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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以头撞天柱山。我在北海又苦修了三年,从浩渺冰洋中悟创了独门心诀,自认已能打败那两个蛇妖,于是将半柄重刀炼制成‘裂天刀',联合了对伏羲不满的各族,向蛇国大举进攻。”
我这才知道当年那场大战的起因。换了是我,接连受了这等重挫,也势必引为奇耻大辱,想法设法复仇。
康回眯起双眼,带着几丝自嘲与落寞,嘿然一笑,道:“谁想隔了三年,伏羲、女娲的修为突飞猛进,远远超过我的预估。女娲也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用泥土捏出十万大军,前仆后继,杀之不尽。
“短短半年内,我们接连吃了九次败仗,溃退几万里。好不容易将伏羲的旗军困在天山脚下,却反被他几进几出,杀得大败。那厮只身与我们五族帝尊决战,仅用了两百多合,就砍去了狼、鹰两大国主的臂膀,将龙王、牛主封住经脉。我虽然全身而退,却只剩下三十多骑退往北海,共工国的长老们公然哗变,将国都献给了女娲。
“老子一怒之下,就应诺誓言,一头撞断了天柱山,洪水四处泛滥。伏羲、女娲就用这太极镜将我元神收封,又支起天柱峰,将这里结为秘界,以防再有人撞断这不周山。”
他说得轻描淡写,波澜不惊,我想象当时的壮阔情景,却是热血如沸。这天柱山高耸入云,巍峨奇绝,他竟能以一己之力,将之生生撞断!而他穷尽三十三年之力,苦修悟创的种种玄水神功,居然还是难撄蛇帝之锋。伏羲、女娲的修为,更是匪夷所思。
康回道:“我被封镇在太极镜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这不周山、寒暑水,简直快发狂了。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为什么我始终赢不了伏羲?究竟什么才是天下最难抵挡的东西?
“玄冰铁坚不可摧,在三昧真火日夜炼烤下,也终究会化作一摊铁水;猛烈的三昧真火,被春洪席卷,也立刻熄灭无踪;势不可挡的洪水,遇到息壤神土。也没了脾气;而即便是息壤神土,也无法阻止种子生根发芽……
“思来想去,五行相生相克,互相制衡,竟没有什么是不可抵挡的。偏偏我又没有?古盘?的五德之身,要想打败伏羲、女娲,难道真的终身无望了么?悲沮躁怒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无法在五行之内打败他们,为什么不跳出五行之外?”
我呼吸一窒,原来他说了半晌往事,现在才引入正题,又听他嘿然一笑,摇头道:“不过‘跳出五行之外'这六字说得容易,真要想起来,可真连头也想破了。有一天,春去夏来,冰雪融化,我看着大风刮过不周山,花草摇曳;看着海上漩涡疾转,大浪起伏……灵光闪现,终于悟到了一个至为简单浅显,又至为深奥玄妙的道理。
“寒暑之水交汇,所以有了‘水火海窍';冷暖二气交替,所以有了春夏秋冬;男女欢好交媾,所以有了子女后代;阴阳二炁流转,所以才有了气血脉搏。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混沌生阴阳,阴阳生五行,五行生万物'。
“花草树木、禽兽虫鱼、风雨雷电、江山河海……世间所有的东西,包括你我,莫不是从阴阳而生,由五行构成。我虽然不是五德之身,却不表示我不能以体内五行,逆练阴阳二炁!”
这七十多天来,我虽然在“水火海窍”修炼阴阳二炁,大有所获,却一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时被他一点,才明白其中的道理所在。
五行生克,并存制衡,实乃天地之道。没有五德之躯,想将五行合一,是不自量力;而想要将其他四德涤除干净,更是自寻烦恼。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五行真气全都化入气海,逆练为阴阳二炁。
阴阳二炁由五行而成,又不拘于五行,不管是水族、火族、土族,还是木族、金族,只要顺其自然,天人合一,都能修成属于自己的两仪真气。
这个道理虽然简单,但天下人偏偏都为五行所囿,要么想成为五德之身,要么想修炼至为精纯的本属真气,却没有跳出五行之外,逆向反思。我听得大为佩服,忍不住出口称赞。
康回却没有半点儿得意之色,“哼”了以声,冷笑道:“了不起个屁!伏羲、女娲早就想明白了这点,所以合修‘太极阴阳'之法,天下无敌。老子确实被封镇了一百多年后,才迟迟醒悟。
“想通了之后,不但没有半点儿高兴,反而说不出的失望懊恼。老子绕了以大圈,居然转到了那两蛇妖的修行之道上。就算元神出得了太极镜,复活重生,又如何能保证打败他们,一雪前耻?
