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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信清的上疏也送到了京都,对于自己没有得到朝廷授权就擅自兴兵的作法表示认罪,同说明自己是因为受制于各大城主、豪族的义愤不得已的行为。不过他又同时公开声明:如果朝廷一定要降罪的话,就请加罪于他一人,与其他人无碍!
前段朝廷只是基于错误的情报作出了错误的判断,并不是说皇室和公卿们智商就有什么问题,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看不清楚形势,那么也就不会一直存在到今天了!天皇除了表彰以信清为首的四国豪族之义勇外,还正式颁旨昭告天下:羽柴秀吉为朝敌!
现在“猴子”已经不再可能等到翻盘的机会,只有拼尽全力向西突围,发动哀兵必胜的绝大信心,还真让他从可儿才藏、长野业盛的结合部冲了出去。顶着池田恒兴、可儿才藏、长野业盛的追击和沿途势力的截杀,羽柴秀吉且战且走终于在十二月十三日逃进了三木城,只是他此时的全部兵马已经不足七千,而尾随而来的各路大军人数却逼近了十万大关。
我把这挑出来的几份情报整理了一下,用一个袋子装好,羽柴秀吉已经确定无疑的是完了,这些也都将成为历史,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下面是德川家康!”我默默叨念了一声,从最外面的一摞底下抽出了一叠信纸。
德川家几乎是铁板一块,我用了多年的心血也没能打入他们的核心,好在这一年来收编了甲斐和信浓的德川家实力迅速扩展,这才给了我一个机会。有机会我立刻就用上了,德川家康自以为寻找到了我和“猴子”角力的关键时刻,悍然侵入尾张想要迅速进京,可惜南下的稻叶一铁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他的攻击收效甚微。
还没容得德川家康调整下一步部署,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九鬼嘉隆尽起熊野水军,五千海盗在远江登陆围攻浜松城,虽然因为井伊直政的拼死防守没有被攻克,但三天之内远江也被毁得不成了个样子。加之此时局势剧变的确切消息已经传来,德川家康只得黯然退兵。
“是马上处理德川家康,还是再等等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犹豫,这两个方案各有各的好处。
“主公,二条阁下和菊亭阁下来了!”我这里还没有想清楚,御弁丸就从打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
“前厅待茶,我这就过去!”我站起了身,准备出去会会。这已经是十天来的第六批,总不见也不好。“嗯?”忽然我的衣角从桌上挂下了几张纸,捡起来看了看,原来是《炼石计划》的最后评述报告。
为什么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会出这么多令我的敌人意想不到的变数?不是仅仅因为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而是五年中陆陆续续秘密投下的近百万贯金钱。
“这也是历史了!”我笑了笑,把它们丢进了火盆里。
第六卷 谁家天下 25、迟来的调停者
冬日里的太阳依旧金光灿烂地挂在天上,只是能力已经衰弱到了一个相当低微的程度。北风呼啸着从山阳东部高高矮矮的群山中穿过,撒下了一把又一把由西近畿平原上带来灰土,秃秃的草木已经制止不了这种对空气的侵袭。
在一千近卫军的卫护之下,拉车犍牛的脚步缓慢,但坚定地走在山阳的道路上。我坐在宫车温暖的车厢里,闭着眼睛仔细思考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问题。
二条晴良和菊亭晴季向我带来了朝廷殷切的期盼,转交的不是圣旨而是天皇的书信,上面没有玉玺而只落了签名。不管怎么样天皇还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就说明他已经认清了形势,并且在这封信中他还明确地表示:鹰司秀贞(正亲町季秀的四子,名字和身份都是新的)继任关白的事情正在进行,只待明令发表!
我对天子的圣明和朝廷的公正,表达出了自己的感念,同时表示出愿为天下安定作出贡献的决心,请两位阁下回到京都以后一定上奏天皇,我诸星清氏情愿奔走天下以解朝廷之忧!
