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大校的女儿-第2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分就要公布,同时必须公布的,是处分的理由,他不想让他的战友他的部下知道这理由,不想让他们失望:噢,你整天教育连队怎样怎样,自己原来却是这样,当面人背后鬼啊——只有他知道他不是,教育连队时,他是真诚的,即使到此刻,他都真诚,可他怎么能跟他们解释清楚?只好走,离开,远远地。政委不想让他走,这是一个有前途的军事干部,其时,任命他为连长的命令都报上来了。当然,出了这事,任命就得缓两年了,但是,要是走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政委没能说服他,年轻军官的自尊心太强,强到了脆弱。他说,丢不起这个人啊,走吧。只是,可不可以让我自己打转业报告,再由领导批准?政委同意了。他哭了,又说,我辜负了部队的培养领导的信任,给领导添了麻烦给部队抹了黑,按说,没有资格提什么要求,可是,政委,如果可能,这事儿,请替我保密。政委没有说话。他也就知趣地闭了嘴。事后,几年之后,他才知道政委果然为他保了密,对谁都没有说,对其搭档、团长都没有说,让这事烂在了自己的肚子里。那位政委当到师政委后退休了,退休之后合家搬进了一座滨海小城的干休所里。相互联系上了后,副连长年年都要专程去探望他,依然称呼他,政委。
  桂玲是在离婚后知道了小梅的,知道是小梅后她大为震惊,深受刺激。原以为那人至少应该是城里人。桂玲的户口在农村,是当地联中的语文老师,虽是同在农村,论起地位、身份来,却是几倍于小梅之上的。所以以她有限的人生经验,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她的丈夫怎么能弃高求低,与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私通,乃至葬送了自己的事业。因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最终桂玲把心中的千般揣测万般疑惑化成了一个字:贱。
  小梅慢慢地跟我说了她与副连长分别再见时的情景。
  “……那天我去县里给百祥的娘抓药,老太太有个心口疼的老毛病,搭的是人家的一辆拖拉机。不过三十多里的路,早晨出发,头半晌才到,路不好,车也破,那一路上把我颠的,全身骨头都散了架子,身上撞得哪哪儿是青,腮帮子都没脱得了,拐弯时一个没抓稳,撞在了车头的后玻璃窗上。赶到下车,整就是像给人打了一顿。立夏了,穿的衣裳单,上身还是短袖。我不在乎,县城里,没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谁。……从药铺抓药出来,遇上一个人向里面走,我没朝他看,低着头快走,说是不在乎,能真不在乎?一个女人,鼻青脸肿胳膊上也是,让人怎么想?不知是哪根神经作怪,我觉着那人在看我,就抬起了头来,天,是他!又不是他。模样没变,可眼前的这个人分明不是当初来我家时的那个人了。还是穿着军装,可肩上、领子的肩章领花没了,只剩下几块颜色深一点的印子,光秃秃的。……韩琳护士,到现在我都觉着,世界上没有什么衣裳比军装更精神、更好看的了,可是,也没有什么衣裳比拿掉了肩章领花的军装更灰头土脸的了。想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我,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比他还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头一个念头是,他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不知愣了多一会儿,他先开了口,问:百祥打你了?这时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反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他看着我的脸:都青了。我下意识顺着摸了一把,不由疼得吸了口气。他又说了,有点着急的样子:我去找百祥谈,咱们俩这事,不怪你。——这时我才突然反应过来的,出事了!
