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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大姐反对道:“人家是好意哪!你来浇冷水,说他坏话。上次小妹立功,他也得到好处,只要凭这一点来推测,他也决不会做出对小妹不利的事情,即使他确是坏人,也不至于坏到那样的地步。”
大哥道:“话虽如此,但我们不得不小心保护小妹……且慢!让我想一想,用什么妥善的办法再去笼络他,使他才能确实帮助小妹……”他一边说,一边低头沉思。
不久,大哥若有所悟地说道:“有了!小妹,明天你到国子监,暗中运用技巧,从旁探问那监丞平时有些什么嗜好,以便利用他的弱点,设法投其所好,我们需要他帮助,只得不断地使用左道旁门的手法。”
芸儿道:“那监丞的夫人程修,也在国子监担任学录之职,兼掌人事,我与她颇为莫逆。
前日她在闲谈中讲起:她的母亲程老夫人现在患重病,据说需用‘续命灵丹’,方能救治,可惜此丹本国缺货,无法买到。我想:如果我们要奉承上司,最好能够弄到这种特效灵药,但不知仙国有否此物?”
傻大姐道:“仙国什么灵药都有出售。小妹,你立即写信给水金书生,叫他速寄续命灵丹,用快邮传递,越快越好,以便我们早日收到……”
大哥插嘴笑道:“你们真是聪明,我想用左道旁门之法,而你们却要钻内线,当然,那计策比我更胜一筹……哈,哈,哈哈……普天之下,最妙的办法就是钻内线,路路不通,此路必通。”
母亲道:“去年我患病时,水金书生奇来药品多种,好像其中有什么……什么灵丹。芸儿,你把我的药盒拿来……”
大哥道:“妈!上次的十粒续命丹,你不是都已吃完了吗?”
母亲道:“那妙药很是贵重,我吃了五粒,病就完全好了,还有五粒我舍不得吃,留着下次备用,剩下来的灵丹好像放在药盒里面。”
母亲体弱多病,她把平时所有吃剩的药品都贮藏在—只金属铸成的药盒里,以备不时之需。
大哥道:“那好极了!”
这时,芸儿已把那药盒从木橱里拿了出来,随手交给大哥,因他是太医院的医土,熟识各种药物。
他接过药盒,打开一看,果然里面还有五粒,贮在透明的小药瓶内。他连忙取了药瓶,拔去瓶塞,用鼻嗅了又嗅。道:“很好,很香!药气保持,药性未变,可以应用……这样吧!
我们自己留二粒够了。小妹,明天你拿三粒去,不可在国子监直接交给监丞本人,也不可在国子监直接交给他的妻子程修,因那处耳目众多。给旁人看到是不好的。你必须先要打听明白,等到那监丞因公外出,或因开会不回家去的时候,就乘此机会,以探望程老夫人病情为名,亲自到她的家里去,顺便赠送灵丹。名正言顺。她们母女住在—起,我相信程修为了要救其母亲性命,—定会接受灵药……”
大哥的话还未讲完,傻大姐突热插嘴问道:“为什么小妹要等到监丞不在家时才去呢?”
