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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用一种带着铁质的声音说,我会派人来经常督察你的工作的,如果你干得好,确实很有功效,你就前途无量,如果你干得不好,或者背后搞鬼,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年轻人,记得了吗?
执政官话说完,那车窗慢慢地升起来,将他冰冷的面孔隐藏在了车子里面,然后绝尘而去。参加葬礼的人纷纷走上前来,向我表示祝贺,我茫然的表情让他们很失望,他们都还以为我是沉浸在秦天死亡的悲伤中,或者被突如其来的喜事惊懵了。
当我从一阵凉风中完全清醒过来,看见墓地上只剩下了我和老捕鼠员,他站在刚刚树立的墓碑前,脑袋上的苍苍白发在风中飘摇着,好像一撮随时都会被刮跑了的枯草。我走上前去,说我们走吧。
往哪里去啊?老捕鼠员的声音苍凉无比。
我说,捕鼠局啊,我不是捕鼠局局长了吗?
你能当吗?老捕鼠员回头看着我,说,你连老鼠都不杀,你怎么当?
我感觉到我的脸已经阴沉得要滴下水了,我说,我难道能够让秦天失望吗?能够让执政官失望吗?
老捕鼠员摇头长叹一声,说,我有预感,爱城又要开始一场杀戮了。
当我赶回到那幢小别墅的时候,丫丫已经将大门锁了起来,我的那些装衣物什么的箱笼,被端正地堆放在门口,——这是丫丫在驱逐我离开她了。
我自然是不用再回到那阴暗潮湿的小屋了,我住进了被安排给我的官邸,享受着那些仆役对我的必恭必敬、无微不至的服务。我邀请老捕鼠员和我一起住进来,但是他不愿意,我问他为什么,他不回答,只是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我关闭了实验室,曾经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关闭,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最后还是老捕鼠员在一边帮我找了一个听起来还不错的理由,他说,骟牛割尾巴,什么师傅有什么样子的骟法,既然是东郭当了新的捕鼠局局长,他自然有他的捕鼠高招。
但是我的高招是什么呢?一群捕鼠员将我围在中间,他们怀疑的眼光让我局促不安。
我们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去灭鼠了,如果再这样下去,爱城捕鼠局就肯定会被关闭,执政官肯定不愿意白养着一群不灭鼠的人,如果捕鼠局被关闭,那么我们就会面临着失业了。如果失了业,我们又是干什么呢?我们还有孩子和老人需要养活。捕鼠员们看着我说,以前我们还会打鱼和修砌房屋,但是现在忘了,我们现在除了会捕鼠灭鼠,什么都不会了。
就像你们那样也叫灭鼠捕鼠?你们见过真正的灭鼠捕鼠么?老捕鼠员看了看我说,知道咱们的新局长被人家叫什么吗?叫转世灵猫!他是这世界上顶尖的捕鼠高手!等等,他自然会有最有效最厉害的捕鼠绝招传授我们。
事后老捕鼠员找到我,他显得忧心忡忡。
你不是被传说是灵猫转世吗?你以前捕过鼠吗?老捕鼠员问。
我点点头,说,我又放了。
你怎么不杀老鼠呢?是不敢?还是有什么原因?老捕鼠员追问道。
我说我不能。
你不能,我们总能吧!老捕鼠员叹息着摊开两手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已经有多长时间让大家去灭鼠了?总不能让大家就这么闲下去吧。
我无语。
你说你是在搞什么啊?对老鼠你还发什么慈悲啊?你又不是他同类,你有什么下不了心的?老捕鼠员急得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我面前兜着圈子,突然他停住脚步,转向我说,你看看现在这些人,人都在向人下死手,搞得污七八糟,你死我活,你说你对那么些老鼠软乎着手干什么?
