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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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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九州·缥缈录Ⅱ(苍云古齿)
  作者:江南
  内容简介:
  高天上的武神俯视大地,背负他意志的少年们将尚显稚嫩的手掌放在了一处,乱世的君王们就此结下了他们的第一个盟约。有一种意志不随时光磨灭,有一种火焰总要焚烧荒原。可曾听见天空外的鹰在长唳?可曾听见地下沉重的呼吸?新的时代,已经揭开了序章。
  历史上的胤末燮初,是一个悲哀的年代。英雄们刚刚诞生在钢铁的摇篮里,世界在动荡和战火中挣扎。王权已经旁落,怀着野心的人竟相踏入战场,在乱世中夺取自己的一席之地。北辰之神狰狞的铁手高悬在乱世众生的头顶,旧时代注定将被摧枯拉朽地毁去,而新的时代建立在战士的尸骨和妇孺的血泪上。
  正文
  跋
  相信愿意打开这本书的读者,多数无须我赘述《九州缥缈录》的写作动机,而我个人也一直以为出版的自序和跋其实就是出版商免费提供给作者的个人秀舞台,在这里你可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谈论哲学和梦想乃至于未婚男作家还可以借便征婚,完全不必为此负责,更不必存什么文以载道的心愿。好比我们《九州幻想》杂志的刊首语栏目,编辑们每期都特别为我保留,供我抒发在彻夜加班之后因为头脑短路而陷入的某种人生迷惘和哲学悖论。
  所以这篇《跋》也就只是我在困倦时候的一些唠叨,就像很多年以前我在北大的自习室里翻书翻得平趴在桌面上,闭眼锁眉掉进黑甜乡里,这时候离我不远的兄弟就会听见我嘴里蹦出一些似乎深有哲理又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去的词儿,不过前些日子一个从美国回来的故友来访,坚称他从那时起就认定我必定成为作家,这个论断好比我一位见居乡间的尊长坚称他家女儿所以能幼年留美、以25岁拿到电子工程的博士并且拿到三份工作邀请是因为小妮子从小就喜欢拔插头,少时对于电器便有爱好。
  不过有时候我也想也许这是真的,就像蝴蝶效应,古人亦云大风起于青萍之末。释家说缘起,我深以为然。
  我的朋友颜问我对于《缥缈录》的定位是什么。我说我不知道,我觉得它和市面上任何一本书都不像,不像奇幻也不像历史,不像言情也不像武侠,如果硬要说,它只是一次背叛。背叛我自己对于善恶和理想的一贯看法,而去尝试把一群人物像是一打枯叶那样至于历史的浩瀚洪流中,去看他们身不由己的翻卷和沉浮,成功或者失败,守护或者屠杀,欢聚或者别离,都身不由己。
  我想那该是一个最浩瀚的战场,但是英雄们却没有退路,只能永无休止的挥舞自己手中的武器。
  我不多的一点积累源自国学。儿时父亲以为但凡是文化之人,必先精通诗词古文,《古文观止》和《毛诗选注》是必备的,别的随意。后来我浮楂于海,到了美国中部的一个大城镇,所幸学校资源丰富,竟有中文典籍整整一馆。可惜虽然能找到民国年间出版的《关壮缪公文集》,新的出版物却少得可怜,唯有一套金庸全集,被人翻来覆去的借,从无一套书完整上架的时候。于是我在那里渡过了大约两年的“书不读汉唐以下”的生活,总是成捆成捆的搬回先秦诸子和史家的学说,然后囫囵吞枣,其中影响我最深的其实只有一部的一个章节——《后汉书》的《王莽传》。
  脱离了历史课本去看他的一生,我忽然迷惑起来王莽是个该如何去定义的人呢?一个野心勃勃的篡国之贼,一个老谋深算的权臣,或者是一个存有伟大理想的疯子?他是为了什么而努力多年去篡取一个政权,他又是为什么会以如此悲壮的死亡来迎接他的失败。我读到最后不能不对这个人的内心展开没有边界的想象,在敌人即将冲杀进来的时候,他以皇帝盛装坐在座垫上,胸前配有礼仪用的匕首,按照北斗的方位持续的旋转着他的座垫,确保他以君临天下的尊严死去。这种执着并非一个心机深沉的老贼可以有的,自里行间能感觉到这个人在内心里对自己的认同,他确实认为他是天命之主了,他也有义务维护这个天下,他要从腐败的当权者手中以古老的禅让制度取回“天授”的权力,也是为了他掀起了新朝的诸多的失败的改革,真真正正的想做一个开明的英主。
