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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候在港外的这12艘铁甲船有三百多门大炮,都是最先进的“寇非林”和“佛朗机”,巨大的轰鸣声中炮弹向雨点一样倾泻到密匝匝挤在一起的老木船当中,要想打不中反倒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也有一些船躲过了炮弹的直接命中,但却被周围溅起的水浪轻易地掀翻了,连着上面的人也抛入了水里。对于在海上讨生活的海贼们来说,原本游泳是一件必备的技能,但这时的情况不同了,纷飞的炮弹、木板碎片把水面搅得像一只沸腾的汤锅。
五个波次后港口内不再有活动的东西,到处漂着碎裂的船板和浮尸,栈桥也不见了踪影,好像刚刚被海啸和龙卷风一起肆虐了一遍。
“岸上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对竹中半兵卫问到。天还没有亮,我的耳朵因为大炮的轰鸣还带着点余音。岸上的进攻好像不是很顺利,至今城堡内也没有燃起大火。
“大谷大人派人报告:敌军正在凭借城墙负隅顽抗,但天亮之前一定可以结束战斗!”
“那下面的事情你就处理吧!我要再去休息一会……”我打了个哈欠向船舱走去。
第四卷 梦幻之南海 38、消散
我再次看到屋代岛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喊杀声早已不见,代之而起的是此起彼伏地哭号声。虽说战斗早已经结束,可士兵们依旧在四处忙碌着,我没有打算在这里多呆,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算多。
虽然屋代岛作为来岛村上氏的新兴基地,这里的港湾是个不错的港口,但这也只是相对旧式的木制帆船而言。铁甲船的深重吃水并不足以靠上岸边,而且栈桥也完全毁在了黎明前的炮击中,所以我也只好再次乘上了小艇。
船上的桨手小心地划着手里的桨,两名亲兵用长竿支开挡在面前的较大碎木和浮尸,由于他们的谨慎所以尽管障碍很多,小艇依旧行驶得非常平稳,以至我站在船头身体并没有感到不稳。
一张张已经失去生气的脸从我身边飘过,那上面清晰地保存着生前最后的表情,震惊、恐惧、愤怒、绝望、痛苦各种负面情绪均可以找到它们的承载者,与之相比残破的肢体和模糊的血肉已经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这就是战争的后果,我也想在心里唏悸一番,可得到的结果却是平静,令我自己都害怕的平静!
我的脚踏上了陆地,这里的沙滩已经被鲜血和爆炸弄得红一块、黑一块。靠近海岸的一面几乎已经被炸平了,但依旧可以从土中残存的地基看出大力建设的痕迹。来岛村上家看来在我攻打前很久,就准备把主基地迁到这里,既可以更有效控制南蛮贸易的海路,又可以更便利的获得毛利家的支援,可看来还是晚了,不然第一轮打击未必就会落在他们头上!
“混蛋!”一个士兵在不远处将一个被牢牢捆住双臂的俘虏打倒,不知是因为他有异动还是想恐吓周围其他的人。或远或近的战俘被分成了几群,都是被捆牢双臂跪在地上,多者百余人,少者数十人。
城砦的主体部分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因当时这里已经开始巷战所以没有受到炮击。靠近围墙内侧是一些低矮的房屋,门窗多已被捣毁,还有些士兵在进行着搜查。
在这里我看到了一些女性和儿童战俘,看守他们的士兵和水手相对悠闲些。这些俘虏们并没有被绑住,但衣衫残破脸上满是泪痕,有些则是完全地陷入了木然。我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去,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叹了一口气。
这次战役结束后发生了一些违犯纪律的事情,这在以前我的军队中几乎是绝对没有的!水手中的许多人来自于志摩、山阴水军的调拨,他们的纪律性还没有被完全训练出来。因而在他们上岸后某些暴行开始了,并且那两千足轻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推卸责任的理由会有很多,但归根结底原因还是在上面。出征前我对本次行动的性质发表了某些言论:这次不是“战争”而是“剿匪”,对手不值得我们尊重!基于这样的氛围,对肇事者只进行了微不足道的惩戒:打10军棍;取消本次的赏金;不记录战功;一年内不作晋升考虑。
一行人进入了天守阁,相比外面这里戒备得要森严的多,每一个站岗的士兵和巡查的武士都警惕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在大厅里聚集着二十几个来岛村上家的高级战俘。
“主公!”看到我进屋大谷吉继立刻迎了上来。
“有人逃掉吗?”我的眼神在跪着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尽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认识。
“重要人物都落网了!”大谷吉继来到那群人身边,伸手指着靠里一个人的的脸。“这个是村上吉乡,来岛村上家的宿老!”绕过半圈又指着另外一个人。“这个是村上通总的二哥,村上吉清!”
