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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红似二月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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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喝急了倒是真的。”
  可是良材已经听见了,便分辩道:“我没有醉。才不过,嗯,十来杯,怎么就会醉?”他走到和光前面,拉住了他问道,“和光,该不是我撒谎罢,只有十来杯。还可以再喝十杯,也——也未必醉。”他转脸望着婉小姐,郑重地说,“婉弟,回头我们对喝十杯,再看我醉了没有!”
  婉小姐笑了笑,顺着他口气说道:“你没有醉,大哥。可是,醉了也不要紧,我们有醒酒药,嗳,大哥,这药不醉也可以吃一点,香喷喷怪好的,我去拿些来给你试试,回头你跟和光再对喝十杯。”
  “不用。婉弟,不用你费心,”良材认真说,伸开了臂膊,似乎要拦住婉小姐。
  “好罢,大哥,你是用不着的,”婉小姐抿嘴笑着回答,“不过和光该吃一点,恂弟也是,他们可真醉了,醉的在那里发闷呢!”
  和光听这么说,就大笑起来。婉小姐也笑着,就走了。良材也仰脸笑了,用手里的烟枪指着恂如道:“你是醉了,这话才公平呢!”突然又转脸向着和光,“有一句话,和光,你说对不对:他们张府上的姑奶奶全是了不起的,一个强似一个。家慈是一个能干人,可是婉弟比她姑母更能干些。和光,你今天算是现现成成做了一个父亲。我瞧你将来还要做一个现成的丈人!”说着他又仰脸笑了。
  “对!”和光也笑着,拉着良材到烟榻前,“良材你躺一会儿罢,再喝一杯浓茶。”
  和光从烟榻上拿起茶壶正要斟,良材偏偏客气,一定要自己来,和光一失手,就泼了一地的茶。良材哈哈大笑,摇摇摆摆站起来指着和光道:“瞧,你还敢说不醉。婉小姐是能干人,就瞧出你是真醉,还有恂如。哈哈,婉小姐不在跟前,你倒一杯茶就会失手。和光,你,我,还有他,”指着恂如,“半辈子就只看见人家怎样伺候我们,要我们来伺候自己,那就不会!”
  恂如看见良材当真有几分醉意,便说道:“对了,咱们还是回家去,让他们伺候。”
  “不!妈还没回去呢!而且婉小姐又拿醒酒药去了,你得吃了再走。”良材在烟榻上坐了,乜着眼又说道。“恂如,你不用赖,你也不会照料自己。上次你不是大吹大擂搬到小书房去睡么,好,这次我来一看,你又搬回去了,自个儿照料自己,到底也不大容易。”
  这一句无心的话却就触动了恂如的心事,他脸上一红,讪讪地笑着,却又怕良材再说出别的更使他为难的话来。幸而这时婉小姐来了,她亲自托着个小茶盘,盘里是小小三个细瓷盖碗。
  她取了一碗递给良材,笑了笑道:“大哥尝尝,留心烫着。”良材慌忙站起来接了,恭恭敬敬说:“谢谢。又要你自己拿来,婉弟,不要当我是客人。”
  “妈和姑妈还没走么?”恂如问婉小姐。
  “没有。姑妈已经答应吃了夜饭回去。妈自然也在这里吃夜饭了,先让嫂嫂回去,”婉小姐说着又转脸望着良材微笑道:
  “大哥,又有人给你做媒呢!”
  良材好像不曾听得,只皱了一下眉头,却又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妈她老人家兴致是好的。”揭开盖碗连喝了几口,这才笑着大声说道:“她老人家就爱做媒。”
  和光他们三个都笑起来了。
  良材又说道:“我可要回去了。婉弟,你这一天也够辛苦了,哪里还挨得住我们赖在这里,累的你上楼下楼的!恂如,咱们走罢。”
  但是和光和婉小姐哪里肯放他们走。和光问道:“良材,要是你还有正事未了,那我倒也不敢勉强留你?”