大哥道:“你不知道吗?本国正在雷厉风行地严禁贪污纳贿。整肃勾结盗窃。重办利用职权。我们的事正是行贿,他们也是纳贿,彼此都是犯法的,如果监丞在家。他是男人,小妹公然行贿,那是很窘的,而他也不好意思当面接受贿赂。因此,小妹要乘监丞不在家时,才去把灵丹交给程修,女人和女人容易说话。何况她们又是好友,平时讲笑惯的,行贿纳贿,彼此心照不宣,都无所谓。”
傻大姐道:“你倒想得周到。”
其实大姊和大哥都不知道那监丞已经接受了芸儿的礼物,彼此等于行贿纳贿,因当时芸儿只讲她和监丞谈话的经过,并未将赠送礼物的事情说出来。
接着,大哥道:“还有一点小妹必须注意!我告诉你几句怎样对程修说话……你应该说:
这三粒灵丹是我的爱人以前从仙国寄来的,因我想到程老伯母就像我自己的母亲一样,所以特地自己送来,给她老人家服用,三天以后定可痊愈。服法是每天一粒,饭前饭后不拘,三天服完。现在先给她老人家服一粒。小妹,你记住!你一定要劝告程修,叫她的母亲当场先服一粒,并且指导如何用温水把药溶化,如何调匀,如何服法,因为……如果不是当场服用,等到监丞回家,他知道这事,可能不敢接受妙药,甚至他会把原物退还。所以,当场饮服,即使他回家之后知道这事,也不要紧了,因灵丹已被他的岳母服用了一粒,他想要退还原物全数也不可能了。”
芸儿道:“好,我会这样做的。”
自从芸儿得到了监丞口头上同意之后,她就与她的爱人——水金书生密切联系,准备了必要的证明文件,以及来往信札,以便申请出国结婚时呈交有关当局查阅。
她向当地的公安衙门取来了出境申请书,详细填妥后,即日送呈。
填写申请书的每一项目,芸儿都作了审慎考虑。有许多问题她必须先与大哥和小弟商量,大家都认为妥当之后,才正式填写上去。另一方面她立即致函水金书生,告知详情,叫他速作准备,妥为安排。
她很耽心,恐怕本国的公安衙门派遣密使到仙国去调查张淦其人。
如果他们这样做,大事不好了,因事实上仙国并无此人,除非是水金书生敢于承认:他本人就是张淦,同时必须在那调查密使不认识水金书生本来面目的情况之下,他才能冒充张淦,否则,这事情还是要撞板的。
水金书生对于这一点倒并不介怀。他确信公安衙门的密使决不敢到仙国来调查,即使他们敢这样做,他也有办法对付。他只要另请一位朋友暂时冒名顶替,问题即可迎刃而解。
在芸儿的日记里,她这样写着:
“可喜而又令人耽心的出境申请书已经送呈到衙门里了,关于这件事,只怕他们还需要详细调查。
国子监本单位里的顶头上司监丞,和一部分同仁对我可能比较了解,因为他们过去屡次与我谈话,或要介绍另外的男友给我,或直接和间接前来做媒说亲时,都受到婉言谢绝,这就使他们确认我已有了恋人。当然,他们也只能暗中猜测,但决不知道我的恋人是谁。
对于另一部份的同仁,以后我在谈话中也将透露一些消息。有时我可能会故意穿着他从仙国寄来的衣服,出去应酬。但那并不是夸耀,而是要让他们知道我的恋人正在仙国,以便将来申请书批准后,他们就不会因我突然出国而感到惊奇。
我不知道我的恋人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和打算,也许他认为这件事的希望渺茫,田此,他对于我被批准后即赴仙国结婚的安排,还未考虑周详。
其实,我觉得这事成功的希望很高。本来我的意志有些软弱,但现在我已开始坚强起来,且颇有信心。
当然,考虑问题需要顾到全面,从好和坏两方面观察。成功固然是好的,假如我能获准前往仙国的话,如何去法,途径如何?何时到达?种种问题都使我很难想象。假如不成功,我又将如何呢?这一点我也要估计在内。
所有一切问题,他都应该替我详细考虑。
这是我与他本身的事情,我想双方都要好好地安排一下。
目前我的心情是多么紧张,但我不知道他是否深切了解。
我的缺点是遇到逆境时,就会泄气退缩,丧失勇敢精神,但今后我必须要克服这种缺点。”
从魔国到仙国的路程要经过七十二座毒山,三十六条恶水,以及十八层天罗地网,但那是一种不依照正当道路所走的捷径。
许多本国的亡命之徒,以及犯了罪的妖魔人物等,在当地站不住脚,要想逃亡,惟有冒险去跋涉山水,穿罗钻网,偷遁出境。
外国间谍、奸细和政治捣乱份子等,企图进入魔境,也就非走那种可怕的捷径不可,因为魔国边关固如金城汤池,插翅难以飞越,沿途检查又万分严密,盘问恶刻,旅客言行稍露破绽,立遭扣留,谁也无法脱身。由于边关难渡,所以捷径虽险,仍有不少的仙佛神圣和妖魔人物来来往往,各为其本身的环境问题,或为国家所托付的任务关系,宁愿以身蹈险,在危机重重的捷径上偷渡逃亡。
