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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不周记(蛮荒记外传)
作者:树下野狐
内容简介:
十一年前,阪泉河畔,杨絮纷飞,轩辕黄帝一记“刹那芳华”,尘埃落定,四海皆平;十一年后,轩辕黄帝萍踪无定,生死不明,嫘母身中蛊毒,无药可医,大荒风云再起。
炎帝、白帝、龙族镇海王临危受命,共同扶持少主青阳。五族贵侯沉渣泛起,趁势争相反对、拖延十二国计划。玄女招揽旧部,以恢复神帝制为口号,四处煽动叛乱,并带领蚩尤与冰夷所生的阴阳圣童前往北海,腥风血雨于斯展开……
他是蚩尤之子,身负深仇重托,矢志登顶昆仑,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却在北极的茫茫冰雪中迷失。从天之涯,到海之角,纵横南北九万里,他看破生死,却看不穿“情”之一字。
北海天柱,水神无形刀,斩不断女娲花与阴阳草;南疆巫谷,人鱼有情药,抵不过旱魃心伤烈火如飚。半颗红豆,一种相思,千里南海只饮水一瓢;两世水神,三代恩怨,万般心结惟等春雪消……
共工、泊尧、女魃、延维、炎帝、少昊……竞相登场,情仇难分,爱恨交缠,且看拓拔、蚩尤的后人如何谱写大荒终曲后的传奇乐章。
正文
第一章 天之涯、海之角
每年北风刮起来的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我总会想起那遥远、遥远的北极。
湛蓝的海面一望无垠,浮冰跌宕,天空中漂浮着玫瑰色的彤云。狂风呼啸,雪花纷扬乱舞,白熊呆呆地坐在岸边,歪着头,倾听远处传来的鲸鱼长鸣……那澄澈寂冷的画面经历了岁月的洗涤,却日渐鲜艳明晰。
在我与那片苍凉而孤独的世界之间,仿佛永远隔着万水千山,却又似乎触手可及。但我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除了梦里。
北风刮过枕畔时,我常常会梦见辽阔的天海之间,她骑在巨大而青黑的鲸背上,碧衣鼓舞,肌肤胜雪,紫色的双眸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我,一如那日的初见。
那日是北海的初夏,极夜刚刚过去。我还差六十三天才满十五岁,遍体鳞伤地掩埋在雪地里,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天蓝如海,无风,无云。
东方青紫色的淼淼冰洋上,那小半个彤红的太阳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
只有那群雪鹫不断地盘旋尖叫,前赴后继地俯冲而下,拍打着翅膀,争相啄食我血肉模糊的左臂。我想要挥手将它们赶开,却无法动弹。
羽毛纷扬,尖叫刺耳,一只龙鹫冲落在旁侧,猛地张开巨大的双翼,其余的雪鹫纷纷大步退开。
我眯起眼,看见阳光闪烁,它乌黑的长翎如利剑戟张,那双碧绿的圆睛森冷地凝视着自己,心里突然一震,这巨鸟与姥姥好生相似!难道……难道竟是姥姥的魂魄化作了龙鹫,来庇护我么?
那么妹妹呢?妹妹是不是也已经死了?我忽然感到一阵锥心彻骨的疼痛、悲伤、愤怒与恐惧,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大吼了一声,一把捏住一只雪鹫的脖子,从雪堆里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
四周的鹫鸟惊啼着冲天飞散,惟有那只碧眼龙鹫傲然不动。
阳光炫目,天旋地转,我摇摇晃晃地站稳身形,一口咬住雪鹫的脖子,腥热的鲜血涌入喉中,陡地打了个寒颤。
雪鹫被我钢钳似的十指紧紧箍住,猛烈地挣扎着,鲜血顺着我的下颌,一丝丝地滴落在雪地里,绽开如朵朵红梅。
过了一会儿,那只雪鹫再不挣动了,我的周身渐渐温暖起来,伤口的疼痛却随之越来越加强烈。
碧眼龙鹫冷冷地盯着我,突然尖啸张翼,破空飞翔。
姥姥!姥姥!我仰头纵声呐喊,声音嘶哑凄烈,象是野兽在绝望地嚎叫。狂风刮在喉壁,火辣辣地如烈火灼烧。
