狐多计,胜妖一筹,别人都是七窍玲珑心,偏偏他被称作九窍玲珑,若非足智多谋,又怎么可能只手掌控得了圣朝这么多年?”
“那你说金圣和宝库的事情丞相是不是也早已知道?”
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