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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谱-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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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都猜得到,小虎真聪明。”
  他一夸,小家伙越发高兴了,小嘴笑得咧开有烧饼大,对那秀才道:“高叔叔,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吴不赊吴大哥,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的。”又对吴不赊道,“吴大哥,这位高叔叔是新任的阳城县令,知道我们回来了,特地来看我们的。”
  不是秀才,是县令!县太爷啊!奸商本来是三分衿持的笑,立时换成九分热情的笑。不过不等他开口,那高县令已先上前施礼:“高秋远多谢吴壮士援手之德。”
  “哪里哪里,高县令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吴不赊忙还礼,正要和这县太爷聊几句,拉点儿交情,忽听得搜嗖嗖连响,是弩箭破空声。
  “小心!”吴不赊急叫一声,转身跨前一步,将越青青姐弟还有高秋远几个都拦在身后。但那弩箭既不是射高秋远,也不是射他或越青青姐弟,而是射那躺在地下的三个杀手。这箭射得极具准头,三个杀手一齐中箭,长声惨叫中,嘴中齐齐喷出黑血,几乎同时断了气。
  中了箭会出血,但喷血就没道理了,而且喷的是黑血。吴不赊刹那就明白了:“毒箭。”他脚一点,身子如一只贴地飞行的雨燕般滑了出去,他就不信那放箭的杀手在他眼皮底下能跑得了,但他失算了,那杀手根本就没跑。他越过拐角,就见靠墙坐着一个汉子,眼睛还大睁着,却已经死了,嘴角渗着黑血。显然是服毒自杀,手边放着一具三发的连弩。
  这些杀手功夫不高,却都是死士。吴不赊心中有些发冷:“这县太爷得罪的是什么人啊,心够黑的。”提了那汉子过去丢到地下,道,“这家伙服毒自杀了。”看着高秋远,却不吱声。高秋远或许知道这些杀手的来历,但吴不赊是个有眼色的人,高秋远若自己不说,他是不会问的。
  高秋远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这会儿更白了,但明显不是吓的,他浓眉紧锁,眼中隐含怒意。越青青倒是有些怕,紧紧拉住越小虎的手,越小虎两眼却大瞪着,忽道:“吴大哥,我们到家了,不再要你保护了,高叔叔是好官,你帮帮他吧。”
  给县太爷帮忙,这生意不赖。吴不赊心中怦地跳了一下,不过俗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吴不赊心中火一样热,面上却不露出来,只是微以眼光瞄着高秋远。见高秋远眉毛一动,吴不赊便知有意,心中一喜,静等高秋远开口,却见高秋远双手平抱,重重一揖:“阳城令高秋远,以阳城数万冤魂之名,请吴壮士援手。”
  他这礼重,说的话也让吴不赊听不懂,什么叫以阳城数万冤魂之名?吴不赊忙伸手相扶,道:“高大人礼重了,却不知数万冤魂是何意?”
  高秋远浓眉竖起,牙齿咬得格格响,说了原委。
  阳城是个大县,地势平,田地多,人烟繁茂,但这两年天降灾祸,前年遭了水灾,去年却又遭了蝗灾,赤野百里,颗粒无收,上报郡里,下拨了一百万石救灾粮。一百万石粮食虽然少了点,若真的能全部发到灾民手中,倒也勉强能熬过春荒去,但运粮的船队进入阳城县境时,突然遭劫,一百万石粮食全被劫走。没了救灾粮,阳城数十万百姓顿时陷绝望之中,走得动的逃荒去了,走不动的只能以草根树皮裹腹,后来草根树皮也吃光了,只能干等着挨饿。数月间,阳城饿死的人多达四五万,原任县令遭参罢职。但原任县令上头有人,拍拍屁股走了,高秋远上任后却得到密报,劫粮的不是什么山贼劫匪,而是本地豪富周有财暗中派人干的。
  周有财是阳城第一大户,家财亿万,还有个小女儿嫁给了襄南侯,财雄势大,一直以来都是目无法纪,气焰嚣张。他早屯集了无数的粮食,救灾粮来了,他的粮便卖不起高价,黑心一起,竟劫了救灾粮,再高价卖出。他发足了黑心财,却生生害死了数万百姓。高秋远得到密报后,着手调查,惊动了周有财。周有财先送好处拉拢,高秋远不理,又以言语威胁,高秋远也不怕,今日竟胆大到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刺杀了。周有财如此无法无天,不会只刺杀这一次就算了,必然还有后手。高秋远要揪他出来,要替阳城数万饿死的灾民伸冤,只有请吴不赊出手相助,所以才行此大礼。
  竟然劫了救灾粮卖高价!如此黑心,如此大胆,吴不赊听了,也是既震惊又愤怒,怒道:“这周有财也太歹毒了,高大人,你放心,你只管往下查,拿到切实的证据,活剐了这黑心狼。至于你的安全,包在我身上。”
  “吴壮士云天高义,有吴壮士相助,必能查到周有财劫粮的铁证,将他刑之以法。”高秋远又施一礼,面上却有几分犹豫之色。吴不赊看出他似乎还有话说,道:“高大人莫非还有什么担心,尽管明言。”
  “确实还有个不情之请。”高秋远略一犹豫,开口道,“要查案,靠我一个人肯定查不了,还要依靠下面的衙役,但周有财在阳城财雄势大,县中衙役都有些怕他,我竟是支使不动,一个月内连免了两个都头,都是一样,所以……”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有些为难地看着吴不赊。吴不赊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竟想要他当捕快都头,心中大喜,面上不动声色,道:“高大人的意思,莫非是想要我做捕快都头?”