  “那天中午,我们俩在街边一家卖面的馆子里,一人要了碗面,凑合了一顿。一碗面我都没有吃完,光顾哭了,为他。我想没有谁能比我更能知道,他失去的是什么了,我也当过兵啊!……你是没见他从前的样子,笔直的身板,笔挺的军装,一杠三星的肩牌金光闪闪,上我们村时,男女老少都算上,没个不回头看的——是我毁了他!他直个劲地安慰我,叫我不要想太多;又说百祥不知道他就放心了,但愿我这边不要再出事了。别看我当时脑子里乱哄哄的,可是一点都不糊涂,我说,你什么意思?他看着我,说:跟百祥好好过。我说:要是我说我想跟你过呢?他摇头:不行,那样太对不起百祥。我说:你就不怕对不起我?!他这才不做声了,半天,说:小梅,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连个工作都还没有。当时他正在等待安置办的消息,一直住在县城他一个战友家里,不愿回家住。就有这样一种男人,要么衣锦还乡,要么宁肯死在外面,也不愿让家里人知道。我说,我又不是冲着你的工作。他一口咬定不行,最后了,被逼不过了,才说了实话,他说,我现在没有心思。说完还怕我不明白似的,说,提不起情绪,对不起。”
  说到这时小梅痛哭,我懂得她心理:她在他那里,不过尔尔。女人对男人的这类失望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自身:摆不清或死不肯正视自己在对方那里应有的位置。在男人那里,如果说事业是他的“锦”,女人只是这锦上的花,事业是“皮”,女人便是皮上的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当然我不能这样说,不能火上浇油,现在小梅需要的是安慰。我安慰小梅:
  “有的男人事业失败时才会想到女人的慰藉,有的正好相反,事业失败时不谈爱情,比如他。两者相比,后者好,起码是有责任心的吧——自己还没有着落呢,就不能再拖上一个垫背的。”
  这一类的话我能做到张口就来,都不用过脑子。如果事情完全相反,我就能找出完全相反的说辞。不是没有是非,而是一种更高境界的是非观:万事万物人为本,是非标准也得依据人的需要变化,比如此刻,我在安慰人,那么把人安慰了就是最大的“是”,否则,便为“非”。小梅静听我的安慰,神情专注,就像从前听我给她讲数学,给她念马雅可夫斯基的诗。令我始料不及的是,我这番似是而非的话会对她产生那样大的影响,以致直接影响了她对日后生活的选择。
  小面馆一别之后,副连长再没有跟小梅有过任何方式的联系,充分显示了一个军人的果断性格。小梅还得从百祥的口中,捕捉着有关他的零星信息:分配工作了……辞了工作了……去了省城了……收到我的信时小梅正在极度痛苦之中。痛苦而不能展示,每天面对着百祥和他的娘,痛苦着还得快乐着,这就生成了新一种的更深层次的痛苦。以前的痛苦仅仅是与相爱的人不能聚首,那痛苦单纯且伴有欢乐,思念的欢乐,遐想的欢乐,回味咀嚼的欢乐,同悲共喜的欢乐;现在呢,除了痛苦还是痛苦,好比感冒引起了肺炎或肾炎,继发病通常要比原发病严重得多。百祥那边也不让小梅安生。不知是有了感觉还是怕节外生枝或日久生情,尽管小梅怀孕未果,百祥也绝口不再提让小梅和副连长配对儿的事。只是加紧了自身的治疗——也是手中有了些钱了——而这些治疗都是要求配偶给予配合的。百祥便要小梅配合。这种无以拒绝的合理骚扰真真让小梅腻歪透了,可她无法也无处逃脱。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信从天而降,她拿着这信仿佛快要溺毙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绳子。她把信给百祥看同时说要亲自到我家帮忙——没说三年,一步步来——百祥也是当过兵的人懂得战友情,对小梅所言也就深信不疑,心里当然不能说没有想法,但是他不敢过分违背小梅的心愿,就这样,小梅来到了我这里。
  那天晚上睡前,我同小梅谈起了薪酬。
  “不要!就是帮忙!”她说。
  “那我心里不踏实。”
  她想了想:“好吧。你们这儿都怎么给?”
  “高的有一月八十的,少的四十五。”
  “就四十五。”
  我同意了,那时我的经济窘迫已初露端倪。
  四
  冉建议说:“妈妈,咱们把他送回去吧。”
  “谁?”
  “弟弟。”
  “送回哪里?”