  而我的思维不能洞穿这个人的厚度,他超过了我思维的锋锐,把我挡在了外面。我发现我无法用简单的几个词善恶忠奸怯懦勇敢英雄枭雄去描述这个人物,一切的语言在此变得苍白无力,接触不到本质。我开始不能自抑的思索一些形而上的问题,对于善恶的简单原则和个人之于整个环境的力量开始质疑,最后是一个个体为什么而存在。我求助于其他的一些历史集子和社会学的闲书,结果是更加的迷惑,我开始怀疑曹操所以没有取代汉朝的统治或许并不是象司马昭那样要留给自己的儿子,而是君臣的正统依旧是一个压在他双肩上的沉重压力,让他一生都无法解脱他至少要在名义上是为汉家去维护他的统治。这是一个曾经设下五色棒秉公执法的年轻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冲击使得他变成了一个权主?而李鸿章写给朋友的信说其实北洋的军力维持不过是一个纸糊的房子,必须不断的填纸才能让它维持一个威慑的规模,而不堪一战,这个变成了他主张外交解决中日冲突的核心线索之一。事隔多年无法去揣摩李中堂这封信是否是怯战的托词,不过我确实钦佩这个签署了巨额赔款的老人,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当时的中国,他不去,谁去呢?即使那个签字是屈辱的不公的,李中堂还是签了下去,是为了他自己的乌纱,还是他作为总理中国的人无可逃避的义务?
  我的思绪开始爆炸了,我从一个小小的历史课本的框子里钻出来,面对一场席卷而来的洪流。就像我有一个从未发布的写姬野幼年的中篇《墨瞳儿》,姬野的母亲对他说:“野儿,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这个答应了母亲的孩子终于不能不离开母亲的怀抱,要去以自己的胸口挡住乱世洪流的冲击时,才发现原来在那个时代活下去本身就是如此一件艰难残酷的使命,更勿论“好好的活下去”。
  我战栗着觉得自己开始走近真实了——相对的真实——我开始从正反和黑白两个方面去思考人的本身,渐渐的也就没有正反和黑白,世界变成了一个没有边际的战场,人人挥舞着武器冲杀。他们混在一起,看不清彼此服饰的颜色,被整个世界的灰尘所湮没。
  我尝试着把那个世界复制在小说里,这是《九州缥缈录》诞生的原因。
  这一卷本包含了《虎牙》和《苍云古齿》,没有能煞住字数,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
  字数爆棚的原因是人物关系开始爆棚了,苏瞬卿的出场导致天驱武士团“三十年血案”的大背景开始暴露出来。这个背景可以解释翼天瞻的叛逃、赢无翳的老师、白毅和天驱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息衍那段山贼历史,一瞬间无数的人物蜂拥而出,我在一张废纸上尝试着画出这些人物的关系,从前代的“七宗主”开始,一直画到新一代的“七宗主”,最后我不得不从A4纸的正面绕到背面去画,才得以把这个可怕的人物关系图完成。
  我预感到自己要危险了,将来我势必得在家里的一整面墙上才能完成整个《九州缥缈录》的人物关系图表,而它设定的庞大使得它越是接近一个真实的历史篇章,我越是感到不胜重负,在那些真实历史中修改而来的故事片段中,觉得自己的力量无法拢住它们了。历史的巨大力量像是一个狂暴的龙,毕竟不是一个人所能掌握的。所以这次的出版日期稍微拖后,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整理协调,也请大家原谅,
  在此一个小小的预告是《九州缥缈录III·豹魂》在出版列表的下一位,随着东陆四大名将、雄狮赢无翳和朔北部的白狼们出场,我们将进入胤末燮初真正的战场。如果大家还有兴趣继续打开这一轴腥风血雨的乱世长卷,那么我在长卷的尽头等待大家。
