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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没有回答。
“我们所杀的人,远比想象的要多得多。我们对数字甚至都麻木了。我们几乎杀了所有的人。我觉得……这几千人……甚至都不会被记录在案。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干出这件事来。”
“谁?你哥哥?谁干的?”
夏洛特擦了擦脸上滚烫的泪水,摇了摇头:“不是。唐尼永远也不会做这种事情。是……你可能理解不了这个字,这个词——一个习惯用过去的方式统治这个世界的人。他殴打了我哥哥。他发现了我们。”夏洛特瞥了一眼房门,心里隐隐有些希望瑟曼能将它一脚踹开,破门而入,也那样殴打自己一番。她已经捅了马蜂窝,她相信自己终难逃过这样的下场。“他便是杀害了整个世界和你的人的人。他的名字叫瑟曼。他是一个……有点像是你们的首长。”
“你们的首长谋杀了我的世界?不是你哥哥,而是另外这个人?我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也是他谋杀的吗?它已经死了几十年。也是他杀的吗?”
夏洛特意识到,这个女人以为地堡便是整个世界。她想起了在伊拉克时,为了问清一个小镇的方向,她曾同一个当地女孩说过话。那是一场不同语言和不同世界间的对话,但也比现在简单得多。
“抓走我哥哥的那个人谋害了一个更加广义的世界,对。”夏洛特看到了文件夹中的那份备忘,那份标着“公约”的摘录。该如何解释?
“你的意思是地堡外面那个世界?那个庄稼长在地面上,地堡里边装的只有种子而没有人的世界?”
夏洛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哥哥所解释过的东西,看来远超他的权限。
“对,就是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已经死了几千年了。”
“几百年,”夏洛特说,“而且我们在那儿待过很长时间。我……我过去曾住在那儿。我看过它被毁灭前的样子。就是这个地堡里边的人干的。”
对方沉默了下来。这是炸弹爆炸前的真空状态。一份坦白已被清楚表达了出来。夏洛特做到了,她觉得这便是哥哥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向这些人供述他们的所作所为。绘制了一个靶心,静等报应降临,所有他们应得的报应。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希望你们全都去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活的吗?你知道外面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吗?你亲眼见过吗?”
“见过。”
“用你自己的双眼?因为我见过。”
夏洛特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她坦承道,“不是用我的双眼,而是用摄像头。但我看得比谁都远,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外面已经好多了。我觉得你所说的我们污染世界这事应该是真的,但我觉得它已被遏制住了。我觉得我们周围应该有大片的乌云,在它们外面便是蓝天和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你得相信我,如果我能帮助你们获得自由,让一切回到正轨,那我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又是一段沉默,长长的沉默。
“怎么帮?”
“我还不……我想我现在应该还没有那个能力。我说的是如果我能,我会的。我知道你们在那边有许多困难,可我这边的情况也不乐观。他们找到我之后,很有可能会杀了我,或者类似的下场。我干了一件……”她摸了摸工作台上的那把螺丝刀,“……非常糟糕的事情。”
“因为这事我也有份,所以我的人也想要我去死,”茱丽叶说,“他们会送我出去清洗镜头的,可这次,我却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我想,咱们还是有一些共同点的。”
夏洛特笑着擦了擦眼泪,说:“我真的非常抱歉,为你们所遭遇的一切感到非常抱歉。对不起,是我们给你们带来了这一切。”
沉默。
“谢谢你。我想要相信你,相信你和你哥哥不是干这件事的人。主要是因为一个离我最近的人想让我相信你哥哥正在帮我们。所以,我希望等我去到那边的时候,你们尽量躲着点。现在,你说你干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是对坏人干的吗?”
夏洛特坐直了身子,低声说:“对。”
“好。那只是一个开始。那现在,让我来告诉你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吧。我这辈子爱过两个男人,而他们俩都一直在努力让我相信,相信外面的世界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相信我们可以让它变得更好。当我找到了那台钻掘机,当我梦想着将隧道挖到这儿时,我以为自己摸到了门路。可这一切,只是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而那两个内心饱含这份激情的男人呢?全都死了。这就是我所生活的世界。”
“钻掘机?”夏洛特问。她试图搞明白这个。“你们难道不是穿过气闸,从山上走到另外那个地堡去的吗?”
