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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看了看悟空。
他脸上永远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笑意。
永远的波澜不惊。
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变色呢?
莫离吗?
我黯然垂下眼,听见自己心底悠长悠长叹息。
关于莫离,关于那六千年,我完全没有一点记忆。
对于我来说,莫离就好像另外一个人,与我毫不相干。
但是,常常会莫名心痛。
这样一个忧愁的女子,这样一个让人怜惜的女子啊。
悟空,是爱着她的吧。
如果他真是佛祖的血所化。
那么,我在这里,算什么呢?
悟空他,只是通过我,在看着一个影子。
回来好几天了,紫竹林的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他,他也并不向我问起。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个假佛祖的话,我却是极为相信。
头脑乱了好几天,我终于做了个决定。
我决定离开。
不管这个决定对也好错也罢,也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我都要离开。
在悟空身边的话,就只会依赖他。
惟有离开,才能冷静,才能看清。
大家向西行走。
我停下了脚步。
“三藏,悟空,八戒,沙僧,小白龙,我想,离开一段时间。”我迟疑着说。
他们静静看着我。没人说话,没人问我为什么,没人挽留我。
我低着头,觉得想哭。
许久,三藏轻轻道:“会回来吗?”
“嗯。”我拼命点头,声音已带了哭腔,“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
“那么,要早点回来哦。”八戒也轻轻地说,我虽然没抬头,却可以想象他脸上温和的笑意。
“早点回来,我们等你。”这是沙僧的声音。
小白龙慢慢舔了舔我的掌心。
我仍然不敢抬头,眼泪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
悟空,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在等待什么呢?或者说,是在期待什么呢?
自始至终,我都不敢抬头看他。
我怕我一看见他,就再也走不掉。
可是在生命里,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只身上路。很多事情,我们不得不单独面对。
于是,转过身,大口呼吸,背对他们,缓缓抬手,突然加快速度,举手过肩。
“再见。”
(四)
一个人走。
走过了很多地方的桥,看过了很多地方的云,见过了很多地方的小妖小仙。
有一天,天色将晚,我走到了一个城镇的郊外,遇见两只小妖。
他们问我,“姐姐姐姐,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忧伤?”
我转转眼珠,“那是因为姐姐肚子饿了。”
他们皱起小小的眉头,互相看看对方,郑重其事地说:“以后我们可千万不要给饿着。”
我哑然。
他们看看我,自告奋勇地说:“姐姐。我们去抓个人来给你吃,你吃饱后就不会难过了。”
“不用——”我慌忙摇手,他们却已经一溜烟不见了。
我找个洁净地方坐下,想起刚才那一幕,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人也好妖也罢,他们的小孩子都一样天真无暇。
不久,便见他们气喘吁吁跑回来,一脸小小的骄傲,把一个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人扔在地上。
“姐姐,吃吧。”他们得意洋洋地说。
我轻轻捏捏他们的脸颊,“不好意思,姐姐是吃素的。”
“噢。”他们很不开心地撅起小嘴,抱怨地说,“这个人好重的,想着他肉多一定能让姐姐吃得很开心呢。”
“对不起啊。”我诚心诚意地道歉。
两只小妖皱皱鼻头,“没关系啦,我们不怪你,姐姐。只是,那个人真的很重,你怎么不早说你吃素呢?啊,我们真的不是在怪你哦,你早点说的话——啊,反正我们不是怪你啦。”
他们解释不清楚,急得舌头都开始打结。
我忍不住莞尔一笑。
他们呆了呆,一只小妖说:“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好像,嗯,就好像初夏盛开的百合花。”
“不对。”另一只小妖嚷道,“依我说,应该像痴情崖上盛开的痴情花。”
“百合花。”
“痴情花。”
“百合花。”
“痴情花。”
他们两个开始气势汹汹地吵起来。
“百合。”
“痴情。”
“百合。”
“痴情。”
“百。”
“痴。”
“百。”
“痴。”
我骇笑,争来争去我成白痴了。
偷偷溜到那个人身边,松了绑。
“你快走吧,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那个人抖落绳索,转过身来,突然一笑。
好明朗干净的笑容。
他有趣地盯着我,“小白,那两只小妖道行浅,把我当成人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会被蒙蔽过去?”
