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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行为?”格伦斯中将拿出一张命令,“那么阁下怎么解释这份命令?不如让人来念一念,司仪呢?”
一名幽水军的军官抓起司仪,拖到格伦斯中将面前。惊魂未定的司仪接过命令,结结巴巴的念出来,全帝都的民众都清楚的听到这份由数位当权大臣联名签署的,要以叛国罪逮捕格伦斯中将全家族的命令,司仪语音才落下,整个帝就已哗然。
“真是让爱卿受委屈了,朕竟然全不知道这件事,爱卿放心,朕一定会严厉追查此事。”皇帝毕竟是皇帝,推卸责任之后用关切的语气反将格伦斯一军,“不知道爱卿的家人现在何处?可否安全啊?”
无论格伦斯中将怎么回答,都会暴露出破绽,皇帝可以追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来找朕?是不是另有打算等等……百姓们听了,就会觉得格伦斯早有谋反的意思,至少动机不纯,是个龌龊小人。帝国民众一向勇武,民风又极为剽悍,有了近百万民众支持,幽水军团只是小菜一碟。
“皇帝陛下问得好,自古到今,坐拥重兵的名将多遭猜忌陷害,这点本将军是明白的。坦白说,本将军也早就有这个思想准备,家中常备车马,嘱咐家人安分守己……除了自己,不让任何家人身居要职。”格伦斯中将苦涩一笑,“本将军常想,如果被陷害的只是自己,那么自己逃了就是;如果被陷害的是家族,那本将军带着家人逃了就是。有人玩弄这一手,当然注定失败。”
“将军言过了。”皇帝身边又有人大声回答,“身为臣子,自然要事事以帝国为先,这么一点小事,将军就敢带军胁迫皇族,帝国百姓怕是不会答应的吧!”
“阁下说得对,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胁迫皇族,当然会被所有人所不齿!”格伦斯中将斩钉截铁的回答,“那么现在,本将军就给大家听一点难得一闻的言论,保管各位听完之后心花怒放!”
手一招,一名军官就走上前来,从抱着的木盒里拿出一个魔法水晶球,解开了禁制……一阵嘈杂声之后,帝都上空响起一个清朗、乐观、充满感染力的声音。
“格伦斯,出身于军人世家,以前因为临阵脱逃而被帝国惩罚,但此人工于心计,纠集了一帮犯有同样罪行的地痞游民,组成了所谓的幽水军,并以此威胁帝国和皇族,欺上瞒下,经过一系列阴险的行为,偷取了北方防区的大半指挥权。对他和他的军队,帝国早就在进行暗中的调查了,现在我们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们和这一系列的战争有直接关系!虽然是他的个人行为,但我们依然有失查之过。”
“所以,我们现在要结束战争,就不得不对此人进行处罚,就我所知,斯比亚军队正在跟此人交战,我们两个帝国完全可以携手合作,以达到处罚此人的目的,威尔斯帝国愿意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便利条件,以求达到消灭此股流寇的目的,至于要怎么做,我们可以另行安排细节。在其他方面,威尔斯帝国也要给予大家补偿,在场的各位都有份啊!”
“这个具体的数额呢!是现金三百万金币,大家都知道,威尔斯帝国这两年来收成并不怎么样,这个数额已经是现金的极限了,不过在另一方面,我们会多做考虑,那就是以奴隶来补偿,数量大概是六十万。大家不要担心我国的支付能力,虽然我们国内现在没有大量的闲散奴隶,但是奴隶来源是很广的,别的不说,就是帝国内那一批听到打仗就两眼发光,恨不得连内裤都捐出来的战争狂人,就有好几十万,我们全部都记录在案,他们就是首批押送到斯比亚的奴隶!”
