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是说……吕不韦的故事啊,咱们不是说好,‘奇货可居'的典故,明天再说吗?”
“明天我要出门,新年才会回家,那时才能再听到二弟兄的故事,我会天天想天天想,不如二弟兄先告诉我吧。”
“小姐要上哪去?怎么一去半年?”
她张口欲言,然后又憋住,小脸胀得鼓鼓的。“我答应凤春不讲。凤春说,这是秘密。”
这个秘密让她忍得好辛苦。
“我讨厌秘密。”她咕哝,又笑着用力拍小胸。“我跟凤春说过了,等我离开后,师傅照样教你读书,以后你就有很多很多故事可以讲给我听了。”她喜欢听这个白发兄说故事,比师傅说的大道理有趣而且易记多了。
他激动得握住她的小手,道:
“小姐,谢谢你!”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握紧的小手。
他连忙松手,恼自己的失态。“小姐,我不是故意要冒犯的。”
“冒犯什么?”她挠挠头,傻笑道:“在府里只有凤春敢抱我。二弟兄,冬故在此道歉,你握着我的手,我却不能碰你。”
“小姐,你是千金之躯,怎能碰我这种下人?”
阮冬故想了下,小声问:
“二弟兄,上次你在祠堂是看过我力气的。你不觉得我力气很大很大吗?”
“还好吧,只是个木鱼而已。”一个小孩子就算力气再大,也绝不可能离谱到哪里去。
她皱眉。“二弟兄,切莫瞧轻我的力气,不然你迟早会受苦的——这是我爹说的。”她爬下床,东张西望,确定凤春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她才继续道:“二弟兄,今夜之事只有你我知道。”她攀上椅,用力击向桌面。
“小姐,小心——”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厚重的桌面被她劈成两半。
他目瞪口呆。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摇头叹气,然后跳下椅子,走到床边。
“不瞒你说,我并未用尽全力。以前我曾试过用尽全力推大树,大树竟然连根拔起。”又摊了摊手:“你瞧,我不敢碰二弟兄,就是怕不小心把你弄得四分五裂。”
“……小姐,现在你已经开始懂得控制力道,这是件好事啊。”他吞了吞口水,暗自注意她的举动,以免她突然扑上前抱他。
她诧异地看他。“你不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他鼓起勇气笑道。阮府的小姐,他不敢得罪。
她开心地咧着小嘴,小眼睛又充满光彩了。
“你完蛋了。”冷冷的声音自角落响起。
二弟受到惊吓,直觉看向发声处。不知何时,小姐的师弟竟然出现在床尾旁!怀宁何时来的?为何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笨蛋都看得出这里少了一张桌子。”怀宁冷声道。
阮冬故张大嘴,显然没有想到今晚的秘密会因为少一张桌子而破功。
“笨蛋。”怀宁面无表情。
“不、不碍事,就、就说我打破的。小姐,你别担心。”
“不,多谢二弟兄的好意。说谎是不对的,我领罪就是。”她垂头丧气,扫过这间简陋的小房间。“二弟兄,凤春说你有时半夜会读书,对不?”
“是的。”
“你都在哪读书?”
二弟默默睇向那已五马分尸的木桌,苦笑:“我在床上看。”
她转身跟怀宁说道:
“反正明天我们就走了,我房里的桌子也用不着,你跟我回去搬!”
“等等,小姐……”
“你放心,待会我去领罪时,会跟凤春说好的!”一眨眼她就消失在门外。似乎忘记自己力大无穷,但个头太小,根本不能凭一己之力扛起大桌子。
怀宁闭上眼,忍耐地说:“笨蛋。”虽然这样骂他的师姐,他还是跟了上去。
跨出门槛的刹那,怀宁突然回头,冷冷盯他一会儿,才道:
“她是个笨蛋,你说什么她都信,不要骗她。”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
二弟闻言,脸色微变。他、他不是骗人,只是……身为一个家仆,哄小姐开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果不哄她,他怎能在阮府里生存下去?
