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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救。和尚偷偷又瞧了燕娘一眼,身上破烂的衣服、满身的湿意,真是狼狈不堪。
“姑娘,需要小僧帮忙吗?”和尚真挚的望向燕娘,却发现燕娘也在看着自己,那眼底是深深的无助。
燕娘无声的开口:“头发。”苍白的双唇开启,皮肤裂出一条条的缝。
依着唇形,和尚重复一次:“头……发?”还以为会听见报官,还是带我走之类的话。
燕娘点头,眼底多了恳求。
“头发怎了?”不懂燕娘的意思,和尚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顶上。
燕娘接着说:“乱。”同样无声。
又是只有唇形,和尚只好自己猜测意思:“乱?”挑眉,燕娘的头发是很乱没错,可和尚怎会有梳子?这可考倒和尚了。抓了抓后脑勺,和尚对着燕娘提方案:“小僧明天帮你买把梳子,这样行吗?姑娘还是先将身子擦干吧!会着凉的。”好心劝道,和尚尴尬的抽动嘴角。
燕娘无动于衷,好似听不懂和尚的意思。
和尚只好再说一遍:“姑娘,先把身子擦干吧!”这话出口,和尚即刻往自己额上一拍,啪!发觉自己的愚蠢,屋里连条布也没有,要用什么擦,更何况是换穿的衣服。没注意到床下的被单,和尚将蜡烛立在桌上,接着从包袱里拿出自个儿的僧袍往燕娘眼前递了递,见燕娘没反应,干脆放在地上,“小僧去捡些柴火,你先把衣服换了。”快速退出屋子后,和尚真去捡柴火了。
燕娘盯着地上的僧袍看了会儿,片刻才犹豫的伸出手,来回抚摸着僧袍。低头看看身上穿的烂破衣服,再将僧袍摊开细看,燕娘站起了身,乖乖的换好衣服,便又抱膝蹲下。
良久后,和尚回来了,没唐突的进门,站在屋外敲了敲门询问:“姑娘,小僧能进去了吗?”没回应,就当默许吧!和尚轻轻的先把门打开一小缝,再提醒一次:“姑娘,小僧要进来罗!”也怕撞见不该看的画面,和尚不敢往里头探。
依然没回应,和尚这才大方的进入,一进屋,看了眼换好衣服的燕娘,即开始升火准备帮燕娘烘干衣裳。但拿起燕娘的衣服后,才惊觉衣服早已不能蔽体,由于燕娘采取抱膝的方式蹲下,所以和尚一开始并没发现,摇了摇头,只有将僧袍送给燕娘了。
这晚,一人靠着东墙、一人缩在西墙,和平的渡过。
天一亮,和尚便守信用的赶去为燕娘买梳子,还遭小贩以异样眼光打量,让他的脸都羞红了。
和尚把带回的梳子拿给燕娘,坐在一边看着燕娘以笨拙的动作梳理打结的发丝。和尚忽然有些头晕,这么个梳法,就算梳子断了,也还梳不好吧?不禁多事的开口:“姑娘,让小僧来帮你如何?”
燕娘侧眼望着和尚,思虑半晌才交出梳子。
和尚接过燕娘手里的梳子,细心的为燕娘梳发。燕娘静静的看着发丝一撮一撮变得平顺,脸上终于露出喜色,“啊啊……”想说谢谢,却只能发出难听的声音。
和尚会意一笑,明白燕娘的意思,“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
忙完之后,和尚随即收舍起包伏,不过仍是不放心燕娘,这木屋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住人,和尚一边收舍行囊,一边问:“小僧必须走了,请问姑娘居住何处?”同一个问题已问过不下十次,但燕娘始终紧闭双唇。
经过和尚刚刚的帮忙,燕娘便将心防撤下,“啊……”艰涩的开口,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话。
“你不会说话吗?”停下手边动作,和尚望着燕娘。
摇摇头,燕娘自己也不知。
能听见声音,又可以发音,再加上舌头没断,应该说话没问题才是。和尚盘腿坐在燕娘前方,试着训练燕娘发音:“试着说‘喔’!”
“啊……喔……”燕娘跟着念,但声音却无法标准。
和尚温柔的笑了笑,鼓励着燕娘:“对对,再来是一!”
“啊……”燕娘张嘴,发不出一的音。
“来,再试试,一!”和尚有耐性的再一次。
“啊……”燕娘也努力的想发音,表情渐渐转为痛苦。
“一……”和尚看来念的比燕娘起劲。
“一……”燕娘总算念对了。
“嗯,那接着说说看‘呜’!”像在教小孩子,和尚的嘴形夸张。
而燕娘的声带也逐渐不再那么紧绷:“呜……”嘴形学着和尚,张成夸张的圆。
两人经过良久的练习,燕娘终于能开口说话,只是声音依旧难听。
“呼。”和尚教的口干舌躁,拿起水壶解渴,喝了几口,递向燕娘,“要喝吗?”
