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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水上君子姬一红心中大惊,感到眼前都是重重叠叠的剑光,四周剑气逼人,使他眼花撩乱,心神浮荡。当然,他知道这是迷魂剑术,万分厉害,而自己觉得眼花撩乱和心神浮荡,已犯了战术上的大忌,好在本人早已散布罡气护身,同时又施展伏魔鞭法,保持安全,至少在一时三刻之内,进取虽嫌不足,但自卫则绰绰有余。于是他一边作战,一边聚精会神,使心神合一,接着清啸一声,响如龙吟,加强了威势,更兼他的猫儿眼光犀利无比,那是由于他久栖水上,擅长深水测鱼之术,所以,能在重重叠叠的剑光剑影中,观察到敌人飘忽犹如鬼魅般的身形。依靠了这种眼力,他就有了制胜机会,终于,暗中用另一只手从身边摸出了一把渔钉,数约十枚,那些渔钉是他深水打鱼的常用之物,百发百中。现在,他把对方的剑芒和剑影当作江上的波光和水花,把对方的身形视作深水里的游鱼,同时,他又发出连声清啸,藉以扰乱敌人的心神,等到眼光看准了,立即运用十成气力,把手一扬,渔钉全部抛发,暗器去势如电,空气中呼呼连响,犹如满天星火,直射玄妙观主,只听得,锵,锵,锵三响;不消说,三枚渔钉已被击落,可是,跟着一声:“唉唷!”又接连着“拍脱”一响,玄妙观主已负重伤了,但没有倒下去。
;, “唉唷”声是玄妙观主发出来的。在他的手背上已中了二枚渔钉,直贯手心,因此,宝剑把握不住,坠落地上。又发出“拍脱”之声。另有二只渔钉打中他的左股和右腿,但其余的暗器却已随风而逝,不知下落。
钱太君高声道:“好身手!请魔煞白鹞子出手,向水上君子领教。”
魔煞白鹞子手持宝剑,迈步而出,走到姬一红前面五六尺之处站停,举手为礼,沉声道:
“在下讨教!”
姬一红还了一礼,笑道:“姬某有言相问,不知白大仙肯否见告?”
白鸹子道:“有话快问。”
姬一红道:“白大仙来此,不知为公为私?”
白鸱子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姬一红道:“姬某与贵上司南宫元帅素称莫逆,他御下极严,白大仙来此污秽之地,决非公事,何况与姬某作对,后果堪虞,是否你——白大仙已经有恃无恐了?”
白鹞子听了,面孔一红,心里暗惊,嚅嚅地道:“这个……这个……”
原来白鹞子这次出差,确有公事,但他的公事并不是在南渡县。他到这儿来,乃是借公济私,私自寻欢作乐,男人所谓寻欢作乐,除了饮酒赌钱之外,一定脱离不了女人。要女人,到处都有,但要色艺双全的女人,那就非要到南渡霸主郎刚属下的窑子里去找寻不可。可是,魔煞统帅南宫操曾经三申五令,严禁部属犯奸狎妓,违者如被查出,立即斩首,决不宽贷,因此,姬一红看准了白鹞子的弱点,便乘机出言警告,暗寓威胁,其实水上君子本人与南宫操只不过互相闻名,从未见面,更谈不到交情,现在他故意说自己与南宫元帅素称莫逆,乃是他想借那魔头之势,威胁白鹞子,使其就范,不敢与自己作对,而另一方面又可削弱郎刚的羽翼,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果然有了效用。
姬一红看到白鹞子态度疑迟,答不出话,知道自己所料不错,于是又严厉地高声道:
“既然白大仙一定要与姬某作对,好,姬某已经妥为准备,你出手吧”
白鹞子呆立一旁,低头沉思。他正在暗想:“女人固然可爱,但自己的脑袋更为宝贵,两者之间权衡轻重,当然是性命要紧。”
这时,钱太君发觉白鹞子那种畏怯的样子,已经看得眼睛出血,连忙高声道:“白鹞子,上呀!何必怕他?把这厮杀死,还怕他的魂魄到南宫操前面去告状不成?”
白鹞子也不理会钱太君的话,便把宝剑还鞘,向着姬一红拱手道:“水上君子!我不是怕你,不过,不方便与你作对。我现在就走,但希望你在敝上司前面保持君子态度,说句好话。”
他说完话,纵身一跃,飞上街旁屋顶,像一只鹞子那样,飞纵而去,顷刻不知去向。
白鹞子的举动气得郎刚暴跳如雷,大声咒骂道:“畜牲,杂种!
