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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思暖不愧是嫉恶如仇的女英雄,比当事人还要激动,柯蕴柔不由地笑开。
“我也希望如此。”如果他真的变成又老又胖又憔悴,说不定她就不会胡思乱想,陷入进退两难的矛盾之中。
“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神经!”霍思暖受不了柯蕴柔老是这么多愁善感,动不动就感慨,她可没有这么多美国时间奉陪。
“我要挂电话了。”她还得去画室挑画。“如果思炜有跟你联络,记得交代他打电话回家,我爸有事情找他。”出去像丢掉,回家像捡到,老爸有这样的儿子也真不幸。
“好,如果我有接到他的电话,我会记得转告。”不期然听见霍思炜的名字,柯蕴柔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眼前浮现出他帅气的脸。
“谢啦!”霍思暖跟她道谢以后便挂上电话,柯蕴柔看着已然断线的电话叹气,过了许久才挂上话筒。
她想起昨天晚上分手前霍思炜生气的脸,顿时觉得很对不起他。她并没有犯错,可他脸上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做错,一直觉得对他抱歉。
人傻一次是可怜,傻两次是智障,我看你就准备当智障好了,我懒得理你!
她比谁都明白他的忧虑,而他的忧虑是对的,她真的在考虑和卢禹孟复合。
两眼直愣愣地瞪着电话,柯蕴柔拿起话筒拨霍思炜的手机号码,才响不到三声,连忙又放下。
她气喘吁吁地压住话筒,好像怕它会突然传出霍思炜的声音。她承认自己此刻害怕听到他的声音,因为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像道歉也不是,因为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她竟然对一个曾经抛弃她的男人燃起幻想,这是她说不出口的罪恶,也是她始终没有勇气打电话给霍思炜的原因——她不知道该如何当着他的面承认羞愧。
第四章
时间再咖啡香和古老唱盘间流转,随着黑胶唱片转呀转的,最终转进霍思暖画展开幕那一天。
柯蕴柔很早就到展览馆帮忙,虽说展览场本来就已经有固定的布置人员,但在她擅长的色彩搭配方面,多少能给工作人员一点意见,帮助整个展出更加顺利。
只不过,她的手和嘴巴虽然忙着指挥,但眼睛却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门口,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不必担心,那家伙手长脚长,如果到了你一定会看见他,麻烦你专心工作。”就在她目光飘忽的同时,霍思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吓了柯蕴柔一跳。
“我一直很专心啊!”她低头假装忙碌,霍思暖立刻吐她槽。
“专心个头!你的简介都拿反了,是存心触我霉头吗?”拜托,她才刚跻身国内知名画家之列,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别七早八早就要她“倒退噜”,太不够朋友了。
“啊?对不起!”柯蕴柔赶紧把简介拿正,摊开摆在铺着深紫色桌巾的桌上,一边喃喃地说抱歉。
“算了。”霍思暖投降。“自从卢禹孟那祸水再次出现后,凡事都不对劲,就连思炜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难得他老姐开个展,也不来捧场!”
他们姐弟感情虽然不像一般家庭来得好,但整体来说仍是不错,至少对方有事另一个人一定会站出来声援,这次霍思炜却毫无动静。
柯蕴柔在一旁心虚地聆听好友抱怨,不敢告诉好友,霍思炜之所以缺席是因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跟她这个姐姐没有关系。
随着开幕时间逐渐逼近,陆续送到的花篮和盆栽几乎挤爆会场。等到正式开幕,会场更涌进大量艺术相关行业的经理人和媒体,每一个都争相认识台湾画坛最闪亮的新星,顿时镁光灯闪个不停。
嚓!嚓!
镁光灯此起彼落闪亮的程度,丝毫不输大明星的排场,真是夸张。
霍思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和各家媒体打招呼,或和相关从业人员Social,就看见她像一颗陀螺在会场各处转来转去,连在一旁帮忙摆花篮的柯蕴柔都替她觉得累。
“我快累死了。”果然霍思暖一抓到空挡休息就忙着抱怨,大气喘个不停。“为什么不让我做个安静有气质的画家,硬要帮我举办个展,害我不得不卖笑?”
“因为你是个美女画家,所以才有出卖的价值。”柯蕴柔点出事实。“如果你长得像恐龙,把你赶回侏罗纪时代都来不及了,哪还会希望你出面?”