我欲言又止。
原来我还以为你跟秦天一样的手段,一手糖豆一手毒药,为的是不让鸟尽弓藏,没想到你会这样的,连一只老鼠都不忍心杀。老捕鼠员哀叹一声,说,我不管你有什么样子的难言之隐,或者有什么样子的借口,但是你别忘记了你是爱城捕鼠局局长!就算你忘记了,爱城人都还记得,那个委任你的执政官也记得。
我喃喃自语道,怎么办呢……
你是问我还是说你?老捕鼠员说,我知道答案,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再这样子下去,完了的不仅是我,而且还有你,你会把我们都害了。
为什么?我说。
执政官正在清理暗藏的敌人,我们这群成天连老鼠都不抓的捕鼠员,别人会把我们看成是什么?老捕鼠员说完瞪着我。
我说不知道。
不知道?老捕鼠员苦笑起来,说,捕鼠员不抓老鼠,就是和老鼠一窝,就是老鼠!是老鼠,自然就该杀!
是老鼠就该杀吗?我看着老捕鼠员,问,我们是老鼠吗?
老捕鼠员气得一跺脚,感到不可能跟我说得清楚,指着我,痛苦得一张脸都扭曲了,说,你这人啦!你这人啦!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可理喻的人啊!散伙吧,逃命吧!
就在老捕鼠员扭转身刚要离开时,我说,杀吧。
我的声音太微弱,老捕鼠员没有听得很清楚,他扭回脸,看着我,等着我重复。
我痛苦地呻吟似的说,杀吧,你们。
你呢?老捕鼠员愣愣地看着我。
我木然了。
如果你不想有事的话,明天就展示出你的转世灵猫的绝招,听说明天执政官的督察官要来检查你的捕鼠情况。老捕鼠员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三叹地走了。
还没有等到第二天,我就被督察官带走了,然后是长达一个星期的盘问。我被关押的地方比西门囚禁我的地窖还要阴暗和潮湿,不过我并不孤独,和我关押在一起的还有很多人,他们中间有我熟悉的,比如说和我们捕鼠局有密切联系的粮食局局长、供水局局长,也有不是很熟悉但是认识的,像警察署署长、包括原来管理关押我们这个地方的监狱长,还有许多我不熟悉的,不过据说他们曾经也都是功劳显赫、权重一时的人物。
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一位认识我的人这么安慰我。
其实我并不是害怕,只是感到厌倦,他们的盘问像是在推动一个老磨盘,所有的问题就那么几个,比如我是不是和谁谁勾结准备动摇爱城新政权,是不是准备采取卑劣手段暗杀执政官,是不是准备阴谋结党……,他们翻来覆去地问着,绕来绕去。我厌倦不已,但是每当我的语气显得疲惫或者不耐烦的时候,他们就敲着桌子不温不火地说,小心呀,老实呀……。我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我都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了,你们要我怎么样才满意啊?他们说,你说完了?没说的了?我说没了。他们乜斜着眼睛看着我,那鬼魅的眼神好像是在告诉我,他们已经掌握了大量的关于我的什么秘密,现在不过是在跟我做游戏,捉迷藏,等待时机一到,就轻轻摁动机关,叫我连呼叫的机会都没有,一下子——没了。
我被关押的那一个星期里,不断地有人进来,也不断地有人出去。但是我却发现那些出去的人的脚步异常沉重,而且还表情悲壮惨然地和大家告别。我大惑不解,不就出去吗?多好啊,恢复自由,还有什么哀伤的呢。有人问我,你也想出去?我点点头。那人叹息说,你可别想着出去啊。
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人话里的意思,直到一个傍晚,一个人在被督察官带出去的时候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啊!
——我这才明白,那些出去的人原来都是被杀了。
这不是杀,这是清理!刚刚被关押进来的一个跛脚老人说,他的样子长得很委琐,我一下子联想到了我父亲的那个瘸子兄长。
杀吧,杀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没有谁敢顶撞你了,敢藐视你了,敢说你的不是了,杀了我们吧,杀了我们爱城就清静了。跛脚老人在我的身边一瘸一拐地边走边喃喃自语,难道我还怕么?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跛脚老人像是不经意间才发现了我,他弯下腰,探长脖子,看了看我,问,你是谁?
我说被抓进来之前我是爱城捕鼠局局长,叫东郭。
捕鼠局?一群没有事情抓老鼠瞎胡闹的家伙,爱城养着你们,就是养着一群老鼠!跛脚老人鄙夷地斜了我一眼,问,你凭什么也在这里?