“除去对斯比亚帝国的战争补偿之外,我们还会划拨一批资金,作为对各位受伤的斯比亚军人的补贴,参加战斗的斯比亚军人也会有。另一方面,如果斯比亚军觉得有必要亲自去惩罚幽水军,我们会提供方便,各位将士每抓获一名幽水军士兵,我们会给予一个金币的奖励,每杀死一名幽水军士兵,我们奖励五银币。这些俘虏也不必归还,直接当做是战争补偿里的奴隶,两名俘虏抵扣一名奴隶……对了,这些幽水军的家属,也是奴隶中的一部分……”
此刻的帝都居民,犹如当时的“伤兵”们一样,一个个目瞪口呆,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这个声音语调,帝都居民却是非常熟悉的……就连保卫皇帝的近卫军中,也有不少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脸色苍白的皇族成员们。
有着百万人的帝都,在这一时刻彻底沉默了,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如我刚才所说。”长久的沉默之后,格伦斯中将才以低沉的声音说:“要杀我一个,我逃了就是;要杀我的家族,我带家族逃了就是;哪怕就是要杀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我带部队逃了就是……可现在,我却被你们逼得逃无可逃,我逃了,帝国就会有无数人死去!”
“于是,格伦斯回来了!”眼泪掉下,中将手中的长剑逐渐举起,“我格伦斯已经没有效忠的皇帝,幽水军也再没有了效忠的皇帝,我们现在……将会为威尔斯大地上的民众效忠!”
在格伦斯中将说这话的时候,怒火中烧的帝都民众就已经动手了,首先倒霉的,是在大街小巷中募捐的人……
第九章
轻微的摇晃里,车夫勒住缰绳,马车在乡间的麻石路面上慢慢停下,路边,乔装成农夫的护卫转过头来,用沉默的眼神向主人报告一切正常。之后,一位身披大氅,用风帽和面巾将自己掩饰起来的男子步下马车,他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才向旁边的房舍走去,一双铮亮的高筒马靴轻柔踩在路面上,没有响声。
进到门厅里,男子才取下风帽和面巾,露出了清秀俊俏的面目,手脚麻利的侍从接过他解下的大氅,净手的金盆、拭面的毛巾、润喉的饮料一样接着一样上来,另有侍从匍匐在地,仔细的清理马靴上的灰尘,男子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任由侍从们服侍。
“不太习惯吗?”进了大厅之后,坐在壁炉边的主人站了起来,“赫本公爵?”
“还好。”斯维斯。赫本礼节性的点点头,“晚安,主祭大人。”
“身为上位者,理所当然应该享受与身分相符的待遇,贵族之所以被称为贵族,并不仅是贵族的付出更多一些,还有生活的优越。”主祭走到酒柜边,拿出水晶酒杯为客人斟酒,“虽然也不可避免的助长了荒淫奢侈的风气,但对普通人来说,这种生活方式正是他们努力奋斗的目标。各国每年的新进贵族不在少数,哪怕只能在百人的新进贵族里让我们筛选出一名精英,对我们的事业都是有帮助的。”
“这点我当然明白。”斯维斯。赫本接过了酒杯,“我一直不明白的倒是主祭大人的选择,大人已经做到魔殿主祭的官职,为什么还会参与一个秘密结社?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释。”
“如果是其他人问我,我会沉默,因为保持适当的神秘感对结社首脑很有好处,但公爵阁下却是一位不会被神秘感迷惑的人。”主祭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微笑着说:“请坐,我的先生,我会为你解释这个疑问。”
“这是一个故事,你这样的人必定不会相信魔殿那种关于我的公开宣传,说我出身于普通人家,不过是为无数平民子弟编织一个梦想罢了,我们姑且把这当做是善意的宣传好了。”宾主落坐之后,主祭看着壁炉里的橘红色火焰,轻抿了一口红酒,“我出身于突蓝帝国的一个贵族家庭,家族庞大显赫,为了自我保护,在家族会议上,长辈们决定让我进魔殿当见习祭司,主要原因是因为我性格最坚韧,长了一张坚毅的脸,而那一年,我才十二岁。”
“做一个祭司是很辛苦的,因为魔殿与世俗是两个世界,世俗的一切权力在这里都要低头,即便是有强大的财力,也找不到门路送出去,做祭司想出头,早期全靠自己。”主祭叹了口气,“在一般权贵眼里,穿金袍的祭司是一群可怕的自利小人,但他们不知道,越是地位低下的祭司阶层,其权力斗争越是可怕和黑暗。学院祭司中的自杀率和他杀率是一般贵族不可想像的,我那一期两百人,到毕业时仅剩三十二个人,天资好的、心机深的、长得俊俏的、性格强硬的、糊里糊涂的,一个个都死了。这些人,无一不是有背景的贵族子弟。”
就算已经见惯了权力斗争,斯维斯。赫本在听到这样血腥的事情时,还是感到很惊讶,这机率已经远远超过了激烈的战争。
“熬,一直熬到从学院出来,当上一个小魔殿祭司,不靠钱财、不靠装傻、不靠屁股,我得到了委派书。”主祭向公爵举起酒杯,得意的晃晃,“我新的起点,是领五名灰领祭司、五名见习祭司、一名书记祭司、二十个卫士和三万四千九百一十六位信民。”
“这个时候,应该可以缓一口气了。”公爵回答,“至少会减轻一些压力。”
“对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来说,压力是少了,只要让上面满意、下面不出事就好。”主祭大人苦笑了,“但在另一方面,情势却更加危急,家族的生存压力最重要,自己还得向上爬。向上爬,就得把数十名跟我同样身分的祭司踩在脚下,一个不好就是引火烧身的结局。”