燕娘伸出手,却不是接过水壶,而是紧握住和尚的手。
和尚一惊,男女授受不亲呀!赶忙想抽回手,却发现燕娘力气不小,手腕被抓的死紧。“姑……姑娘?”慌乱的神色与结巴的语气,和尚一慌,水壶“喀!”一声的掉落,流了满地的水。
“我……”燕娘突然拉着和尚的手覆上自己的酥胸,眼神迷。
和尚吓的直念阿弥陀佛,转过脸去,不敢看燕娘,“请自……重,姑娘!姑……娘,放、放、放手吧!”
“我……没心跳。”燕娘语气哽咽,不同于之前的沙哑。
“什么?”和尚顿时瞠眼,停下念经,正视燕娘,还以为燕娘是想以身相许,但没心跳同样令他大吃一惊,只是冲击小了一些。和尚慢慢摊开自己覆于燕娘胸前的手掌,真的没心跳。
“我……”燕娘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启齿,自己没有心跳似乎是正常的,但就是觉得有丝怪异。
“你是……旱魃。”非疑问,而是肯定句,和尚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
“不是旱魃……燕娘。”不流利的话语,燕娘想告诉和尚,自己的名字。
“你叫燕娘?小僧叫慧言。”大概是因为没吃过旱魃的苦,且看眼前的女子怎么也不像会害人,慧言并不太畏惧。
松开慧言的手,燕娘改拉住他的衣服,不想与他分开,苦苦哀求道:“别走、别……走。”
“不行呀!不回去会被师父骂的。”慧言困扰的扁嘴皱眉,但看燕娘一个人孤伶伶的,也是怪可怜,又不舍得抛下她,一时陷入两难。
“别走。”燕娘又求了一声,手拉的更紧了,就怕慧言“砰!”的消失。
“不如你跟小僧回去好了。”慧言突发奇想,认为这主意挺不错,反正寺在山上,随便都能找到地方藏燕娘。
“好。”燕娘欣然同意,开心的猛点头,可手依然不愿放开。
慧言轻笑,不阻止燕娘像孩子般的举动,迳自把包袱整理好。“走吧!”
“太阳。”燕娘指着屋外,现在出去恐怕会被烤熟。
“啊,是小僧大意了,那……等晚上再走?”慧言提议。
点点头,燕娘抿唇微笑。
直等到天黑,慧言才带着燕娘赶路。原来慧言是伯都山上普凉寺的僧人。
返回伯都山后,慧言先陪着燕娘寻了处幽静的山窟,方才急忙返寺报到,至于燕娘一事,守口如瓶。
燕娘的踪迹一直保密着,除了慧言知情外,没人发现山上住着一支旱魃。
燕娘在伯都山上的生活十分惬意,慧言偶而会来找燕娘,对于燕娘以野鼠、野兔为食一事从不在意,毕竟这是旱魃的天性,没残害世人已是大幸。
十年过去,二十年过去……
慧言的体力与容貌皆有所老化,而燕娘,却随着岁月越发娇美,丝毫没苍老之兆。不变的是,两人的情谊。
三十年过去,谁也没想到,昔日的傻和尚会成为一代大师。随着年纪增长,慧言空暇的时间越来越多,来找燕娘的次数也增为频繁。
这天,慧言回想起一生中做过的种种,想到自己终有一天归于黄土,不禁感叹,似乎这辈子的事迹都不足骄傲。于是决定,在剩馀的人生中,向燕娘讲述佛理。
说做就做,慧言隔日便偷偷带了一堆经书来给燕娘,并解释经书中的真谛、佛的故事给燕娘听。可能燕娘天生慧根,不仅不排斥慧言说的佛理,还听的入迷,令慧言大有成就感。原本是美事一件,却埋下日后的祸根。
佛理深深根植在燕娘的内心,导致燕娘开始讨厌自己的杀生行为,每每吃完生肉,总会有浓厚的罪恶感盘据心头,久久不去,而这事她从未对慧言说起。
既然会有罪恶感,燕娘索性不吃肉,确实心里是平静了不少,可饥饿的感受,取而代之折磨着燕娘的体肤与精神。她尝试以树皮、草根裹腹,但始终无法替代血肉。
燕娘一天一天的憔悴,慧言怎可能会没发现?趁着讲道之馀,慧言关心的问道:“燕娘,你这几天是怎了?气色比老僧还糟。”玩笑的口气,试着探出些许风声。
“不,没事。”燕娘摇头,坚持不肯吐实,因为不想让慧言担心。
慧言皱起眉,口气变成责备:“燕娘……你呀!是不相信老僧吗?”想不到旱魃也会生病,无奈自己不是大夫,慧言无奈的叹气。
燕娘则是有气无力的回道:“真的没事。”声音早已不是以往的鸭子叫,而是如黄莺出谷般的甜美,只是这时气若游丝。
“唉。”慧言抚着胡子摇头,不相信燕娘没事。“罢了。”
一句罢了,令燕娘心头一揪。
光阴流逝,燕娘进行的绝食计画,已有八天时日。
八天没吃东西,若是平常人早也昏了吧?燕娘自然是难受的紧,这日醒来,饥饿感更甚之前,不由得令燕娘发出痛苦的低呜,窝在地上扭着身子,意识渐渐不受自己控制,满脑子的血、血、血!……接着便没了自主的意识。
燕娘口中发出呓语:“血……”眼神先是一阵混浊,继而发出红光。本是青葱的玉指,长出猛兽般的指甲,唾液四流,脸部微微抽搐。与平常判若两人,眼前如行尸走肉般的女人,怎会像那名清纯的女子?
