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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学女红和琴棋书画。但莓儿资质平平,样样懂一点,样样不精通。幸好莓儿性子温婉又懂事谨慎,应该不会太失礼南宫家吧。
唉,天下父母心。沈凤祥一方面为女儿嫁得佳婿而庆幸,一方面又替女儿在南宫家的处境忧心。南宫家人人武艺非凡,平凡的莓儿在如此优秀的人中该怎样自处?
况且……况且莓儿的运气一向不好,换句话说,就是很差。再说清楚一点,即是倒霉,而且不是普通的倒霉。
唉,想起“倒霉”二字,沈父又忧上心头,莓儿莓儿,当初真是起错了名字!
一个人可以倒霉到何种地步呢?
这是沈莓自懂事以来一直在思索的问题。此刻,这些又在她脑中萦绕,让她百思不解。
不是她闲闲没事爱想这些无聊事儿,实在是因为她现在除了脑筋能动外,其他地方都动弹不得了。
沈莓斜倚在长满野草的礁石上,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夕阳斜下,霞光映照芳她苍白憔悴的小脸和破烂的新娘喜服。
三天前,她独自站在小船中漂离河岸,不会摇船又没有工具,只能随波漂流。原本想这条河水流并不急,河中也没什么礁石,总会靠岸的吧。谁知这条小船晃来晃去,就是不肯停靠。没关系,她也没希望事情可以这么顺利,这是正常的。所以两天后小船撞到这河中难得一见的礁石上时,她也真的真的不惊讶。
还算眼疾手快地抱住一块船板,七手八脚爬上礁石后,她已经在这个河心孤岛上蹲了一昼夜了,从船上收集来的一点乾粮早已告罄,现在饿得动不了了。
但她很平静,一点都不担心,事情会好转的。
不要觉得奇怪,如果一个人从小倒霉到大,一天一小霉,一月一中霉,一年一大霉,现在这种普普通通的倒霉事怎么能令她惊讶失态呢?
她,沈莓,是扬州城鼎鼎有名的“霉小姐”!
沈家附近的人家都知道,沈家的霉小姐无事不霉,凡沾边的事都会眼著霉。所以,想要有好运气?很简单,与沈家霉小姐反其道而行就是了。
说实在的,她能四肢健在、五官不缺地活到十八岁,够让人啧啧称奇了。不枉沈母日拜夜拜,感谢老天爷让女儿霉到极点又峰回路转,放她一条生路。
不过这究竟是老天爷仍心存慈悲呢,还是因为没玩够而舍不得放她太早去“娱乐”阎王爷呢?这个我们凡人就不敢追究了。总之,她霉归霉,却总是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捞回一条小命。
看吧,这不,正想著就见到有一条破旧渔船在余晖中划过来了。沈莓幽幽地叹口气,缓缓举起红盖头挥了两下,然后无力地垂下手,放心地闭上眼睛。
老天爷还没玩够呢,她还可以继续思索“人能倒霉到什么程度”之类的问题的。这是沈莓在陷入昏迷时最后一丝念头。
第二章
南宫寒缓步走街道上,剑眉微微敛起,周围喧闹的人群和注目对他丝毫构不成影响,十几名南宫世家的部属静声跟在他后面。
真是太奇怪了,大批人马搜寻了五天,还是没找到沈家小姐。即是说,沈莓已失踪十多天了。这让他非常不悦,以南宫世家的能力,在这区区方圆百里内找个人都找不到,真是大失水准。
照理来说载著沈莓的那只小船应该在漂流不远后就会搁浅靠岸的,毕竟那条河窄得随便就可以跨过去,河道又弯弯曲曲的。所以一开始他集中人力在出事地点向下游几十里范围内找,并沿岸仔细搜索。久寻不获之下才逐渐往下游推进,到现在已经推进到下游三百里外了,那只船还不见踪影,怪事。不过这整桩事情都很怪,沈父所叙述的一切都怪到了极点。他甚至有些疑心是沈家下不愿把女儿嫁给他,或者是沈小姐逃婚了,才编个这么可笑的事情来推脱。但,据他所调查到的,沈父所说的都是真的。怎么会怪成这个样子,难道上天也不想让这门亲事成真吗?想归想,人还是要找的,毕竟沈莓算是他的未婚妻。