我待他这样好,他竟然如此不顾义气,真是闲饭喂野狗,未打先逃走……畜牲,杂种……”同时他不敢埋怨母亲放弃群殴群打的战术,但对他的妻子蝎娘子,却大发脾气,接着往下骂道:“你这臭婊子,我要大家一起上,但你偏要单打独斗,现在怎么办?你这婊子。”
钱太君刚才见到姬一红三言两语,就把白鹞子诳走,心里恨恨不已,现在又听到儿子郎刚这样的痛责媳妇,知道他是明骂妻子,暗诟母亲,不由怒火中烧,连忙接口回骂道:“你这龟儿子,你发什么威?没有老娘,你会有这样舒服?你这婊子养的,还不一起上去,快些,做掉这个水上浮尸!”她边骂边带头冲前,抡起鸨头拐杖,直取姬一红全身的要害。
郎刚一看母亲出手,也立即挥手示意,叫妻子蝎娘子与自己配合,双刀联手上前助战。
刚才钱太君先主张单打独斗,准备车轮大战,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计划被姬一红打破,彻底失败,终于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退而求其次,只得采用群殴群打方式,以三打一,争取胜利。
至于姬—红,从一开始就识破了钱太君车轮大战的狡计,所以,他对付无上法师,是使用平生绝技——横扫鞭法和反手鞭法,把那个和尚轻而易举地击败,实际上他取胜的原因,并不是鞭法,而是他的腿功;他先以虚腿功虚踢一脚,引敌注意,使敌上当,然后使用鞭法取胜。
他对付那道士玄妙观主是依靠罡气和伏魔鞭法,护持本身安全,然后再以猫儿眼光和暗器取胜。本来玄妙观主的迷魂剑术妙处无穷,那是他把剑光和剑影混合成为一种剑阵,被围困在剑阵里的人物只见到四周都是剑光和剑影,看不到对方使剑人所处的地位和角度究竟是在前面,还是在后面,在左边,抑在右边,一时摸不清楚,等于被围者好像是瞎子,而本人则是亮子,以亮子打瞎子,依照常理推想,亮子应该打胜。可是,也许是玄妙观主霉运当头,出门不利,偏偏遇到姬一红天生的猫儿眼光,惯测深水之鱼,终于被他看出了观主飘忽无定的身形,最后受到暗器伤害。
玄妙观主失败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本身学艺不精,仅仅地学到祖师魔道人的迷魂剑术中之皮毛,他就自以为了不起,且信心十足,可以稳操胜券,另一方面,他想不到自己灵活而旋转的身形会被那水上君子察觉,又万万想不到那水鬼还能在百忙中抽出工夫,施展暗器,同时他也根本没有看到姬一红在什么时候已把暗器抓在手里,因此,敌人本来像个瞎子,却变成了亮子,而自己原来是亮子,忽然变成了瞎子,胜负的因素就在于此。
姬一红用脚踢胜了和尚,用眼睛看彻了道士的弱点,把他击败,他们都是出家人,而他对付第三位的俗家人白鹞子,就依靠了一张嘴巴,以及三寸不烂之舌,说了几句话,便把对方吓得狼狈而逃。
刚才战斗场面是一对一,姬一红多少占些便宜,但目前的情况是三对一,他就处于劣势了,何况他们母子婆媳都是第一流高手,而其中钱太君又是高手中的高手,大大地加重了姬一红的压力。
钱太君的武功博杂多端,变化无穷,都是从她的恩客和面首那边学来的。
她本是神女出身,被龟公郎丁看中,娶他为妻,升妓为鸨。她在年轻时,姿态美妙,生性淫荡,擅长狐媚,精于采阳补阴之术,年方三十,已把铁打似的丈夫郎丁谜倒,死于痨病。
她中年丧夫,无人管束,虎狼之年,岂肯独宿?何况她接收了郎丁的“假爱情生涯和事业”,乐得妓鸨兼营,于是好色之徒,慕名而来,趋之若鹜,甚至安排房事,必须预先登记,验过身体,认为合格,方能进一步作为入幕之宾,是以外邦的恩客和本国的长期面首,人数不可胜计,而且有时皮肉交易,还须排队进行车轮大战,事后个个满意,引以为荣,下次还要再来帮衬,因此,淫业大盛。这是她的生意,她乐此不倦,达二十年之久,但在五十岁之后,即将事业交付儿子郎刚,从此收山,不再接客。现在她年逾古稀,除了满头白发之外,其面色姿态望之犹如半老徐娘。当年她的淫业规则也非常发噱,主要的有下列几项:
(一)体弱而无作战能力者,虽缠头万两,亦不接受。
(二)约期不来,定金收没,如下次再来,加倍收费。
(三)能传授特殊武功者,免费之外,另给酬金。
(四)如遇乐极生悲,脱虚而死等情,概不负责。
因此,问津之辈,来者不弱,弱者不来,她的恩客与面首之中,不乏妖魔精怪以及身怀奇技异能的人物,而且为了要博取她的欢心,他们无不卖力奉承,不惜以本身最突出的武功传授给她,使她在武艺上成为高手中的高手。
目前,姬一红面对三位高手,硬拚快打,全力迎击,非常猛烈,十招以后,他的额上已经汗如雨下,气喘如牛。他对郎刚夫妇的双刀联手,还有余力应付,但在钱太君鸨头拐杖的万钧压力之下,他已无法周旋了。
当他正在万分危急的时候,斗场外忽然哄起了一阵大骚动,只听得有人高声叫嚷道:
“那雌儿在马寡妇的家里搜到了!”
