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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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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练功方式趋近病态,但,更病态的不是练功方式本身,而是……这个抛接巨石的游戏,是我提出来的。也许我跟师父真有一点相像吧?这真是凌霄派愚勇的好传统。
  就这样,师徒三人像神经病一样,在八卦山最荒凉的地方,迎着耻笑我们的落日,不断
  地向天空掷着沉重的骰子,然后更沉重地接住。
  “不要停啊!”师父打气着:“强健的臂力可以使出招更加平稳快速!”
  当然。
  这样练臂力的方式,更可以激发出体内早已不存在的内力,比起海底练剑是种不同的成效。
  新时代的健身男女房中,地上常摆着轻不隆咚的哑铃,有些人还在脚上绑着铅块慢跑健身,我只能说,他们真是一群幸福的孩子。
  不过没关系,维护他们的幸福,就是需要我在深山中进行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特训,就是需要我在一次次的土石流中逆击滚滚而落的崩石,就是需要这样艰苦锻炼下的真。
  “累了吗?”师父大叫。
  “不累!”我说,脚几乎已经站不稳了。
  就这样,就这样。
  凌霄派就这样在八卦山里特训了两周,每天直到晚上七、八点,才飞踩着招牌、电线杆回到大破洞睡觉,免得我跟阿义的家人以为我们失踪了。
  也免得乙晶找不到我。
  虽然我是多此一举了……乙晶根本没找过我。
  一次也没有。
  师父一直问我乙晶跟我之间究竟是怎么了,还要我去找她,但我就是心里烦透了,也下不了决心去找乙晶。
  我多希望乙晶能主动关心一下正在特训的我。
  特别是,这两周我根本没去学校,乙晶难道都不会想我吗?还是功课真的太忙了?忙到跟家教形影不离?!
  热腾腾的火锅。
  “真是的,晶儿是女孩子家,你应当自己去找人家才是!”师父抢过火锅,说:“还吃?!不给你吃!”
  我摸着肚子,说:“我还没饱呢!”
  阿义说:“师父说的对,你快去找乙晶吧,趁我们跟蓝金决一死战前,把处男好好破掉,人生才不会有遗憾。谁知道我们会不会死掉?还是被蓝金一剑切掉小鸟?”
  师父疑惑地说:“什么是处男?”
  阿义说:“处男是一种虚名,师父你就别太在意了。”
  师父“喔”了一声,还是不让我吃火锅,说:“你去找晶儿说说话,师父才让你吃火锅。”
  我没好气地说:“出去就出去,难道我没钱买吃的?”
  说着,我跃下大破洞。
  慢慢地走向不曾陌生的方向。
  那个方向,通往我最心爱的人。
  乙晶的窗户是亮的。
  我看了看门铃,又看了看窗户。
  然后只看着窗户。
  “你在做什么?”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乙晶身上传来的气息。
  乙晶的气息,是一股能将我暖暖包围的能量。
  “我来看你了。”
  我一脚踏上她家院子前的小树,轻轻翻上窗缘,像只忐忑不安的小雀,偷偷在窗口窥探着。
  当我的眼睛瞄向房内时,我的呼吸静止了。
  手脚也冰冷了。
  乙晶躺在床上,吃吃地笑着。
  这种笑,只有在我偷偷呵她痒时,乙晶才会这样可爱地笑着。
  但现在,乙晶的身边并不是我,而是一双清澈发亮的蓝眸子。
  蓝眸子笑着,乙晶也笑着,笑得双眼都发光了。
  星辰般蓝眸子的主人,正是高大英挺的英文家教——Hydra Smith。
  Hydra坐在乙晶的身旁,任乙晶躺在他的大腿上,他两片淡红色的唇微动,呢喃着、呢喃着。
  我运起内力,想听个明白,却发现Hydra突然不再出声了,只是不断拨弄乙晶的秀发,而乙晶依旧看着Hydra的眼睛发笑。
  此时,我发现鼻子酸得厉害。
  然后,心跳也停了。
  心爱的人,躺在莫名其妙的人的腿上,这样银铃般的笑声。
  此刻,我只想战死。
  让飞蝗般的飞箭钉满我枯槁的身躯,让巨雷般的剑气轰垮我不再跳动的心房,让我的头颅随着血花飞舞在树林里,滚到不知名的山谷。
  我想力战到死。
  这样的结局,才是属于我的结局。
  本来,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本来,我有无论如何都要血战归来的勇气与自信,但现在,上天的意思我已明白了。
  我会战死。
  也因为如此,所以上天安排了一个好人,代替我照顾乙晶。
  让这样的好人,接收了乙晶天使般的笑声。
  我看着看着,双手飞快点了“不哭穴”,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哭,因为我想说……上天,你错了。
  你彻底错了。
  没有人比我更爱乙晶。
  也没有人能代替我照顾乙晶。
  所以,我会活着回来。
  回来娶我的花猫儿。
  你尽管冷眼旁观施加在我身上的命运吧,上天。还有你这个DNA不干不净的洋鬼子,我在拚命特训捍卫社会正义时,你却在这里抱着我的最爱。
  就在我想转身跃走时,Hydra突然低头,轻轻在乙晶的唇上一吻,我全身一震,杀气如原子弹爆炸。
  Hydra这一吻,令乙晶慢慢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Hydra将乙晶的头放在枕头上,站了起来,为乙晶盖了条软被子,满意地整理他那粉红色
  的衬衫,有意无意地看着窗外,看着窗帘后面的我。
  我没有回避他的眼神。
  我为何要回避?