  最后不能免俗的要感谢一些人。感谢我的兄弟颜及夫人,此人是我师兄和出版策划,诚然一名“铁索横江”,做事滴水不漏,每每是把封面和假书乃至全套班子摊开在我面前,微笑着告诉我稿子一到即可修改下厂,俨然我不写完便是愧对江东父老,纵然他不杀我,我也应该自有沉江的觉悟,最后他躺在我宾馆的床上看报,看我现场改完了最后一节,拿着U盘扬长而去,不胜潇洒,我心仰慕;又要感谢和我并肩战斗的大角和今何在;感谢编辑部的女孩们,虽然我承认我有时觉得她们和颜一样恐怖;最后我需要感谢我的所有读者,因为有了你们的存在,我才至今还没有被尘世的灰所淹没,而会在安静和不安静的黑夜里,打开我的笔记本。
  哦,大概忘记了一人——冯唐。他来上海签售,赠我新书《18岁给我一个姑娘》一本,此书诚然未婚男青年之蒙汗药,我方得破四五年不读长篇小说之戒。彼时我正苦闷于吕归尘之于南淮城小太妹羽然的感情是如何的,日久不能突进,而封闭在中信泰富的写字楼里,终日只听见华丽的高跟鞋声,看见紧窄的套裙,闻见从HUGO到GIVENCH的香水味道,活泼泼扑面而来的小太妹竟是苦思而不得其芳踪,忽有满本书的少年流氓横陈在我面前,当即大喜,连夜挥墨,故此也是《缥缈录II》能按期完成的编外援军,在此致谢。
  Chapter I。 枪
  一
  胤喜帝五年十月。
  锁河山南麓的巨鹿原,迷乱的楠木香烟中,神巫在头顶拍掌而歌,围绕火堆起舞。胤朝诸侯们则高冠广袖,迤逦而前,以八拜之礼奉上青圭白璧,而端坐在军帐正中的人以七拜回礼,这就完成了称霸的“纳璧之礼”。
  这是“锁河会盟”上的场景。惨烈的“锁河血战”以这场诸侯公卿的盛会为结束,此时细雪翻飞,却掩不住巨鹿原战场上来不及埋葬的累累尸骨。
  胤朝立国七百年后,终于迎来了第一个称霸的诸侯,离国侯赢无翳排众而出,以威震诸国的强兵劲旅为依托,将帝朝的权柄狠狠的掌握在手中,宣告了一个新的时代。
  尽管从后世的人眼中看去,这头东陆雄狮咆哮纵横的时代不过是流星般的瞬间,不过这颗流星却彻底终结了蔷薇皇朝的生命。从此不祥的狼烟在东陆的大地上此息彼起,诸侯中的强者纷纷视神圣的帝都天启为口中的肥腴,而昔日伟大皇帝的子孙再也没有一人能真正掌握这片浩瀚的国土。
  这是“二十年乱世”的开始。
  胤喜帝六年四月,春暖花开。
  “锁河血战”中败北的联盟诸侯们或许还在各自的宫殿中扼腕长叹的时候,一匹翩然的白马如飞般驰入了宛州南淮城的城门。
  而帝王的种子,正在最阴暗的角落,悄悄萌芽。
  二
  “这不是试手,而是对决,你们都要全力以赴。退出圈子者败,兵刃脱手者败,开始!”
  中年男人低喝着将手中的钱币抛起,随着它“叮”的一声落在园中的石墁地上,古枫下的空气仿佛骤然冷去。
  持枪者侧身躬腰,做出“猫形”,四根手指缓缓的掠过枪身,猛地一紧。
  那是一杆七尺七寸的长枪,黑色的刃在阳光侧照下泛起淡淡的乌金色,像是古铜色的星辰。没有花哨的枪缨,扭曲的魑虎缠绕在枪颈,九寸的枪锋有如半截利剑。精炼的熟铁一直包裹了枪杆前方近两尺五寸,余下部分才露出枪杆的紫檀色。这是一柄形制特别的枪,凝重、森严,仿佛一只沉静的虎。
  猛虎啸牙枪,这是它传世的名字。以无数鲜血洗砺的武器,钢质、长度和重心都完美无缺,足以在一刺中轻易地洞穿三重铁铠。放眼九州诸族,只有人类的设计配合河洛无法比拟的铸造工艺,才能在一块顽铁上凝聚出如此深邃的杀机。
  持剑的对手清楚枪的威力,保持着极度的谨慎。他缓慢的变换着位置,两尺七寸的古剑收在鞘中不动,捏着剑柄的手却不断变化姿势,令人无法察觉他进攻的意图。他留下的无数脚印中渐渐有庞大而有规则的圈子成型,这是“大齐之剑”的“虎蹊之步”,是爆发前的蓄势。
  仲裁的中年人微微后退了一步,似乎被这片平静中即将爆裂的不安压迫了。
  “唧唧,唧,唧唧,”鸟鸣声忽然打破了寂静。
  翠羽黄尾的鹦鹉儿落在了枪剑之间,唧唧的叫着,笨拙的扭头,瞪着一双乌黑滚圆的眼睛左顾右盼。这种家养的鸟儿没有野禽敏锐,全然不怕人,更没有察觉到平静中极度的不安。
  持剑者的眼神微有变化。只是一瞬间,他极快的瞟了鹦鹉一眼,心里一寒,立刻收回了视线。
  可是一瞬间已经足够,猛虎的咆哮声扑面而来。持枪者在短短的一瞬间发出的唯一的一枪,没有后势也没有变化,只是一记直刺。
  却是必杀的直刺!
