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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想在哪里打呢?”我微笑着问到。
“还能怎么样,无非是远江、三河两种意见罢了!”金森长近耸耸肩说到。他现在已经和前田利家、不破光治一起长住越前府中城,名义上归柴田胜家领导,但他们的部队几乎都是从岐埠本家带过去的,在上次平定一向宗叛乱时借口留在了那里。其实织田信长也不是没有想过在山阴也派上这样一批人,只是一来没有太合适的人选,二来我也没给过他“援助”我的机会。“……前者是想在远江决战,而后者是想把武田军放进三河再打!”
“根据呢?”我对这个问题来了兴趣。历史上只是提到了织田信长力排众议坚决的在远江打了这一仗,但这个“众意”都是什么我却一直没有搞清楚。
“远江派认为退后会动摇军心,还是利用这里地形多变的优势阻击武田军的好……”这次答复我的是堀秀政,在这几个人里他的军事素质最好。近几年里他日益受到织田信长的重视,几次大战中他都率领上千人在本阵中起独当一面的作用。“三河派认为这里不易发挥我军人数上的优势,反而时间一长有可能被武田军从南信浓斜插侧后,那时可就是个腹背受敌的局面!所以不如只固守远江的几个坚城,其余的力量则退守三河,如武田军攻城不克我军就进攻,若武田军长驱直入则断其后路。”
“哦,都有些道理……”我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支持撤到三河的肯定大多数都是根基在近畿一带的新贵们,他们害怕被困死在这儿后家里出现什么问题,至不济还可以且战且走的往回退。远江派当然是以德川系和依然安居尾张的人为主,他们或不想让危险逼进自己的领地,或无法承受砸烂三河的损失。我从这番话里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两种战略构想都是基于长期僵持,进行一场消耗战的前提,怎么就没人计划一下在哪里合战最有利呢?
“似乎还是在宽阔些的地方好些,毕竟我们的部队要比武田多三万!不过……武田家的优势是骑兵,这么算着又是狭窄的地形好,可以限制‘赤备’的冲击力!”我仔细的盘算着。由于时间的久远,我竟忘了历史上长筱之战的确切地点,这可是个关键因素,成败会有很大的出入。“……这一仗其实……你们都怎么了?”我忽然注意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
“你没事吧!是不是路上淋雨了?”池田恒兴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有什么不舒服就说话,可不能强撑着!如果不行的话就先回去休息,主公那里我会替你说明。真是的!眼看要打大仗你却趴下了……”
“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我一掌拍开了他的手。“有话好好说,老是这么装神弄鬼的干什么?”
“你……真的没事?”池田恒兴又不确定的上下看了看,还伸手推了推我。“没事你说什么胡话!”看我好像真的没事他一下子吼了起来。“武田赤备乃天下第一强兵,我们的骑兵就算加上旗本也仅有对方的七成!一旦正面列阵对敌,几万人的战线只要有一处被冲垮就是个全线崩溃,到时候人再多又有什么用?你的甲骑是也是名闻天下的劲旅,上次都没经住人家一个照面,我们这么多参差不齐的部队怎么对阵?全军野战,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他的声音很大,以至引起了周围几个人的主意,但却没有人走过来参与。
“哦……”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我长筱之战的经过和结果已经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可在他们来说这却还是如梦似幻的推测!在他们心目中武田家至今还是一个梦魇,此时织田信长的战略意图还是一级战略机密,不过即便说出来多数人还是会以为是个笑话。“有什么可奇怪的吗?”到此时我只能强自为自己辩解,真正的计划只能由织田信长自己说出来。“这些年来咱们主公什么时候退缩过?又有什么样的强敌是主公打不败的?至不济总比桶狭间时……”说到后来我自己都觉得是在胡说八道了。
“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传染上什么傻病了!原来多聪明的一个人,可惜……”池田恒兴一边絮叨一边摇头,仿佛自己遭受了多么大的损失。金森长近和中村一氏虽然没有说话,但看表情也明显是这样一个看法。