“说得也是。”社会就是现实,人人都是外貌协会的会员。“艺术和肚皮之中总得选择其一,而我选择后者!”她才没兴趣成为第二个梵高,一辈子落魄潦倒,等到死后作品才卖高价,那有什么用?钱又花不到。
随着霍思暖的花落下,柯蕴柔和霍思暖一起漾开笑容,心里十分佩服霍思暖的商业头脑,猜想这可能跟她的家庭环境有关。毕竟她出生在一个商业世家,从小耳濡目染懂得如何做生意,虽然难免还是有些艺术家的脾气,但比多数艺术家更懂得跟现实妥协,日子当然也好过得多。
她们接下来又聊了许多和画展不相关的事,聊着聊着,出现在门口的一道身影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成功中止了她们的谈话。
卢禹孟依照约定,手里捧着巨大的花束走进会场,他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人。
霍思暖张大嘴、瞪大眼睛看着卢禹孟朝她们走来,无法相信八年的时间竟然未曾改变他一丝一毫。
“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依然心神荡漾,他既没变老变胖,也没有变丑或是秃头,还是一个花美男。”对于卢禹孟的保养功力,霍思暖只能说佩服,就算是成天把SKⅡ当水喝的广告女星,都没有他来得厉害,功力还差上一大截。
霍思暖仅能以摇头惊叹表示她的惊讶,柯蕴柔表面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内心却忍不住激动心脏怦怦跳,口干舌燥地等待他走到她们面前站定。
“恭喜你举办个人画展。”卢禹孟一来就对霍思暖大献殷勤,霍思暖大方接下花束,开玩笑回道。
“多年不见,你依然是个大帅哥。”她不得不承认。“你最起码也要老一点、丑一点、胖一点,这才公平。”
“你也一点都没变,个性依然那么豪爽。”霍思暖饶富趣味的说法,让他不由得绽开微笑。
“你可不是一个用来赞美女性的最佳形容词。”霍思暖挑眉。“不过我原谅你,你从以前就不会甜言蜜语。”
“我向来拙于言词。”卢禹孟跟霍思暖道歉,不料却引来她反唇相讥。
“但是该说分手的时候,你倒是挺果断、表达得挺好的。”她不客气地吐他槽,换柯蕴柔紧张。
“思暖!”拜托别当面让他难堪,毕竟是她邀请他来的,给她留点面子。
“谢谢你送的花,但别以为我已经原谅你,我会记一辈子!”霍思暖发挥她嫉恶如仇的本性,甚至比当事人还要会记恨,搞得柯蕴柔好尴尬。
“我看到那边有人在跟我招手,我先失陪了。”霍思暖撂完狠话就跑,留下柯蕴柔独自收拾残局,她只好硬着头皮道歉。
“对不起,思暖一向就是这么口无遮拦,典型的艺术家脾气。”她为好友说话,卢禹孟不但不生气反而微笑。
“没关系,如果她变了,我才会觉得这个社会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陌生。”所以真的不必在意,他很欣喜这个多变的世界还有不变的事物。
卢禹孟几近自言自语的呢喃和迷惘的表情,都让柯蕴柔有一种他想回到从前的错觉。但这也许只是出于她自己的幻想,毕竟他当初决定离开她的时候,可是没有丝毫留恋,甚至听不见她哭泣。
从这点来看思暖是对的,她真的不该对他抱持太多幻想,以免自己再次受伤害。
“我大约看了一下会场,好像没有看见你先生,他还没来?”
她满脑子都是他,他却提起另外一个男人,让她好尴尬。
“可能是有事情耽搁,我也不是很了解。”提起霍思炜,柯蕴柔的脑中自然而然闪过他生气的脸,口气变得不甚自然。
“你们不是夫妻吗,怎么会不清楚彼此的schedu汗?”卢禹孟觉得很奇怪,以前他们两人交往的时候,对方什么时间做什么事、上哪一堂课,两人都一清二楚,可现在她却连自己的老公会不会来都不晓得。
“因为……因为……”她想破头找理由。“因为他工作的时间比较不一定,所以……”
“霍思炜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工作,怎么好像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卢禹孟纳闷,吃饭那天他就觉得不对劲,但他以为霍思炜是故意跟他挑衅,才故意说自己是无业游民,但从柯蕴柔今天的反应来看,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呃,他……”别说卢禹孟纳闷,柯蕴柔自己也一头雾水,霍思炜向来就神秘兮兮半点消息都不肯透露,她哪知道他目前在做什么?