  “医院啊。”
  当时是晚饭后,我带冉去取奶,海辰在家里睡觉。这么大的婴儿,一天有一大半时间要用来睡觉。只要他睡觉,窗帘就得被拉上一半,那窗帘是墨绿色的,因而房间里有一大半时间光线昏暗,而且,桌上、床上、椅背上,到处是婴儿用品:高高矮矮的瓶子,尿布小衣服小毯子……冉不仅没有地方玩,还要不断地被大人告诫说“小点声,弟弟正睡觉!”“不要动那些奶瓶,刚消过毒的!”从海辰进家,冉的周末就没有了意思。也是从海辰进家,冉的每一次归来对我也不再是乐趣。总共那么大点儿的地方,大床小床桌子柜子摆上再就没有多少空间,两个大人在其间活动时不时还要摩肩接踵,何况再添一个五岁的孩子?何况“一个孩子顶得上十个大人”?冉算是听话的了,在男孩子里,算是乖巧的了,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不让他干什么他就不干什么,就这样,不到半天工夫还是碰砸了一个奶瓶一把汤匙。桌上东西摆得如同多米诺骨牌,且大都是易碎物品。奶瓶里装的有奶,让小梅好一顿扫、擦。我没说冉,但是也没刻意掩饰内心的烦躁。奶摔了,又要重煮,而且,每天的奶有每天的定量。没有这些意外,一个婴儿的正常所需就够人烦的了。我皱着眉头,重重叹气,不看冉,只叮嘱小梅扫干净一点,别谁不小心踩上,扎了脚。婴儿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出点紧急情况,逼得你时而要赤足在房里奔波。小梅去卫生间涮拖把,我抱起被奶瓶落地的猝响惊醒的海辰,哄他继续睡觉,书上说婴儿的睡眠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他的大脑发育和身高,同时这时的婴儿听觉灵敏性已逐渐增强,但神经系统尚未发育完全,极易受惊,我一直抱着他哄了近二十分钟,他才又渐渐睡去。待我将睡着了的海辰放在床上,才突然发现,这么长时间,屋里静得没有一点声响——冉呢?
  冉半趴半跪在屋角组合柜的台面上,画画,每换一支颜色笔,都小小心心,轻轻放,轻轻拿,稍微弄出了一点动静,就赶紧扭过头来向我们这边看。他画画的那个地方是这个半拉着窗帘的房间里最暗的地方,但也是屋间里唯一可以容他摆下纸和画笔的地方。至今,每想起半趴半跪在昏暗屋角里的小小的冉,我都要问自己,如果,冉也是我的亲生孩子,我会不会这样?
  那天,晚饭后,我让小梅在家,我去取奶,带着冉。
  外面已是春天了,遍地杨花,满天柳絮,院子里的白玉兰树也开花了,那花开得洁白高贵饱满,使原本干巴巴的枯树立时变成了美丽的年轻公主,引来不少人倚偎着它摆姿势照相。我一手拿着奶筐,一手拉冉。一俟走出那间拥塞的小屋,离开了那个须臾离不开人的婴儿,顿觉天地宽阔空气新鲜,身心轻松得如同柳絮般能漫天飞舞。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的这种情绪——我说过,冉是个敏感的孩子——冉对我说了上述的那番话,那番让我把海辰送回医院里的话。即使冉不是我的亲生孩子,我也没有办法面对着这样的信任、天真无动于衷。可是,我又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事情的本质,无法改变他和我的命运。我们的命运,包括海辰,包括彭澄,都将因了彭湛的变化而发生改变。但我不能不回答问题,只好利用大人的经验和狡猾,装傻,拖延不答,再伺机把问题引开。
  “为什么要把他送回去呢?”
  “他太麻烦了。而且,整天睡觉,哭,一点意思都没有。”
  冉的转折词“而且”用得很准,很是地方,一个才五岁的孩子,他有语言天赋。他还乐感好,他还长得好,他还开朗活泼聪明……可是,不论他怎么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见我不说话,冉追问:
  “妈妈,你觉不觉着他麻烦?”
  “觉着!”我由衷附和,并为我能够对冉由衷而略感宽慰,稍停,又补充说,“真是太麻烦了,我一点都没有想到会这么麻烦,一点都没有想到。”
  冉于是很高兴:“我说得对吧?”
  “冉,你想不想照相?”我示意他注意不远处白玉兰树下的热闹。
  冉不上当:“咱们把他送回去吧?”