茱丽叶并没有立刻回答。“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她说,“我该走了。”
“不,等等。请帮我理解一下。你们挖掘隧道,从一个地堡挖到了另外一个地堡?”夏洛特俯身向前,再次展开那些笔记,抓起那张地图。这上面有一个谜题,一直未能找到答案,可现在似乎一条新的线索出现在了眼前。她循着地堡外面的一条红线,一直追踪到了一个标着“种子”的点上。
“我觉得这事非常重要。”夏洛特说。一阵兴奋之情突然袭来。她知道这个游戏是如何玩的了,明白这两百年过完后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因为我是从原先那个世界过来的人,我保证。我曾看到过它长满了庄稼……正如你所说,都长在地面上。外面的那个世界看起来是被毁了,但我不觉得它会永远这么蔓延下去。我就曾看到过一眼。还有你口中的这些钻掘机,我现在知道它们是干什么用的了。你听我说,我手中有一张地图,我哥哥觉得非常重要的一张地图。它上面有好多线条,全都指向了一个标着‘种子’的地方。”
“种子?”茱丽叶说。
“对。那些线条看起来像是飞行线路,这完全没道理。但我觉得它们应该通向一个更好的地方。我觉得你所找到的这台钻掘机,不应该是用来挖穿各个地堡的。我觉得——”
身后传来了动静。这一刻,夏洛特尽管已经期待了好几天,但等它真的到来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她早已习惯了形影相吊,纵然害怕他们前来寻她,却最清楚不过,他们已然来了。
“你觉得什么?”茱丽叶问。
回过头去,夏洛特看到无人机控制室的门突然被踹开了,一名男子出现在走廊上,身上的衣服同当初按着哥哥的那些人的一模一样。他朝她走了过来,大声呵斥让她别动,命令她举起双手。一支枪,已瞄准了她。
茱丽叶的声音从无线电上传出来,她要夏洛特接着说,告诉她钻掘机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让夏洛特回答。可夏洛特实在是太忙,忙着服从这人的命令,将一只手举到了头顶,而另外一只则忍着伤痛,最大限度地抬了起来。她知道,一切都已结束了。
47第十七地堡
发电机组轰隆隆吼叫着活了过来。那台巨型钻掘机的机腹中先是传来一阵哐啷声响,马上,一溜电灯连闪了几下亮了起来,点亮了第十七地堡的泵房和机电区,一直延伸到主厅当中。欢呼声和鼓掌声从疲惫的机械师们那里传了出来,茱丽叶意识到这样一个小小的胜利该是多么重要。在一个往昔只见黑沉沉积水的地方,终于出现了灯火。
对她来说,每一口呼吸都是一次小小的胜利。卢卡斯的死,犹如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膛上,更何况还有彼得、玛莎和尼尔森,以及资讯部门那些曾经认识并原谅过她的人。除此之外,还有餐厅中的工作人员,实际上,物资区以上的所有人,几乎都没能跑出来。每一个人都是她胸口上的一块石头。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还能呼吸。
柯妮当上了机电区的负责人,填补了雪莉走后所留下的空缺。拉电线、装电灯、修理水泵并让其自动运转,全都是她带着手下的人干的。茱丽叶犹如幽灵一般游荡着,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认出她来。只有父亲和几个最亲近的朋友依然对一个犯了大错的人不离不弃。
在钻掘机后面,她发现了老沃克。看来,还是一个逼仄的空间和一个稳定的电源能让他更加有家的感觉。他看了看她的无线电,宣布说它还能用,但是没电了。“几小时之内,我便能给它连上充电器。”他歉疚地说道。
茱丽叶看了那条传送带,只见它已被扫尽了尘土和砂石,变成了老沃克和挖掘小组的工作台。老沃克手头已被安排了柯妮的几个项目:几台需要重新缠线的水泵,几台像是已被拆开了的矿井引爆器。茱丽叶谢过他,但是告诉他说自己很快就要到上面去,在副保安官办公室和三十四层的资讯区,都能找到充电器。
