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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华离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月氏人虽是游牧民族,却从来不认为了自己是野蛮人。在六七十年之前,月氏人还是草原霸主,连匈奴人都是向他们纳质称臣。如今虽已没落。骨子里那股大国的傲气还在。
大国自然要有大国的风范,失礼便是丢脸。铁华离本来就没有与梁啸做生死决的打算,只是想来折折梁啸的锐气,免得他把阿留苏当成和巴图一样的纨绔,没想到梁啸与他印象中的汉人完全两样,不仅一步不让,反而步步紧逼,措手不及之下,硬是把他逼到了死角里。既输了气势,又失了风度。
这也怪不得铁华离。他以前接触的汉人不是商人就是逃民,有求于他,自然客客气气,委曲求全,何曾遇到梁啸这样有背景的汉人。仓促之下,吃了一个闷亏,方寸大乱。
相比之下,梁啸对他的了解却要多得多。当初悍然射杀真安的卫士,就是怕他中途逃走,向铁华离通风报信。一旦铁华离派人截住山口,他根本出不了山谷,进退两难,哪里能像现在这样硬气。就算铁华离拂袖而去,他依然可以东行,径直去找阿留苏理论。
见铁华离窘迫不堪,不复进帐前的傲气。梁啸哈哈大笑,率先打破了尴尬。
“久闻将军严肃,开不得玩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梁啸热情相邀。“来,将军请入座,我正好有些问题要向将军请教。”
铁华离长出一口气,连忙谦虚了几句。梁啸现在说是开玩笑,可是他刚才却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反倒有一言不和,刀兵相见的可能。铁华离现在背脊上全是冷汗,也不敢计较梁啸什么了。
两人入座,说了几句闲话。梁啸问起李舒昀离开的时间,得知阿留苏亲自护送他们东行,这才放心了些。巴图说有把握说服阿留苏的时候,他还不怎么相信呢。现在看来,巴图看起来没心没肺,却不是个笨蛋。
他们随即说起了匈奴人。梁啸对这件事有些上火。现在已经是六月底,马上就要进入秋季。匈奴人随时可能发动进攻,他却连阿留苏的面还没见着。从铁华离的态度来看,阿留苏恐怕不太好说服。
果然,梁啸一开口,铁华离就打断了他。
“这太冒险了。去年一战,我部虽然实力增长很快,但各部之间尚不融洽,对付乌孙人还有些可能,对付匈奴大军……”铁华离连连摇头。“不是我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实在是实力悬殊,根本没胜的可能。太子绝不会答应的。”
梁啸心头一沉。真安是阿留苏的心腹,铁华离是阿留苏信任的重将,两人意见相同,可见他们说的是事实。要让阿留苏吸引匈奴人主力,冲在前面当炮灰,只怕是千难万难。
这也许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天子坐在堂上,挠着眉头,冥思苦想。
郭舍人站在一旁,屏声息气,生怕干扰了天子思考。天子今天情绪有些不太好,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却又想不来丢了什么。
殿外想起环佩之声,皇后陈阿娇在一群宫女的陪伴下,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看到天子这般模样,陈阿娇轻声笑了起来,摆手示意宫女们留在殿外,一个人走进大殿,倚在天子身边,轻轻地推了推他。
“县官想什么呢?”
“哦。”天子如梦初醒。“阿娇啊,你怎么来了?”
“我新得一篇赋,觉得不错,便想来与县官共赏。”陈阿娇从袖子里取出一幅帛书,喜滋滋的塞到天子手中。“县官文章比我好,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好。”
“是哪个赋家的?要论赋……”天子忽然愣住了,转头看向郭舍人。“对了,我终于想起来了。东方朔呢?我有好多天没看到他了,他去哪儿了。”
“东方朔啊,他辞官游历去了,听说要去西域。”
“西域?”天子眉毛一挑。“这时候去西域,恐怕不是游历这么简单吧?”
“可不是呢。”郭舍人笑道:“听说梁啸在长安时,他们是邻居,交情颇好,他坐的车还是梁啸送的呢。现在梁啸在西域立功,他大概眼红,也跟着去了。”
天子歪了歪嘴,没有说话,眼神却有些阴郁。西域人西征大宛,他鞭长莫及,只能看着梁啸被匈奴人摧毁,这种感觉很不好。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东方朔辞官赶往西域,更让他觉得自己无能。
堂堂天子,居然不如一个东方朔来得自在,何其憋闷。
陈阿娇乘兴而来,却被天子晾在一旁,心情顿时变得恶劣起来。她没好气地说道:“县官真是政务繁忙呢,连东方朔不见了都不知道?”
天子心中不快,却不能发作。他眼珠一转,和声道:“阿娇,听说上次太主召梁啸的母亲梁媌问话,可曾问出什么来?”
