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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一边传来焦急的女声,(孟傲贤,我要孟傲贤听电话。)
“对不起,孟先生外出了。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留言吗?”
(有没有办法找到他?不!是一定要找到他,而且要尽快。)那女人的话说得很快也很急躁。(无论怎么样,你一定得给我找到他!)
此时沈家情隐约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可一时又无从想起。孟傲贤最讨厌别人干扰他的工作时间,更何况他现在要去谈的生意价值过亿,她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去打扰他。“真的不好意思,孟先生早就吩咐过不能去扰他办事,或许你四个小时后再打来找他吧。那时,他大概就回来了。”
(什么?叫孟傲贤见鬼去吧!)说着,对方就挂掉了电话。
“莫名其妙!”沈家情愕然地放下话筒,刚准备开始工作,电话声再度响起。
又是那个女人,沈家情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她在话筒里大声喊道:(你一定要找到孟傲贤!叫他马上赶去同爱医院深切治疗室,他妈妈快不行了!)说着,她便挂了电话。
这一次,沈家情没有再说她“莫名其妙”了,她知道肯定是孟傲贤的母亲有危险,而电话里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上次来找她的那个女人,也就是他的妹妹。这件事可是不能拖的,否则会出大乱子。这下沈家情也开始急躁了,她连忙拨孟傲贤的行动电话,偏偏电话却关机。真是的,不行,干脆直接去找他。从记录本中,沈家情查到他今天会谈的地方是在半岛酒店。她赶紧地拿起手提袋和外套飞也似地冲了出去,此时心中只知道要尽快带孟傲贤到医院。
吩咐计程车飞驰到酒店大门前,沈家情就连车钱也没给就赶忙冲进去。餐厅在哪里呢?沈家情的心里有如打翻滚油般灼热焦急,可脚下却不敢有半点停顿。好不容易找到餐厅,一见到坐在远处正施施然地与另一个男人在聊天的孟傲贤,沈家情不理会侍者的拦阻直接奔到他们的桌前。
“孟先生!”沈家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出话。
“发生什么事情了?”孟傲贤连忙站起来扶着沈家情。“公司出了什么乱子?”
沈家情使劲地摇摇头,继续扶着桌沿喘气。
“我提醒过你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要来干扰我和赖先生。”孟傲贤冷冷地训斥沈家情。
“你妈妈出事了,她在医院里要见你。”好不容易迸出声音。“她正处在危险边缘。”
剎那间,孟傲贤沉下脸,额头的青筋也凸了出来,然后他愤怒不满地扯住沈家情的手臂,把她拉到角落处,尽量压低声音:“是谁告诉你的?”
“是,是董小姐。”沈家情记起那个女人姓董。“孟先生,我们赶快去同爱医院吧,这事不能拖的。”
孟傲贤放开沈家情的手,从外套中抽出一包烟,也不顾这里是不是吸烟区就燃烟吸着。他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面部的肌肉刚硬地紧扯着。他并没有回应沈家情,只是使劲地吸着烟。
“孟先生!”沈家情更焦急了,他是怎么了?他绝对不是犹豫不决的人。沈家情不自觉地拉住孟傲贤的手,认真而又急切地看着他,“孟先生,你还在等什么呢?你妈妈在等你,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啊!”