“越想越觉得沮丧,直到有一天,夏去秋来,极夜降临,看着西风重又压过东风,刮得海面波浪滚滚,才突然大彻大悟,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愚蠢!嘿嘿,阴阳五行,殊途同归,天底下哪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抵挡的?如果有,这世界早就他奶奶的毁灭了。
“东风未必压不过西风,太阳也未必输给了星辰,只不过阴阳二炁因时应势,在不断地循环变化罢了!譬如烈日下的大海,水汽蒸腾,化作云雾,在高山上空降为雪雨,凝结为冰,到了春天,冰川融雪,化为山溪,汇为江河,又流入大海,再被狂风席卷,变作滔天大浪……这看似无穷无尽的变化,却都是因阴阳二炁的循环而起。
“又比如同是盛夏酷暑,北方伏旱,河道干涸,南方却暴雨连绵,山洪肆虐。这是因为时同而地异,阴阳二炁的变化大相径庭。同样都是水,只有顺势应势,才有不可阻挡之力!”
我周身一震,如聆春雷。
因时应势的道理我早就听说,但却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深入想过,沉吟了一会儿,说:“师父的意思是炼气也好,斗战也罢,体内的阴阳二炁都应该因时应势,随着春夏秋冬、东南西北而有所调整变化?”
康回嘿嘿一然道:“小子,你总算不太傻。”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一字字地说,“我要教你的‘无形刀',就是以阴阳二炁为锋,以天地万物为诀,因时应势,无形无影的天下第一气刀!”
这句话如果是有别人嘴里吐出,我只当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可笑狂言,但由古今第一水神亲口说出,却让我热血沸腾。
康回道:“你体内的阴阳二炁已经小有根基,聚气为刀不算困难,难的是如何感时应势,天人合一。你先闭上眼睛,告诉我听到了什么。”
我凝神闭眼,只听见狂风呼啸,海浪喧嚣。过了一会儿,听见鸟翼翔风,草木簌簌摇摆,碎石从崖壁上迸飞坠落。又过了一会儿,听见浮冰跌宕,白熊缓缓行走,鲨鳍在海面上划出涟漪。
再过了一会儿,这些声音渐渐地被“水火海窍”的漩涡盖过了,轰鸣声越来越响。忽听康回问道:“小子,你感觉到丹田内阴阳二炁有什么变化么?”这才突然意识到,气海仿佛被那涡浪声带动,飞转起来。
康回道:“人生来就有感应天地。模仿外物的天性与能力,比如你看见风和日丽,心情就爽朗如晴;看见凄风冷雨,就莫名地愁闷忧伤;你看见一个人对你笑,你就报之以笑;你看见别人在咀嚼食物,就会不知不觉地生出口水……意动而气动,随时随境,变化无穷。”
我在会想刚才听到海风呼啸、鹫鸟盘旋、鲨鳍破浪……等等声音时,丹田内的真气运转果然皆有不同,不由又惊又喜。
“无形刀的第一要义,就是‘随时随境,天人合一'。”康回顿了顿,又说,“小子,你告诉我,风是什么形状、什么声音?”
我被他问的一愣,风无形无影,就连声音也变化不定,如何回答?
他嘿然道:“如果没有这摇曳的树枝,起伏的波浪,你能看得出风的形迹,听得出风的声音么?正所谓‘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此刀之所以名叫’无形刀',就是因为‘以人为刀,气为锋,万物为招诀'。师法自然,因时随势,故能无招无诀,无迹可寻!”
我反复念着“以人为刀,气为锋,万物为招诀”十二字,心里更是怦怦狂跳。大象无形,万物为刀诀,这是何等恢弘之气魄!如果能修成此刀,天下又有几人是我敌手?