说话的同时,他身上开始散发出了妖气。
淡淡的,却不容忽略的妖气。
他原来不是人,是妖。
我狐疑地盯着他,那是一张不认识的脸,脸上的笑容,仿佛混合阳光与青草气息。
“你是,荧?”
(五)
他仰着脸,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白牙齿。
“小白,真好,你能认出我。”
我又惊又喜,“荧,你怎么变成凡人样子,还被他们捉了来?”
荧以手托腮,大大一笑:“因为我喜欢在人间的江湖游玩。”
“江湖?什么地方?很好玩吗?”我好奇地问。
他皱起眉毛,眼睛却在笑,“小白,江湖很好玩,但也很危险,所以绝对不会适合你。”
“呵,你这毛猴子居然小看我。”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假装嗔怒。
荧不接我的话,只是笑,他的笑容干净开朗,看起来特别舒服,我瞪了他好一会儿,终于也不觉笑起来。
荧拍了拍身边的地,示意我坐下。
我走过去,坐下,挨着他。
这时荧抹了抹面孔。
悟空!
我的心瞬间漏跳半拍,但很快就想起了他是荧,不是悟空。
他们有着同一张脸,可是悟空从不会笑得这么愉快开朗。
顿时觉得胸口沉沉。
悟空他们,现在可好?
忽然惊觉荧一直盯着我,我抬起眼,笑嘻嘻道:“干嘛一直看着我,难道你被我惨绝人寰的美貌惊呆?”
荧立马夸张地上下抚摸手臂,叹气道:“近墨者黑,你果然被唐三藏荼毒了。”
言罢我们均是哈哈一笑。
然后沉默。
半晌,荧转回头,目光落在远方,嘴角噙了微微笑意。
他开口道:“小白,不如我带你去江湖玩上一遭。”
“好啊。”我欣然同意,但马上就揶揄道:“呵,不知道谁说江湖很危险,不适合我的。”
荧笑着刮了刮我鼻子,“呀,有人记仇了。”
顿了顿他又道:“放心吧,有我保护你。”
那瞬间我震动,仿佛看见悟空对我道:“放心吧,有我保护你。”
有我保护你。
一时竟恍惚了过去。
荧伸出手掌,在我眼前晃动,“小白,小白。”
我愕然回神,撞见他询问目光,慌张地笑了笑,又迟疑道:“荧,你为何一直不问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他拍拍我的脑袋,声音温和,“小白,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也不必告诉我,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我怔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荧。”
“嗯?”
“谢谢你。”
“嗯。”
荧短短应道,他并没有看向我,他的目光,追着天边那只忽高忽低的飞鸟。
那一刻我望着荧的侧脸发呆,温和明亮的阳光泻落他全身。
那样的荧,似乎是带了微微的忧伤。
不过,即使是忧伤,那也是金黄色的,明亮的忧伤。
(六)
于是进城。
高高城墙,灰瓦蓝天,蓝天下白鸽安详拍动翅膀,一派云淡风清。
城门前的情况却恰恰与此相反,长长站立的队伍,交头接耳的人群,他们的脸上,混合惊疑与慌张。在他们前面,约有十来个士兵,整齐划一立于两侧,脸色严肃,仔细盘查着这些进出城门的人们。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我拉了拉荧的衣角,悄声问道。
荧扬扬眉,一脸经验丰富的样子,“大概是又出了凶杀案,盗窃案之类的事情。”
旁边一个小商贩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两位是外地人吧。”
我不知怎样作答,径直看向荧,荧现在变成了一个眉目清秀的白衣公子,他向那小商贩略略点头。
那小商贩看见自己猜对了,眼睛里掠过一丝得意光芒,越发靠近过来,压低声音道:“想必两位不知道,这城里出了好几桩凶杀案呢。”