村上吉乡是个年近半百的老者,但苍老却掩不住一股刚毅;村上吉清应该还不到三十岁,海贼的野性在他身上表露无疑,他们此刻都在用愤怒而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我,恨不得以怒火把我烧为灰烬。这两个人都是衣衫不整而且受了很重的伤,看样子是从睡梦中被惊醒而后进行了激烈的战斗。
“村上通总在哪儿?”此刻我不想和他们再说什么,也确实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他是被单独关押,主公请随我来!”大谷吉继把我引向走廊,绕过两道拐角来到了一个小房间。
这里只关押着一个囚犯,却有八名下级武士在看押着,这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脸上没有其他海贼那么多的风霜之色,虽然也被反剪绑住了双臂,但却给予了他坐着而不必下跪的优待。几绺乱发长长的垂在了他的脸上,因为这里没有窗户,油灯昏黄的映照下他显得非常衰弱和几分痴呆。
我在这个人的面前停下仔细打量着他,随行人员都站在我身后。“你就是村上通总?”我将佩刀“黛”连鞘提在手上,用刀鞘的顶端撩起他的下巴问到。
他空洞无神的双眼看着我,就像是一堵墙或一棵树。因为扬起了脸使我看清了他新鲜的伤疤,看来他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只是现在那上面木然没有任何表情。
“没听见主公在问你话吗!”见到他这个态度一名看守的武士扬起了手中的枪杆。
“嗯~!”我以手势制止了他的行为,此时此刻已经用不到心理征服之类的作用。“来岛水军已经完了,这个你知道吗?”我继续问到。
他的眼球稍微地动了动,似乎在我脸上形成了聚焦,可其他还是一无表示。
“不是被击溃而是连根铲除,这其中是有区别的!”我继续说到。不是为了吓唬他,而是想让他死个明白。
他的左颊抽动了一下,不仔细看的人绝对发现不了。
“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作出这种选择的!但是你们逃跑了,这比进行抵抗更加令我感到可恶!”我少有地在众人面前动了气,是因为面前这个人,这个人逼我不得不下的这个决定。“……誓死抵抗我的人只能说明他们愚蠢,还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我教训过他们一次、两次、三次之后,他们总会开始明白、害怕,然后才是躲避、逃命、乞求投降。对于这种人我通常是会给予他们机会的,因为他们会远比那些一开始就投降的人还要老实!”
村上通总依旧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这番话和他眼下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而你们居然逃跑了,这让我非常生气!不,是震怒!”我通常是个温和的人,可此刻我想我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逃走说明你们非常清楚和我直接对抗的结果,可你们还是有计划、有准备地逃走了,丝毫也没有妥协的迹象。这表示什么呢?表示你们没有根本没有臣服我的打算,即便抛家舍业也要和我对抗到底,甚至企图平起平坐的和我谈判或作战,如果达不到目的就从外部让我从此不得安宁!!!”
面对我最后的怒吼,村上通总的眼睛显出了恐惧,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发红。
“也许你们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河野、大内、大友、毛利凡事和你们好好商量的作法,也从另一方面助长了你们的这种意识!”我稳定了情绪改用平和的语气,犯不着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可你怎么不想想,你们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不是守护更不是大名,充其量不过是些国人众。你们凭什么跳出来指手画脚、趾高气扬?我或许也会用温和的语气和我藩国内的豪族们说话,但那些内容就是命令,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了,这回周围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这一点。
“非常抱歉,我不能容忍这种行为!”我冷冷地抽回了手里的刀,因为失去了支撑他的脑袋向下一沉。“因为别人会跟你学,这种风气非常不好!”