龙鹫环绕着我盘旋了几圈,朝着西北徐徐飞去。
是了,姥姥一定是要带着我去寻找妹妹。我顾不上多想,抛开雪鹫尸体,趔趔趄趄地随其狂奔。
碧眼龙鹫哑哑地叫着,飞得很慢,每飞出数里,就当空盘旋片刻,仿佛故意在等我追上来。
狂风越来越猛烈,雪沫、冰块铺天盖地迎头撞来,裂面如割。我浑身剧痛,奋力飞奔,好几次踉跄摔倒,又咬着牙爬起来。
在我身后,十余只雪鹫始终遥遥尾随,影子斜投在前方的雪地上,隐约不定。我知道只要我倒地不起,就注定将成为这些尸鸟的盛宴。
风声呼啸,地平线上涌起惊涛骇浪似的彤云,从我头顶滚滚卷过,蓝天瞬间被淹没了。
四周混沌昏暗,偶尔亮起一道闪电,那只碧眼龙鹫在雪雾里若隐若现。
“轰隆!”雷声震耳欲聋,一阵狂风迎面刮来,将我冲天拔起,接连翻了几个跟头,重重地摔撞在雪地里,剧痛攻心,周身的骨骼似乎全震断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狂乱飞舞,凉丝丝地扑在脸上,我指尖颤抖,屈肘弯膝,想要重新爬起身来,却已耗尽了所有气力。
闪电接连不断,轰雷如鼓,整个地面仿佛都在嗡嗡震动。狂风推卷着雪浪,排山倒海地冲来,我呼吸一窒,向左翻了几个滚,便被深深的埋在了积雪里,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飓风呼啸,和着滚滚惊雷。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渐趋平静。我全身麻痹冰冷,连痛楚也感觉不到了,意识浑沌,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恍惚中,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有人正朝这里走来。
相隔不远,脚步声突然停止了。有人说:“……界碑被大雪埋没了,难怪没瞧见。再往前走,就是‘天之涯',咱们赶紧掉头赶路吧,被那小妖女发现可就不得了啦……”
又听一个沙哑的声音愤愤地说:“虎占一座山,鸟栖一株树。小妖女一个人,凭什么霸了几百里地?他奶奶的,方圆三千里,就数这里鱼多,咱们这几年受的鸟气还不够么?干脆烧了鱼肠宫,宰了那小妖女,也为北海各族老百姓泄泄心头之恨!”
先前那人叹了一口气,说:“小妖女神出鬼没,心狠手辣,咱们合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就算斗得过她,难道还斗得过她的天子木牌吗?虾米碰鲸鱼,有去无回,还是算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跳,他们说的“小妖女”是谁?“天之涯”、“鱼肠宫”又是什么地方?如果那只龙鹫真的是姥姥的魂魄所化,为何要将我引到这里来?
我迷迷糊糊地回想着姥姥说过的北海掌故,却记不起半点端倪。但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觉得自己注定要和他们所说的一切,发生些什么瓜葛。
人声嘈杂,象是有数十人在低声议论,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慢慢地说:“石长老说得对。天大地大,何愁没有可住之地、可打之鱼?得罪了那小妖女,我们个人生死事小,若牵连全族被诬犯上叛乱,罪莫大焉。”
那沙哑的声音“呸”了一声,恨恨地说:“作乱就作乱!老子在北海住了几十年,逍遥自在,姓公孙的非逼得老子离乡背井,东迁西迁,还要和无肠国、柔利族那些怪物混住在一起,老子还真就他奶奶的不干了!”
雪地上又是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象是那人正朝这里大步走来。
那些人一齐惊呼叫喊,又听那苍老的声音说:“邓长老止步!前几日的那场大战你也瞧见了,玄女神通广大,又有五族神人相助,还不是被炎帝、白帝和龙族的大军围攻尽戮,全军覆没?北海从东到西,漂浮了上万具尸体,玄女的头颅也被割下,送往了昆仑螺宫,难道你也要自己的族人象他们一样,连死了也找不到葬身之所,只能成为鱼群的饵食吗?”