  “实在是不好意思。”高秋远一脸欠疚,“要吴壮士屈就一个小小的捕快都头,确实有些不好开口,但如果吴壮士没有官身,就不好指使衙役,而指使不动衙役,这案子就查不下去,所以……”
  高秋远以为,让吴不赊当一个县衙的捕快都头,是委屈了吴不赊,他却不知道,吴不赊是个见了衙役都要点头哈腰赔笑脸还要塞点好处的小生意人,现在居然能当上捕快都头,实是生平从未有过的风光。捕快都头虽然只是隶属于县令的役吏,不在朝廷官制之内,但好歹也是官面上的人,最主要的,跟着县太爷混,说不定能有个出身。
  在后凉国,要做官,有四种途径:一是荫庇,从三品以上的官,子孙可以自动荫庇一个出来做官;二是考,考上了也能当官,这可能是最公平的一种,士农工商,人人可考,只要你读得起书,然后还能考得起就行。吴不赊他爹做梦都想吴不赊能中举当官,脱去商人的身份,可惜吴不赊做生意是天才,读书却是蠢才。三是军功,后凉开国时军功最重,不过这会儿重文轻武,军功已不受人看重,但好歹也是个出身;四是恩赏特荐。平头百姓,若是能立下特别的功劳搏下特别的名声,例如献个祥瑞什么的得到后凉王赏识,养个女儿妹子做了后凉王的妃子,再或者跟随上官立下了极大的功劳,后凉王恩赏,上官推荐,也能得个小官。
  前三者,吴不赊是没份的,但如果能跟着高秋远做事,立下功劳,高秋远赏识他,到高秋远再升几级,做到太守或者州牧,就可以给他个小官当当,然后自己再慢慢往上爬。当然,再怎么爬,大官也是当不了的,什么封候拜相是不可能的,能做到个太守都要老天爷打瞌睡,指头缝里漏他过去,否则别想。但对吴不赊来说,别说太守,只要能做到个县令,那都是祖坟上冒烟了。
  不过吴不赊是个精明透顶的人,心中狂喜,脸上不会露出来,只是装出一脸正义的样子:“什么屈就不屈就,只要能把周有财这黑心狼绳之以法,做什么都无所谓。”
  高秋远果然就一脸感动,越青青姐弟也是敬佩得两眼发光,这时已有几个衙役得信赶来,抬走尸体。吴不赊便跟高秋远回县衙,高秋远叫书办给吴不赊记了档,发了腰牌和一套公服,又召集所有衙役礼见上司。衙役有十七八个人,都是些歪瓜裂枣,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不过吴不赊倒是看了欢喜,好歹是咱的兵嘛。高秋远介绍了吴不赊,又发了一通官威,严令大家都要听吴都头调派,若敢故意刁难,大板子伺候云云,随后自去公干。
  高秋远说得没错,这些衙役都是本地人,了解周有财的势力,也多少得过一点好处,知道是要对付周有财,都有点出工不出力,尤其对吴不赊这天上掉下来的都头,更是没什么好感。高秋远在无人吱声,高秋远一走,轰一下就炸了锅,三五成堆,唧唧喳喳,斜的斜眼,歪的歪嘴,把吴不赊当街上的猴子看,就没一个人过来跟他搭话。
  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这种场面就不知道要怎么办,可惜吴不赊朝迎三江客,暮聚四海财,两眼赛夹剪,一舌通鬼神,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经过?更何况此时身具玄功,更不把这种小场面放在眼里。他拿眼朝场中一瞧,立刻有了定见,这会儿换了身份,和气生财行不通,得换煞气来立威,于是打个哈哈:“诸位,是不是不服气啊?”