不骗她,难道要坦白说,她的力气真的很吓人,请她学会控制力道后再接近他……如果他实话实说,这个小姐一定很难过,所以,有时善意的谎言是必须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一大早,他起床准备洗脸上工。
一开门,凤春竟然已经在等着他了。
“凤总管,我、我——”
“没事。”凤春微笑:“晚点小姐要出门,在她出去前,我想跟你谈谈。”
他心里紧张,回头看了眼那贵气十足的桌子。
凤春笑道:“那不干你的事。小姐做事一向冲动,下午我差人把桌子搬回去,换另一张来。”
“是。”他连忙跟在她后头,不敢越前。
“我记得你家有个兄长,还有弟妹,是不?”她问。
“是。”
“三年结束后,你还想做下去吗?”
“想,当然想!”除了阮府,没有人要他了!
凤春回头看他一眼,柔声道:“你打算何时衣锦还乡呢?”
“我……没想过。要衣锦还乡也很难,而且我家乡……并不能容我……”阮府里有凤春压着,日子一久,大伙都习惯他长相,明白他不会害人,但回到家乡……
“那,你想不想永远留在府里呢?”她试探地问。
他一怔,停住脚步。
凤春道: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不栽培下去太可惜了。现在你只是家仆,就算读了再多的书,身份依旧低人一等。你想不想成为我的义子呢?”
他还是傻着眼,呆呆地瞪着她。
“我不打算成亲,也不需要你来养老,就纯粹是个义子。将来你有能力,也可以坐上阮府内外务总管的位置。”顿了下,她意味深长:“也许,到头来你选择的是其它你不曾想过的路子。”
“……凤总管收我为义子,是为了小姐吗?”他低声开口。
她柔声笑道:
“你真的很聪明。我收你为义子,以后你不必在府里工作,只要当小姐的伴读就好了。她不笨,只是性子直,是非对错分得很明白,再加上她十分崇拜卧秋少爷,所以……总之,我不是要你随时教她,只要能潜移默化点,我就万谢了。”
他够聪明,就该立即答应!
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啊!从家仆跃升为凤春义子,以后他想读多少书都行!甚至,只要他想读,小姐也会帮他找来!
他的野心愈来愈大了。从一开始,他只求有个工作就好,现在他却渴望能过更好的生活,凤春开的条件,他求之不得,这是一个错过就不再有的机会——
“你好好考虑吧。在此之前,你跟我去送小姐出门吧……对了,小姐离家的事,你别跟外人说起。”
外人?那意思是,小姐离家是秘密,而他已经被凤春视作亲信了吗?他总觉得凤春对小姐的态度充满异样,严厉督促她读书,却又心疼她读书,她读的也不是风花雪月的东西,而是扎扎实实的道理。
见凤春暂时结束这个话题,他脱口喊道:
“我愿意!我愿意!”天知道下一刻凤春会不会改变主意?既然能过好一点的日子,为什么他要拒绝?
接下来他沉浸在老天爷赐的美梦里。他隐约听见小姐在叫:
“凤春,你要收二弟兄当义子?那我留下观礼!现在他是不是奇货可居了?”
“奇货可居”不能这样用,以后要当小姐的伴读,恐怕是辛苦了点,但他不怕吃苦,真的。
阮冬故兴高采烈在旁观礼,跑来跑去像是自己被收养一样。
“从今天起,你姓凤,就叫一郎吧。”凤春笑道。
等他敬过茶水,行跪拜之礼后,阮冬故冲上前,抱拳作揖道:
“二弟兄,不,一郎兄,恭喜你喜事临门,认凤春当娘。上次我叫凤春娘,她还打我呢。”语毕,开心地想要上前抱住他。
凤一郎回神,脱口惊叫一声,狼狈地退后数步。她的力气吓人啊!
刹那间,一片死寂。
厅里的家仆个个噤声,有看好戏有同情有讥笑的,还有怀宁的冷眼,全往他这里看来。
阮冬故迷惑地望着他,小脸隐约有抹受伤。
凤一郎急中生智,勉强笑道:
“小姐是千金之躯,虽然一郎已是凤总管的义子,但小姐抱我,总是不妥。”那声音带点微颤。老天爷……不会故意给他一个美梦后又狠狠砸碎它吧?