  良材微笑着摇头。
  “正事也还有明天呢!”婉小姐看了和光一眼,“要是大哥不嫌简慢,我还想留你几天,和光成天没个人谈谈,像个坐关和尚似的。好了,恂如,和光,我把大哥交给了你们两个。”
  说着又笑了笑,便袅袅婷婷去了。
  良材惘然望着婉小姐出去的那个门,仿佛他的眼光会跟着转弯下楼,一会儿看见婉小姐分派老妈子和当差的事务,一会儿又看见她和姑太太她们周旋,一会儿她还在外边大厅上应个景儿,看那马将桌上是否缺少了茶和烟。“精神真好,也真能干,”良材惘然想着,“然而为什么她能够这样乐此不倦呢?”他转眼看着和光与恂如,好像他这心里的话他们一定能听得,他们会给他回答。
  和光这时正装好了又一筒烟,却又不抽,只管翘起手指,捏那斗门,似乎十分想抽,然而又舍不得马上就抽。恂如呢,仰脸躺着,两手扣在脑后,闭了眼,仿佛已经入睡。
  良材惘然踱到窗前,看着园子里的树木,心里继续想道:“他们两个成天不干什么,然而他们心里好像也并不闲。恂如对于太太不满意,所以心里不能闲,然而,有了那样一位美貌能干的太太的和光,也是未必十分自在。……今天,婉小姐为了这样一件事而大忙,操心花钱;我呢,为了另一件事也忙了大半天,我生气,我也痛苦。我觉得婉小姐今天这一番忙碌大可不必,但安知她看过来,我今天大半天的奔波不是自寻烦恼呢?”他惨然一笑,眼光停住在那边太湖石畔的一株大树上,暂时入于无思索的状态。
  忽然太湖石后边,通往二厅去的路上,出现了两个人,指手划脚,好像有什么争执。这形象映在良材眼里好一会儿,他这才憬然觉到,原来是祝姑娘和婉小姐。“这可怜的女人还没心死呢!”——良材这样想,心头又立即沉重起来。他看着祝姑娘掩面哭着,自回二厅,婉小姐俯首慢慢转过那太湖石,也就不见。
  良材转身向内,忽然心头暴躁起来。恂如与和光,正在谈论县里最近发生的几件新鲜的事儿,其中就有鲍德新他们经手冥间地契这一件。恂如摇着头干笑道:“这一班家伙,简直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可也作怪,偏偏有那些愚夫愚妇会去相信他们!不过,和光,鲍德新和你们向来就有往来么?今天好像他也来的。”
  “无所谓往来,”和光淡然笑了笑回答,“不过从他手里买过几次大土,今天他倒先送了礼,就不能不补个请帖去罢了。”
  “哦,原来这位关帝会的会首也干这买卖!我倒一向只以为贾长庆才是此中数一数二的。”
  “本来他们是合股,甚至中间还有赵守义的一份。可是后来不知怎的闹翻了,鲍德新就自己出面干。”
  “他们也会自己闹翻?”恂如似乎吃惊,又似乎快意地叫着,又笑了。
  “这一件事上尽管各谋其是,别的事上还是一鼻子孔出气。”和光燃着了一枝香烟吸了一口说。“可是平心而论,我以为鲍德新这人既不是赵守义那样阴险狠辣,也不像贾长庆那么无赖撒泼,到底他是关夫子的寄名儿子,还有三分人样……”
  恂如大声笑了。这时候良材也走到圆桌前坐下,看着和光道:“赵守义果然老奸巨猾,这次王伯申败在他手里了!”
  和光与恂如似乎都觉得意外,同声问道:“那么,和解不成,赵守义官司打赢了么?”
  “官司大概也不会再打下去了,”良材冷冷地说,“可是王伯申也已经失败了。”他笑了笑,又说道:“今天早上我忙了半天,就只弄明白了这一点点事情。我才知道这次到县里来,又是一无所成。”
  恂如与和光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良材懒懒地站了起来,绕着那圆桌走,又说道:“曹志诚他们不是好东西,王伯申也不该一意孤行,弄几杆枪来保护,以至出了人命。我不打算偏袒谁,我本想做个调人,将上次朱行健所拟的办法当作和解的条件,那末,小老虎一条小命换得地方上一桩公益,倒也是值得的一件事。……”
  不等良材说完,和光就摇头道:“不成!朱老头子上次的办法不就是那个没有弄成功的公呈么?不是要开河修堤么?不成。叫王伯申捐钱,要赵守义交出公款,这哪里能成!”
  良材苦笑着点头。
  恂如也笑道:“良材,恐怕是你这调解的办法吓得他们赶快讲和,自寻下台的办法!”