完了,死了,装不下去了。
柯蕴柔做好吐实的心理准备,正深深吸一口气,准备向卢禹孟承认自己和霍思炜联手骗他时,一只强壮的手臂不期然搭上她的肩,亲热地拥住她。
“让你久等了,老婆,这束花送给你。”原来是霍思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在他们尚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玫瑰花塞进柯蕴柔的手里,吓了两个人一跳。
“谢谢。”柯蕴柔低头闻玫瑰花香,心想好险他及时出现,不然她就要说实话了。
霍思炜抬起头面对他过去及现在的情敌,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好像在跟卢禹孟宣战。
卢禹孟平静地迎向霍思炜挑衅的眼神,从中寻找做戏的蛛丝马迹,却找不着。
柯蕴柔感受不到两个男人紧绷的情绪,因为她自己比他们还紧张,好怕谎言会被戳破。
“你怎么来了?”她尽可能微笑,躲在玫瑰花中低声说话,以免被卢禹孟听见。
“我有说过不来吗?”霍思炜更加拥紧她的肩,一方面是向卢禹孟示威,另一方面是方便讨论,但在外人眼里怎么看都非常亲密。
被他这么一说,柯蕴柔倒是没有话讲,他确实没提过今天来或不来,都是她一个人在猜测。
她偷偷打量他微仰的下巴,发现他的胡子没有刮干净留有些许青髭,看起来格外性感。
“抱歉公司有事耽搁,来晚了。”霍思炜表面上是跟柯蕴柔道歉,实际上是在告诉卢禹孟,他已经听见他们刚刚的对话,有什么疑问就冲着他来,别找柯蕴柔麻烦。
卢禹孟平静地接受霍思炜传递过来的讯息,两个人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台面下实则波涛汹涌,暗自较劲。
“你看过我老姐的作品了吗,有什么感觉?”霍思炜率先抛出引信,卢禹孟巧妙躲过。
“艺术的事我不懂。”卢禹孟微笑。“但是我以前就时常听小柔称赞你姐姐画得很好,是很有天分的画家。”
卢禹孟有意无意提起过去的事让霍思炜超不爽,就彷佛在暗示他们‘从前’的事没他的分,他来不及参与,就算再转生一百次也不可能。
霍思炜将卢禹孟这句话视为挑战的讯号,套句老话:他虽然来不及参与柯蕴柔的过去,但她未来的日子一定有他,而且拒绝卢禹孟又来参一脚。
“依我看我姐根本是在鬼画符,这样也能红,真是没天理。”霍思炜就爱跟大家唱反调,尤其爱批评他姐姐,柯蕴柔也拿他没办法。
“对了,honey。”霍思炜话说得好好的,突然又搂住她的肩膀装亲热,柯蕴柔又吓一跳。
“什、什么事?她不自在地瞄了卢禹孟一眼,他的脸色铁青,似乎对霍思炜屡屡表现出来的亲热举止相当不以为然,害她好尴尬。
“卢先生那天请我们吃饭,我们是不是该回请他到家里吃饭?时间嘛……就订在下个星期二晚上好了,你说好吗?”霍思炜接下来的举动更劲爆,竟然当着卢禹孟的面做出这个荒唐的提议,她当然要拒绝。
“我想……”
“你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吗,卢先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霍思炜直接挑战卢禹孟。“下个星期二晚上七点到我们家里吃饭,庆祝大家重逢,你愿不愿意赏脸?”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挑战,霍思炜正挑战着卢禹孟的胆量,问他敢不敢正面迎战?
“谢谢你的邀请,下个星期二晚上七点,我一定准时登门拜访。”基于男人的自尊,卢禹孟一口气答应,柯蕴柔简直快疯了。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像两只斗牛互斗!思炜也就算了,他本来就爱挑衅,现在连禹孟都跟着做傻事,她会被他们害死。
“思暖!”她一定要找机会跟思炜问清楚,而且立刻就要。
“干嘛?”霍思暖一看到柯蕴柔的脸色不对,就知道有事,二话不说马上过来支持。
“你可不可以带禹孟参观一下画展,顺便跟他解释每幅画背后的涵义?”她笑着跟卢禹孟点头,卢禹孟明白她可能有话想私下跟霍思炜说,于是点头表示他明白。
“这有什么问题?”霍思暖爽快地点头。“帅哥,跟我走,我来充当你的向导。”反正她也有话要跟他说,刚刚好。
“你跟我出来一下!”霍思暖前脚才把卢禹孟拉走,柯蕴柔跟着后脚把霍思炜拉出去,两人配合得非常好。
采取后现代主义设计的展览馆,全馆由钢骨和玻璃构成。
柯蕴柔连拖带拉把霍思炜拉到展览馆外面,霍思炜不必猜也知道她想质问刚才的事,开始练习装傻。
“你在搞什么鬼?”