一时间激动难抑,恨不能立即学会,横扫昆仑。
此后三天,除了捕鱼烧羹,给罗沄喂食,我始终静坐在崖洞里,一遍遍地揣摩“无形刀诀”。
心诀不过寥寥百字,看似简明,却奥妙无穷。他也不再另外指点,只让我自己思悟,体会那天人合一,大象无形的妙境。
卧听风息潮起,坐看涛生云灭,体内的真气感应身外万象,不短周转变化。那种感受奇妙之极,仿佛天地间每一丝最微笑的变化都能在体内得以映照。
到了第四天,心里越来越澄净空明,我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也忘却了丹田内的阴阳二炁,就连呼吸也似乎与风同化,忽快忽慢,忽长忽短,却半点儿也没有察觉。
若不是西南天边又传来一声轰隆闷响,我那时便已进入“忘我之境”。睁眼望去,一道彗星似的红光划过雾中,映得天海如红霞浸染。数百只鹫鸟鸣着,贴着海面,从西南方疾速飞来。
我心里一凛,比起四天前,那道红光已近了许多。照这么推算,最多再过三五天,蛮子的船舰就能冲出海雾,驶入寒暑之水了。如果那时还不能修成“无形刀”,唯有凭一己之力,与蛮子拼死血战。
我自己是生是死,无足畏惧,但一想到罗沄仍然昏睡不醒,不由有些着急起来。于是向康回问清了女娲花和阴阳草的所在,不顾阴阳狮龙兽咆哮穷追,御风朝外冲去。
碧天万里,不周山的顶峰直破苍穹,看不见尽头。我沿着崖壁朝上疾冲,狂风刮在脸上,痛如刀割,让人无法呼吸。
体内真气受大风感应,汹汹流转,破臂冲出,形成了八丈多长的凛冽刀气,气势却比从前猛烈了数倍,虽然还远远达不到“无形刀”的境界,却以杀得那两只孽畜惊吼奔窜,不敢靠近。
也不知朝上奔了多久,雾气缭绕,寒风刺骨,岩壁上的花草树木越来越少,只剩下淡青,浅墨的苔藓与蕨草沾着冰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两只孽畜的咆哮声越来越远,已渐渐追不上来了。穿过茫茫云海,阳光灿烂,不周山依旧高不见顶,崎崛峭拔,参差绵延,像一道巨大的金色屏障,横亘在苍天与云海之间。
一阵狂风刮来,异香扑鼻,上方凸出的冰岩上,姹紫嫣红地开着几千朵奇花,仿佛霓霞缭绕,又如火焰摇曳。那些花都并蒂而开,双瓣双蕊,应当就是康回所说的“女娲花”了。
我采了几十朵最为艳丽的,兜入衣袖,贴在绝壁上稍作休息。大风呼啸,衣衫猎猎,脚下只要稍一打滑,便不知被刮飞出多少里外。
我从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过世界。
万里无垠,云海翻腾。朝南远眺,依稀能看见淡淡的青色,不知是海,还是哪片大荒的山脉。
这景象如此辽阔、壮丽、而又……寂寥。阳光将我的影子照在身旁的石壁上,整个天地,苍茫得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相伴左右的,只有这呼啸不息的风。
我突然觉得一阵窒息的悲凉与难过。几千年前,当伏羲在这里种下女娲花,是否也曾有过高处不胜寒的感慨?如果有一天,我终于登顶昆仑,俯瞰苍生,是不是也如此刻般孤单?
在这浩瀚无边的宇宙面前,生死、成败、爱恨、荣辱……都显得如此渺小而微不足道,就像女娲花的芬芳,随风而来,随风而散。
我不敢多想,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往下冲去。摆脱了狮龙瘦的纠缠,风驰电骋地冲入“水火海窍”,顺着滚滚涡流直达海底,果然瞧见无边无际的白沙上,摇曳着一丛丛双叶双枝、黑白两色的阴阳草。
回到崖洞,依照康回指点,将采撷来的阴阳草与女娲花一起烤制研磨成粉,在滚水中煮沸,又用小火熬了六个时辰,倒入石碗,置于不周山的阴阳分界线上。
过了一天一夜,石碗西侧一半的汤药结了层薄冰,东侧一半则温热如初。我将阴阳二炁集于指尖,搅匀汤药,一点儿一点儿地喂入罗沄口中。
刚喂了一半,她就轻蹙眉尖,在我怀里咳嗽起来,耳垂上的碧蛇跟着咝咝吐芯。虽然并未理科醒转,已让我大喜过望。
康回却在镜子里冷笑不止,说蛇足妖女心狠手辣,最喜欢恩将仇报,我将她救活了,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
喝完药汤,罗沄依旧沉沉熟睡,脸上冰霜尽融,身上的蛇鳞开始逐渐淡去,恢复为莹洁光滑的肌肤。
蜿蜒的蛇尾也渐渐变为修长秀美的双腿,黑发斜披在?裸赤?的身上,随风拂舞,春光若隐若现。
我心里怦怦乱跳,不敢再看,讲太极镜揣入怀里,继续闭目端坐,修炼元炁。但不知为何,脑海中全是她海棠般娇媚的容颜,心猿意马,杂念纷至,始终无法进入空明之境。
过了几个时辰,困意上涌,渐觉皮怠,索性蜷身而卧,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
梦里,我仿佛变成了伏羲,坐在女娲花盛开的万丈绝壁上,她坐在我的身边,碧衣鼓舞,手中捏着一朵并蒂花。下面是绚烂的万里云霞,烧红了蓝天,烧红了石壁,也烧红了她的笑脸。
她轻轻地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发丝飞舞,拂过我的耳梢、脖子,麻痒如此真实。鼻息之间尽是馥郁的芬芳,分不清来自花蕊,还是她的身体。
我恍恍惚惚,一动也不能动,听着凉风吹动花瓣,云朵飘过山崖,冰雪在阳光中融化……心中充盈着从未有过的喜悦和幸福。
她抬起头,微笑着和我说话,却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一阵大风刮来,青丝乱舞,她的脸突然如水光摇动,变成了姥姥的容颜,厉声说:“大业未成,天下未定,你却在想着儿女之情,怎么对得起父母,对得起水族百姓?”
