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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三十里外的迟乌大军开始动了，大约有十数万人的军队，离开了本营，向着龙冲关进发。当龙冲关的军队冲到了那五万迟乌军附近时，那十数万人已经快要到达龙冲关下了。
“守关的力量薄弱，正是攻击的好时候。”成明星叹了口气，“对方的时机把握得可真好。”
龙冲关的大门紧闭，城墙上一片纷乱，但远处的成明星并不能看到。他只是看到那孤单的关立在那里，而它的面前，涌来了一片黑潮。
前景太不容乐观了，成明星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苏空城有什么理由，能造得出那么一场不伤一兵一卒的败仗来。
这时，龙冲关派出的追兵，已经与三万多迟乌战士碰上了。在这开阔的平原上，双方展开了一场血肉互搏，从维居关这边望过去，只见两片雾潮撞在了一起，慢慢地融成了一团。
死人了，肯定死人了。成明星的脸色苍白。他想起苏空城当时对他扫的誓。
如果这场败仗中死了一兵一卒……
照约定，苏空城是要放弃一切的……
其401：败不是我最初的选择
不光是龙冲关那里，在维居关的附近，在那一片低矮的小山密林中间，也有无数人涌了出来，那是迟乌的军队，借着密林的掩护越过了双方间漫长的距离，终于来到了关下。
敌方大队中，立刻有一股兵力分了出来，从平原上向着维居关奔了过来。
“他们是打算切断三关间的联系。”丘炎笑了，“随便切吧。”
从密林中出来的大约有两万多人，清一色全是步兵，他们携带着大量的防御性工具，比如阻挡战马冲锋的鹿角、可以绊倒马匹的勾索等等，看样子却不准备攻城，确实是如丘炎所说，目的只是阻断三关间的联系。
“打算怎么办？”成明星转头问丘炎。
“那我就说一下吧。”丘炎笑了，“这一战中，我会发挥最大的力量，攻击维居关前的敌人，尽量将敌人的大股部队引过来。而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指向了遥远的龙冲关和百香关中央：“会将那些轻敌的家伙围住，但并不急于歼灭，同时要引敌方的部队去救。如此一来，敌方的兵力会分散，注意力也一样会分散，到时，龙冲关将在前方阻截敌人的援兵，百香关的战士们，将会全力击杀平原上的漏网之鱼。对了，忘了告诉你，这次我们把战士中所有的将师，都调到了龙冲关，所以龙冲关将变成一道铁门，它不想让其进去的人，死也进不去；它不想让其出来的人，死也出不来。”
“所有的将师？”成明星一怔。“如此说来，龙冲关的实力岂不是……那刚才的那一阵纷乱？”
“假的。”丘炎笑着说。“我知道你与皇上打的那个赌，皇上都告诉我了。但你知道吗？那个赌，其实是假的。”
“假的？”成明星完全懵了。
“皇上身边有一位许公公，你认识吧？”丘炎说，“皇上早就查明，那人已经私通了迟乌国。”
“许公公？”成明星惊呼。
“是的。”丘炎说。“皇城之中，势力最大的就是阉官，他们虽然手无任何权力，只不过是皇上身边的奴才，但因为他们无比熟悉内宫的情况，而且是皇上的近人，所以又受了无数人的‘敬仰’，着实有不少人巴结他们，只为了能从他们口中探得皇上每日的心情，具体的喜好，最近的决策。国内是如此，国外也是如此。比如我们这次拖延战事，买通的迟乌官员中，大部分就都是阉官。”
“你的意思是，迟乌国也买通了许公公？”成明星愕然，“然后……然后他……然后皇上就顺水推舟地跟我打了这么个赌……”
“不错！”丘炎哈哈大笑，“要用一场败仗来消灭霍仲扬集团的事是假的，方才龙冲关前那一场闹剧也是假的，为的只是让迟乌人确信，皇上为了对付霍仲扬，不惜舍弃一座龙冲关！”
成明星怔了半晌，仔细地想了想，终于明白了。
许公公是苏空城的人，但同时要明白，他其实是他自己的人。他帮苏空城、成为苏空城的部下，为的只是得到一个不可得的翻身机会，成为“皇上”身边的功臣。
所以，当他面对巨额财物的诱惑时，自然不会保持自己的忠诚，他会将最有力的情报卖给对方。