“诸星殿下,有些事情您可能还没听说……”堀秀正语重心长的说道:“此次由岐埠起兵时,主公命令我们带上大量建栅栏用的尖头木桩,总数量足有两万根以上。再加上大量的缆绳和本家全部的铁炮备队,这明显是一个坚守的架势!说句不该说的话,我斗胆猜测主公是想在某座隘口的城池外围建立成一个巨大的防御体系,以此来把武田军挡在远江。在消耗掉武田军的大量有生力量和锐气后,再趁势出兵破敌。我军后勤补给的能力远胜武田,这样似乎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斯大林格勒战略!!!”我吃惊的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我是知道了历史才明白长筱胜机的,而竹中半兵卫的看法是在远江分兵不战以达到牵制武田军的目的,但这两个战术都有自己的弱点,要是有一两处城池被武田军撕破了怎么办?毕竟不是所有将领都是高手。要是武田军不进攻织田预设的阵地怎么办?拔了桩子换地方?其实还是堀秀正的办法更稳妥,迫使织田以优势兵力龟缩一处,这更能满足武田胜赖的虚荣心,换句话说也更有可能把他引来。武田与织田的情形还真有些像卫国战争初期的德、苏,人数少的一方普遍素质要高而且相对均衡。“我完全相信主公有能力带我们走出困境,在正面的战斗中击败武田!”我决定再扮演一次“预言者”的角色。“就像以往的那样!”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病得这么严重,真是可怜!”池田恒兴继续对我冷嘲热讽,这次连堀秀正也摇头叹息放弃了劝说我的希望。
“谁病了?”这时羽柴秀吉伴着丹羽长秀走了过来,听了池田恒兴的半句话好奇的问到。
“你们来得正好!听听他的梦话……”池田恒兴立刻揪住了新来的听众。
第三卷 奋斗在山阴 103、大敌当前(下)
“……叫你们说说看,还有比这更疯狂的战略吗?”讲述完我的“无知”后,池田恒兴殷切地寻求着支持。
“年轻人固然勇气可嘉,但行兵打仗还是要以谨慎为要!”丹羽长秀看着我一脸忧虑的说到。“以你的经验、战绩本来我是不该多嘴的,但正因为你有了今时今日的影响,一切就更要三思而后行啊!”
“丹羽殿下所言甚是,但我并不认为谨慎就一定是指坚守不出!”我不能说出已经知道织田信长想法的事,但可以表现一下和他的战略观点趋近。“僵化的防守只能是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对手,动态的防御才是上策!以今日的情况来说,武田军的野战能力是比我们强上不少,但也不是说在所有的时间、地点都对他们有利……”
“啪!”这时羽柴秀吉猛地拍了我肩膀一下,吓了我一大跳。“还是你诸星老弟,和我就是对心思!什么武田赤备,什么天下第一,我就不信了!这个‘第一’就一辈子姓定武田了?只要主公下令,就算只有你作伴我也上了!”他一边说一边兴奋的拍着我肩膀,只是眼神不似以往的狂热,而是带着一股诡异。
“哦!好……”我躲开他手的同时明白了一件事:这只“猴子”也看出了织田信长的战略!既然从岐埠时就开始准备,那就说明织田信长的主意早就打定了,再怎么劝也是枉然。只是现在我想不通的几个问题是,这究竟是黑田的功劳还是他自己看出来的?他是真的充满了信心还是有其他别的打算?他真的事先没有和织田信长沟通过吗?要知道竹中半兵卫也是在我稍稍提示了一下后才想到这个方法的,只是当时我们还没有掌握织田信长带木桩的这个情报。不过至今半兵卫依然有些担心,担心武田胜赖是否会如此“配合”。
“你?你们!”丹羽长秀有些着急,我和羽柴秀吉两个人一起犯的“错误”后果绝对是严重的,再说现在织田信长还时不常的令人“惊讶”一回呢!“两位既然都是这个看法自然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我恳请两位,在完整计划考虑成熟之前不要贸贸然就提出来!”他最后也只能这样说了。
“会议开始,诸位大人入内!”这时站立在大厅门口的值日官庄严宣布到。
随着人流进到里面,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居然已经在主位上并排坐好了,这种情况可不常见,他通常都是要别人等的。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难得的悠闲,就如当年的桶狭间之前一样。
“诸位!关于战略的讨论已经有了些日子,所以今天我首先要宣布几件事……”看到众人已经各就各位坐好,织田信长没有过场的就进入了倒计时。“首先,迎击武田军的战场就选在远江,从现在起我们一步不退!”