慧言一如往常来到山窟外头,先是疑惑,本都在洞外看月亮的燕娘,怎一反常态的不见人影?直觉对着洞内喊:“燕娘,你在吗?”声音透入洞中,没有回应传出,仅有细碎的石子声由洞中传来。虽然只是石子声,慧言同样感到安心,至少知道燕娘在洞内,还怕她是让人给抓了。
燕娘循声而走,脚步拖着沙石的声音缓缓接近。慧言等在洞外,打算今日跟燕娘说个割肉喂鹰的故事。
洞内逐渐浮现一道人影,可接下来的,却是一声惨叫。
“啊!”慧言的惨叫惊动山林!一阵鸟禽飞拍翅膀的声响窜入耳际。
慧言左肩如注的血流使半边的衣裳浸湿,他勉强撑住身子,才没跌倒在地。而攻击慧言的,竟是燕娘?慧言张大眼,不敢置信。
燕娘力大无穷,双手抱着慧言的腰,狠狠的啃咬慧言左肩。慧言奋力推拒,只是徒劳无功,随着血液流失,力气也渐渐消减。
燕娘吞咽着温热的血液,鲜血顺着喉道,一口接着一口滑入燕娘体内,多日未进食,燕娘状似贪婪的吸吮。
“燕……娘……”慧言呼唤着燕娘,虚弱的喘着气,疼痛令他五官变形。
燕娘的饥饿感慢慢退去,意识开始恢复,眼睛的红光暗下。慧言的声音传入耳内,燕娘顿时清醒,一回神就见自己全身是血,印象虽然模糊,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攻击了慧言。“慧言!”燕娘轻抚慧言的脸,扶着慧言瘫软的身躯自责不已,“我……我不是故意的。”颤抖的唇上还留有血红,血珠顺着下颚滴落。
慧言只觉得身子发冷,四肢变得沉重,眼皮也似吊着千斤般,艰难开口:“没关系,老僧活到这岁数,也够了,呵。”看开的轻笑,没有半丝谴责的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燕娘除了这三个字,不知还能说什么。
慧言使出最后一丝气力,奋力举起手臂握住燕娘的手,“燕娘,你听老僧说……”用力的吸了两口气,才又道:“老僧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怪你。”在看到燕娘发狂的模样时,便知道她先前的憔悴,定是由于没有进食所造成,会攻击自己,也是饿昏了头导致的,又怎会忍心怪她。
“我……”燕娘几度哽咽,泪水滑落,滚烫的感觉是第一次体验,却没心情去感受。
“老僧是救不活了,等老僧死后,把老僧吃掉……”慧言记得曾听人说过,妖怪吃了道行高深的修道人能增强功力,虽然自己不算道行高深的修道人,也算功德圆满的和尚,既然都是死,不如在死后渡燕娘一程,且几十年的相处,了解燕娘不会是祸胎。
“不!”燕娘拚命摇头,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歉疚,“不……不要。”泪水和着血水,燕娘的脸颊早以难辨容貌。
“记得,把老僧吃掉,一定要!”慧言坚持己见,不容燕娘说不。
燕娘咬紧下唇,硬的点头。
慧言的笑容在唇边画开,合上眼便断气了。
旱魃怎会有泪?燕娘也不懂,为什么会有水从眼眶滴落,仅是抱着慧言悲不成声。感觉慧言的心跳停止,燕娘回想起往事,几十年的相处情形历历在目,更是让燕娘怨恨自己。“慧言……”她明白慧言不会再醒,不会变成旱魃与自己谈笑风生。
燕娘抹去泪痕,虽然不愿,却仍是遵照慧言死前的遗言,开始啃食慧言的尸骨。本该甜美的血肉,因内心的抗拒,变得如火球般烫舌,难以吞咽。卡擦卡擦的骨头在燕娘嘴中咀嚼,每一口都像是尖锐的石头,磨着她的齿舌。