我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关押在这里。
胡闹,你有什么资格!跛脚老人在鼻子里哼道。
我说你是谁?
我?跛脚老人回头瞪着我,说,你看清楚我是谁?
我摇摇头。
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跛脚老人愤怒了。
旁边一个人冷冷地说,他就是狼七。
我惊诧起来,说,你就是狼七,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懂什么?跛脚老人不屑地一仰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一边去了。
狼七?他就是狼七?我看着跛脚老人的背影,觉得不可思议。狼七是爱城的一个传奇人物,曾经他的名声高过了爱城执政官。据说在爱城最后那一战中,他的结拜弟兄,也就是现在的爱城执政官身负重伤,面对敌人的进攻,已经束手无策了。谁知道狼七脱了衣服,组织几十个敢死队员,一手拎枪,一手握刀,旋风似的冲进敌人的阵营,连砍带毙,一口气让几百条性命命丧黄泉,由此打开胜利的缺口。后来爱城新政权建立的时候,执政官盛赞他的英雄作为,说没有他,就没有爱城新政权,问他希望干什么的时候,这位跛脚英雄豪气冲天地说,我喜欢杀人,你就给我一个杀人的差事吧。执政官于是就让他统领宪兵队、警察部队。这狼七显露出来的杀人嗜好让所有的爱城人都心惊胆寒,他创立了十大酷刑,什么剥人皮、抽人血……,而且他还非常喜好亲自动手,其手法跟秦天搞的那些老鼠试验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到后来,这位昔日的英雄成了人见人怕的血腥屠夫,据说有孩子夜里啼哭,一说他的名字,就能起到立即止哭的作用。至于他是怎么被罢免官职的,听说全是西门和他的《真理与真相报》的功劳,西门在他的报纸上直呼他为屠夫,说他是地狱恶魔,号召起了爱城一片激烈的愤怒的反对的呼声,执政官不得不将他罢免官职。更为传奇的是,这位被称为跛脚英雄也被诅咒为地狱恶魔的叫狼七的老人,据说在一个深夜里,坐在一块顽石上,在月光下获得了神灵的示意,由此不再伤害任何生灵,而且连荤也不尝了。
——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狼七是在我被放出去的前一天被弄出去的,他死的征兆很明显。那天下午,就有消息传进来说要在傍晚带他走,于是他先是要求见见执政官,没有得到准允,后来他就说他要喝酒,那些人说只有私酒。狼七叹息说,如果是过去,酿造和贩卖私酒,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啊。那些人说,那时候是您老说了算,现在不了。狼七没有喝那些私酒,重新提出来要洗一个澡。于是那些人就拿来浴桶,打来热水。狼七脱得赤条条的,那瘦小的身子上全是累累伤疤,他也兀自看着,看了好一阵,痴了一般,那些人提醒他说水凉了。狼七这才缓过神来,钻进浴桶里,默默地洗着,那些白蒙蒙的雾霭升腾起来,笼罩着他,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我们却感受到了那个浴桶在抖动,而且越抖越厉害,最后终于安静了下来,狼七爬了出来,大家都看见他的眼睛红肿着,原来他刚才在浴桶里哭了。
狼七临行前,大家一一和他道了别,我也上前说,走好了!