  “不服气怎么着?”左面一条大汉斜着眼睛道。这大汉一嘴络缌胡满脸横刀肉,刚才高秋远着意介绍过,叫做焦三,是最先一任都头,一身蛮力,凶横粗野。
  “不服气就给本都头跪到服气为止。”吴不赊笑嘻嘻的,身子一晃,焦三只觉眼前一花肩上一痛,仿似一座大山突然压在了肩上,双膝不由自主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随即身子麻木,手脚四肢好像不是自己的,再不能动弹分毫。
  一下制住焦三,吴不赊抬眼四顾,依旧笑嘻嘻的:“还有谁不服气?”
  “呀!”旁边一条大汉突地冲上来,毛拳带风,猛击吴不赊的脑袋。这大汉叫孟四,是焦三死党,也是做了几天都头被革了的。与焦三不同,焦三只是一嘴毛,这家伙却是一身毛,甚至每个指节上都生了一撮毛,所以说他打出的是毛拳。
  毛拳看上去威风,其实不堪,吴不赊冷眼看得分明,伸指在孟四拳上一弹,孟四“啊”的一声惨叫,急忙缩手,生似给火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退,肩上又挨了一下,立刻并排和焦三跪在了一起。
  “还有谁?”吴不赊笑嘻嘻的,一一看过去,这会儿众衙役再无人敢跟他对视。脸上是笑,怎么那么渗人呢,阴风惨惨,每个人都缩了缩脖子。
  杀鸡惊猴的效果收到了,吴不赊嘿嘿笑道:“本都头要上街看看,买点被铺衣盖,哪位愿意陪本都头走一遭啊?”他斜眼瞟向一个瘦巴汉子,那汉子与他眼光一对,吓了一哆嗦,忙就赔下笑脸来:“小人王麻子奉承都头走一趟。”
  “王麻子啊?”吴不赊点点头,“你那一脸麻子生得还行,匀称,本都头看了喜欢,这银子是赏你的带路钱,本都头若开心了,还有赏。”说着一挥手,一块碎银子飞出去,落在王麻子面前。
  麻子竟然还有生得匀称一说,因为生得匀称竟然还有赏,王麻子都乐傻了,先前他说带路是被恐吓的,这会儿可是真心了,一把捞起银子,点头哈腰在前面奉承:“都头您老人家请。”
  其他衙役也都傻了,看着吴不赊身影消失,只留下一院呆鸡。吴不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不信这些家伙不服。
  果然,到吴不赊逛街回来,众衙役全改了脸色,一齐围上来,人人赔笑个个奉承,唾沫与马屁齐飞,口臭共巴结同色,焦三孟四也早跪软了,眼泪鼻涕齐下,哭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都头且饶小的贱命,小的一定惟都头之命是从。”
  服了就好,吴不赊笑嘻嘻放两人起来。两人带头,伙了众人要给吴不赊接风。还真是贱啊,不打翻天,打了上供,吴不赊自然应允。
  做奸商有四大要素,一要眼尖,是阎王是鬼,一眼要能认七分;二要心活,心中没个弯弯绕,那就难发滚滚财;三要皮厚,黑心,没良心,银子到手就安心;四要舌滑,活人说死不算本事,死人给说得活转来,那才叫功夫。
  吴不赊是真正的奸商,无论心机口才眼色,都是麻溜当行,而这些衙役更不是什么好鸟,一顿酒下来,都觉相逢恨晚,个个拍胸脯表忠心:“只要都头一句话,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吴不赊自然也表态:“只要大家齐心,帮高县令立下这一次大功,好处自然大大的。”
  于是皆大欢喜,铁板一块,第二天高秋远升堂,一帮牛头马面杀气腾腾,竟是面目一新。高秋远大喜,对吴不赊又高看三分。
  劫一百万石粮食,一个人是做不下来的,要一大票帮手,周有财财雄势大,直接抓他不可能,只有先抓边上的人,拿到了铁证,最后才能动周有财。先前衙役出工不出力,高秋远虽得密报,拿不了几个人,尤其核心人物一个拿不到,这会儿吴不赊带队,几天之内拿了上百人,报信的望风的劫船的运粮的屯仓的代销的,一根根线摸过去,根根扯到周有财,证据已是堆积如山。
  这日高秋远与吴不赊商量,证据已经够了,定好次日动手。当天晚上,吴不赊正在院子里纳凉,心中忽生异感,扭头看去,院墙上现出一个脑袋,随即跃进一个人来。
  此人是一个老道士,五十来岁年纪,枯皮脸,山羊胡,看人眯着眼,却是精光如电,手中一支拂尘,却不是用来赶灰的,乃是追魂夺命的利器。
  吴不赊这些日子带队拿人,虽然也隔三岔五碰上个拼命的,但玄功高手却一个没见。周有财也派出过几帮杀手,同样没一个高手,吴不赊倒怀疑,周有财袋子里是不是全是假钞,请不来高手?但此刻与这老道眼光一对,吴不赊心下便暗叫一声:“来了。”
  吴不赊慢慢起身,看着老道,四目对视,老道眼中精光大盛:“你就是阳城新来的都头吴不赊?”