所以,他带著下属一路寻到这里,布置好一切事宜后,来到镇上用午饭,打算饭后带另一批人再往下游搜索。
悦南客栈,是这个镇最大的客栈,也是南宫世家的产业之一。正是午饭时间,客栈中人声鼎沸,但是在一道身影进入店门后,所有的声音都停顿了。
众人目光集聚之处是一个年轻男子,剑眉朗目,英俊非凡。身著白袍,以银丝绣缀边,更显得出尘脱俗。举手投足之间自然地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傲气,宛若神祗般与凡人隔离。
南宫寒照例对人们的惊讶赞叹的注目视而不见,在闻迅出来迎接的掌柜带领下进了内厅。先把寻人的事情对此镇的各管事作了一番交代,然后才对掌柜示意上菜,准备用膳。
刚举筷,就听得外头传来惊呼声,然后是一阵乒乒乓乓,似乎是碗碟破碎的响声。南宫寒虽然眉头未皱,掌柜却已经大为紧张了,少主难得来一次,怎么可以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呢。他赶忙对南宫寒哈腰:“少主,属下这就去处理,您请安心用膳。”南宫寒也懒得理他,迳自吃饭。
掌柜小心地瞧瞧南宫寒的脸色,仍然是平常那种冶峻的神情,应该没生气吧?此刻厅外又传来第二次惊叫和碗碟被摔的噪声,他不敢再耽误,急步抢出厅门。什么人竟敢挑这个时候来捣乱?不处理得漂亮一点怎么能在少主面前显出他的才干?!
“出了什么事?谁在捣乱?”掌柜威风凛凛地站在店中大吼,让所有客人愣在当场。
“啊?呃……是这样的,掌柜的,只是不小心摔了几个盘子,没有人捣乱。”
一个正在收拾破盘子碎片的店小二怯怯地回答。
是他反应太过了?掌柜一时下不了台,恼羞成怒地厉声追问:“为什么会摔坏盘子,是谁摔的?说!怎么回事?”他恶狠狠地环视四周,除了坐著吃饭的客人和店中伙计外,还站著两个穿粗布衣裳、渔家女打扮的少女。
“你们是谁?”
刚才回话的小伙计指指其中的一个女子:“掌柜的,这个就是每天给我们送鱼的老陈家的女儿,叫陈小兰,她们是送鱼来的。”
“陈小兰?”嗯,有点印象,“那她呢?是她摔了盘子?”会这么问的原因是那位娇小的女孩正站在一堆碎盘子旁边,且衣裙上溅满了各色菜汁,表情好像有些无奈。
“她……她是我家的远房亲戚,叫小莓,是帮我送鱼来的。盘子不是她摔的。”小兰紧张地回答。
“哼,那么是谁摔的?”
“掌柜的,事情是这样的,”小伙计开始叙述,“小兰她们送鱼来,王师傅叫她们顺随送进店里头去,她们走到这儿时,上面挂的横匾突然就掉下来了,差点砸中小莓姑娘。”
掌柜顺著伙计的手往上瞧,再往下看,果然发现那幅“生意兴隆”的横匾正躺在小莓的旁边。这块匾挂了块十年了,早不掉晚不掉竟然在这时候掉了,掌柜的看向四周,只见众客人齐齐朝他点头。
“好吧,那跟摔盘子有什么关系?”
“幸好小莓姑娘往旁边一闪,及时避开了这块匾,可是她撞到了身边的小兰,小兰又跌在身边收拾碗筷的伙计身上,伙计就一时滑手,把盘子摔到小莓姑娘身上,然后掉在地上。”
这么怪?掌柜看到众人再次点头后才敢相信,“那么第二次又是怎么摔的?”
“大家去收拾碎片,有个客人被菜汁滑了一下,旁边的人去扶他,结果绊到板凳,板凳转了一下,正好打在另一边上菜的伙计膝盖上,于是伙计捧著的盘子飞了出去,又撞在小莓姑娘身上,然后再跌到地上。”
有这种事?掌拒愣愣地看著那条长板凳,半晌抬起头来望望四周,众人又回他肯定的点头。
掌柜挥手,说道:“这样的话,那就算了。下次小心点!”说完就想回内厅去侍候少主。
“喂!掌柜的,太过分了吧?这位姑娘的衣服被弄脏了,又受了惊吓,你们多少该赔偿一下吧。”客人有一个武士打扮的大汉站起来打抱不平。
“你说什么?这可是南宫世家的产业!南宫世家的南宫寒知不知道?你敢向我们要赔偿?”掌柜挑起凶眉,有少主在这里怎么能示弱呢?