前面的那些客套还好,最后一句话险一险将两位显贵给吓死!他们一再恳求我立刻进京安定局面,甚至已经失去了体面。也许这个场面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会觉得几乎是滑稽。
我倒是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好笑,也充分理解他们的忧虑,这段时间几乎隔个一两天就会有公卿送命,截止到现在死于此次动乱中的已达三十七个。也许在以前细川、山名、三好等人争斗的时期,京都的混乱更甚于这次,但从来不曾如此集中过的指向公卿,后来的织田信长虽说凶恶,但也只是更多的针对佛门。
对于他们的担心我自然是好言抚慰,表示已经去信召金森长近带两千兵马火速前来拱卫京都。等朝廷批复即刻任命为京都守护。另外信清也会很快进京,向朝廷申述四国波动事件地原委,所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两个千恩万谢,但又有些惴惴不安地回到京都去了。
其实这次我的预期目的并没有完全达到,两三条小鱼小虾也就算了,但是让近卫前久逃出升天却令我有些耿耿于怀。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仅仅因为他看错了我和羽柴秀吉之间的力量对比,就一定要至于他死地。毕竟对于他这个级别的人如何处理不能仅凭一时的好恶。可既,然他这次能够糊涂下次保不准还会,而论起我与他的关系有很多话又不能和他提前交底。
这个人是织田信长立起来地公卿领袖,历经十余年的往还交错,和织田家直辖的各系将领以及盟友都有着相当深厚的关系,这里面既包括已经完蛋的柴田胜家,即将完蛋的羽柴秀吉,也包括依旧对我有一定威胁的德川家康、北条氏政、上杉景胜,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我添点儿麻烦!
不过后来我反复考虑后决定还是算了,正亲町季秀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他已经被我软禁在了京都的府邸,正式退职后将逐渐淡出人们地视线。毕竟现在二条晴良地年纪也这么大了。说不准将来什么时候还会需要这个德高望重者领衔出席一些场面。就先这么养着吧。反正又费不了多少米。
对二条晴良所说的话并不完全是推脱,我真的是要赶到播磨地前线去,虽说胜利已经不需要质疑。但是新的问题将随之产生。
“主公,前面出现了迎接的队伍!”樱井佐吉隔着车窗向我禀报到。
“哦……”揭开了前面的车帘,西北风挟着一股尘土扑面而来迷了我的眼睛,好半天才擦干净。从御者的肩头望过去只见一片凋敝的景象,到处都是战火留下的深刻痕迹。
因为缺少了树木和民房等建筑的阻隔,可以看到在很远的地方有一大群人已经等在那里,拥有众多地马匹但是谁都没有骑,被北风猎猎展开的旗帜上面绘制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徽记,至少有上百种。
“这还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想着前些日子京都府邸冷僻的情景。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可把你给~~~盼来了!”我一下车池田恒兴就第一个迎了上来,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出了这句话。好在我抢先站在了上风口,那句著名的“喷口”没能把唾沫溅到我脸上。
“为国为民出生入死的是你们,我实在是没有作什么!”我这个时候我更加要表现出自己的仁义贤德,已经装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是不能半途而废。“诸位殿下也都辛苦了!”我又面向他身后的众人提高了声音。
“我们也只是基于一时地义愤,真要讲到天下大势就不是我姆逃些头脑简单的武夫所能决定的了!”池田恒兴当先替众人回答,随即向身后的众人扫视了一眼。
身后的众大名、豪族,自然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应和。可能是为了怕说错话,大多数人的声音都不很大。即便说了也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哼、哈、好、是”这类,所以猛听上去有些类似蜂巢的嗡嗡声。
“诸星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池田恒兴忽然注意到了我通红的双眼,不禁有些诧异地问到。
“一路上所见均是刀兵所致黎民涂炭,心中不免有诸多感触!”既然他直接在大庭广众下问了出来,我索性又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天下至今不能呈平,天子不安百姓受苦,实在是我等辅政之臣的无能。所幸者,今日看到了如此多的忠义志士,总算是天下之人心存欣慰。我在这里不揣冒昧,代表朝廷谢谢大家了!”说着我就向黑压压的人群深深胸了一躬。
这是我一时的突发奇想,看看自己究竟在天下人的眼里能不能代表朝廷。以前织田信长总是以武家领袖自居,习惯于喜欢先声明自己的意见,再要朝廷出来表态支持,这种作法虽然是一般武家的惯例,但是时间长了难免给人一种恃强凌弱横行霸道的感觉。我想开创出另一种范例,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朝廷自己的意思,而作的一切也都是替朝廷效劳,说不定干脆以后关白会换一种方式,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把一切想好!