钱太君听到这句话,大声道:“住手!”
郎刚和蝎娘子闻声,立即各自向后跃退五尺,但他们依然像铁三角那样把姬一红围在中央。
钱太君接着道:“水上君子听着!雌儿已经捉住,你还不束手就缚?”
姬一红刚才也听到场外叫喊的声音,心中暗惊,知道芸儿已被剃刀客和剪刀客搜到擒住了。只因自己正陷于孤掌圈斗中,哪有余力前去援救,所以,他虽是焦急万分,但爱莫能助,徒呼奈何。不料正当钱太君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时候,她竟然高叫住手,大声发言,姬一红也就乐得乘此机会,调气养力。
当然钱太君不是呆子,岂会无缘无故叫喊住手?她投鼠忌器,不敢以群殴群打方式杀死姬一红,避免将来激发全国各路水上英雄的公愤,而群起责难,说她违反魔国的打斗惯例,引起后患无穷,但如果她自己与他单打独斗,她也觉得取胜的把握不多,所以为了避重就轻,她就灵机一动,叫喊住手停斗,要想以被擒的女子(即芸儿)来威胁水上君子,逼他就范。
姬一红一边暗中调养气力,一边朗声道:“要想姬某投降,比登天更难百倍;姬某老实告诉你们,谁敢侵犯此女一根汗毛,谁就会遭遇到死无葬身之地的刑罚。”
钱太君惊异地道:“哦!她是准?你不妨老实讲给我听听。”
姬一红道:“她乃是全国闻名的女博士,国王的宠臣。”
钱太君道:“是姜芸儿?饶她不得!”
姬一红道:“老淫婆,你敢?”
钱太君傲然地磨磨牙齿道:“本太君敢作敢为。岂有不敢之理?不要说是通天国王的宠臣,她就是国王的女儿,今天犯在本太君的手里,也要对她不客气了。”
姬一红不怒反笑道:“哈哈,……哈哈……有种!但不知你与她有何切齿深仇?可否见告?”
钱太君道:“不说此女,倒也罢了,说到此女,令人可恨,可恨呀……”
忽然斗场外又响起一阵骚动,而且还有兵刃交击的打斗声,那些声音把钱太君的话柄打断,同时,那边又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
“啊呀,不好了!”
“喔,喔唷唷,痛死我了!”
“雌儿被人枪去了!”
“追!”
“快追,快追呀!”