我脑里嗡的一响,心跳骤然停止。姥姥死了!姥姥真的死了!虽然早已猜到,但此时听说,仍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呼吸如堵,泪水涌出眼眶,却被瞬间凝为冰霜。
四周突然沉寂下来。
过了片刻,那沙哑的声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很是恼怒:“混沌生阴阳,阴阳生五行。五族分居,本来就是天地至理,嫘女凭什么打破几千年的规矩?他奶奶的,杀了玄女又怎样?大不了把老子的脑袋也砍了!”越说越激动,“哧”地一声,似是将什么枪矛插入雪地中。
我左腿上一阵剧疼,正好被那尖锐之物穿过,鲜血顿时从积雪里洇渗而出。
“雪地下有人!”四周一阵惊哗,“沙沙”连声,上方挤压的厚厚冰雪很快便被铲抛开去。人影晃动,我双腿一紧,凌空飞起,已被几人合力拉出。
蓝天如洗,三十几个身着熊皮毛衣的大汉围立四周,或手握鱼叉,或提持长矛,或斜背弯弓,个个神色警惕,虎视眈眈地打量着我,一言不发。
“年轻人,你是哪一族的?叫什么名字?”一个白发披肩的老者拄着拐杖,慢慢地朝前走了几步,声音苍凉低沉。
名字?我浑身蜷曲僵冷,心头掺杂着骄傲、屈辱、愤怒、悲伤与仇恨,烈火似的熊熊燃烧,想要挺起胸膛,大声回答,奈何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我的名字,叫共工。
共工是远古时康回的国号,自从这位水族凶神被伏羲杀死后,就成了历代水神的代称。
姥姥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象康回一样,勇猛顽强,百折不挠。
“你的娘亲是水神冰夷,父亲是苗帝蚩尤,你还有一个贵为黄帝的舅舅。他们全都死了,死在了轩辕狗贼的手上。终有一天,你要踏破那座雪山,砍下公孙氏的头颅,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我永远也忘不了五岁那年,姥姥指着昆仑山顶咬牙切齿所说的这句话。春日的阳光照在她碧绿幽深的眼睛里,灼得象火,冷得象冰。更忘不了那一刻,我站在春风里,浑身颤抖,恨怒填膺,暗暗对自己所发的毒誓。
从那时起,我和妹妹便随着姥姥天南地北地四处迁徙,联络反抗公孙氏的义士。但就在两天前,族人和彩云军的勇士全都战死了,死在了烈炎、少昊与龙族大军的屠戮下,死在了北海漆黑冰冷的波涛中。
我的拳头越握越紧,冰雪混着血丝,从指缝间流下。这瞎了眼的贼老天,为什么不让我和族人一起光荣战死?却让我困兽似的徒受屈辱,苟活于此?
那些人被我凶恶的目光扫过,似乎都有些害怕,有人说:“辛长老,这小子的舌头都冻僵了,生个火,给他取取暖再问不迟……”
“慢着!”一个红发虬须的大汉大步上前,单手握住插在他大腿上的枪杆,“这小子也不知什么来历,藏在雪地里将老子的话全听去了。若放他生路,到昆仑山一告密,他奶奶的,别说老子的性命,大家全都完蛋!”声音沙哑,就是那脾气暴躁的“邓长老”。
那些人面面相觑,又都朝那白发垂肩的老者望去。辛长老轻轻地顿着拐杖,沉吟了一会儿,摇头叹息。
我心中怒火如焚,这些人对公孙氏诸多不满,却如缩头乌龟般贪生怕死。尤其这姓邓的,口口声声不怕造反,事到临头,却如此猥琐卑劣,杀人灭口以求自保。姥姥说得不错,这些贱民不足同谋大事,注定只能任人鱼肉!
就在这时,那姓邓的长老双手握住枪杆,猛地往上一挑,将我高高地举了起来。
我眼前一黑,剧痛攻心,鲜血顺着枪杆喷洒如雨。寒风呼啸,将我的衣裳刮得猎猎鼓舞,露出绣着五色云彩的一角衣襟。
“叛党!这小子是玄女叛党!”那些人的脸色全都变了,辛长老更是微微地发起抖来。
我又是怒恨又是鄙夷,哑声狂笑,泪水顺着眼角涌了出来。叛党?不错,老子就是玄女的外孙、叛党的祖宗!