  用的是祈使句式,口气却类似斩钉截铁,带着急切和敦促还有希望,令我无法再兜圈子,无法回避。于是,我握着他温软的小手,慢慢地,清楚地,对他说了我不可能将海辰送回去的道理,冉听完后便不再说话了,无论我说什么。路过小卖部,我带冉进去,给他买了包小米锅巴,八毛钱。
  八毛钱在当时不是小数,一瓶牛奶四毛五分钱我都舍不得喝,我一向酷爱牛奶及一切牛奶制品,酸奶,冰淇淋,奶油糕点,莫斯科餐厅的那种奶油浓汤,吃起来没有够的。有了海辰,便戒断了这嗜好,不仅奶,蛋、肉、水果也不再吃,日日带领小梅吃青菜豆腐。也再没有添过衣服,擦脸用的是一毛钱一管的马牌油,影剧院也不再去,路过了都想不起来看它一眼,仿佛那已是隔世的事情。常常,为省几毛钱,甚至几分钱,不惜多蹬好长一段路的自行车,去另一个商店买那里头相对便宜的某种物品。穷人有的是力气,没有的是钱,有了海辰我成了穷人。没精力没空间写作,当然也就不会有稿酬收入。每月二百多点的工资四个人分:海辰一大块,小梅一大块,冉一大块,我的那一块再压缩,也不能不吃不喝,如此一分,二百块钱一点剩不下,还不够,还要从以往的积蓄里贴补,月月得去银行里取钱。每次趴在银行的柜台上填写取款单时,脚都有些发软:当有一天无钱可取的时候,我怎么办?彭湛走后再无钱来,不知是疏忽,还是觉着已经一次性拿来过两千多块的钱,从道理上讲,已不欠什么。从他撇下我和出生才十四天的海辰义无反顾潇洒离去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们之间已无情可言,只剩下了理。按理,常理,从钱的数目上说,他是不欠什么。但几乎没怎么犹豫,我就拿出八毛钱给冉买了锅巴。事后曾反复想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仅仅是出于对冉的怜惜,一时冲动感情用事,还是带着某种预谋是一种事先的补偿?冉接过了锅巴,拆开了,吃着,但还是没有说话,又默默走了一段路后,我问:
  “冉,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妈妈家房子太小,有了弟弟,冉就没法痛痛快快地玩了,是不是?”
  “嗯。”
  其实我完全知道令冉不满、不安的真正原因,那原因就是,有了海辰之后,我对他的忽略忽视。但他再聪明,也只有五岁,根本无法将这样复杂的感受表述清楚,很有可能,心里都没能理得清楚,于是我再次利用了成年人的经验和狡猾,用暗示、引导的方法,将事情引离开本质,以推卸责任,然后,好比较轻松比较自然地使他接近我设定的目标。我说:
  “冉,要不,你先去爸爸那里住一段?”
  这是我由来已久的想法,在海辰还没出生的时候,在彭湛情感发生变化的时候,尤其在海辰出生之后。随着婴儿降临而降临的繁杂沉重令我始料不及,此前我曾多次设想,孩子一出生,就恢复单身时的生活习惯,天天早晨跑步,尽快恢复体形恢复健康的生活,多么天真。殊不知真正无以逃遁的、无时无刻的、周而复始的、可以令人呼吸困难神经崩溃的艰难在婴儿出生之后。常常,你要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清清醒醒,因为你的婴儿这时候正玩得高兴;常常,饿得头都发晕了时你才会模模糊糊地想到,午饭是不是没有吃?常常,日上中天了你还没有刷牙洗脸,尿布、奶瓶、奶锅等琐碎一件连着一件,连成了串,牵着你的鼻子,要你跟着它走。偶尔,在镜子里你看到了自己的脸,会情不自禁地蓦然一怔:这是谁?面色土黄头发干涩眼角处还夹着一粒大大的眵目糊……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让冉离开的想法愈深,愈甚,愈切。如同一头负重跋涉的疲惫的牛,我渴望将背上的重量减轻,哪怕只是一点点。冉若离开,那么,一个月光托儿费就可以省下七十八块,还不算冉的其他零碎开销和周末回家的吃用,这笔账不用算完就已令人心情激动,但我还是没说,没对冉说,也没对彭湛说。之所以不说、上次彭湛走时都没有说,仅仅是因为冉,因为他对我和这个家的依恋。我等待冉的回答,心情复杂。冉说:
  “好吧。”
  我的心重重地一沉。
  当晚,我给彭湛写信,让他来把冉接走。
  冉非我所生,冉的父亲另有所爱,而今,唯一令我裹足不前的冉的依恋也消逝了,那么,我就没有了任何的枷锁,情感上的,道义上的,责任上的。信写完后,在署了名字和日期之后,我加写了一段“又及”:“来时请把冉穿小了的衣服鞋子袜子之类的尽量给海辰带来,这会节省很大一笔开销,你知道的,家里请了保姆,吃住用加上工资,需要不少的钱。还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3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