大汉听闻“南宫寒”三个字心一跳,在那么多人面前却又不肯示弱,色厉内茬地顶回去:“南宫寒又怎么了?老子不怕!哼,懒得跟你们这种人计较!”悻悻地坐回去。
一直未说话的小莓却在这时候开口:“南宫世家?你刚才说的是洛阳的南宫世家?”
“没错!小姑娘别多事了,快走吧。走走走,别碍著我们做生意。”掌柜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回内厅,却见尊贵的少主已经站定在厅口,正看向这边。
“少主,您用完膳了?要不要再喝杯茶?”
南宫寒不理会已走到他身边的掌柜,走至小莓面前:“有没受伤?你的赔偿费明天来向悦南客栈的新掌柜要。”说完带头朝店门走去。他的意思说得很清楚,身后的那些下属知道该怎么做,他现在忙着去找人。
“少主……”掌柜呆住了,完了!怎么会这样?
少主?他就是南宫寒?太幸运了,竟然在这儿能见到传说中的绝世高手,众人崇敬地仰望南宫寒如天神般的惊鸿一瞥后即将消失——
“南宫公子,你等一下!”。喝!竟然有人想阻止?
“等等,你先别走。南宫公子——”小莓见南宫寒不理她的叫唤,焦急地上前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呀……啊!”手指刚触到衣料,一股劲力使她站立下稳,直直往旁边倾倒下。然后——右手臂正好撑在地上一块锋利的盘子碎片上,鲜血立即给她色彩斑斓的衣裳增添了一份色调。
“小莓,你没事吧?呀!好多血!”小兰跑过来扶起她,看到不断涌出的鲜血,惊叫出声,“怎么办?好多血!天哪!怎么办?”
南宫寒眉头微微皱了下,回过身来:“去叫大夫来。”这女孩干吗拉他,真是麻烦。
“不,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了。小兰,你别那么紧张。”这种小伤口也值得大惊小怪。
小莓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很镇定地卷起右袖,左手掏出一个小瓷瓶,只手熟练地拔开瓶塞,轻轻弹了些白色粉末在伤口上,放回瓷瓶时又顺手掏出白纱布,覆住伤口,然后抽出一卷绷带,三两下包扎好右臂,单手就很灵巧地打了一个结,又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剪刀,“喀嚓”两声剪去多余的绷带,这才放下衣袖。乾净利索,一气呵成!连南宫寒都看得有点呆。小莓把用具弄好收回怀里,她什么都可以不带,但一定会随身携带疗伤用具的。抬头却见南宫寒转身又要走——
“等一下啊,南宫公子,我有话要问你,等一等!”小手又要去拉他。
这女孩真是不怕死,南宫寒没让她拉著,但总算回头了,冷冷地对著她,她最好有重要的事!
“南宫公子,你就是南宫寒吗?”
这就是她要说的?南宫寒的眼色更冷了一些。小莓等了一下,却得不到回答,听人家说南宫寒冷漠寡言,八成就是他了。“太好了,终于遇上南宫世家的人了,对了,我叫沈莓。”
生平第一次,南宫寒呆得说不出话来。
她?沈莓?
眼前有礼地微笑著的女子,身著渔家女的粗布衣裙,浑身五颜六色的油腻菜汁,身材娇小,高度只及他的胸口,稚嫩得像得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就是他未来的妻子?他找了十天而一无所获的沈莓突然在他眼前蹦出来了?
不——不是吧?
但是,根据他刚才听到的“摔盘子事件”的经过,她的确和沈父所描述的沈莓很相符……
“南宫公子,南宫公子?”一只小手在他凝滞的眼前挥动,沈莓担心地歪头看他。他是不是被吓到了?
南宫寒瞬间清醒,重新拾回冷峻的神色,“沈小姐,我们找你十多天了。令尊已在洛阳,你收拾一下,待会我们就上路。”说完迳自离开。他说得够多了,剩下的事别人会打理的。
想不到他的妻子是这样的,没关系,反正他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
沈莓眼睁睁看他就这样离开,真是乾脆呀,甚至不多求证一下她的身份。
与未来夫婿第一次见面,绝世的风采与传说中的少年英杰形象很相符。他对她一定很失望吧?她现在这样狼狈,任谁也不会把她与南宫世家少夫人联想在一起的。唉,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到南宫寒。但是,这不意外,什么事都有发生的可能,她十八年的生命深刻地证明了这点。
在场的人皆成了雕塑,怎么回事?南宫少主和这个渔家姑娘是认识的吗?但南家世家的人则更为吃惊,天哪!她?她就是未来少夫人?!