柯蕴柔果然是要质问他这件事,只见霍思炜一脸无辜。
“什么搞什么鬼?我听不懂。”他装得挺像的,可惜柯蕴柔太了解他了,压根儿不上当。
“别装了。”再装就不像了。“你为什么要邀请禹孟到‘家里’吃饭,你到底打什么算盘?”
“请朋友到家里吃饭是很平常的事啊,我哪有在打什么算盘。”他继续装无辜,柯蕴柔都快被他气死。
“说得容易。”她怒气冲冲。“我们又没有家,要怎么请人吃饭?”瞧他一派轻松,都没有考虑到现实问题,她可是烦恼得半死。
“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他当然是有所准备才敢呛声,安啦!
“什么,你准备好了?”柯蕴柔愣住,他不是临时起意的吗?难道不是?
“用我的公寓就行了。”这还不简单。“我的公寓很大,最少能够住得下四、五个人,绝对不会露出马脚。”怎么说他们都是‘已经结婚’的人,如果还住在单身公寓很容易让人起疑,他不能冒险。
“是吗?”柯蕴柔不确定地耸了一下肩,他好像什么都考虑到了,连公寓的大小都计算进去,搞得她都不好拒绝。
“还有一个问题。”她有些赧然地说道。“我不擅长烹饪,做得最好的一道菜是煎荷包蛋,而且不保证每一次都能成功……”
“那你还敢说要嫁人?”霍思炜闻言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荷包蛋不算是菜吧!亏她还好意思说。
“我又没有说要嫁人!”柯蕴柔红着脸反驳,立刻遭吐槽。
“你前阵子不是才刚参加过联谊?”他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连她在联谊中铩羽而归的事情都知道。
“对啦对啦!我就是没人要,这下你高兴了吧!”她好后悔答应美晴参加联谊,没成功又挨骂,最后还被他拿来当作嘲笑的素材,得不偿失。
“那我现在要你,你还不感谢我,还好意思跟我抱怨?”他是很高兴她联谊失败的,但他更高兴他们终于有机会更进一步。
“你说什么?”欺人太甚。“什么我还要感谢你,你就会拿我开玩笑!”“哇,母老虎发威了,我好怕哦!”
两个人打打闹闹,像小孩子一样追来追去,他们玩得很开心,但看在第三者的眼里只觉得苦涩,卢禹孟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来这里干什么,好像傻瓜一样。
“好了好了,你别再打了,我快被你打成哈比人了,哈哈……”
展览馆外传来的笑声,虽然无法清楚到达卢禹孟的耳朵,但两人亲密的互动已经足够使他离开会场。
“咳咳,总之一切交给我,你不必担心。”
在卢禹孟默默走人的同时,霍思炜则是忙着规划星期二宴客的事宜,并要柯蕴柔全力配合。
“好。”瞧他一脸自信,应该是没有问题……
“不过,请客那天你要早点过来帮忙,顺便带一箱衣服过来。”霍思炜冷不防交代。
“我干嘛带衣服过去?”柯蕴柔不解,这完全没有道理。
“和我的衣服挂在一起啊!”他回答地理直气壮。“这叫障眼法,万一卢禹孟不小心打开衣橱,发现只有我的衣服,我们要做何解释?我也是用心良苦,你懂不懂?”
霍思炜这番话乍听之下还蛮有道理,但仔细想想根本狗屁不通,有哪个人到别人家里做客会无聊到去打开主人的衣橱!况且卢禹孟一向温文有礼,不可能干这种事。
“不带不行吗?”柯蕴柔怀疑地看着霍思炜,怎么想怎么奇怪。
“不带不行。”他万分肯定地点头,柯蕴柔只好依他。
“好吧,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