“诸星殿下……”见到我如此大礼,人群一下子乱了起来。会来事的就直接痛哭流涕地跪了下去,导致他们身边原本想鞠躬的人也不得不跪。
可前面能看见我的毕竟只是几十个人,后面的大多数既看不见我本人,更听不到我的声音,前面乱起来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行!”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觉。现在地方上小一些的豪族们最多能把天皇区分出来,根本搞不清楚京都来的上位武家和公卿的区别,对于这些甚至一辈子也没有出过藩国的乡下人,这种区分也确实没有什么意义。
“能为朝廷效力是我等的本份,没有什么可夸赞的!”池田恒兴并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只是本能地搭了一个台阶。“现在天下大乱未平,四方不断还有宵小为乱。我等久欲为朝廷分忧,只可惜苦于见识浅薄。如今既然诸星殿下驾临西国,我等也就有了主心骨了!”
既然试探已经达到了目的,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站在这里磨牙,天还怪冷的。池田恒兴引着我向前走去,沿途不时的点头说上几句,但没有向我介绍什么人。其实这一点儿也不奇怪,该认识的人我基本都已经认识,其他的人可以归于不配让我认识之类了。
竹中半兵卫并没有过来,三木城里还包围着羽柴秀吉的数千部队;岛胜猛、藤堂高虎等四五个也没有来,他们实际控制着几个方向的部队;义清(虎千代)倒是来了,但在这种场合下,他非常低调地没有太往前靠。
忽然我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人,既熟悉却又有几分陌生,他就是蜂须贺政胜。
蜂须贺政胜真是显老了,六十多岁的年纪确实也是难掩暮色,脑袋上即便是花白的头发也剩不下了几根,几乎维持不了那个武士的发髻。我现在还记得当年和他初见时,那个剽悍中隐含狡猾的国人恶党的形象,只是如今狡猾更甚,剽悍之气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这次围剿“猴子”的行动中,蜂须贺政胜的寝返可谓至关重要,正是因为他在关键时刻的突然倒戈,才使羽柴辖下的势力如雪崩般迅速崩溃。可是这其中还有很多曲折的情节外人并不知道,联系起数十年的经历还真是令人感慨人世的变迁。
想到这里我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一拍,冲着他微微点头笑了笑,连带着身边兴致勃勃的池田恒兴都缓了一缓。
时刻注意着我这边情况的蜂须贺政胜猛地瞪大了眼睛,在这北风凛冽的冬日里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珠,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多了,背部也一下子佝偻了下去。
我的这个表情其他还有很多人也注意到了,绝大多数都对蜂须贺政胜投以艳羡的目光……
第六卷 谁家天下 26、“狼”与“狈”的故事
“你的眼睛怎么啦?还真是一门心思的悲天悯人不成!”一进到大帐里池田恒兴忍不住又问,看着我的样子真是觉得很好奇。
“刚才在车上让沙子迷了眼睛,一直没有出来!”我坐在交椅上向后高高扬起了脑袋,接过梅千代递上的一块温水润湿的手巾,轻轻地一点儿一点儿擦拭着。
我以旅途劳顿需要稍事休息为由,打发走了大多数准备聆听讯谕的人,只是让他一个人跟了进来。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一分军事、九分政治,所以和竹中半兵卫他们交代军事部署,反而成了不那么着急的事情。
“我说呢!”池田恒兴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释然中揪住从身边经过的御弁丸,从托盘里挑了块点心吃了起来。“我就觉得你不可能这么心慈面软,可听你那么一说我还真是有点含糊。还以为你是上了几岁年纪开始消沉了,要真是这样我还费这么大劲儿托你干嘛?行,作这些事你装得是越来越像了!”