情报，在战争中绝对是可以扭转战局的重要东西，而当迟乌得到了这样的情报后，他们会如何？
他们会兴奋死――原本要经过艰难战斗才能获得边境第一关，其实可以很容易地到手。
因为对方的皇上已经决定了，要牺牲这一关，以换得国内政坛的统一。
边境上只有三处关，天音国皇上不可能笨到将三关放弃，那样等于敞开了门户，任他们迟乌人进进出出。而“一场大败”，又必须是真的丢了十分重要的东西，那东西，就只能是第一坚关的龙冲关。
不是吗？守龙冲关的，可是霍仲扬手下的人，而在战斗之始，他又搞出这么令人捧腹的一场闹剧，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天音国的皇上，必在他身旁安置了添乱用的军师，在关键时刻，给他出昏招，让他自乱阵脚，然后，导致他大败，失了关、死了人。
迟乌国的将军们，想通了天音国皇上的计策，于是才制定了这样的计划――不主动攻关，而是先切断三关间的联系。
你要主动失一关？好，我让你失，但不是一关，而是三关。
迟乌国的人不是傻子，他们当然想得到，龙冲关其实是不能失的，天音国的皇上，必定是这样打算：先让霍仲扬的人失了关，再由丘炎和其他忠于皇上的将领，自百香、维居二关带兵出发，趁迟乌人立足未稳，再夺回龙冲关。如此一来，败仗也有，城却未失。
你想得美！
我们不急着打龙冲关，反正那关你是打好了主意要送给我们的，我们只是切断三关间的联系，看你一会儿怎么去救龙冲关！
如此一来，天音国的部队必定焦急，而迟乌人则可以利用他们急于夺回龙冲关的心理，引他们出城作战，一举歼灭，三座坚城不用攻打，直接到手。
于是他们会不打龙冲关；于是他们会分兵作战；于是他们发现丘炎那一边反抗激烈时，会增加兵力；于是他们发现无法将百香关和龙冲关之间的联系切断时，会继续增兵。
然后，最强的龙冲关将发挥它的力量，将数万敌军锁在它与百香关之间。
数万人，进进不得，出出不来，就这么困死在两关之间。
到时，焦急的迟乌人，将不顾一切地向前冲，试图压制住丘炎，以及救出被困的同胞。
而这时，丘炎的隐藏部队，将从山区中杀出，直奔浩天关。
这根本不是一场大败的战略，而是一场大胜的战略，这战略从一开始起，就把一切算了进去，连成明星也被算了进去。
苏空城，你真是牛！成明星忍不住感叹着。
厮杀时断时续，龙冲关内的“逃兵”，和截击的追兵，将迟乌国的五万军队前后夹住，使其无法移动，但又不急着将其歼灭。迟乌的士兵们突然发现本来糊涂绝顶，根本不用当成一回事的敌人，竟突然变得英勇无比，一时全慌了神，心里七上八下地抵抗着，都在琢磨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迟乌大军那边也急了，他们立刻将营盘向前移，同时派出三万人的军队，奔驰向前，去救援自己的军队。
“该到我动手了。”丘炎这时微微一笑，突然间一挥手。
数道金光闪闪的大门，在维居关前迟乌军队的上空打开，一道道热气从门内向外涌出，随后，巨大的滚烫水流从天而降，当头落下，形成一道道沸腾的水柱。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被烫烂了皮肉的士兵们惊慌地叫着、跑着，又很快被水柱冲击倒地，瞬间亡命。
一阵阵惨叫，伴着肉的香味传来。站在城头上的人，都清楚地听到了那声音、闻到了那味道。
两个姑娘都在颤抖着，其中申怡抖得最厉害。一直兴奋地要求上战场的她，现在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战场，什么叫战争，什么叫杀人。
她扶住城墙，努力让自己不跌倒。她脸色苍白，胃里一阵作呕。她的手在抖，身子也在抖，更可怕的是，她的心也在抖。
这就是战场吗？她感觉到耳边嗡嗡直响，世界好像突然变得安静，安静到除了那些惨叫，就再没别的人。