当年公孙轩辕那厮一统大荒后,携龙女隐退,留下正妃嫘祖,辅佐年幼的公孙青阳。这五年中,嫘女几次三番颁布法令,要取消五族之制,引起各族贵侯极大的抗拒。
姥姥趁势以维持“神帝五族制”为口号,以五色云彩为旗,聚拢民心,集结义军,与昆仑抗衡。虽然屡遭大败,却每每山重水复,卷土重来。
一个多月前,嫘女忽染重病,就连灵山十巫也束手无策,传言都说是中了姥姥的蛊毒。嫘女性命垂危,公孙青阳又太过年少,长老会只得暂将天下交与白帝与炎帝共同管理。
大荒各国人心惶惶,都在揣测嫘女一旦病故,将由谁来主掌昆仑。一时间流言四起,甚嚣尘上。
有的说少昊与炎帝勾心斗角,天下分裂在即;有的说行踪无定的轩辕黄帝即将现身;还有的说轩辕黄帝早已携同龙妃,悟道登仙,如今唯一能继承帝位、平定纷争的,只有他的长子昌意了。
大荒无主,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流言越多,对我们越是有利。姥姥率领彩云军挺进北海,一来招揽旧部,重夺水族帝女大权,二来借机寻觅沉入北海的翻天石,只要有了这神石,击败烈炎、少昊,全都不在话下。
短短九天,我们就接连攻陷了十一座城池,气势如虹,天下大震。各国内对嫘祖素有怨怼的诸侯、贵族闻风思变,蠢蠢欲动,就连向来对轩辕黄帝忠心耿耿的蛇族,也接连传出了叛逆的消息。
烈炎、少昊、敖越云一边侦骑四出,寻找那杳无音信的公孙轩辕,一边各率大军,赶到北海,与我们的彩云军连番恶战。激斗了几昼夜,我们寡不敌众,又中了少昊的奸计,终于被诱入重围,伤亡惨烈。
我血战了整整一夜,也不知杀了多少贼敌,浑身是伤,又被龙族舰队的炮火击中,抛入海中,不省人事,被洋流卷到了这里。
这三十几人想必是北海盖国的长老。听他们方才议论,似乎是奉嫘女的“迁居令”,率族朝西南迁徙,与柔利、无肠等国的百姓混居共处。
这些人途经海岸,目睹了这场恶战,吓得心惊胆寒,绕道远远地避开,不想又在这里撞见了我。看见我衣襟上绣的五色云彩,想到方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都叫我听了去,难免又惊又怕又恼,魂魄出窍。
周围鸦雀无声,那姓邓的高举长枪,满脸通红地瞪着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既是乱党,还告他奶奶个密!就算他告密,老子也可以咬定他诽谤。嘿嘿,活捉乱党,乃是大功一件,咱们将他手筋、脚筋挑断了,送给黄帝军领赏……”
我被悬在半空,愤怒盖过了疼痛,猛地发出一声嘶哑的狂吼,双手握住枪杆,“咯嚓”一声折为两段,从半空滚落在地。顺势握住枪头,反拔而出,一个翻身滚到那姓邓的脚下,将半截铁枪狠狠地扎入他的小腹。
那姓邓的嘶声惨叫,踉跄后退了几步,仰面跌倒。众人哄然惊呼,举着冰盾连退几步。
我一瘸一拐地踏步上前,将铁枪抽拔而出,昂头四下扫望,喉中发出低沉的怒吼。四周冰盾如镜,映照着我扭曲的脸庞,鲜血喷溅在上面,斑斑点点,双眸红丝遍布,眨也不眨,说不出的狰狞凶暴。
辛长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拄杖朝后退去。
有人高声大叫:“这小子受了重伤,撑不了多久,大家一起杀了他,为邓长老报仇……”
我怒火上涌,大吼着将那半截铁枪猛力掷出,“呼!”光芒爆闪,那人话没说完,已被当胸贯入,笔直地凌空倒摔,鲜血喷涌。
不等那些人回过神来,我又一头将右侧的大汉撞倒,夺过他手中的三戟鱼叉,一把叉入他的胸颈,生生钉入雪地。然后狂飙似的左冲右突,或夺刀,或舞叉,血肉飞溅,杀人如砍瓜切菜,转瞬间便放倒了七人。
剩余的二十多人大惊失色,仓惶奔退。似是想不到片刻前还冰僵如石的我,竟突然变得如凶兽般迅猛狂暴。
有人叫道:“用箭射他!”
那些人如梦初醒,纷纷弯弓搭箭,连珠怒射。
我怒吼着挥刀疾旋,光浪层层叠叠,将四周射来的箭矢撞得冲天乱舞。但毕竟重伤累累,骨骼、经脉多处震断,左腿上又刚被长枪刺穿,血流如注,凭借着两伤法术,强聚起一线真气,这才一气呵成,连杀九人。周旋既久,气息稍竭,渐渐便抵挡不住。
“吃”地一声,右肩剧痛,已被一箭没羽贯入,我身子微晃,左肋、右腿又连中两箭,趔趄着摔倒在地。
那些人齐声欢呼。
辛长老松了口气,捋着长须,摇头叹息:“年轻人,你既是乱党,又杀我族人,老夫纵有宽恕之心,也饶你不得。来人,将他手筋、脚筋挑断了,捆缚交与黄帝军。”
两个大汉左手“呼呼”卷舞着绳索,缠住我的双臂,右手拔出鱼骨尖刀,大步上前。左边那人一脚踩住我的侧脸,将我死死地抵在地上。
我匍匐在地,喉中发出低沉的怒吼,三支箭羽随着我的呼吸而剧烈颤抖。乱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我看见冰地倒映着那人的靴底,蹬踏着我的脸颊,看见自己血红的眼睛,象烈火喷薄。
我忽然又想起姥姥说的话:这个世界永远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那些盲从的贱民就像是风中来回摇摆的芦草,注定只能被烧成灰、踏为泥!
是的,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