凤春适时化解厅里尴尬的气氛,开口道:
“小姐,将来你可就有个伴读了。”她笑着抱起小小的身体。“你老爱学卧秋少爷的语气,这可不好,别再叫一郎兄了,以后叫一郎哥好不好?”
阮冬故点点头,看了凤一郎一眼,接着,心无城府地喊道:
“一郎哥!”
感情篇——凤一郎的冬天 3
三年后
十四岁的少年,饱读诗书,已非当年那个瘦弱卑微的孩子。
一头银发与雪白的肤色,在人群里依旧格格不入,但他已经学会表面功夫,以微笑来面对无知百姓的眼光跟脱口而出的“老头”。
他的五官还带点稚嫩,但因长年沉浸在书香里,气质逐稳,几次府里出了点事,都是他在第一时间拿主意渡难关,仆人们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尊敬了。
他想,他是聪明的吧。
这些年来习得的知识如同一把钥匙,逐一开启他的智慧。时常,他不经意想到的法子,外人啧啧称奇,外人心里所想的,他轻易看穿,从无例外。
凤春为此而无比欣喜,为他找来各式各样的书籍,甚至动用她私钱,同时请上好几个师傅教他。
凤春这么栽培他,背后定有原因,只是她迟迟不肯说。
唯有一次,他听见凤春低喃:
“但愿,你的未来在府里,哪儿也不去。”
他还能去哪儿?
不管是阮府或者凤春,对他简直恩从再造。卖身契在认她为母时,已经撕毁,但每逢过年遇节时,她还是送给他一个红包,他不愁吃穿,所以将红包原封不动地寄回家乡。
只是。这几年阮府的运势不佳。阮老爷与外务总管在经商途中客死异乡,接着,阮卧秋遭人毒瞎双眼,他不笨,自然明白那是阮卧秋为人太过正直之故。
正因正直,所以阮府想要东山再起,绝无可能。
正直的阮卧秋,为官铁面无私,不讲人情,如今双眼皆盲又辞官,谁还会念旧情?现在府里权力最大的是凤春,但她毕竟是女子,小姐又太小,将来的阮府……
他已有心理准备,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弃阮家而去。
“一郎哥。”书房的门口,一颗可爱的小头探进来。
他回神,面露惊喜地搁下书,上前道: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早上回来的,刚去看大哥……”笑颜略敛,她沮丧说着:“大哥没发现我。”
“少爷眼睛还没复原,当然不会发现小姐。你喊他一声,他就知道你在场。”
她摇摇头。“大哥现在一定心烦,我还是不要吵他好了。”
“怀宁呢?”
“他肚子饿,先去厨房吃饭。凤春说,有名医来看大哥,我在秋院不方便,所以,要我过来找一郎哥。”
哪来的名医?凤一郎暗自纳闷,随即暗叫一声——东方非来了!
自阮卧秋目盲后,每到秋天,朝官东方非必会带着名医来阮府。
凤春叫她过来,定是要他留住这个莽撞的小小姐。
思及此,他不动声色地微笑:
“既然小姐还不饿,那就让我说几个故事给你听……小姐,为什么你这样盯着我看?”她应该早就习惯他的异貌才对。
阮冬故偏头打量他一阵,搬了张凳子到他面前,当着他微疑的神色,跳上凳子,与他平视。
“一郎哥,半年不见,你变高了耶。”真不公平,明明一郎哥以前比她高一点点,现在她站在凳子上,才能跟他同高。
凤一郎撇开视线,很想笑出声,又不想让她伤心,遂抱起她小小软软的身体,放到书桌后的椅上。
他早就注意到了,从他认凤春为义母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主动抱过他了。
“我高是理所当然,今年我快十五了,若是矮个儿,要怎么照顾小姐?”
“那我十五岁,也会跟一郎哥一样高吗?”
“也许。”顿了下,他笑问:“好了,小姐,你想听什么故事?”
她开心道:
“我想听一郎哥上次说的那个家家户户敞开大门,也不会有小偷的故事!”
凤一郎也不意外,笑道:
“好,小姐,那你记得上次我教你背的《礼记·礼运》里头的那段话吗?”