“瞧你说的,好像我要是减几岁就心毒手黑似的!”我终于将眼里的那粒细沙擦了出去,但眼睛还是不能一下子适应,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流。“你应该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作过一个时期的商人!”我干脆仰头靠在柔韧的椅背上用手巾蒙住眼睛。
“当然……当然知道……”这回池田恒兴又噎着了,开始四下里找水,幸好御弁丸端着茶再次从他身边经过。
“在很久以前我听说过一句话,生意就是生意!”脸上盖的手巾温暖潮湿,我感觉眼睛里的酸痛好了一些。“我也是个凡人,所以并不能完全排除个人好恶的干扰。但今天毕竟是在做这样的大事情,因为对某个人或某件事的一时冲动,就把事情给办‘左’了的话,那恐怕不止是你。我自己都要对自己失望了!”
“商人……商人还真是现实的一群!”池田恒兴瞪着眼睛押了押脖子,终于就着茶水把嗓子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哼、哼!”我只是无意义地笑了两声,心里并不认同他对商人地蔑视。
另外我也没有告诉他,这句话实际出自一部很早以前我看的美国电影,是一个叫迈耶兰斯基的黑手党教父派人杀死“小臭虫”之前说的。不过这也没有必要解释,估计他不会知道黑手党是什么东西。
“对了!”池田恒兴忽然又说道:“京里的那些大佬们现在是不是清醒了,以后知道该怎么听话了吗?”
“经过如此深刻的一番触动,只怕他们会进行一下深刻地反思!”我又把脸整个地擦了一把。然后就把手巾拿下来扔给了梅千代。“现在近卫前久已经在家闭门思过,很多实位也都出了缺,即便是再激进的人也会有所触动,何况留下的大多是些比较塌实地人。前两天二条晴良和菊亭晴季来请我的时候,也表达了这个意思!”
其实我感觉池田恒兴早已经猜到了此次京都波动的背后,会有我的影子,但是他在提问时小心地避开了这个“暗礁”。这也是一个我比较欣赏他的地方,讲交情为人又不算古板。
“你老兄就要上位了,到时候不要忘了咱们兄弟!”他吹了一声长长地口哨后兴奋地说。
“你对这个感兴趣?给你个正三位中纳言怎么样!”我感觉也有些饿了,就在案上的托盘里挑了起来。
“不要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他并不相信。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说得也是真的!”我一本正经地说到,然后从交椅上站了起来。“临来之前,我已经把这个意思告诉了二条晴良。而他也拍着胸脯作出了保证。朝廷既然已经把‘猴子’定为了朝敌,那么作为讨灭他的大功臣,你自然应该是风光入京受封。我想再过个五六天钦差就会出京,节奏上应该会基本合拍!”
“怎么会是我而不是你?”他有些不明白。
“我是代表朝廷来安定西国地,平叛靖难地自然是你!”我因为在踱步的过程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不小心打了个嗝。“你和我是前台和后台的关系,其实谁都知道这次干掉‘猴子’是我们两个人联手地结果,不过即便是这样,有些事情我还是以现在的身份好说话。这次之所以我亲自过来,主要的目的就是把西国的利益分清楚。这只怕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想不到我池田恒兴,也有成为上位公卿的一天!”他哈哈大笑,一时间志得意满。“那你之后会到什么位置?”他又问到。
“从二位大纳言,不过时间上要稍微靠后些!”在他自恋的当口,我已经吃完了东西。“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们这些人到底是武家,还是手里的军队和地盘才是要紧的。将来我们地敌人要对付我们,最终还是会在战场上决个胜负。不要把有些东西看得太重,不然当初的斯波家就是前车之鉴!”
“我知道。我知道……”池田恒兴不好意思地笑着连连点了几下头,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为这个来的,这确是也是第一等的大事。你有什么打算了吗?先说来听听!”
“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全,就先说说你的吧!”我从桌上拿起一只毛笔,在一张纸上写画了起来。“安芸全境……备后全境……备中的哲多、河上、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