狼七强作笑颜,用极其轻松的语气不无遗憾地对我们说,真没办法,如果可以,真想带上你们一起上路,咱们一起到了那边,就可以组建成一个队伍了。
我们都点着头,不觉感到凄然起来,谁都知道他说的“那边”是什么,在今后的短暂日子里,我们都会过去,看样子是谁也漏不掉的。
你很不错,精气神很足,不会是个孬种!什么时候过来了,来找我!狼七指了指我,说完最后一句话,向外走去,他的脚跛得很厉害。
除了我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其他的人都表现得很坦然,好像一切都应该是这个样子,开始和结局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现在大家只是在等待,不过这个过程在我看来好像漫长了些。
在局促不安中我度过了漫长的黑夜,冥冥中似乎听见了有个声音在召唤我,我不以为那是死神,我隐约觉得我不会被屠杀掉,我和他们的命运不同,我会活下来。就在第二天早晨我被他们带出去的时候,这种直觉依然还是很强烈,——他们不是带我上刑场,而且带我去另外一个地方,那里应该有新鲜的水果与和善的笑容。
——那里没有新鲜的水果,但是的确存在很和善的笑容。执政官坐在他的那把镶嵌着珠宝的豪华椅子上,微笑着看着我。他的办公厅装潢非常精美,大幅的壁画,还有厚厚的地毯,我站在里面,就像站在秦村的田野上一样感到空旷。
在里面感觉怎么样?执政官的的声音在屋子里萦绕着,显得很浑厚。
我说不怎么样。
见了我你就没什么说的了吗?执政官直了直身子,可能是坐得太久,让他感到不舒服了。
我说,有,我只想问问您,为什么会把我关押在里面。
他们难道就没有告诉你什么理由吗?执政官问。
我说,没有,他们说什么我不记得了。
那你就没有问问他们吗?执政官问。
我说我没有,我不认识他们,我想他们也不知道什么答案的,我的答案只有您能给我。
秦天怎么死的你看见了?执政官问。
我说我不在现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的不知道?执政官问。
我说是的,我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死了。
他没留下什么东西给你?执政官问。
我说,除了他平日对我不错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
你很坦然?执政官说。
我说我并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以使我忐忑不安的。
你对西门怎么看?执政官问。
我说,西门是我认识的,他经常请我喝酒喝咖啡,我们的关系还算不错,他的被害,我除了感到震惊,还感到忧伤,真切的。
那么秦天呢?执政官问。
我说,是秦天把我招募进爱城捕鼠局的,他的捕鼠技术让我大开了眼界,我从见到他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以他为学习的楷模,像他那样忠于爱城人民,忠于您!
但是你很让我失望。执政官说。
我说,我也感到万分歉疚,真是辜负您的美意和厚爱,我一直在寻找和探索一个可以将爱城的老鼠全部消灭的办法,可是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看样子我是很不适合这个职务的。
不是说你是灵猫转世吗?不是说你有绝学吗?难道秦天在临死的时候也会跟我开玩笑?执政官冷笑起来,说,是不是有谁让你不要灭鼠,并且眷顾它们,然后就像曾经有过的一段时期一样,让老鼠成为我的心腹大患,让我无法腾出精力和时间去对付比老鼠更强大的敌人?
我说不是这样……
你是想让老鼠强盛起来,让它们为非作歹,引起爱城人民对我的不满或者仇恨敌视,你企图推翻我,推翻爱城新政权!执政官越说越激动,最后砰地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我说不是这样……
那是怎么样?执政官看着我。
最后我安然无恙地离开了执政官的官邸,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全赖我的“精彩”表演。
我的表演结束后,执政官面露微笑地说,你没有让我失望,看样子秦天的推荐是正确的,可靠的。
我近乎虚脱,当督察官将我送到我的官邸,当让我下车的时候,我还没有从那种虚脱的状态中缓过来。
您到家了,您真幸运。督察官和颜悦色地跟我说,他的表情和当初简直判若两人。
25、
我是被老捕鼠员搀扶着进入家门的,我的两脚战抖得厉害,身体像失去了重心,根本无法保持平衡。老捕鼠员却很高兴,因为我毕竟活着回来了。他告诉我,这么些天他滴酒未沾,因为心里忧虑我,担心我。他要将我架到床上去,我不想躺着,我说我想坐坐。
得知我安全地回来了,在我被关押起来后就离开了的那些个仆役也都回来了,他们的脸上溢满了和过去一样的卑微而恭敬的笑容。他们问我是不是要这样,是不是要那样,这让老捕鼠员很生气,骂他们连狗都不如,别说狗,就连地底下的那些老鼠都不如,狗不嫌家贫,鼠不嫌屋破,主人出了事情怎么就能够一走了之呢?现在没事了,又都回来了?谁在主人有难的时候担心过了?我挥挥手,让老捕鼠员不要责怪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难处,谁也不容易啊。
你等等去见见丫丫吧,你被关押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这门口等你回来,每天都看到丫丫到这里来,她是在牵挂你啊。老捕鼠员说。
听到丫丫的名字,我的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我要老捕鼠员离开,让那些围在我身边的仆役也离开,我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