  Hydra笑了笑,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只木头盒子,一只雕工相当精美的木头盒子。
  难道是求婚戒指?!
  我的拳头绷得出血。
  只见Hydra将木盒子打开,我却傻了眼。
  如此精致的木盒子里面,放的竟然不是戒指、宝石,而是两条蓝色的蚕宝宝。
  Hydra在木盒子里养了两条蚕?全身发蓝的蚕?
  可怕的是,那两条蓝蚕啃的,并不是桑叶,而是一只小蝎子,或者说,半只小蝎子。
  Hydra笑了笑,摸着他那两条奇怪又恶心的烂宠物,说:“Its time to play。”
  Its time to play what?Play each other?
  那两条蓝蚕听了,竟拉拔起蠕蠕的身子,直条条地站了起来,像小蛇吐信般昂然。
  就在我感到诡异与毛骨悚然时,我竟有种“我非杀了这家伙不可”的冲动。
  这是什么感觉?
  从站到窗口偷看屋里到刚刚,我从未想过要以自己的杀了这情敌,但现在,我却有种难以压抑的杀意……不,不是杀意!
  我发现,我不是想杀了他。
  我是想逃走!
  当我发现这一点时,我简直无法置信自己身体的第六感。
  我对眼前的男人,打从心里畏惧着,连手脚都在发抖。
  “凭什么我要怕他?怕他夺走乙晶?怕他那两条烂蚕?”我自问着,伸手点了大腿内侧的“不要发抖穴”。
  两条蓝蚕持续昂然着,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
  “轰隆!”远方一阵巨响,一栋民宅冒出熊熊黑烟,我转头一看,火焰冲破窗口,随即被屋内压缩中的空气吸了进去。
  是瓦斯爆炸!
  我翻身冲往爆炸现场,想赶往火场救人,但,我一边飞跃一边暗暗吃惊,那火场中有个深陷烈焰的强大杀气!
  这样的情节已经上演了四次!
  那强大的杀气该不会……
  该不会又是没有眼睛的刺客吧?!
  “小心!杀气有两个!”师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即与我同行。
  “你们等等我!不要跳太快!”阿义急切地从一旁跳出,丢了一柄开山刀给我。
  “开山刀?”我微微讶异。
  “对付这么厉害的敌人,拿扯铃或树枝我可不放心!”阿义嚷着,自己的腰上也挂了一柄开山刀、一柄生鱼片刀。
  “动作快一点,那两个杀气正把火场里的人杀掉。”师父感应着远处的火场。
  “来不及了。”我说,脚步停了下来。
  “可恨。”师父也停了下来。
  师徒三人,就站在火场的正下方,火场在三楼,黑烟不断涌出的三楼。
  “既然伤者都被杀光了,我们要不要等他们自己下来?”我问,看着师父。
  师父看着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说:“不行,如果在街上开战,必然伤及无辜!”