  空气从枪颈上猛虎的口中钻入,自虎耳流出,啸声仿佛虎咆。虎头上以黑金嵌成的双眼闪动如电。持剑者的“虎蹊步”彻底崩溃,他的剑拔到一半,手已经失去了拔剑的力量,要闪要退,已经没有余地。
  鹦鹉惊飞而起,乌金色的寒芒刺破了下午的阳光。一片落叶被枪刃破成了两半,枪锋直指持剑者的胸口。
  急促的清鸣响过,随之是“噗”的一声,长枪落在了地下。
  与长枪一起落下的,是腊金色的一枚钱币。持枪者猛地要闪身退后,因为他失去武器,已经彻底暴露在对面的面前。持剑者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大喜中猛一蹬地,拔剑出鞘。
  他这时拔剑的速度也如疾电,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的武术并不弱,只是在对手可怕的枪势下,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无法施展。可是对手手里已经失去了武器,他手中古剑斜斜飞刺,挑向对方的肩膀,这一招最大的利用了剑的长度,而且他手上留了余力,对方若是侧肩,他就立刻平挥,至少可以划中胸口。
  几乎必胜的挑刺却随着对手猛地低头全然落空,持剑者剑上走空,不由自主的平挥,却只是在空气中剑光一闪。他的空门全部都露了出来。
  “喝啊!”
  吼声从地下传来,低头的对手单腿为轴在地下打旋,而后飞腿背踢起来,持剑者的手腕被踢中。一股大力带着古剑直升上天,持剑者也失去平衡“啪”的坐在地下。
  古剑砸在石墁地上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持枪者猛地退后一步,脚尖挑起了落地的古剑。战枪沉重无法挑起,他侧身倒翻一把抄在手里。两件武器都落到了他手中,他这次冷冷的转眼看了对手一眼,他的眸子在阳光中似有一道寒芒,仔细看去竟是漆黑如墨的。
  “我赢了!”他低低的说,声音是不合年纪的低哑。
  双方竟然都是少年,持枪者十二三岁,只是长得身材颇高,持剑者不过十一二而已。
  “你!你耍赖!分明是你的武器先脱手的!”持剑的少年眼睛是淡褐色,清秀可爱,回过神来嘴角撇了撇,使劲指着对手,“是你输!”
  “我赢了的,”黑瞳的孩子低哑地重复了一次,“我的枪不是自己脱手的。”
  他把猛虎啸牙枪抱在怀里,捂住了自己的手腕,一缕血丝从牛皮护腕里滑下,他的手腕竟然受了伤。他有些不屑的瞟了瞟地下的那枚钱币,又看向一旁的中年人,紧抿着嘴唇。
  褐瞳的孩子哑口无言了,只能恨恨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那杆枪是被旁边中年人用一枚金铢打落的,大胤的金铢入手沉重,近距离打出去不啻一件武器。而以黑瞳少年枪上的力道和速度,褐瞳少年本来绝没有机会反击。
  中年人挥了挥手:“是你赢了。输赢我自然知道,你练枪比弟弟多出两年,练的又是猛烈易成的毒龙势,赢了没有什么可高兴,输了才不应该。”
  “父亲!”褐瞳的少年这时候想到刚才那一枪的危险,心里发寒,又被父亲说输了对决,心里委屈,眼泪就在眶里打转。
  “谦谦君子,当以沉毅为本,少悲喜,多静思,”父亲对褐瞳少年温言劝慰,引用先贤的训导,让儿子不要轻易哭泣。
  父亲转向长子,神色又冷峻起来:“你知道我为何要打掉你的枪?”
  “怕我伤了昌夜,”黑瞳的少年瞟了弟弟一眼,“我不会伤到他,那一枪再刺几分,我自然收得住。”
  “收得住?”父亲怒极反笑,“野儿野儿,我教你枪术,那么多年,何曾见过你收过枪?一昧知道蛮刺,我不打掉你的枪,你就要刺到自己弟弟身上去了!”
  黑瞳的少年全然不在意父亲的愤怒,只是攥着自己的手腕:“我手腕不伤,就能让你们看!那样的枪势,我早就能收住了!”
  “嘴硬!”父亲低低的呵斥。
  他也有些怀疑,长子在枪术上确实有过人的天赋,若说还有什么人真的能控制住那杆不祥的枪,也只有他了。
  “可是昌夜那一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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