嗡的一声屋子里一乱,前几天一直争论的焦点居然就这么让织田信长定下了,这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我看到了好几个人张开了嘴,似乎还想作最后的努力。
“这件事就到这里,我不想听其他什么话了!”织田信长一下把门堵了个严严实实,那几个人只好很辛苦的把话咽了回去。
“右大将殿下!对于您和众位大人的活命之恩、再造之德,我德川家康纵万死亦难报万一……”德川家康表现出了足够的感激涕零,我甚至真的看见了他的眼泪。他的确实心意只怕谁也猜不出来,历史上“猴子”对他的评价是可以信赖的老实人。“此番与武田军一战,家康愿率麾下三河武士引为前驱,万望右大将殿下允准!”
“三河守殿下不愧是清康公的后人,奋勇争先勇于任事!”织田信长显得非常高兴,说得好听他是好大喜功,不好听信长就是个人来疯!好不容易这次想来个惊人之举,自然希望上来就有人捧场。“不过具体安排我们稍后再谈,下面我要说第二件事!”织田信长转回来,脸上的肌肉又成了垂直线条。“我准备除留少数部队守城外,其余全军前进,与武田军进行决战!”
“嗡!”这一声比刚才响亮好几倍,就连刚才暗自欣喜的人都变了脸色。直接面对武田骑兵的冲击,织田信长别是有病了吧?这么大的事反而一时没人发言了,因为对这种结果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池田恒兴和堀秀政他们几个像被人往嘴里塞了个整鸭蛋,吃惊的样子像是大脑进入了真空状态;羽柴秀吉除了兴奋还是兴奋,我看得出他是努力压抑着让自己再等等;偶然瞥见丹羽长秀,他的眼神却复杂和怪异,几分无奈、几分失望、几分痛苦,看我和“猴子”时还有几分埋怨和愤怒。看来他是在怀疑我们用了什么卑鄙手段,对织田信长施加了极端“负面”的影响,这是从何说起!
“大家能有这种众志成城的态度,很好!只要我们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那么即便是与鬼神为敌也没什么可怕的……”众人的一时无语被织田信长作了这样的诠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的。“下面我们再来讨论一下细节,我准备把战场预设在……”
“主公,您是否能够再考虑一下!”丹羽长秀实在忍不住张了嘴,有不少人对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尽管由于种种原因他们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从各方面的条件考虑,我方似乎……”
“形势紧迫,唯战为要!”织田信长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打断了丹羽长秀的话,可能觉得有必要给丹羽一个面子,就又说道:“有什么需要考虑或讨论的个人意见,可以等打完了这一仗再说,那时会有很充裕的时间!”
“这……是!”丹羽长秀只好保留了意见,可等打完了还有什么必要讨论和考虑呢?
“关于这次的战场……”扫清障碍后织田信长开始宣布他的计划。
“军情!紧急军情!”这时一个侍从慌慌张张的进来通报。
“命来人上禀!”听到这个消息织田信长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回禀主公,右大将殿下!”一个德川家的探马骑士被带了进来。“今晨武田军本队离开鸢尾山开始南下,只有大约不足两千人继续围攻长筱……”
“他们去哪了?!”织田信长等不及他的“细致”,摁着面前的矮几直起身,厉声问道。
“目前正向清井田原进发,今晚可能会在那里扎营。另外武田军的先头部队前出较远,清井田原应该不是本次行动的终点,预计将在明天晌午抵达设乐原!”