“哦?”荧颇有兴致地听着,“看样子还没抓到凶手吧。”
“可不是。”那小贩飞快答道,环顾一下四周,声音压到更低,“连续十几天了,一点凶手的蛛丝马迹都没找到,倒是有人说,那凶手不是人呢。”
“怎么会不是人?”荧一脸好笑的神情。
那小贩见荧不信任他的话,倒也不急,徐徐道:“公子,这类事情,信总比不信好,而且,据说啊,那凶手专找年轻漂亮的姑娘下手呢。”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了笑,我立马就被他笑出一身鸡皮疙瘩。
这时,他又如变法术般,从包袱里掏出一串小东西,玉佩,银锁,黄符,香囊等,堆出一脸谄笑:“这些,都是我从法华寺请回来的辟邪物,姑娘不妨挑一个带在身上,一定可保百邪不侵,安然无事。”
嗬,原来这才是那小贩真实目的。我不禁微微弯起嘴角。
到底不忍拂了这小贩的意,扔给他几粒碎银,随意拿起一块玉石,粗糙,微微硌痛掌心。
戏谑地笑了笑,扔给荧,“送给你的,记得要还礼哦。”
荧接住,一脸无可奈何的苦笑。
那小贩心满意足离去,而我们也顺利通过官兵盘查,进了城。
而此时已渐正午。
(七)
随意寻了处客栈,栈名叫流云。
流云客栈。
蓝底白字,字体清淡卷舒,远远望去真似天际流云,如旅人般漂泊不定。
“这名字起得真贴切,它的主人以前一定是个到处流浪的人。”我对荧说。
荧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小白,并不是只有到处流浪的人才是旅人的,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只呆在一个地方,但他的心却始终在旅途上。”
我不服气地撇撇嘴,走进了客栈。
一进门,我便被一个女子吸引住视线,她正款款从二楼走下来,一身宽大黑布袍,面上也罩了黑纱,遮住半张脸,惟露一双美目,眸中水波潋滟,顾盼生辉。
“这双眼睛,仿佛在哪里见过。”我心里寻思着,一时竟呆了过去,直直地盯着她。
“姑娘,那是舍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
我陡然回过神来,不觉吐吐舌头,窘迫地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好一个灿烂的女子!
眉在笑,眼在笑,脸上一对浑圆酒窝也似在笑。
未等我开口,她又快言快语道:“你们二位是来投宿的吧,我叫如笑,是这里的老板娘。”
被她的笑容所感染,我也不觉笑起来,“我叫——”
“小白是吧,很可爱的名字呢。”她飞快接过我话头,一脸小小的得意。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我惊讶地问她。
“适才在店门外不小心听得你们谈话,”她歉然一笑,“流云客栈这名字,是我妹妹取的,倒不是因为什么旅人的缘故,而是因为我妹妹她最爱看天上的流云。”
正说着,那黑袍女子已走下楼梯,并不走过来,远远地叫了一声姐姐。
如笑冲她一笑,对我们道:“舍妹怕生,是以不敢过来,我先去看看她找我有什么事。”
她又扭头对那店小二道:“富贵,给这两位客官端上好酒好菜来,他们是我朋友。”
然后她笑着对我们挥挥手,急急道:“那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她的人已在七八步开外。
荧不觉笑道,“真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子。”
我以手托腮,“荧,你不觉得她很像你吗?都给人一种温暖明媚的感觉呢。”
荧闻言轻轻一笑,接过店小二递上来的酒,给我浅浅地斟了一杯,“来,试试这凡间的女儿红,与天庭的百花酿比起来如何。”
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生辛辣!