他挣扎的眼神毫无保留地凝在沈家情的脸上有好一会儿,接着闭上眼睛。当再度睁开眼时,那挣扎的犹豫已经被狠绝的冷意所代替,冷冷地一字一字地道:“我不会去的,我的母亲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你回去公司吧,我还要继续谈生意。”
沈家情第一个反应是惊讶——这样还算是人吗?沈家情有点失去理智地对着孟傲贤大声嚷道:“你还算是人吗?那是你母亲,那个躺在医院渴望见她儿子最后一面的女人是你的亲生妈妈。你的良心到哪里去了?真的被那些金钱淹没了吗?”沈家情用力地摇晃他的手臂,压底声音再说:“孟先生,你一定要去的。那个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就算你父亲也不会愿意见到——”
“够了!”孟傲贤喝止沈家情再说下去,他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分在和你的上司说这些话?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分只是我的秘书,其他的事情不在你的工作范围就少管。”
沈家情眨眨眼睛,明白刚才她什么也没有听错,她感到自己的思绪很乱,唯一清晰的就是气愤的情绪满布全身。沈家情不可置信地盯住孟傲贤神色平淡的脸,对啊!自己在干什么呢?像他说的,自己只是一个秘书,干嘛管他妈妈的死活呢?可是沈家情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她愤怒地甩开他的手。
“我不会再替你这种良心被狗吃了的人工作,原来你们有钱人和我们穷人之间是如此的不同。”说完,沈家情掉头大步走开,但没走几步她又转过身子正色严厉地对他说:“你没有权利去判断你父母之间的是与非,你也不需要去判断,因为他们都是爱你的人。连父母的爱你也不珍惜,那么你还有资格去爱人或是被爱吗?”再一次,沈家情甩过头快步离开。这次,她没有再回头,因为她不想被他看见她眼眶中失望同情的泪水。
沈家情是用冲的离开酒店,她要去医院。不知为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去医院替孟傲贤撒个谎。这不是为了他,她只是去让一个可怜的母亲安然地离开尘世。
第六章
一出酒店大门,刚才那个司机就冲上前向沈家情要车钱,沈家情叹了一口气。“司机,载我到同爱医院再一并计算吧。”她和那个司机走到计程车停放处,刚打开车门准备进入时。忽然后面有人一把将车门关上。她知道那个人肯定是孟傲贤,早知道他不会令她失望的。
“我的飞车技术比他好。”他从皮夹里抽出现钞从车窗里放进去,然后就拉住沈家情往他的车走去。
一来到医院,他干脆把车停在医院大楼前,车子也不锁就往里面冲,就连等电梯也来不及等便直接跑楼梯往他要去的地方。
“大哥!”孟傲贤的妹妹一见到他既兴奋又紧张地揍上去,“妈妈她很想你,”泪水夺眶而出,接着她引着他绕过屏风来到他们母亲面前。
“阿贤!”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女人对着孟傲贤热烈地伸出手,她已经不可能坐起来了。可让病房里所有的护士惊讶的是她居然还有力气抬起手,而且不用氧气罩开口说话。
“我来了。”孟傲贤赶紧握住她的手,“你会好起来的。”
孟母脸上展开了近乎童真的笑容,她是那么满心喜悦、怜爱地看着已经很久不见的儿子,感动地说:“我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到你了,可你竟然真的来了,你知道妈妈有多想念你吗?妈妈真的很想你呀!”
“我什么都知道,你不要说太多。休息一下,等你病好我带你到我的公司,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她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并不乞求什么。只希望在我离开之前能让我再看到我的阿贤,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你能原谅我吗?谅解妈妈曾经所做的一切?”她祈求地看着孟傲贤,任何人都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害怕籼紧张。
孟傲贤没有开门,他神情复杂地注视着他的母亲,也想起许多的往事。他真的不确定那在心中已经长达二十多年的恨意能否真的就这样消除,他并不想撒谎,更不喜欢敷衍了事。他注意到母亲此时蜡黄的脸,让他意识到她真的老了,不是留存在他脑海中昔日的形象。这可是他的妈妈呀!他一直又爱又恨的妈妈!长久以来,自己不是一直渴望要报复她的吗?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自己是应该高兴的,应该狠绝地对她说出他有多么恨她的,不是吗?但是,当一听见她病危,当看到躺卧在床上的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一直爱她更胜过恨她,他害怕她真的会离他而去,他不想这样。
突然间他记起沈家情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立即转过头寻找沈家情,接触到她鼓励的目光,孟傲贤知道她是支持自己的。
“妈妈!”他决定原谅她。
就这么简单的一声,就让那个佯装坚强的女人再也无法强忍眸中的泪水,她激动、挣扎地坐起身子,而孟傲贤赶紧揽住她,温柔地扶住她一同坐在床上。她激动地抬起手轻抚着儿子的脸,“阿贤,我一直盼望能够再听见你叫我妈妈,我是多么的怀念你的声音。”
“妈妈,对不起。我希望一切还来得及,你是我永远深爱的妈妈。”
孟母哭得更为厉害了,“阿贤,你没有错。是妈妈处理得不好,让你伤心了!只是有太多的事情你不了解,我当时只想把你爸爸在心中永远地保存下来,我不能、也不愿意看见自己曾经如此爱过的他遭受那样的伤害。你只要记住你的爸爸和妈妈会永远爱护着你、守护着你,无论你遭受任何的挫折……”
说着说着,她渐渐地喘起了重气,呼吸也渐渐地急促,然后她整个人完全虚脱地躺在孟傲贤的怀里,气若游丝的声音却还在继续着,“我一直在等着你……我很幸福……”她的声齐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完全听不到,直到偌大的病房里佴没有她的呼吸声,这世界再没有她的心跳声。
沈家情轻轻地走到孟傲贤的身边,因为护士们提醒她,尸体延不能被抱住太久的。只是她怎么忍心告诉他呢?那太残忍了!她实在不忍。
孟傲贤依然没有松开手,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母亲安详的脸上,要他怎么去相信在怀中的母亲已经去世,而不是仅仅在睡觉。她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真实与安详,她一定只是睡着了!哦,天啊!就允许他自欺欺人一次吧!