尸骨近半下肚,燕娘满身沾满血红,模样甚是吓人。慧言的遗骸也已面目全非,只有头部能瞧出身分。
人迹罕见的山窟,是与慧言费心挑拣的藏身处,平日除了慧言会靠近,附近便无其它闲人,可……一时之间,杂乱的脚步声环绕周围,应该是让慧言的惨叫吸引前来,一群普凉寺僧人,一赶到山窟,无不被眼前所见震慑。
“慧言大师……”负责服侍慧言的小和尚,一眼便认出,躺在燕娘怀中的尸骨是慧言。
“慧言大师?她……她杀了慧言大师!”另一名年轻僧人,颤抖的指着燕娘,难以相信一个姑娘会下手这般歹毒。
“她嘴边有血!她把大师吃了!”喧哗声四起,怒意开始传开,僧人们个个怒视燕娘,虽还不清事情始末,可无法容忍有人杀了心中慈蔼的大师。
“啊!她是旱魃。”资历较深的老和尚,总算看出燕娘不是普通人。这发现令人又惊、又喜。惊的是,山上居然会有旱魃;喜的是,能名正言顺的为大师报仇,以惩妖除魔之名。
“为大师报仇!”有人先是大吼,便举着木棍冲向燕娘,完全瞧不见出家人的慈悲为怀。有人则是低下头,开始喃喃念起佛号。情况变得一团混乱,可以看出的是,一堆年轻僧人追打着燕娘。
燕娘忽然受惊,仰天狂啸了一声:“啊!”顿时,云层散去,万里晴空,星光闪烁。天空的美景与地上的血腥难成一体,形成讽刺的画面。
顾不得慧言的尸骨,燕娘慌张的逃窜于林间,夜里视线不明,谁能是旱魃的对手?几番追逐过后,还是让燕娘给逃了。但是那声无意间的吼叫,却造成伯都山整年无雨,再度让燕娘良心难安。
燕娘光顾着逃,没注意到时间,待静下心时,晨鸡初啼。原以为会被阳光烧灼至死,所以抱着一死以赎罪过的心态,不闪不躲,站立于林中,等着阳光蚀腐自身。可是让人傻眼的事再次发生,阳光照在燕娘身上,没有刺痛,反倒让燕娘觉得温暖无比。看来慧言的肉身,真有提升功力的效用。
死不了的燕娘,知道此地已无容身之处,于是展开东漂西泊的生活,还是以野鼠、兔为食。只是几年下来,仍无法释怀慧言的死。绝食,怕会悲剧重演,杀了无辜的世人,阳光已构不成威胁,于是突发奇想,欲用短剑了结生命。可说的容易做的难,拿着短剑的手无法施力,总在最后关头放弃。
既然自己下不了手,只有找人代劳,燕娘的赴死之心也算坚决。但……却在看见道士之际,总让道士的凶恶表情,吓得拔腿逃走。就在暗骂自己没用时,巧遇上乙空,有正气的道家弟子,却一点也不让燕娘感到可怕。没多想,她便把匕首硬塞给乙空,请他杀了自己。谁知中途会杀出一个“古”咬金。
古云听完燕娘的故事,没有怜悯之色,语气不改冰冷的骂道:“你真是自私,自己不想杀生,还要逼乙空杀了你。”古云算是冷血的狐狸,没有丝毫同情心。
“古云。”乙空不悦的唤道。在听完燕娘的叙述后,黄河般滥的善心又开始发作,温声细语的对着燕娘说:“要我杀了你,这忙我帮不上,真的很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古云头晕的看着乙空,发觉他没比慧言聪明多少,一个傻和尚、一个笨道童。
“不,造成你的困扰,应是我不对才是。”燕娘微笑回答,两人客套的交谈起来。
“其实你这么死了,不算是赎罪。”乙空边叹气边摇头。
燕娘同样叹了口气,无奈的回应:“我……没更好的法子了。”只要一想到慧言,胸口就闷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