村上通总的脸色转为苍白,嘴唇发紫而颤抖,看样子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把他拉出去,和外屋的那些人一起斩首!”我命令到。
我的命令被执行了,可为了这个命令和即将发布的命令心里却非常难受。大多数时候杀人者的心里并不好受,虽然人类并不是因为觅食之类原因而相互杀戮,但同样关系到彼此的生存。
“主公,在地窖里存着大量钱财和物资!”看到我的情绪如此糟糕,大谷吉继试图通过一些好消息加以缓解。“这里直接的金银钱财大约有十余万,各种物资的价值可能有二十万。在来岛城可是什么都没有,看来他们是早就准备迁到这里来了!”
“都是些什么东西?”其实我对这个问题并不是很看中,但既然提起了就随口问问。
“什么东西都有,可见这几年他们的‘生意’作得非常之大!”大谷吉继手里也没有拿着清单,但是什么大概还有个印象。“珍贵的宝物到茶叶、丝绸这种大宗货物,有些连商铺的封包都还没有打开!看来……”
“所用东西装入底仓带回去,那些可以找出明确货主的就发还给他们!”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后,我又对神谷师元说道:“抓紧时间补充淡水,我们在中午前就要离开。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
“那些战俘……”其他人都出去分头执行后,竹中半兵卫走过来对我问到。
“该来的,必需要勇敢面对!”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处死所有五岁以上的男人,女人和孩子押回堺町……卖掉!”我自己还是听到了尾音的颤抖。
第四卷 梦幻之南海 39、木津口(上)
舰队再次排成一列纵队向东北航行,由于是夏天所以顺着南来的风向。因为计划外的对屋代岛远征,我们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我选择了路程更短的淡路与摄津之间返回,而非来时更加适合大型军舰通行的淡路岛南侧海路。
一如既往的好天气,因为不是作战所以我也比较放松,带着竹中半兵卫和五六个随从由舰楼上下来,来回来去悠闲地在甲板上走着,既是为了观赏一下四周的风景,也是想看看一般的水手们平时是如何工作的。
在竹中半兵卫这几日的刻意宽慰下,我的心情已经好多了,这样残暴的事情不是我发明的,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作的人。来岛海贼在堺町等几个附近港口的名声非常臭,甚至于有些血腥仇杀的事情,我把大宗的缴获发还给原主,那么我就是个最为公正无私的人,而且通过行商们的嘴还会传到全国去。至于我究竟采取过何种手段,很快就将被人们所忘记。
“我们会迟到吗?可是耽误了好几天时间呢!”我俯身在船舷的栏杆上,海风迎面吹来,让人人感到非常清醒。我已经逐渐放开了一些困扰,但其他的一些困扰则又开始接替位置继续纠缠我,这恐怕是永远也摆脱不了。
“这臣不敢保证,虽然我们已经赶得很急了!”竹中半兵卫这次没有安慰我,在关键问题上必须回答心里话,这既有利于统帅作出正确地判断,也是身为一个军师应尽得职责。“我不得不说那个计划带有很大的主观臆测性,毕竟我们能够直接施加的影响力非常之弱。至今仍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这既让人担忧可又不能不说是件好事。主公,您有时有些过于完美主义了!”
“完美主义?你说得还真是客气!”我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竹中半兵卫,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应该说我是个异想天开的傻瓜,一个永远也不知道适可而止的忘乎所以者!倒是你重治,当年十七骑勇取稻叶山城的豪气哪里去了?”我开玩笑到
“是的主公,我已经不年轻了!”竹中半兵卫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个玩笑,异常严肃地说道:“‘无欲则刚’当年臣没什么可以失去的,笑看生死无所畏惧。可如今不行了,我不能拿着主公这十余年的心血去冒险,这都是无数将士手足用生命换来的。所以我的第一职责就是守住它,不容有失!”