“哥哥,妈妈走了。她在你的怀里去世,也算可以安息了。”孟傲贤的妹妹流着眼泪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手臂。本来她自己也是悲痛欲绝的,可是心中却也替母亲感到欣慰。母亲能够在自己最爱的儿子怀里离去,她知道母亲一定是很高兴的。而此时在母亲脸上慈祥的笑容也证明了她走得安心与平静。
孟傲贤闭上了眼睛有好一会儿,继而他终于放下母亲的躯体,站起来再深深地看一眼已经永远离开自己的母亲,他拉起白色的被单轻轻地盖住她的脸。然后,他转过身张开手拥住妹妹,让她在他的怀里痛哭。但他依然是保持沉默。他没有哭,甚至连要哭的迹象也没有流露出来。
只是在他的沉默中,沈家情似乎感觉到他心中蓄积着更大的悲伤,那是无法度量的,而伴随他母亲的离开所留下的一切遗憾又将会开始跟随着他、折磨着他。
当他办妥医院的一切手续,又把他的妹妹安顿好时已经将近午夜。表面上孟傲贤很平静,可是内在呢?沈家情不敢去刺探。她只是一直静静地待在他的身边,尽她所能去帮助他处理有关事项。到最后,她突然意识到可能他会想要独处。
“孟先生,你不用送我回家,在前面的地铁站放下我就好了。”
而孟傲贤却依旧开着他的车子,直到她家的楼下才开口说话。“谢谢你。”
“孟先生,请节哀。”讲完这一句,沈家情就解开安全带准备开门下车。她没再敢看他,只因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同情的泪水。
但是,孟傲贤却突然用力拉住她的手臂,然后又把她拉回车座里,只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响起:“今天晚上到我家。”
他的目光灼热而又复杂地投射在完全愕然的沈家情脸上,“今晚我不想单独一人。”
他说得很明了,沈家情却依然不明白,或者根本不想去弄明白,她认真而又严肃地对他说:“对不起,我不是你的救生圈。”说完,她挣脱他的手,急忙下车头也不回地奔上楼,把孟傲贤一个人留在冰冷的车厢里。
孟傲贤看着沈家情的背影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他的心满载着遗憾。无奈地,他喃喃自语:“我从来没想过把你当作是救生圈。”然后,他点着烟,直到整个车厢都被烟雾所弥漫,孟傲贤这才把车子发动,重重地踏着油门飞驰离去。
看来,今晚他是要与酒樽同眠了。
而快步奔回家的沈家情,进门后连鞋子也没换,就匆匆跑进房里,跌坐在地上,埋在手臂里无声地痛哭。只是为什么而哭呢?她却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伤心?或许是因为同情?更可能廷因为失望吗?
今晚,她肯定会失眠。
第二天一早,沈家情就回公司打了一封辞职信。在知道了孟傲贤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很理智地替他工作。而且,经过昨晚的思考,她知道她必须抽身了,在自己还没有陷得很深的时候。虽然,她还没有厘清自己的头绪,但是不容她再拖拉了。他是如此一个多变的危险人物!