“能问出什么?梁媌本是赵女,自小习舞,想入梁王宫,可惜资质不够,以后就流落到江都,做了织妇。”
“就这些?”
“就这些。”陈阿娇白了天子一眼。“县官还想知道什么,我再去帮你打听。”
“那……太皇太后对梁啸是什么印象?”
“太皇太后?哈!”陈阿娇夸张地笑了两声。“太皇太后现在只记得和梁王有关的事,其他的都糊涂了。她哪关心梁啸是谁啊。”
天子笑了,搂着陈阿娇的肩膀,扶着她到一旁坐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还多了几分央求。“阿娇,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帮我参谋参谋,如何?”
陈阿娇诧异的看看天子,喜上眉梢。她做皇后这么久,天子还是第一次向她她请教呢。她反握着天子的手,不假思索的说道:“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你的,我一定帮。”
“那个……我养了一只鹰,一只非常好的鹰。这只鹰能帮我抓兔子,还能帮我赶豺狼。现在呢,这只鹰因为打的猎物太多,被群狼盯上了。你说,我应不应该救他?”
“当然应该救了。这么好的鹰,被狼咬死了岂不可惜?”陈阿娇突然叫了一声。“你说的这只鹰就是梁啸吧?怎么,他有危险?”
“是啊,他被匈奴人盯上了。”天子握关陈阿娇的手。“阿娇,你知道去年冬天为什么这么太平么,就是因为梁啸射杀了匈奴浑邪王父子,把匈奴人吸引到西域去了。他可是朝廷的功臣啊。”
陈阿娇眼珠一转,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你想出兵,又怕太皇太后不准,是不是?”
天子尴尬地点点头。
“我倒是可以帮你去说。可要是说成了,救出你这只鹰,你怎么谢我?”
“只要能说成,你要我怎么谢,我就怎么谢。”
陈阿娇大喜,卷起袖子,亮出小小的手掌。“那好,君子一言……”
天子眨了眨眼睛,迟疑片刻,举起手掌与陈阿娇击了两下。“驷马难追。”
第294章疏勒
陈阿娇匆匆赶往长乐宫,面见太皇太后。在宫门前,她忽然想起上次被母亲馆陶长公主责备的事,又停住了脚步。她仔细想了片刻,让侍者去请母亲入宫,一起来见太皇太后。
侍者去了,陈阿娇这才入宫,来到太皇太后的面前,娇声道:“大母,阿娇来看你了。”
太皇太后坐在廊下的锦榻上,正在打瞌睡,听得陈阿娇的声音,动了动,瘪瘪的嘴唇嚅动了一下,有气先力的说道:“谁啊?”
“是我啊,大母。”陈阿娇提起衣摆,坐在太皇太后身边,拉起了她的手。“我是阿娇啊。”
“阿娇啊。”太皇太后无声的笑了。她抬起手。“来,让大母摸摸。”
陈阿娇将脸凑了上去,太皇太后摸了两下,又向下滑去。“不是这儿,不是这儿。”陈阿娇大窘。“大母,你摸哪儿啊?”
太皇太后喃喃地自言自语,满是皱纹的手滑过陈阿娇的娇嫩的脸庞,滑过丰满的胸口,最后落在了平坦的小腹上。她摸了一会,长叹一声:“这么好的身子,怎么就没孩子呢。”
陈阿娇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她扭着身子,嗔道:“大母……”
“唉……”太皇太后充耳不闻,拉着陈阿娇的手,自顾自的念叨个不停。“阿娇啊,你是皇后,可得抓紧为天子添一个嫡子啊。要不然,会有别人惦记他们不该惦记的东西,你知道吗?”
陈阿娇黯然地点点头。这句话戳中了她的心病。最近天子几次留宿椒房殿,她的肚皮还是不见动静。让她心里很不安。没有嫡子的皇后会是什么下场。她非常清楚。
有了心思。陈阿娇落落寡欢。太皇太后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说话又不太清楚,陈阿娇听得半懂不懂,越发觉得无趣。就在她煎熬之际,馆陶长公主终于来了,一看陈阿娇的脸色,就责备的瞪了她一眼。
陈阿娇顾不得多说。将馆陶长公主拉到一旁,嘀咕起来。
馆陶长公主一听,就沉下了脸。“对太皇太后说了么?”
“还没有,想先和阿母商量一下再说。”
“亏得没说。”馆陶长公主松了一口气,眼神温和了些,却依然怒气未消。“他最近常去椒房殿么?”
陈阿娇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馆陶长公主眉心微蹙,追问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陈阿娇强笑着,又加了一句:“最近几天几乎都在我殿里。”
“哦。”馆陶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阿娇,出兵征伐是大事。人马、粮草、辎重。都要千里转运。这几年天灾不断,怎么经得起折腾?再说了。为了一个梁啸,值得吗?”