  我点点头,说:“那就上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阿义拿起双刀,说:“对,别让他们活太久。”
  三人不理会围观群众的眼神,悍然拔地窜上三楼,隐没在浓浓黑烟中。
  浓烟致命,浓烟里的剑更致命。
  “闭住一半的气。”师父说道:“这里真适合决一死战,跟秦皇陵底下很像。”
  我跟阿义闭住气息,凝神招架浓烟中的伪死神。
  “这次会是真的蓝金吗?”阿义的语气有些局促。
  “就算是假的,也是强到不行。”我手中的开山刀反手横卧胸前。
  “既然都很强,不如直接挂掉真的。”阿义说
  “让我拨开云雾见青天!”师父双掌齐翻、大袖裹风,黑烟顿时向我们四周急速退散,走廊的尽头,隐隐约约可见两个踩着尸首的凶神。
  凶神目不视物,因为他们果然没有眼珠子。
  但凶神毕竟知道我们发现他们的位置,两柄武士刀冲出黑烟,向我们猛冲!
  师父一笑,师徒三人也冲向凶神!
  决战的终点站,就在走廊的正中央。
  而一切的动作,都在走廊的正中央迟缓下来,或者说,心灵上的迟缓。战栗的感觉却加速着。
  师父手中的两把铁尺射出,一柄插中凶神的臂膀,一柄则被武士刀震落。
  而另一个凶神的武士刀上还冒着烈焰,向阿义劈去。
  阿义矮身闪过,但背上却中了凶神一脚,整个人给踢向焦黑的墙壁,那一瞬间我的开山刀扑向凶神,凶神却飞快地以武士刀击开我这一刀,此刻浓烟再度将我们卷入,我心一慌,喉尖顿时微痛,赶忙纵身往后一弹,勉强躲过致命的封喉。
  师父呢?
  仓皇间,我无暇大叫救命,因为武士刀斩开浓烟向我劈落!
  斩开浓烟的惊天一刀!却也露出凶神的身形!
  念先于动!
  我撩起开山刀,刀劲带动身法,迎向武士刀的暴风圈!
  “我先刺到的。”阿义说。
  “什么?你说什么?”我说。
  “真的。”阿义拔出生鱼片刀,血登时从创口中喷出。
  “是我先得手的。”我说,不必拔出开山刀。
  因为我的开山刀没有刺进任何凶神的身上,而是直接朝他的颈子来一记全垒打。
  虽说是全垒打,但在这浓烟中我也不晓得头飞到了哪里。
  “要不是我的刀刺进他的背心,你能砍到个屁?”阿义喘着气,看着师父从浓烟中走出。师父太强,我也厌倦描写被师父揍垮的凶神变成什么样子。
  我们没事,师父当然也没事。如果扣掉他额上的刀伤的话。
  不过,我们三人的头发跟眉毛,全都烧到卷起来了。
  “快走!不然会被当成纵火犯。”阿义说,三人赶紧冲到屋壁,一起猛力“崩”出一个大缺口,跟着火舌喷出浓烟密布的战场。
  “妈的,帮我把背上的火吹掉!”阿义在空中哭喊着。
  “不要!”我勇敢地回绝。
  “我也不要!”师父笑着说。
  回到大破洞,师父拿着小刀,将我眉毛、头发烧焦的部分剃掉,然后换我帮阿义剃,不过我的手“不小心”滑了几下,便将阿义的两道眉毛剃得干干净净,还顺手点了阿义的“叮咚穴”,趁他不能动弹时,拿起麦克笔在他的额头上画了一条很有男子气概的眉毛。
  为什么我只有画一条呢?
  因为师父在一旁严肃地看着我画眉毛时,说:“这样画好丑。”所以师父接过了麦克笔,亲自为阿义画上另一条比较娟秀的眉毛。师父总是比较细心。
  我本来还想帮阿义的额头,画上杨戬的“第三只眼”,但因为师父说阿义已经在哭了,就只好算了。
  当然,阿义冲破穴道后是非常生气的,不过他也只能像疯子一样乱吼乱叫,因为他打不过我们两个。
  的世界就是那么现实,打不过人家,就只能任人摆布。
  等阿义又哭又闹地抓狂完后,师徒三人坐在地板上发呆,师父才严肃地说:“刚刚我对付的那个刺客,在临死前要我去找我那假女儿,说完才断了气,好像是帮人传话的样子。”
  我这时跳了起来,懊丧地说:“啊!我居然忘了告诉你!你那个……那个假女儿,要我托话给你,说有急事找你!我一直都忘了这件事!”