眼泪也被刺激得流了出来。
正待出声责怪荧,舌尖却陡然升起异香,甘冽醇厚。我赶快把嘴唇闭得紧紧,惟恐把这香气泄了出去。
脸颊变得滚热,头也开始有点晕。
荧嘲笑我道:“小白,你酒量真浅。”
我用力按按额角,看着荧愉快的脸,若有所思道:“荧,你说如果悟空也像你们这般,那该有多好。”
“像我们这般?”荧不解。
“温暖,明媚,好似阳光。”我含糊地说着,眼皮逐渐沉重。
荧静静看着我,“小白,你醉了。”
“嗯。”我点点头,“我脑袋这里好晕。”
“我扶你去房间休息。”他站起来,对着小二道:“两间上房,带路。”
我也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着,在上楼梯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眼看就要摔倒,荧一把将我拉住,自责地说:“早知道就不要让你喝酒了。”
我摇摇头,继续脚步不稳地往楼上走,这时荧却突然将我抱起,微笑道:“不好意思,冒犯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不管周围人射来异样目光。
我挣扎了几下便放弃,把头低低伏在他胸前。
这个人,有着和悟空一样的面容,可是性格却如此不同。
仿佛是回到了嗔海,他终于变了脸色,大呼道“不!”
他割腕喂血。
他说你不死,我不死。
他说,
莫离。
我抓着荧的衣衫,眼泪滑了下来。
“荧。”
“嗯?”
“我不想回去了。”
“嗯。”荧的声音平静温和。
“荧。”
“嗯。”
“为什么你不是悟空呢?”
到了客房,荧将我放在床上,拉上被子。
“好好休息。”他叮嘱道,“我出去斟壶热茶来。”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间,听得耳边似乎有人说话。
他说,“小白,其实你是知道的吧,悟空他,是比谁都要温暖的。”
是谁在说话?
满屋淡淡浮动的茶香。
(八)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我从床上起身。
荧已伏在桌子上睡去。
给他披了件衣服后,我拉开门,信步走了出去。
一轮圆月,四周悄然,秋色如霜。
偶尔远远传来两声秋虫微弱鸣叫,似是梦呓。
我摸了摸脸颊,还有些微微发烫。
想起下午对荧说的话,真不知道明天以何面目对他。
叹口气,又慢慢向前走着,月光将我的影子拖得长长,夜色中漂浮若有若无花香。
挠挠头,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吧,起夜风了,凉凉的,我要回去继续睡觉。
然而正当我准备回房的时候,却忽然嗅到淡淡血腥味。
那是人血的气味。
我警戒心顿起,拔出小黑,谨慎向前走去。
大概走了三四丈远,突然看见黑色树阴里一双眼睛,绿意森森。
“什么妖怪?”我有点心虚地喝道。
那眼睛的主人颇傲慢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月光被浓密树阴挡住,我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它在舔拭什么。
是在舔拭人血吧。
我转转眼珠,双手合十,再慢慢拉开。
长长火焰,渐渐变成火球,大树底下顿时一片通明。
那眼睛的主人被这突然光明吓住,喵呜一声,迅速离去。
原来是只灵活的黑猫。
我抹抹额角冷汗,迅速将火球变小变弱,以免惊醒他人。
在微弱火光下,适才黑猫所站那里,我果然看见一滴一滴血,延伸向远方。
鲜红,尚未凝固。
是有人受伤了吗?我寻思着,沿着血迹走下去。
不知走了多远,突然雷电交加,大雨轰然而至,天地之间一片密密麻麻雨帘,血迹也被冲得一干二净。
“什么鬼天气嘛!”我气急,朝着天空大发脾气,结果是正正接了满口雨水,赶紧变出一把伞,然后长吁一口气,继续不慌不忙地对着天空指责。
这时,对面突然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形。
(九)
雨夜里那人撑伞,徐徐走着。
“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难道是妖怪?可是周围并无妖气啊。”我心里暗暗思忖,偷偷从背后变出灯笼,一手执伞,一手执灯笼,不动声色向他走去。
近了,火光映出他面容。
那是一张淡漠的凡人的脸,并无甚特别之处。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不妥。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突然瞄见他眼角泛过紫色光辉。
很快的,一闪而过的紫色光辉。
我心中一动,飞快转过身,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