在传送带的远处一端,她注意到有几名挖掘人员正在研究着一张图。茱丽叶挤上去,想要仔细看看。那是一张她几周前从资讯部拿下来的地堡分布图。上面的坐标格上,画着许多圆圈,其中一些上面已被画了叉。两个地堡之间被标出了钻掘机的行进路线。这张图曾被采矿队用来计算路径,当然,主要还是基于茱丽叶根据自己在外面行走的方位和距离所得出来的最合理猜测。
“只消两周时间,咱们就能到达第十六地堡。”汉瑞克估计道。
鲍比哼了一声:“拜托。花的时间肯定比到这个地方的要长。”
“我还指望你大发神威,好让我们尽快从这地方出去呢。”汉瑞克说。
有人笑了起来。
“万一那边不安全怎么办?”费兹问。
“很有可能。”茱丽叶说。
一张张满是尘垢的脸转了过来,认出了她。
“你在这些地方全都有朋友?”费兹问。他实际上是在嘲讽她。茱丽叶能够感觉到这群人紧绷的神经。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将家人带了过来,包括他们的爱人、孩子和兄弟姐妹——但不是全部。
茱丽叶挤到了鲍比和伊拉之间,用指头敲了敲地图上的一个圆圈。“我在这个地方有朋友。”她说。
头顶的电灯晃悠了一下,映照在地图上的人影犹如喝醉了一般,也摇晃起来。汉瑞克看了看茱丽叶所指的那个圆圈上面的标注。“第一地堡。”他们此时所在的地堡,同第一地堡之间还隔着三排地堡。他循着那条线路画了一圈,“需要的时间可是要长很多。”
“没关系,”她说,“我一个人去。”
几双眼睛从地图上转向她这边。四下里鸦雀无声,只剩下钻掘机另外那头发电机的轰隆声。
“我会从地面上过去。我知道,但凡能够找出来的炸药对你们都很有用,但我看当初挖掘时还剩下好几箱。我想尽可能多带上一些,在那个地堡上面炸一个洞出来。”
“你在说什么呀?”鲍比问。
茱丽叶俯身向前,用指头追踪着地图上的线路:“我会穿上一套改进过的防护服,从地面上过去。我要背上足够多的炸药走到那个地堡大门前,然后把那个狗娘养的地堡像掀罐头瓶一样掀开。”
费兹笑了笑,露出牙齿间的那道缝隙:“你说的那边的朋友是哪一种啊?”
“不死不休的那种,”茱丽叶说,“将咱们赶到这儿的那种,也是将外面那个世界变得无法住人的罪魁祸首。我想,是时候让他们尝尝外面空气的滋味了。”
没人说话,直到鲍比打破了沉寂:“那些铁闸门有多厚?我的意思是,你毕竟见过它们。”
“三四寸。”
汉瑞克挠了挠脑袋。茱丽叶察觉到,桌子旁边半数的人都已经开始计算起来。没人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可能需要二三十条。”有人说道。
茱丽叶循着声音看了过去,是一名并不认识的男子。兴许,是从中段成功逃下来的人。不过,他身上穿的是机电区的服装。
“你们曾在楼梯井底部焊过一寸厚的铁板,我们当时用了八条炸药才将它炸开。所以我说得准备三四倍的量。”
“你是从其他部门转过来的?”茱丽叶问。
“是,夫人。”他点了点头。看着他短发上的那些灰尘和明媚的笑容,茱丽叶看到了一张从顶层来的面孔,一个从资讯部下来支援机电区的人,一个在暴动期间炸毁了她的朋友们立起来的最后一道屏障的人。他说的话,应当不会错。
茱丽叶看了看其他人:“在我离开前,我会和其他几个地堡试着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哪个地堡可以让你们容身。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些地堡的头儿很有可能都在为那些人卖命。等到你们砸穿墙壁寻求收留时,他们也可能会杀了你们。我不知道这地方还有没有什么可抢救的东西,但你们最好待在原地。换个角度想想,要是有几百人突然闯进了咱们的家,要求收留,那咱们又会怎么办?”
“我们会让他们留下的。”鲍比说。
费兹对此嗤之以鼻:“说得倒是轻巧,你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可我们这些还等待着抽签的人怎么办?”