  “倒也不是!”良材站住了回答。“早半天我和朱老先生刚到王伯申家里,还没提到正文,孙逢达就说事情已了。后来王伯申出来相见,客气的了不得,可是我们一提到这件事,他就连说多谢关心,早已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无事;又说这几天河水也退了些,以后行轮,保可各不相扰。”
  “那么外边说的省城来电扣押肇事的轮船难道是谣言么?”和光问。
  “电报大概是有的。”良材沉吟着说,“我想真正的和事老大概就是这封电报。”
  过了一会儿,恂如问道:“这样看来,王伯申也没吃亏,怎么你又说他失败?”
  良材笑了笑,拉过一个凳子来,坐在烟榻前,忽然反问道:“我记得上次我来时,你们正闹着要办什么习艺所,现在这件事怎样了?”
  恂如摇头,脸上一红,答道:“我也好久不去过问,光景是无形搁置了罢。”
  “可是我今天知道,这件事办成了!”良材大笑着说,“王赵官司中间的和事老这也是一个!”
  恂如怔了一下,但随即愤然叫道:“王伯申可以答应赵守义不再办这件事,不再和赵守义清算善堂的公款,可是还有别人呢,别人未必答应。”
  “要是他们已经商定保举另外一个人来办,那你又怎样?
  要是他们保举了曾百行呢?……“
  良材的话还没说完,和光忙插嘴道:“嘿,曾百行,他就是赵守义夹袋里的人物!”
  “没有的事!良材,你这话从哪里得来的?”
  “从县署里得来的。”良材兴奋起来了,“我那时当真很生气,就找第三科的范科长说话。我直痛痛快地对他说:曾百行干县校已经声名狼藉,怎么又叫他干什么习艺所?县里的事,我本来不想多管,但这件事我不能不问!”
  良材说着就站起来,推开了凳子,看着和光,似乎在问:
  这一下如何?
  “范科长是尊大人的门生,”和光沉吟着说,“这一点小小的担子,他该可以挑一下罢。”
  “可是,又便宜了老赵。他那笔滥账,又不用交出来了!而且,……”恂如顿了一下,看着良材的带着恶笑的面孔,迟疑有顷,终于接下去说道,“无论如何,我以为,良材,你这一办,倒是帮忙了老赵。或者,也可以说,帮忙了王伯申!总而言之,你出面做了难人,占便宜的,还是他们两个。”
  良材微笑,不作声。负手在背,他绕着圆桌走了个圈子,忽然狞笑道:“不管是便宜了哪一个,我多少给他们一点不舒服,不痛快!他们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他们暮夜之间,狗苟蝇营,如意算盘打的很好,他们的买卖倒顺利,一边的本钱是小曹庄那些吃亏的乡下人,再加上一个乡下小孩子的一条命,另一边的本钱是善堂的公积,公家的财产,他们的交换条件倒不错!可是,我偏偏要叫他们的如意算盘多少有点不如意,姓王的占了便宜呢,还是姓赵的,我都不问,我只想借此让他们明白:别那么得意忘形,这县里还有别人,不光是他们两个!”
  良材说时,眼光霍霍地闪动,一脸的冷峻的狞笑;恂如从没见过良材生那样大的气,而且也还不能理解为什么良材对于这一件事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过一会儿,他叹口气慢吞吞说道:“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越是卑鄙无耻,自私自利的人,越是得势,横行霸道。”
  “那么,恂如,——”良材突然转过脸来,庄严地看住了他,“是非是没有的了,坏人永久当道,好人永久无事可为了么?世界上只见坏人一天一天多,最后会使得好人断根了么?”
  恂如怔了一下,还没回答,和光却在那里微笑。良材的眼光移到和光脸上。
  “我想,世上是不好不坏,可好可坏的人太多,这才纵容着坏人肆无忌惮罢?”
  和光轻声说,顺手抓起了他的烟枪。
  良材举眼望着空中,自言自语反复说了几遍“哦,可好可坏”,然后笑了笑,大声问道:“为什么一个人会成为可好可坏?是不是因为他不认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或者,他生就是一个可好可坏的坯子?如果是生就坯子如此,是不是因为他的父母原来就是那样的一种?如果是他不认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可又干么人人能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既然能说,为什么又不能做?”
  和光和恂如都笑了,他们都惊异地看着良材,以为良材的醉意尚未尽消。
  不料良材干笑一声,又发了更奇怪的问题道:“你,我,我们三个,到底算不算可好可坏的一伙?如果也是可好可坏的,有没有自己想过,到底是什么缘故?”