“记得!”她精神十足地背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归……”背到最后,声音愈来愈小。
“小姐能背到这里,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赞美道。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道:
“一郎哥,我是笨蛋,这你是知道的。我讨厌读书,师傅讲得我都不懂,连我写一篇文章,我都写不好。如果我有一郎哥的聪明才智有多好。”她很羡慕,语气也隐有骄傲。
他保持温柔的笑,道:“像我有什么样子。”下意识地抚上白发,又说:“小姐生在阮府,足抵我的聪明了,再者,小姐不是笨蛋,只是时常心不专而已。”
她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专心倾听她百听也不厌的传说故事。
他特意放慢速度,花了一盏茶细细说完。
故事完结后,她意犹未尽,悠然神往地说道:
“一郎哥,如果咱们皇朝也能这样子就好了。”
他对她的想法早见怪不怪,敷衍答道:“迟早会的。小姐还想听故事吗?”
“想!想!我要听青天大老爷!”
“小姐,其实我的故事,都是从书中得来的。如果你用心读书,不必听我说故事,你也会有满腹故事经的。”
阮冬故闻言,本来抬头挺胸的小身体,自动又缩水成干扁小老头了。就算她再笨,也知道一郎哥准备逼她读书了。
她赶紧跳下椅子,说:
“一郎哥,我想我还是去偷看大哥几眼好了。说不定,这次他的眼睛真的有希望呢。”
“不,小姐,名医多半是不喜欢外人打扰的!”
“没关系,我会在秋院外等着,等凤春拿药方子出来,我陪她去抓药。”
凤一郎抿起嘴,恼她多事。东方非每次前来,必有大批武士跟随,冬故性直又莽撞,难保不会起冲突。只要东方非有心,阮府随时都能自永昌城消失。
思及此,他极力镇定,道:
“小姐,有凤春在场,你又何必过去?不如我再说个故事吧。”
阮冬故看着他半天,内心起疑。刚才凤春似乎在掩饰什么,一郎哥说故事时也心不在焉,这些她都看在眼底,只是没去多想,现在仔细一想——
“是大哥出了什么事吗?”她脱口,瞧见一郎哥面露刹那古怪,她心一急,转身就往秋院跑。
“小姐!”可恶!
今年的第一道秋风刚起,夏日烈阳还没褪尽,他咬住牙根,忍着炙热的高温追上去。
小姐她个头小,但脚程奇快,他追得好辛苦,又不能大喊叫她。
狼狈的追逐战中,他瞥见怀宁自转角处定来,但他无暇顾及。秋院在前,他好不容易要抓住她了,偏她冲力太快,他力气远不及她……就差这么一点点啊!
蓦地,怀宁飞身至他的身边,与他双双用尽力气拽住她。她一时不察,三人同时栽进树丛里。
凤一郎眼明手快,才捣住她的小嘴,一名年轻俊美的青年就从秋院里出来。
那名青年身穿锦衣,头戴玉冠,眼角眉梢带着邪气,面色虽然愉悦,但凤眸显锐,明眼人一看就知这名青年心性残忍且城府深沉。
凤一郎从未接近过东方非,今日一见,他遍体生寒。
“太医,卧秋兄的双眼有救吗?”东方非手持折扇,含笑问道。
“这……大人,下官无能。当年阮爷中毒没有立即就医,就算如今毒素排尽,也是来不及了……”太医摇摇头。
东方非依旧噙笑,但语气已带阴冷,道:
“太医啊太医,你能进太医院,凭的是什么?十天后,本官再来,要是听不到我要的好消息,你也不必回京,本官就在永昌为你买块好地!”年轻俊眉一挑,目光移向树丛后头,懒洋洋问道:“谁在那里偷窥?”
凤一郎闻言,几乎魂飞魄散。如果让冬故跟东方非碰面,她不识大体,惹火了东方非,难保阮府不会被安上个冒犯朝官的罪名。
“大人!”凤春匆匆绕过三个小孩,走出树丛。“是民女凤春。”
东方非盯着她一会儿,认出她的长相,哼声道:
“原来是你啊,阮府的女总管,你来得正好,你带我去瞧瞧那块‘浩然正气'的匾额吧,我要看看这一年来,它是蒙尘了,还是歪了斜了?”
“请大人随我来吧。”凤春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