当然,那批逃亡者和偷渡客之中,有些运气较好,偷渡逃亡侥幸成功,额手称庆,但有些命运不济之辈,中途遇险,死于山者,无人收殓,为鸟兽争食其尸,暴骨沙砾。死于水者,尸果鱼腹,骨骸无存。有些倒霉的,半路被捉,川资被搜充公,又遭痛打一顿之后,判刑禁囚,或押回原籍,服其苦役,终身无法超生,徒呼奈何,但其中也有打成残废,或先遭痛打,然后被处斩刑。种种严厉的刑罚,无非是要禁止逃亡偷渡,以收杀一儆百之效。不过禁囚也好,苦役也好,打也好,杀也好,残酷刑罚都不能阻止仙佛神圣和妖魔人物的来往偷渡。
铤而走险者都有其正当与不正当的理由,以及不得已的苦衷。无论是何种理由或苦衷,对他们本身来讲,都是博命,所谓冒死以求生存,涉险以贪名利,施展不怕的精神换取贪生,不畏死的毅力争取金钱和名声。在事前,他们都希望成功,即使不成功,他们也准备成仁。
芸儿的情况就与他们不同。她如获准出国,就可堂而皇之凭出境证通过边关。她沿途也要经越毒山恶水,以及天罗地网,但毒山之中另辟安全路线,在这种安全路线上,关卡把守严密,形同虎口,专咬逃亡偷渡份子,而有证之人就能通行无阻。恶水之上常驻舟楫,凭证件购票渡江。天罗地网疏而不漏,只要出示合法证明文件,即可网开一面,顺利放行,毫不留难。
虽然如此,芸儿从未出过远门,对旅途是陌生的,无怪她在事前非常耽心:“如何走法?
途径如何?何时到达?”
水金书生是芸儿的未婚夫,照理,他应该亲身前来魔国迎亲,但事实上,那种畸形的婚姻使他不能出面,而前来迎亲,陪伴她同赴仙国之举,更谈不到。
因此,那书生就画了一份详细地图,说明如何乘车,如何越山渡水,以及如何穿过罗网。
此外,为了安全起见,他又分别恳请沿途关卡附近,以及各地水陆码头的朋友们照料芸儿,或妥为保护。同时,他又告诉她许多联系朋友们的暗语和口号。
朋友们过去都已多少受过水金书生的恩惠,现在他偶有请托,他们无不乐于效劳,所谓义气博义气。因此,当朋友们接到他的通知后,就预先准备了必要的步骤,以便芸儿到达山水罗网的关卡时,及时前去协助照料。
芸儿收到地图后,勇气油然而生,胆量增加,如果这次她的申请书获得批准,她当然会依照他的指示和暗号进行。
当时,芸儿的想法与众不同。她认为水金书生不来本国伴她同行,必然是他工作忙碌,抽不出身,所以,他不来,她并无怨言。
她又想:假如她一定要他到魔国来,她自己认为太自私了,这是不对的。
她对旅程虽感陌生,但既已有了地图,又有朋友们在沿途关卡照料,使她深信决不会迷路。对她来讲,这是给她一次出门的锻炼,增加旅行阅历,让她以后也好熟悉这方面的情况。
可是她的家人却都不放心。她是单身女子,文墨虽好,武功太差,在龙蛇杂处的遥远旅途上独征,是万分危险的。
因此,母亲决定要派小弟护送芸儿直到边关为止,一则旅途有伴,解除她的寂寞,二则她有小弟保护,比较安全,旅费虽要多花,但这是值得的。
此外,家人们都要芸儿请吃一顿丰盛的筵席。
吃一顿餐,本来是极小的事情,但当时魔国上下正感物资缺乏,几乎是像闹饥荒的情况之下,吃一餐盛宴就不简单了。当然,芸儿不会拒绝他们的要求。她以水金书生的名义请全家吃“喜酒”,阖第光临,实际上钱是芸儿出的。
她之所以用水金书生的名义请饮,是有深意的,因她不久即将成为夫家的人,而现在她究竟还是娘家的成员之一,如果她以自己名义请客,家人们就要还席,这是魔国传统的规矩。
申请书能否批准,目前毫无把握可言,但芸儿却已预作行动上的准备,还要欢宴一番,时间未免嫌早。她心情愉快,不仅希望批准,同时也有不批准的思想准备。假使这次不成功,下次再申请,总有一天会批准的。
更进一步,芸儿还计划着陪伴慈亲到附近县郡里的名胜地区,作一次短途的旅游。
在芸儿的日记里,她这样写:
“每与家人团聚,大家都有说有笑,非常热闹,我欢乐地享受天伦之乐。
想到我不久可能要和家人分离,只影单形远适异国,心头就隐约地涌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波动。
说真的,我实在不想离家。
可是,我立即又想及还有一个更难分离的爱人,正在仙国等待我。这时,情人之爱就战胜了我对家人依依不舍的亲情。
的确,在空暇时,我常常怀念着他,尤其是当我想起了不久就将走到他的身边,立即殷切地期望着未来的幸福生活,并且也会回忆我们过去的许多欢乐旧事,在脑海中非常鲜明,无论如何不易忘记。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有此种感觉?