  “没错。”吴不赊点头,心中得意,“既然知道本都头名号,一百杀威棒的见面礼就算了,报名吧,本都头手底不拿无名之辈。”
  老道气极反笑:“本真人一尘子,记好了,见了阎王记得报本真人道号,阎王爷或许会高看你一眼。”
  “一尘子?”吴不赊微微一惊,一尘子他听说过,名头虽不如阴风煞响亮,也是邪道中的成名人物。他本身功力一般,但据说练有一只木精,颇为厉害,想不到竟被周有财请了来。
  “小子知道本真人名号?”看到吴不赊脸上微露的惊讶之色,一尘子一脸得意,轻捋山羊胡,“识相的,自己了断吧,本真人留你个全尸。”
  “全尸啊,那可多谢了,你老人家既然如此大方,那我就识相一点,自我了断了吧。”吴不赊口中叫,脚下向前挪了两步,右掌举起,反掌拍向自己顶心,堪堪碰到头顶,忽地往前一纵,一掌向一尘子胸口拍去。
  一尘子老江湖了,当然没这么容易上当,冷叱一声:“找死。”拂尘一扬,兜头砸下,尘丝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吴不赊身子却是滑溜至极,掌到中途,人早已滑到一尘子身侧,阳掌变阴掌,无声无息抹向一尘子左肋。这一掌虽无声,但绵劲内蓄,真若给他打上了,一尘子只怕就要改名喷红子了,吐血喷红。
  一尘子当然不会给他打上,拂尘斜划,吴不赊却又已滑开。
  吴不赊出来纳凉,没带剑在身边,最主要的,他自家知自家事,所有功夫都是自学的,而且习练不久,不但精微之处揣摩不到,甚至手法都有些半生不熟,惟一有点自信的,就是追风步。追风步本来精妙,再阴阳变换,更是诡异难测,借追风步游斗,即便不胜,也绝输不了,这就是吴不赊的打算。
  他的应对是正确的,一尘子虽然不是什么一流高手,但久历江湖,一根拂尘不但招法阴毒,打斗的经验更是炉火纯青,吴不赊真若是见招拆招,只怕二十招都撑不住,但他只跟一尘子缠斗,就像烂泥潭里的老泥鳅,滑不留手,一尘子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一尘子也是个有眼光的,只斗了数招便看出了吴不赊的师门来历:“追风手?你小子是飘风子的徒弟?”一尘子并不知道飘风子已经死了,飘风子可不好惹,是他的徒弟,下手可就要有分寸了。但话一出口,一尘子马上又觉出了不对,吴不赊的掌法招式,确实是追风手,但力道却不同,一阴一阳,时阴时阳,变换不定。掌法也罢了,追风门的劲力到底是不是阴阳不定,一尘子没和飘风子动过手,也不确定,但吴不赊的步法就太怪了,追风步虽然变化多端,飘逸轻灵,但走的是直线,而吴不赊的每一步都是斜着滑出去的,走的是弧线,这个就绝对不是追风步。
  一尘子心中没把握,拂尘猛地一划,将吴不赊逼开,喝道:“且住,小子,报上你的师门来。”
  吴不赊嘻嘻一笑:“你不是知道了吗?”
  “你真是飘风子的徒弟?”他虽然承认,但一脸奸笑,一尘子反而更没把握了。
  “动手就动手,问那么清楚干什么?”斗得这么十几招,吴不赊对自己有信心了,却上了瘾,声落掌出,竟是中宫直入,直击一尘子前胸。
  “猖狂!”一尘子大怒,拂尘一抖,软软的拂尘尖忽地扬得笔直,如无数个锋锐的枪尖,直刺吴不赊手掌。吴不赊当然不会直撞上去,掌到中途,早已变招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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