成明星看得有些不忍，慢慢地低下了头去，丘炎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将师，不经历真正的战场，永远不可能成长为真正的战士。所以你要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将师，都可以加入军队，成为军人。与将师间力量碰撞的青烟四散相比，战场上的血肉横飞，才是真正的战斗，而不是两个人间的游戏。残忍，就是战场上的惟一真理，永远不能同情你的敌人，同情敌人，就是对你要保护的人残忍。”
说着，他再次挥手，这次，有十六道大门在迟乌军周围出现，所有的门同时开启，一条直径达到五米的沸腾水龙，从其中一扇门内疾冲而出，带着灼眼的热气，穿过迟乌的军队，投进对面的门内，再从另一扇门内冲出，投入另一扇门，如此，在十六道门间来回往复。
惨叫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少，肉的香味却越来越浓，闻着这股味道，申怡忍不住跪在了地上，哇哇大吐了起来。
“把申姑娘扶下去！”丘炎威严地命令，立刻有士兵过来，将申怡搀走了。
丘炎转头看了看穆兰。穆兰的脸色虽然苍白，身子也有些发抖，但却并没有事。丘炎有些惊讶，但没等他说什么，成明星已经开了口：“你的兵法好厉害，只是影响人的食欲。”
“你是个天生的战士。”丘炎看着他，“寻常人，即使是再厉害的将师，也很难在第一次见到战场上的杀戮时，还能如此冷静。”
“从前我看过战场。”成明星苦笑一声，“不过我承认，我们那里的战场，与这里相比，更像是天堂。”
丘炎没听懂，刚要发问，成明星已指着远方说：“你看，果然，对方又向这边增兵了。”
“好啊。我们也动手吧。”丘炎笑着一挥手，数面战场之镜出现在他周围，一般隐形的力场，将他包围了起来。
其402：踏入这里，我就是恶鬼
成明星看到，镜中显示的是山区的景象，这应该就是丘炎说到的那支伏兵。显然，其中有一大部分，甚至可能全部都是丘炎的兵卒。
兵卒与真人相比，不知疲惫，因此也不需要休息，最适合搞长途奔袭作战，显然，丘炎就是这么打算的。在他的指挥下，大队的兵马从山区向外冲，向着山外远处那一座大城而去。成明星知道，那一定就是迟乌的浩天关。
全面的战争，由此展开。
奔袭、攻击、增援、围困、阻截……
一切说起来非常简单，但实施起来，却是漫长的一段时间，因为在天音三关之间，相隔着数十里远的路程。战争，在这几个数十里的距离内，以一种宏观看来缓慢、微观看来迅速的速度展开着。
远望，只见兵潮缓缓移动，从这边到达那边，便是数十分钟甚至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而近观，你会发现，短兵相接时，生命的消逝是如此之快，只一眨眼，就有无数人滚落马下。
从早晨，打到了天黑，迟乌的军队也没能冲过龙冲关，救援了自己的那支先头部队。龙冲关内冲出的那支军队，与引诱敌人追击的那支军队，直接在原地扎营，仍将敌军困在当中。
夜晚也不消停，急了眼的迟乌军，搞了次夜袭，结果有两万多人冲过了龙冲关，终于算是见着了被困的同胞，但剩下的两三万人，则被龙冲关的守军挡在了外面，再打不进去。
于是，被困的人数又增加了两万多，引得天音国的将士们这个乐。
第二天一早，战事又继续开始，迟乌方面猛往外冲，天音方面就这么拦着不让你出去，你过来我就狂打，你退我了就休息。外面的迟乌人想进来，龙冲关的守军就是不让，一会箭雨，一会儿兵法的，搞得迟乌的战士们很被动。
维居关这边也热闹起来了，关下触目惊心的熟肉堆，在晚上被野兽们抢走了不少，但因为数量太庞大，附近的野兽也消化不了。不过味道是个很有诱惑力的家伙，它把再远一点地方的野兽全给引了过来，一直到早上天色大亮，仍有野兽在关下啃食、拖拽着那些熟透了的尸体。
迟乌那边，冲向维居关的大队人马，终于是到达了。他们眼睛通红地看着那些野兽，却不敢上前抢夺同胞的尸体，因为那种死法，令每个人都感觉到不寒而栗。
“迟乌的混蛋，你们听着！”丘炎站在城上大吼着，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纸筒卷成的大喇叭――这是成明星得知他要对迟乌人喊话后，留心找了些窗户上的防水纸给他卷的。丘炎感觉这东西真不错，又简单，又好用，说的话通过它一传，立刻大了好几倍，忍不住称赞了成明星好几句。