“我理解。”公爵点点头,“祭司的地位不是世袭,争夺极为激烈。”
“对于一些知根知底,会在将来威胁自己生存的人,怎么能让他们继续存在呢?所以,虽然心里非常难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去做,不能有半点犹豫。”主祭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一直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格言来安慰自己,总想着当自己有一天攀上权力顶峰的时候,会结束这样的悲剧……每天,我都在救赎别人,但有谁知道,我才是真正需要被救赎的人?知道为什么我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幸运的金袍祭司吗?”
斯维斯。赫本回答,“因为大人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金袍祭司。”
“也有这个原因。”主祭点点头,“不过对于我而言,我的幸运之处在于我心狠手辣,因为这样,所以我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当上艾里纳帝国大魔殿的助理祭司,在这一任上,我遇到当时的金袍主祭,从而被破格提拔,追赶上了一个时代。”
“追赶上了一个时代?”公爵想了想,“大人所处的时代,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你还年轻,有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自然不明白。”主祭笑笑,“祭司风光无限,但几乎每一个祭司的心里都极阴暗,又不可娶妻生子,如果不是性格坚韧、信念忠贞的人,早晚都会身心堕落。但我的导师,上一任金袍祭司却就是这样一个人,同期的皇族、贵族中也有这样的人存在,你熟悉的皇帝、凡尔伦元帅、吉伦特子爵都是这样的人,由这样的人所主导,接连两次赢得神魔大战,彻底扭转神魔联盟局势,怎么能说这段时期不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斯维斯想想,的确如此。
“在这样一个时代之中,我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被吸引,跟很多人相比,我的内心是自惭形秽的,自当上祭司以来的种种疑问也越来越浓厚。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样?为什么想活下去,就得双手沾满鲜血?”主祭的目光闪烁着,“当这一切的疑问积累起来,有一件事使我对这世界的认识有了改变。”
“我想不到在这段时期之内,世俗还能有什么事情能改变大人的世界观。”公爵想了想,“应该是魔殿里发生的事情?”
“是的,这件事情就是我的导师,上任金袍主祭过世。”主祭点了点头,“在当时的魔殿,导师是我唯一不需要防备的人,是我的良师益友,这样一位亲人即将过世,我当然很伤心,日夜守在病榻前服侍,但我那弥留之际的导师,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显得非常的欣慰和欢愉。”
“欣慰和欢愉?”斯维斯不能理解怎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我很迷惑,但这样的迷惑怎么能向一位即将离世的人提出呢?”主祭缓缓说:“导师自然是知道我在迷惑,于是向我说明了原因,一个令人震惊的原因——我的导师,他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位善终的金袍主祭。”
“唯一一位?”斯维斯公爵这一惊可不小,“那么以前的主祭……”
“全部是死于非命,当然宣传里可不会这么说,也没有任何记录。”主祭不动声色的说:“我在当时同样震惊,但我导师却向我说起一件往事,他的导师死得凄惨无比,他当时就在场,眼见着自己的导师被烧成灰烬却毫无办法……”
“谁有这样的权力,难道是……”
“是啊!除了他们,谁还有权力处死魔殿金袍主祭啊?想想看,拥有如此显赫身分的人都会死于非命,这个世上还有谁的生命是得到保障的?这样一个世界,真的正常吗?”主祭笑笑,“自此之后,我就发誓要为心里的疑惑找到答案,我要避免更多、更大的惨剧发生。我告诉自己,我不是什么祭司,我是一个骄傲的贵族,我有责任,我有义务……接下来的事情,因为你不是骷髅会的成员,所以你不能知道。反正后面的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加入了骷髅会。”
“那么……骷髅会的宗旨是什么呢?因为我现在无法想像,像骷髅会这样一个组织能在魔属联盟里产生和延续下来。”公爵问得有些困难,“一切秘密组织,产生的基本条件是追求共同利益,但就我所知,参与骷髅会的成员已经超越国界,每位成员都是显贵精英,这些人还有什么追求不到的利益?又有什么利益,值得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去争取呢?”