我吃了一惊,她一把将我推开,猛地往崖下跃去。
我叫道:“罗沄!罗沄!”想要伸手拉她,全身却像被什么紧紧缚住了,动弹不得。再一猛烈挣扎,顿时醒了过来。
阳光绚烂,她正背着手站在几尺之外,笑吟吟地凝视着我,身上裹着青绿的布衫,双耳碧蛇蜷吐芯,咝咝不已。
“你醒了!”我又惊又喜,想起在梦中呼唤她的名字,耳根顿时热辣辣地一阵烧烫,正要起身,忽然发觉经脉被封,全身上下又被那混金锁链紧紧捆缚。心中骤然一沉,难道蛮子已经来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康回纵声怒笑:“浑小子,被老虎咬了,还以为在逗猫!他奶奶的,老子说的话你不听,活该被这妖女收拾!”
声音不是传自我怀里,倒像是传自她的身后。她嫣然一笑,伸出左手,那面太极镜赫然在她掌心。
我愕然不知所以,她脸颊晕红,柔声说:“闷葫芦,多谢你解了我的蛇咒。这些日子,我昏昏沉沉,将睡将醒,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如果你不是捂死兰玛的外孙,不和康回这老反贼沆瀣一气,我一定会赦了你的奴隶之身,好好答谢你。但你偏偏是泊尧的死敌,那就别怪我恩将仇报啦。”
泊尧?这名字有些熟悉,她昏迷时也似曾不断地低呼过去,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说。突然记起烛龙所说的话,心中顿时像遭重锤,痛得无法呼吸。
公孙昌意!感情她口口声声、念念不忘的“泊尧”,竟然就是公孙轩辕与龙妃所生之子!在她心中,生也好,死也罢,最不能割舍放下的,原来是我的宿命之敌。
酸苦、懊悔、愤怒、伤心、恨妒……翻江倒海地涌上心头,想起刚才梦中的情景,更是羞怒难当。好不容易才压住怒火,冷冷地说:“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瞎了眼睛。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还你一命,两不相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康回更是左一个妖女,右一个蛇蛮,在镜子里骂不绝口,罗沄也不生气,摇头微笑:“闷葫芦,你放心,我只将你押解往南海,由泊尧处置。如果他真要杀你,我也会为你求情的。但这老反贼却是千古重囚,恶贯满盈,如果放了出来,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我心里又是一震,难道这些年来,公孙轩辕父子真的藏身于南海?难怪她在鱼肠宫垂危之际,还记挂着诸夭之野!
康回怒极反笑:“臭丫头,先别说此去南海十万八千里,单单那两只阴阳狮龙兽,就能他奶奶的将你咬个粉碎!”
罗沄咯咯大笑:“这两支孽畜看的是你和这太极镜,与我何干?不周山的结界虽然破了,但五色石还在这儿呢。你就乖乖地在这石头缝里再呆上几千年吧。”指尖一弹,竟将铜镜抛入五色石和岩壁夹缝中。
“叮叮”连响,镜光消敛,康回的咒骂声很快微不可闻了。
阴阳狮龙兽当空跳跃啸吼,摇头摆尾,似乎颇为欢喜。
我眼睁睁地看着,怒火填膺,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康回对我恩同再造,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葬身于这两只孽畜的肚子里了,更不可能消解她的蛇咒,修行“春洪诀”和“无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