“设乐原……设乐原……”织田信长小声嘟囔着坐回了原处,双目似乎有些散光。“哈!哈!哈!”稍顷他突然大笑三声,极尽疯狂、病态之能事。
一时间众人观之皆侧目,恐怕更作实了正在传言中他的精神问题。
“真是天助我也!”织田信长大吼一声重拳砸在了面前的矮几上。“我原来一直就是看好设乐原这个地方,没有比这里再好的决战地点了!不但地势狭窄可以集中力量加大阵地纵深,而且面前还有一条连子川阻隔,武田军骑兵的冲击力必将大打折扣!没想到武田胜赖这个小子如此识趣,居然主动把脖子伸到了我的刀下……”织田信长越说越兴奋,仿佛胜利已经拿到了手里。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个设乐原是怎么回事,连子川又在哪里,不过看样子织田信长是很作了一番详细的调查,而且看他又说得那么有信心,应该是有些把握了。可大部分人并不等于是全部,好几个德川家的将领都皱起了眉头。
“右大将殿下,外臣有下情回禀……”在德川家康的一再示意下本多正信想给织田信长提个醒,瞅准他中途换气的机会插了进来。“设乐原地势虽窄但却是东高西低,以此为战我军将处于下风的位置,而武田军居高临下正好可以发挥骑兵的威力!今年天旱水浅,连子川最深处也不过一尺,未必就能够给武田军造成多大的麻烦。外臣冒死斗胆提出一个建议,望右大将殿下斟酌:我军于可以发挥人数优势的有海原列阵,以数路兵马冒充赶往长筱城的援军交替前行,将武田本阵引至此处决战!那时我军以逸待劳……”
“你不必对说了,这些情况我都清楚!”织田信长已经打定了主意,任何人的话他都不会再听了。“天旱水浅连子川两岸土地干燥,我军将提前赶到挖掘三道堑壕,并立下拒马栅栏!届时我军将全部铁炮队调往第一线,将武田赤备击杀于栅栏外侧。就算敌军突破了一两道也不要紧,我军通过堑壕上的跳板撤向后面的栅栏,而武田军因为要通过第一道栅栏必得减速,这又给我军铁炮提供了再次射击的机会。时间紧迫,我命尔等在午时二刻分队出发,前往设乐原赶筑工事,各队守备位置我随后会分别传令通知!此战关键在于铁炮,各队抓紧时间速去准备!”
“遵令!”时至此时众人只得应命,但大多数人对这种异想天开外加一厢情愿的战略还是充满了疑虑。
“啪嗒!”我忽然听见了一个极小的声音,扭头看时只见阴霾的天空中闪起了点点寒星。织田信长要用铁炮老天就下雨,还是真够“点”正的!
第三卷 奋斗在山阴 104、血与火(一)
天正二年(1574)的八月十二日凌晨,下了半天加一夜的小雨终于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清新潮湿的气息。由于依旧是处于阴到多云的天气,东方的天际并没有露出太阳的脸来,只是在那个应该出现的地方泛起了青白色。
根据不断来回穿梭的探马和忍者们的报告,武田军离此尚有一段距离,我就在近卫旗本们的掩护下越过前沿阵地,来到了连子川畔。出于加藤段藏的谨慎,外围及远处还有一大圈或明或暗的忍者。
不得不佩服织田信长的恒心,面对突然变糟的天气依旧强令按原计划出兵设乐原。不得不说面对这种情况连我都产生了怀疑,毕竟历史在很多地方都已经改变了,要是雨持续不停怎么办?届时连我手下的发射特种纸包子弹的铁炮都会变成一堆废物!雨停的时候我真的很是惊讶,似乎织田信长和管理降雨的神明关系非常不错,该停的时候停该下的时候下,当年桶狭间时就是如此。原想向他打听一下这里面的关节,可又觉得他最近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
设乐原的地形像是个斜放着的漏斗,东高西低并且上窄下宽。由骏河方向延伸过来的官道至此出了条岔路,向下经过一个长约两百丈的下坡就可以到达连子川东岸,由于两侧是长满茂密树林的山岗,下坡的宽度只有六十余丈。过了河就是我们现在列阵的地方,是一个相对广阔的半丘陵平原,至此织田一方的战线已经扩展到了三百丈宽。斜坡的角度大约有30度强,正是最有利骑兵发挥威力的地形。
六十丈,近两百多米的距离,按理说也不算太窄了,可数万人的阵势、数千人的冲锋一排开,还真是显得捉襟见肘。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