这儿,姬一红听到芸儿被人抢去,大吃一惊,不知是谁来枪,正当他想要冲出包围圈,去探视究竟,但在他身后的郎刚夫妇已纵步冲前,双刀夹攻,使他只得回身抵抗。
钱太君高声道:“刚儿!这厮由我来对付,你们夫妇快去追赶,必要把那雌儿捉回。”
郎刚和蝎娘子奉了母命,立即虚挥双刀,向后跃开。姬一红挥鞭追击,但钱太君的拐杖已经攻到,迫使他回身应战。
斗场外传来一阵马蹄之声,自近而远,哒哒哒,哒哒哒哒,三匹快马疾驰而去,那可能是抢芸儿的人们,带着芸儿骑马走了。
这儿,姬一红和钱太君打得非常激烈,各出全力拚斗。他因芸儿已被人抢走,不知是祸是福,心甚焦急,所以他一心要速战速决,显出十成力量,下手极不容情,软鞭横扫直挥,攻敌要害,虽以平生绝技,浑身解数,绵绵不尽地使出,但要击退这个钱老太婆,也不能在一时三刻之间可以奏功,因对方也是沙场能手,武功深厚博杂,拐杖过处,罡风猛烈,又肯硬拚硬斗,死打死缠。
“哒哒哒,哒哒哒……”那是从斗场外传过来二匹马蹄的奔驰声,由近而远,谅必是郎刚夫妇骑马前去追赶了。
这时,姬一红心想:“自己以一斗一,已经立于不败的地位,但想取胜,至少非要斗到一千至一千五百招不可。我还是……”他暗中伸手,在身边摸出一把渔钉,用漫天飞花手法,向钱太君夹头夹脑地抛洒过去。
“嘘嘘,嘘,嘘……”十多枚渔钉在空气中发出声音。
可是,那老狐狸精钱太君,并没有受到损害,因她的手中也已多了一把能合能开了的小伞,十多枚渔钉都钉在那把厚厚的伞布上。
姬一红看到自己一击不中,就想退后避战。他并非战败想逃,而是想到芸儿已被人抢走,必须要急去援救,可是这企图又被对方看出,横杖阻挡,缠住不放,使他不能脱身,终于他们又恶斗起来。
钱太君年龄已过七十,由于平时保养得好,再加上近二十年来又天天练武不辍,所以精力依然健旺。她力战本国著名的水路上第一条好汉姬一红,不但全无惧色,而且越斗越勇,取胜也许困难,败北亦非易事,大家必须打过明白,方知谁胜谁败。
斗场外围,站满了许多观众,有的喝彩,有的助威,当然他们之中也有不少好手,但事不关己,谁敢上前解围。
钱姬二人打得难解难分,看来短时间内不易判断胜负。
忽然,斗场外围的远处隐约地传来马蹄嗒嗒,蹄声自远而近,马步密而速度快, —刹那,来骑已到广场。
“濮散人到!”观众中有人认识来骑乃是当地的名流之一——濮仲,品级是散人,所以那观客就大声叫减。
濮仲纵马来到广场,把马勒住,一跃下骑,随即大步走向斗场,越众而前,高声道:
“前面出了事,两位还不停手?”
姬钱两人听到濮仲的警告,俱各大惊,连忙分别跃开,因为一个耽心芸儿出了事,另一个却以为自己的儿媳出了事。
濮仲接着道:“太君快些回去,令郎伤目,令媳伤足,他们不能走路,都已由濮某派人扛抬回去了。”
钱太君大惊道:“哦?有这种事?谁是凶手追了!太君,你还是先回去好,快些医治伤者要紧,迟恐有变。”
钱太君道:“多谢你前来报讯……”她说着,随即把眼光恨恨地转向姬一红,一掠而过,急忙转身退出斗场,早有随从拉着马过来,她飞身上马,奔驰而去。
这儿,姬一红连忙拱手向濮仲谢道:“仲兄,别来身体可好?多谢解围。”
濮仲挥手招呼,笑道:“姬老大,你好,快到舍下畅叙。”
姬一红道:“不,不,目前小弟的使命还未完成,下次专程造诣尊府,叨扰郇厨。”
濮仲道:“是否为了那女博士?”
姬一红道:“是。”
濮仲道:“不必了!她已经被人救去了。”
姬一红问道:“谁来救?”
濮仲道:“且到舍下详告,来,来!我们多时不见,理应痛饮几杯,以尽地主之谊。”
姬一红道:“如此多谢了。”
散人濮仲是魔国南渡县的名人,也是当地的富绅之一,由于环境关系,他不愿得罪当地的邪派人士,那并不是因他胆小怕事,而是为了他有许多事业要依靠邪派顾客帮衬,同时也为了有许多部属与亲友要依靠他的金钱援助,以及物资接济,所以他也可称为正邪两派的中间人物,等于药物中的甘草。正派有事,他轧得进去,而邪派有事,也有他的份儿。有时正邪两振发生龃鼯,更少不了他从中说一句话,作为调解者也好,或作为仲裁人也好,讲话多少是有影响力的,因他如偏左,则左胜,偏右,则右胜,那么,他又好像是调味品中的糖和盐,太淡加盐,太咸加糖,终于变成了左右逢源的人物。
其实,他在年轻时也是捞世界的,做过许多不可告人的勾当,包括滚钉板,穿火门,刀头上舐血,混水里摸鱼,替人卖命,巧取豪夺,甚至杀人越货,他都不在乎,不过,由于他的运气好,能够经过大风大浪而没有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