清了清嗓，他继续吼：“不要怨恨我出手狠毒，当然，你们要怨恨就怨恨吧，我无所谓。谁叫你们来侵略我的国家？我说你们这些当兵也真是可怜，为了黄军杰一个人的淫‘欲，就巴巴地跑到别国的土地上来送死，值得吗？我，丘炎，虽然对敌人下手从不留情，但却有人的良知！你们听着，这些尸体是你们的同胞，我允许你们派出两千人来替他们收尸！收尸期间，我绝不对你们出手！”
这番话，让不少迟乌战士的心都动摇了。确实，他们前来杀人的理由，是很见不得人，而且面对实力强大的丘炎，他们心里就更加没底了。对方这时却允许他们为同胞收尸，真是尽显仁德，相比之下，自己这边实在有点不是东西。
但是不是东西，都得打仗，因为战争的开始与结束，向来与小兵们的想法无关。叹着气，两千名士兵出发了，在香味与臭味中间，与野兽们争抢着尸体，有许多新兵当场就吐得没了力气，不少经历过血雨洗礼的老兵，也是胃中翻腾。
他们心里有一个想法：多亏早饭没吃肉，不然……都得吐个干净。
未来的岁月中，他们中的一大部分人，将再没法吃煮或焞的肉……
当尸体被清理完之后，迟乌的战士们开始列队，指挥官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说，大致的意思是对方如此残忍地杀害我们的同胞，我们不为他们报仇，还能算人吗？
士兵们很快激动了起来，但攻城战并没有开始，激动的士兵们被指挥官指挥着，开始安营扎寨，用连绵的营寨，挡住了维居关通向龙冲的路。
“这有点搞笑了。”成明星摇头笑了笑，“我还以为他们这么激动地叫了半天，一定是要攻城了呢。”
“攻城？”丘炎笑了，“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阻住我们，然后猛攻龙冲关。因为他们还以为，龙冲关是天音皇上要送给他们的一份大礼呢。”
因为昨天的视觉惨剧，穆兰和申怡两位姑娘都没有到城头来观战。申怡昨天吐了半宿，再也不提上场杀敌的事了。穆兰一直安慰她，并主动提出，两人不再去观点。但丘炎对成明星说，穆兰一定看过这种残忍的战场，所以她挺得住，之所以不来，是照顾申怡的情绪。
对于穆兰喜欢照顾别人情绪这一点，成明星表示赞同，但对穆兰见过战场这一点，成明星不以为然。她一个小姑娘，上哪有机会见战场去？
龙冲关和百香关之间那团小战场，一会儿开战，一会儿消停，而迟乌的大军，则开始向龙冲关那边逼近，最终，向着龙冲关发起猛攻。
龙冲关开始反抗，当然，没人傻到从城里冲出来。一场盛大的守城战开始了，箭雨、兵法、滚油、大石、巨木……一切能用来守城的方法都用上了，猛攻坚城的迟乌士兵损失惨重，尸体在城下不断地堆积，打了一天，死了无数人，最后，天虽未黑，但迟乌指挥官的心先怯了，终于是收兵回营。
两关之间被困的迟乌军，见己方大军已至，高兴得不得了，拼命地要往外冲，但围困他们的天音军，就是不让他们走，但也不和他们拼命，就这么围着打，你往东冲他就把你往西赶，始终让他们无法离开这里。
这一天，天音国的战士死了不少，迟乌的战士死得更多。
第三天，战事仍如往常，一方猛打，一方死守，而丘炎城下的敌兵，则无声无息，仿佛在看电影的观众。
第四天，迟乌的大军急了，几十万人马再也不在后方压阵，而全都冲到了龙冲关前，向龙冲关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而这时，龙冲关则显示出了它真正的力量――无数大型兵法，开始在城外开花，不是无数伏兵冲出，杀得迟乌大军乱了阵角，就是突然四下起火，烧得众人哭爹叫妈，再不就是无数兽兵横冲直撞，霜花满天飞，大地直地震，甚至还晴天打雷劈人。
“咱们也动手！”丘炎哈哈大笑着，猛一挥手。
但维居关内外并无动静。
透过战场之镜，成明星可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