“你的疑问就是这些吗?”主祭的目光看过来,仿佛洞悉一切。
“当然,我还有一个疑问,最重要的疑问。”斯维斯公爵回望着主祭大人,“但凡是秘密组织,之所要严守秘密,一定是因为其宗旨不符合当权者或上位者的利益……但骷髅会的成员是如此显赫,那么容不下骷髅会的,就不是各个帝国的皇室了吧?”
“就像我以前曾经告诉你的那样,你一日不决定加入,你就不可能知道骷髅会的宗旨。”主祭并不打算向公爵说出这关键的一点,“生活就是在赌博,在对手揭开底牌之前,你就需要作出正确的判断,而我在这个赌局中还能做些什么呢?告诉你对手的底牌?当初我在赌这局的时候,可没有人这样帮过我,这显然很不公平。”
“的确,是我的要求过份了。”公爵点点头,回答,“可见好奇心太浓,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有没有好好想过,自己的好奇心是源自哪里?世界上值得探询的事情太多,为什么你单单对这一件事情感到好奇?还是你心中对世情早有疑惑,只为寻求答案?”说到这里,主祭放下酒杯,“虽然无法告诉你关键的东西,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黑骷髅会的往事。”
第十章
“简单的说来,黑骷髅会存在至少已经有一千年的历史,而且黑骷髅会是源自于两个秘密组织,虽然这两个组织是黑骷髅会的前身,但年代太过久远,它们的历史已经无法考证,仅有黑骷髅会保留的一些原始记录,我相信黑骷髅会的宗旨就是继承自这个组织。”停顿了一下,主祭才接着说:“毫无例外,所有成员都是贵族,而且是各方面的大师级人物,这些人的著作所有的贵族子弟都曾经虔诚的学习过;他们的观点,补全了我们今日的道德观和人生观。可以这样评价,黑骷髅会是一个伟大的组织,其成员也是伟大的。”
“说到这里,你一定会奇怪,如果真有这么好的组织,为什么要如此保密呢?”看着公爵疑惑的眼神,主祭解释说:“这很简单,我们所追求的不是一两个人的利益,也不是某个群体、某个阶层的利益,这种追求,是不容于世的。”
“所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被清洗,以血流成河来形容也并不为过。知道为什么贵族无分男女都随身携带武器吗?这样的习俗是来自一次规模极大的屠杀,连累的人太多,所以成员都随身携带武器,但那不是为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秘密,时至今日,依然如此。”主祭摊开手掌,手心是一片晶莹得几乎透明的利刃,“你可以自己做判断,我这样一个人,无数伟大的人,我们所秉承的理念,会是一个龌龊的理念吗?”
“人的认知是一件奇怪的东西。”斯维斯。赫本公爵轻声回答,“有时候,很多人秉承的理念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况且”正确“这一说法本身就是相对的。”
“我很欣赏你的谨慎,但我也很气愤你的顽固。”虽然嘴里这样说,但主祭的脸上并没有怒气显露,“我知道,我们做出的两个决定与你的意愿相违背,我也曾经很恶劣的恐吓过你,但你要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每一年我们都会有很多兄弟为信念而丧失生命,还有历史上那无数次的清洗,为了自我保护和达成使命,我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