  两个人都失色了,噤住了口,说不出话。
  良材坐下,手托了头,眼光落在烟榻上那盏烟灯的小小火苗上。这橙黄色的一点,轻轻抖动,努力向上伸长,可是突然一跳,就矮了一段,于是又轻轻抖动了。良材慢慢抬眼,对和光他们两个说道:“我觉得我要真正做个好人,有时还嫌太坏!”他惨然一笑,过一会儿,又加添着说:“一个人要能真正忘记了自己,连脾气身份架子,一切都忘掉,大概也不是容易的罢?”
  恂如与和光听了都觉得心头轻轻一跳,两个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但两个人的感触可未必相同了。
  《秋潦》解题
  这是《霜叶红似二月花》第一部的最后五章。前九章登在《文艺阵地》七卷一号至四号。故事的梗概如下:“五四”运动的上一年,江南某县城内,两派的绅缙为了争夺善堂公款的管理权而发生了暗斗;地主兼充善堂董事的赵守义不肯放弃善堂公款的支配权,而又不肯揭除伪君子的假面具,于是一面多方延宕,一面找寻对方——惠利轮船公司主人王伯申的弱点,指使同党借题与王伯申为难,意要王伯申知难而退。恰好那时秋潦为患,王伯申的小火轮航行的路线上,有些地势低洼的村庄被小火轮激水冲塌了堤岸,淹没禾田,大为农民所反对,赵即指使同党借此煽动农民要用暴力阻止轮船的行驶,藉以窘迫王伯申。但同时,受害的村庄中有钱家村的大地主钱良材,却是一位头脑清楚,急公好义,而且在县里有地位,在乡里负人望的人物。他不赞成王伯申那样不顾农民利益,坚要照常行驶小火轮,而亦不赞成赵守义那样煽弄农民,借题以报私怨。他特地从乡下进城去,打算用公正合理的方案来解决这个有关农民收成的问题,不幸他的努力归于失败。他只好赶回乡下去。就他的能力所及,在他的村庄上谋补救了。
  现在所刊登的,就从钱良材回家时开始。
  《文艺阵地》因故只出到七卷四号为止。这部小说的最后五章(即现在刊登者),在全书中亦有相当的独立性,——因为故事集中在农民与轮船公司的斗争,所以又抽出来在《青光》上发表。除临时题名为《秋潦》,复志其经过如此。承《青光》编者崔万秋先生给我机会在这里说明了以前的故事的梗概,使得未读《文艺阵地》的读者对这半部故事有点头绪,我应当谢谢万秋先生。
  茅盾一九四三年一月十一日重庆
  新版后记
  这部书已经停印了好几年,这是由于我的要求。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这部书本来是一部规模比较大的长篇小说的第一部分,当初(一九四二年)迫于经济不得不将这一部分先出版,现在就应当暂时停印,等待全书脱稿然后一总再印。但是惭愧得很,荏苒数年,没有续写一字,——而且自审精力和时间都未必有可能照原来计划中的规模把它写完成了。那么,在出版社要求出文集的当儿,姑且把它编进去罢。
  趁此机会,打算解释一下这部书何以题了这样一个好像和内容不发生关系的名儿。因为这是有些读者曾经来信问过的。
  太平洋战争爆发的下一年春天,我到了桂林。我的家很简单,夫妇二人而已,然而也找不到安顿的地方。在旅馆住了半个月,总算找到了一间小房,一榻之外,仅容一方桌;但是,也还是朋友们情让的。这是一所大楼房的一间下房,大楼房住着三、四家,都在楼上,只我一家住在楼下,我这小房虽然奇小,我倒也觉得够用。方桌上摆着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就在这些瓶瓶罐罐的旁边,我写了《劫后拾遗》,又写了几十篇杂文,亦写了《霜叶红似二月花》。
  我的小房外边就是颇大的一个天井(院子)。每天在一定时候,天井里非常热闹。楼上经常是两三位太太,有时亦夹着个把先生,倚栏而纵谈赌经,楼下则是三、四位女佣在洗衣弄菜的同时,交换着各家的新闻,杂以诟谇,楼上楼下,交相应和;因为楼上的是站着发议论,而楼下的是坐着骂山门,这就叫我想起了唐朝的坐部伎和立部伎,而戏称之为“两部鼓吹”。
  《霜叶红似二月花》就这样在“两部鼓吹”声中一点一点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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