  师父“哼”了一声,说:“不打紧,反正她又不是我的女儿。倒是你,你什么时候去员林的?怎不跟我说?”
  我红着脸说:“我忘了说。”
  阿义摸着光溜溜的眉毛,说道:“那个刺客要师父去找师父的女儿,喔,假女儿,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把师父的女儿给杀了?还是学真正的蓝金,把那一家子给杀光光了?”
  师父的脸一阵发白,说:“杀了干净,省得我自己动手。”
  我看出师父心中其实是很紧张的,于是我拉着师父的手,说:“虽然很晚了,但是我们还是去一趟员林吧。”
  师父犹疑着,赖在地上不肯走。
  我只好说道:“助人不分对象,只要是好人就该救,不是吗?”
  师父点点头,说:“但这么晚了。”站了起来,换了件没被烧焦的唐装。
  我从抽屉掏出一把钞票,说:“用钱去比较快。”
  五分钟后,师徒三人便在出租车中,吩咐司机快快冲向员林。
  这是我们师徒三人,最后一次前往员林。
  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
  “幸好大家的声息都在。”我说,感应师父的女儿一家人的气息都在。
  “按电铃吧?”阿义按下电铃,自言自语说:“这么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门后一阵声响,拖鞋劈哩啪啦地踩着,然后门打开了。
  是个睡眼惺忪的男子,师父蓬头垢面的女婿。
  “爸?”男子看见躲在我们身后的师父,讶异地说。
  “爸什么?谁是你爸?”师父无奈地说道。
  男子揉着眼睛,要我们进屋,大声地说:“阿梅!你爸!”
  我们进了客厅,师父的女儿立刻跑了出来,惊喜地说:“爸!你回来啦!”
  师父脸上青筋暴露,说:“爸什么爸?”
  我忙道:“你说你有要紧的事要告诉师……你爸?”
  师父的女儿点点头,看着师父,说:“爸!幸好你回来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师父微怒道:“爸什么爸?到底有什么屁赶快放一放!”
  师父的女儿用力握住师父的双手,呆呆地说:“我……我忘了。”
  我们师徒三人张大了嘴,这简直莫名其妙!
  “关太太,最近你有没有跟什么特别的人接触?或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例如遇见力气很大的人?走路跳来跳去的人?”我一直问着,毕竟无眼刺客要师父寻她女儿,一定有什么讯息交给她传达才是。
  师父的女儿呆呆地看着师父,搔着头,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太太?”阿义忍不住出声。
  此时,师父的女儿眼睛一亮,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等我一下!”说着,便跑进厨房里,出来时手中竟已多了把菜刀。
  “啊?”师父疑惑道。
  “哈!”师父的女儿俏皮地笑了出声,菜刀往脖子上用力一抹,速度之快、诡谲之极,竟令三个武功高手来不及出手阻止,鲜血爆出深深的伤口,像把疯狂的红色仙女棒,不停耀出夺目血花。
  师父凌空击点了她肩上的“老山穴”与“资本穴”,快速封住颈边血脉,但妇人妖异地笑着,一边跳起活泼的健康操,一边说道:“黄骏!三百年前的血战未结,你我终须一决胜负,今日送上大礼一份,而终战日期,就定在三夜后吧!八卦山大佛前,零时零分见!”
  妇人的声音极为洪亮,根本不是妇人原来的声音,而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声音……这段话从妇人的口中说出,简直就是台录音机,生动地演出录音者的讯息。
  更骇人的是,妇人一边畸形地跳着健康操,还一边笑着,看得她先生吓得缩在椅子上,浑身颤抖。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样点穴是没用的。”妇人突然立正站好,双手中指刺入胸前的“般若穴”、“维他穴”,师父刚刚封住的血脉顿时崩溃决堤,妇人颈子里的暴血,就像瀑布般泻下!
  “阿梅!”师父慌忙地扶住妇人,五指飞快地在妇人周身血脉要穴上疾扫,但妇人依旧格格地笑着,双手竟然发疯般乱点身上的穴道,将封住的血脉又一一重新刺开,不多久,妇人的笑声逐渐僵硬,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干笑。
  “怎么会这样?!”我惊呆了。
  “师父?!”阿义也跌在椅子上。
  师父看着脸色苍白的妇人,双臂发抖,眼神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悲恸。
  妇人的笑声停了。终于停了。
  师父紧紧地搂住妇人,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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