“哦……”我有些意外,不过这时才注意到面前的已经是个中年人了。“重治啊!其实我们都有同样的忧虑……”我揽住了他的肩膀。“尽管我们对于这份基业的担心相同,不过我更为看重的是身后的事情怎么办!我的儿子虽然聪明但不算杰出,很多事我都没有把握。结束乱世,就成了我心里一件迫不及待事情!”我用力在那不算强壮的肩膀上拍了拍。
“臣以死为报!”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我看了他一眼报以信任的微笑,随后转过身再次看向海面。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景色已经改变了,周围出现了许多或大或小的海岛。航道也变得区区弯弯,时而还会经过较窄的地方。这么多大船在如此曲折窄细的通道上航行,还真有点儿大象过独木桥的感觉。
“师元,这是什么地方?”我叫过了正站在甲板中央不断下大着命令的神谷师元。
“回禀主公,这里就是摄津外海的木津口啊!”说着他回身向东北方向一指,“您看,那里不就是御住石山城吗?在它脚下,就是木津川的入海口。”
“还真是的!”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我果然看到了天海之间一片隐隐的影子,石山城依旧傲然屹立在那儿,只是不知道困守在它下面的佐久间信盛过得怎么样。“这么说这里也就是小早川和三岛水军大破熊野水军的地方了?”我又低头看向附近的海面,心里升起了一股凭吊史迹的感慨。
“主公说得不错,而且就是在这一段水道!”虽然当时神谷师元当时还在海外没有回来,但作为一名水军将领他不可能对这么大事件不加研究。如果没过多长时间就在这么大的石头上再摔次跟头,那就只能用“愚蠢”一次来形容了。“……当时九鬼殿下属下指挥的多是大殿新配备的大船,虽然数量有所不足但装甲火力却均极为强大。据微臣斗胆猜测,右大将是受了欧洲船的影响想用大船攻小船,可这种海上巨舰的作战方式熊野水军还没有掌握。因而被引入了这窄小的海域中作战,为对方焙烙、火矢所乘,被烧毁大部。我想这也是后来,大殿建造抗火攻铁甲船的主要原因。您看,那里不是还有一些残骸吗!”
“哦?”我想左侧的一个小岛看去,那里的礁石上果然卡着一片船板,看样子应该是一段破碎的船舷,那上面火烧的痕迹清晰可辨。“这样的水域里行船一定要谨慎,不能有什么疏忽啊!”我又探头看了看船的底部。
“我已命令所有船只降下了主要的桅帆,靠人力划桨通过这一区域!”神谷师元回答完后仰头对着桅杆顶上喊道:“喂,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上面的了望手一边回答,一边把双臂交叉在头上挥动了两下。
“其实这里虽然礁石陡峭,但航道的水位还是满深的!”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神谷师元的神情也略微轻松了一些。
“我是没什么经验,可听说在这种水域里是很容易聚集大量鱼群的!”竹中半兵卫也双手抱肩地靠在了栏杆上。
“既然是外行就多参照一下内行的决定好了,你们看那边不是正有一条船在捕鱼吗?”我随手朝南面的一座不大不下的岛子方向指了指。
“渔船?!”连我自己说完之后都被吓了一跳,立刻返回身躯趴在栏杆上。
那是一艘不大不小的渔船,大约只有十二三米长,仅仅立着一只桅杆,帆上还打了几块花花绿绿的补丁。这样的渔船在日本各海域不知道有多少,只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大队军舰通过的航道上!
渔船慢慢地从那个岛子的后面绕出来,此刻还没有显出全部身形,船上隐隐约约好像还有人在整理渔具和帆蓬。因为这里的航道比较窄,这只船一出现就距离第一集群的一艘铁甲船非常近了!
这条渔船上的人好像也刚刚发现了这么多庞大的军舰,慌乱的不停拉动主帆想要调头,可是简陋的操作系统好像是不大灵便,半天不见远离,反而益渐靠了上来。
“向那边传令:不许渔船靠上来,同时铁炮手甲板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