把打好的辞职信放进信封里,沈家情离开座位。走进他的办公室,依依不舍地看着这一间宽阔辉煌的办公室,想到自己将要离开这里,她不禁低声问自己:真的舍得吗?可是一切根本不容自己想出答案,只因决心已定。
她开始收拾他的办公室。先是把办公桌上的文件一一地迭整齐,然后把钢笔充了水,检查电视的源头是否插妥,最后就是拿起杂物篓准备扔垃圾。突然,她发现昨天他送她的那份礼物躺在那儿。不知为什么,看见在杂物篓里的礼物,沈家情的心禁不住的遽跳,而且有那么一点不高兴。抬起眼看看四周,发现他还没有回来,沈家情赶紧把礼物拿出来并放进外套里,而后迅速地拿着杂物篓离开他的办公室。边走她边想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太小气了?可又安慰地想,他本来已经当垃圾扔掉了,我捡回来也不算什么吧。
刚把礼物放进抽屉,就见孟傲贤偕同一个很高雅的女人回来。他看起来精神爽朗,与昨晚沉默古怪的他截然不同。早说过这人多变,沈家情,算了吧!替这人工作划不来的,更何况自己曾经那样教训过他,被他记恨就不好了。还是自己自动辞职比被人扫地出门来得好。
“家情,送两杯咖啡进来。”他与那个女人进办公室好一会儿才按铃吩咐她泡咖啡。不知为何,沈家情的心中有一丝不悦,但她却把这原因归咎于他不应该这么快就与女人约会——在他母亲才去世一天的时间里。
捧着两杯咖啡来到他的办公室,发现他正与那女人头靠着头在讨论问题。轻轻地放下杯子,沈家情准备离开,孟傲贤却叫住她。
“家情,你留下来。”接着他走到她跟前,指着正对着沈家情微笑的女人说:
“她是周紫漩小姐,她会替我管理公司一段日子,好好协助她。小心,她可是个工作狂。”
“孟先生,我——”沈家情想对他说自己要辞职的事,可看着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好任由他继续说。
“你替我订三张去多伦多的飞机票,要头等舱的,还有酒店也麻烦你安排一下。”
“你想什么时候去呢?多久?”
孟傲贤拉着沈家情走到办公室外面,“我马上要去,妈妈的坟墓订在那里。我要过去处理她的后事,大概要两个星期吧。”
接着他从衣袋中拿出一串钥匙,深深地看着沈家情,很认真地拿起她的手塞给她,就像他刚交付给她的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般虔诚与认真。
“有时间替我上去浇花,我忘记吩咐钟点工人了。地址你知道吧?”
握着那一串很轻也很重的钥匙,沈家情真的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能垂下头,应了声是,就悄悄地挪开身子,与他保持自以为比较远的距离,托正眼镜,假装神色自若地说:“是在市中心的那间房子吗?我有地址可以找到的。”
说完,她径自走回办公桌,收拾心情开始工作,首先要做的当然是替他订机票。
孟傲贤深深地看着沈家情强装忙碌而逃避他的模样,在心中提醒自己:处理完妈妈的后事,回来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和沈家情好好地谈一谈。
孟傲贤说的没有错,周紫漩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外表如此娇贵的一位小姐工作起来的狠劲就和孟傲贤一样魄力十足。幸亏平时被孟傲贤训练有素,沈家情勉强还能跟得上她的脚步。
唉!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同为女人,沈家情就很清楚的知道穷她十辈子的努力也不可能如周紫漩那般成功。身为女性,周紫漩可算是出类拔萃的佼伎者,先不论得天独厚的聪明智慧,就连外在条件也是那么的优越过人。只是天生的那种高贵气质与社会地位让周紫漩就算不摆架子也无形地与其他如自己这样的平民百姓有所不同。在这个社会上,阶级的分层还是很明显的。她与金骏笙的过去不就是很好的证明。不自觉地,沈家情又想起了那一段回忆。
回忆是漫长的,它流淌着永久的感动。
这是孟傲贤讲过的话。这样一个男人啊,想来是能透视人生的。在他的面前,她才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平凡的红尘女子。
不过,难以想象的是像他这样的一个男人也喜欢园艺。在他市中心的寓所里居然在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