现在我们只要再加倍努力,我相信双方的愿望即将实现。
年复一年的等待使我心焦。真的,人的心情就是这样,往往把已经过去的长时期觉得并不太长,但一旦知道了事情将要成功,或愿望即将达到,这时,内心欢悦和迫不及待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其实,事情成功,愿望达到,也许会在不久的将来可见分晓,而我却以不久的将来比较过去年复一年的时间更长。
现在我的心情是这样,想来他也是如此。
反过来说,我一直是那样想着,等于精神磨折,自己虐待自己,心里非常难受,况且老是那样回想过去,显然无补于实际,还是放弃了回忆过去,多筹划未来的幸福吧!这样就能激起我在工作上的干劲。
辛勤的创造能加速事情成功;要达到愿望,我们仍须继续努力。
到了事成愿达之后,我们就能尽情地享受逍遥生活。
我等待着幸福的日子立即降临!”
申请书送呈衙门,已经多时,但它好像石沉大海,消息杳然。
芸儿的心情开始焦急。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硬着头皮前去催询,同时她希望能够听取当局的意见。
他们很干脆地回答道:“不必来催!如能批准,证件自当送到尊府。”
此后,在一个不长不短的时期里,芸儿没有及时收到水金书生的回信。她很耽心,恐怕他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情。
未能及时收到回信的原因很多:去信可能为洪乔所误,使他无从回信。他或许已经接到她的去信,但他的回信可能在驿路上搁置,甚至它已被误递遗失。也许他本身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他未能立即回信。凡此种种,都能造成双方信件延误的原因。
过去,这种情况也曾发生多次。
芸儿是多愁善感的女子,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影响她的情绪。她既怕信札遗失,落在别人的手里,因而导致意料不到的祸事,又怕自己的爱人遇到任何坏事,或发生了不良的后果。
总而言之,她的思想越多,顾忌也越多,别人认为无足挂齿的事情,而她却都要引以为忧。
后来,事实证明,一切平安。
她收到了爱人的书信两封,发信的日期不同,但同时收到。
第一封信的邮戳日期较长,可能是本国最近运输频繁,延误了投递的时间,面且它又是由一个可靠的朋友转寄的,因此,需要更多的日子才能到达她的手里。
第二封也较平时的惯例迟到几天。
当然,芸儿收到了两封书信,笑逐颇开。
她看到爱人来信所讲的话,觉得他在一言一语之间都能为她着想,于是芳心大慰。
那时,本国的物资奇缺,他能不辞劳苦,永无休止地从遥远的仙国寄来食物和药品。物质本身仅能增加她生命力的营养,尚在其次,而物品还包含着爱情的营养,更为她所珍视,至于他所花的精神,力气以及时间则最为宝贵。因此,她万分欢喜,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祝贺,认为有那样的爱人是幸福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竟然又在睡眠中做着与他在过去时那样欢乐的梦。她好久没有做那种梦了。
当她梦回睡醒,想到梦境中和他相亲相爱的情景时,她的脸儿就发热,心里猛烈跳动,那时,她连想也不敢多想了,她要忘记那梦中的欢情,而脑海里却显出不服从的反应,虽然她觉得做那样的梦是多么羞耻。
关于申请的事,她在耐心等待中。
她一边安心工作,一边静候好音。她对这事非常乐观,在灵感上预兆着成功的希望很浓;她似乎已处身于有把握创造自己的命运,以及逐步实现自己心愿的状态中。尽管在她前面还有许多困难,但她颇具信心,决定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去克服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