这话立刻让其他人也来了兴趣,开始讨论起来。汉瑞克拍了拍传送带,让它们安静下来。“够了,”他说着,怒视了聚在周围的这些人一眼,“她说得对。咱们首先得搞清楚咱们会挖到什么地方。同时,我们也可以开始准备。咱们得把这个地方所有的人手都用上,有大量的水需要排出去,还有许多勘探工作要做。”
“咱们怎么调整方向?”鲍比问,“这玩意儿在这地方可不好掉头,这种东西可不大喜欢转弯。”
汉瑞克点了点头:“这事我早想到了。我们会在它周围挖出足够它转弯的空间来。柯妮说,两条履带分开运转是完全可以的,一条向前,一条向后,一次挪动一点。只要两边没有泥土挡道,它终究能够慢慢掉过头来的。”
拉夫出现在茱丽叶身旁。众人讨论期间,他一直隐在黑暗之中。“我和你一起去。”他说。
茱丽叶意识到他这并不是在征求意见,她点了点头。
等汉瑞克解释完接下来都该做什么之后,工人们散了开去。茱丽叶唤了汉瑞克一声,让他看了看自己的无线电:“我离开前,会去看看柯妮和我父亲,而且我还有几个朋友,正往农场那边去。等我找到了另外一部无线电,便立刻派人送下来给你,还有充电器。如果联系上了可以收留你们的地堡,我会告诉你的。”
汉瑞克点了点头,开口想要说点什么,但看了看那些仍然徘徊在周围的人的脸,他招了招手,示意她往另外一边走。茱丽叶将无线电递给拉夫,跟了过去。
几步过后,汉瑞克瞥了一眼周围,又招了招手,让她继续走。随即,又是几步。一直来到矿渣那头最后一盏忽闪的电灯下面,这才停了下来。
“我知道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是怎么说的,”汉瑞克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些都是在放屁,好吗?”
茱丽叶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汉瑞克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远处的工人:“事情发生时,我妻子正在一百一十层工作。她身旁所有的人都开始往上面跑,她当时也很想随着他们一起跑,但最终还是跑了下来,来找我们的孩子。她是他们那一层唯一活下来的人。为了到这儿,她艰难地从很大一群人当中挤了过来,吃尽了苦头。人们都疯了。”
茱丽叶捏了捏他的胳膊。“我很高兴她做到了。”摇曳的灯光中,她看到了汉瑞克目光中的湿润。
“去他妈的,祖儿,你听我跟你说。今天早上,我在一块锈到姥姥家的铁板上醒了过来,脖子在抽筋,疼得像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样子,两个小兔崽子正睡在我身上,把老子当床垫了,还有我的屁股,都他妈的被冻麻了——”
茱丽叶笑出了声来。
“——可莱丝莉正躺在那儿看着我,像是已经看了我好长时间了。我妻子看了看我们周围这个锈迹斑斑的鬼地方,说感谢上帝,让我们有了这样一个容身之地。”
茱丽叶回过头去,擦了擦眼睛。汉瑞克抓住了她的胳膊,让她直面着他。他是不会这么轻易让她撤退的。
“她讨厌这条隧道,恨它。讨厌我多加一个班,讨厌我骂骂咧咧地诅咒你让我去扛的那些立柱,讨厌我们对六号矿坑所做的一切。因为我讨厌,所以她也讨厌。你明白吗?”
茱丽叶点了点头。
“现在,我已经尽可能地了解了一些我们的处境。虽然我觉得咱们即便是再开出来一条隧道,应该也去不了什么地方,但在我们的死期到来之前,它好歹也能让我们有事可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会继续在我所爱的女人身旁,一身酸痛地醒来,要是运气好的话,第二天这一切还能再来一遍,而这一切,全都是天赐的礼物。这儿不是地狱,这是地狱降临前的幸福。而这一切,都是你给我们的。”
茱丽叶擦干了两颊上的泪水,有些讨厌自己在他面前流泪,可又想将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痛痛快快地哭上一番。她真的好想念卢卡斯,思念突如其来,叫她难以承受。
“我不知道你正要去办的是什么愚蠢差事,但不管你需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你尽管拿去。哪怕到头来我只能用双手去刨,那也无所谓。你去抓那些狗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