最先恢复行动力的仍是沈莓,她凑近呆愣的小兰,小手挥了挥,“小兰,小兰?你没事吧?”
小兰眨眨眼,再眨眨,脑子慢慢清哲起来,神色古怪地打量眼前这个与她相处了十天的小莓。
沈莓不解的看她,点点头,怎么了?不是她在打渔归途中自河心礁石上把昏迷的她救回陈家,清醒后她就告诉她们了吗?现在干吗那么惊讶?
小兰再眨眨眼,困难地吞了口唾沫,“那,就是说,刚才那个南宫公子,就是你的……未婚夫?”
沈莓再次点头,有些担心地看著小兰越瞪越大的双眼和扩张到极致的嘴巴。她要不要紧?
全场静默。
“不可能!你怎么会是南宫少夫人?”小兰尖叫出众人的心声,让大家心有戚戚焉地首肯。
即使是想象力最丰富的人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小姑娘与俊逸的南宫少主联想在一起,这绝对超出常规,绝对在情理之外!
沈莓可以理解他们的震惊,然而上天安排从来都是不可思议的。看来他们需要时间去消化,她无奈地回头对同样反应迟钝的南宫世家属下说话:“初次见面,各位好。有没有人可以给我找件乾净的衣服?”
一帮人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人走出来,躬身行礼:“沈小姐,属下姓张,是这里的主管,您请跟我来。掌柜,还不赶紧准备一间上房,备妥衣物,让沈小姐梳洗?”
“是、是。”掌柜的神志尚在九天之外,应声之后仍呆站著,经张主管狠瞪一眼后方惊跳起来,“呀!都愣著干吗?快收拾上房!快烧热水!快去准备衣物!快快快!”
众伙计大乱,慌慌张张地各自行动。因为惊吓过度,乒乒乓乓地又损失了不少物件。
二楼的上房内,沈莓已经把自己弄乾爽了,正端坐的梳妆镜前。小兰在给她梳头,因为沈莓的右手受伤,所以小兰来帮忙梳洗,此刻她的神情仍有点呆滞。
“小兰,”沈莓突然笑出声,“你真的被吓到了?”
“可不是,你竟然是南宫少夫人?!”小兰夸张的神情充满了不可置信。
“谁想得到就是那个南宫世家呀!不然我们怎么敢叫你的送鱼呢?!呀,我们对你这么失礼,你不会生气吧?”老天,未来的南宫少夫人耶!
“哪有失礼?你们救了我,又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呢。”
“没什么了啦。哎,我说你真有福气,可以嫁给名满天下的南宫寒,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会羡慕死你呢。十天前,我爹娘把你带回家,你浑身是伤,整整躺了四天才能下床,我们真没想到你要嫁的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南宫寒。”
沈莓笑笑,她有福气吗?算是吧。尽管充满波折,她仍平安活到十八岁了,不是吗?家人也平安健康,无灾无祸,够幸运了。这些年来,她早巳学会平淡地面对命运。一切上苍皆自有安排,凡人只须接受,深味其中的甘苦。
她其实是很宿命的。福祸相依相存,幸运中往往暗藏危机,厄运时往往会峰回路转,天意难测。幸与不幸,霉或不霉,端看你怎么看待。
依她看来,南宫寒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对象。他太优秀了,自己怕没那个福气。但她与他既然此生注定有一段姻缘,就不必妄自猜测是福是祸,顺应天意吧。
而南宫寒看起来也不满意自己,没关系,相信他们之间能找出一个较为合适的相处方式的。
“或许,我是幸运的吧。”她衣食不缺、父母健在,又有一个人人羡慕的好亲事,还奢望什么呢?
“对呀。你看你今天出门,没想到就正巧碰上南宫少主,也真是巧得奇怪。”小兰越说越兴奋,她也很幸运呀,有幸亲眼见到南宫寒,还能结识南宫寒的未来夫人!
沈莓又是笑笑,看看打理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握住小兰的手,“好了,小兰,我就要去洛阳了。你们的相救之恩和这段时间来的精心照顾,我永世不忘,改天一定登门拜访,答谢你们。”
“不,能遇到南宫世家的少夫人,是我们的福气。何况这些天,我们对你有很多失礼的地方,你不要介意才对。”
“登门拜访是绝对需要的。”
小兰还想推脱。却被敲门声打断,有个小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