“可是梁啸为国效力……”
“他身为臣子,为国效力是本份。岂能因为他一人而大动干戈,天下不安?”馆陶长公主很生气,打断了陈阿娇,声音也高了起来。“况且,你真以为县官真是为了梁啸?他不过是以梁啸为借口,行一已私意罢了。阿娇,你是皇后,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当学太皇太后,时时匡正他,而不是被他当成刍狗。”
陈阿娇茫然不解,肩上沉甸甸的。
馆陶长公主沉吟了片刻,又道:“他当真说,去年匈奴未曾入境,是因为梁啸?”
“是呢,是呢。”
“这么说,这梁啸倒是个人才。我家虽然富贵,却无人统兵,在军中素无声望,如果能将此人揽入门下,倒是个助力,你也多了一个外援。”馆陶长公主反复权衡。“这样吧,我们去对太皇太后说,为梁啸请功。”
陈阿娇正为无法完成天子的托付而着急,听得有转机,顿时大喜。“那能出兵吗?”
“出兵事大,不能草率行事,还要看太皇太后的心意。我们可以说说,却不能强求。”
“好啊,好啊。”陈阿娇笑了起来,拍掌道:“还是阿母有主见。我就知道先与阿母商量,绝不会错。”
馆陶长公主展颜一笑,伸手掐了掐陈阿娇的脸颊。“傻孩子,天下人都能害你,阿母还能害你不成。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像今天一样先与阿母商议,知道么?”
“知道啦。”陈阿娇笑靥如花,拉着馆陶长公主重新入殿。
馆陶长公主变通了说法,只说匈奴人有异动,可能会大举入侵,应该加强边境防备。太皇太后倒也没有多疑,连连点头,让人叫来天子,嘱咐他紧守边境,不要给匈奴人可趁之机。
天子心领神会,就在太皇太后面前,召柏至侯丞相许昌、武强侯御史大夫庄青翟议事。这两人都是太皇太后提拔的,见太皇太后同意,不敢有丝毫反对。天子随即下诏,命令李广等沿边郡守整顿军备。
一个面皮白净的宦者走进了梁家,送来了皇后的慰问和赏赐。皇后降诏,称梁媌教子有方,为国育才,特赏赐十金,锦锻两匹。
梁媌不敢怠慢,连忙谢恩,随即又赶往馆陶长公主的府中致谢。到了门前,通报完毕,时间不长,便有一个侍女迎了出来,将梁媌从侧门引了进去。
这个侧门是正门旁的侧门,而不是院墙上的小门。对馆陶长公主府来说,这已经是对待朝廷官员的待遇。对梁媌来说,这无异于一步登天,至少不用再看公主府佣人的脸色了。
来到中廷,等了一会,馆陶长公主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三份笑意。梁媌上前叩谢,又奉上双面锦十匹。馆陶长公主满意的点点头,拉着梁媌说了几句闲话,不动声色的表明是她们母女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话的事。梁媌感激不尽,再三致谢。
馆陶长公主目的达到,也没再多说什么。梁媌识趣的告退。
走出馆陶长公主府的大门,上了车,梁媌长叹一声:“蓉清,为人一世,安能不富贵乎?”
李蓉清也感慨不已。“阿母所言甚是,只盼夫君平安归来,合家团聚,便是完美了。”
“如果你能生一个儿子,梁家有后,那才叫完美。”
李蓉清羞涩地笑了。
梁啸与铁华离商议,用牦牛换成马匹,昼夜兼程,赶往赤谷城。
据铁华离说,阿留苏正在那里与乌孙人缠斗。年初,猎骄靡在山口受挫,阿留苏抓住机会,多次率军袭击,斩获甚多。加上之前之后招降的南山羌和被称为小月氏的月氏旧部,阿留苏实力大增,在战场上占据了主动,将乌孙人挤压在赤谷城一带。
对铁华离的话,梁啸将信将疑。一提到要对匈奴作战,他们就大倒苦水,几乎是不堪一击;一说到联盟,他们就大肆吹嘘,似乎战无不胜,只有阿留苏有资格代月氏。说实话,他们本不擅长说谎,前言不搭后语,破绽百出。
梁啸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看一看再作决定。
从莎车北行,要经过疏勒。疏勒也是一个小国,即使是在葱岭以东的绿洲诸国中,疏勒也是一个实力很弱的小国,仅有一千五百多户,口不满两万,兵不满两千。不过疏勒国的地理位置好,不仅水草丰茂,而且客商云集,商业发达,是个虽小却富庶的绿洲之国。
疏勒也是绿洲诸国中不多的有城治的小国之一,除了畜牧业之外,还有不错的农业。相比于畜牧业,农业能够提供更多的食物,这也是商人们愿意在疏勒歇脚的原因之一。
疏勒城在后世还有个名字,叫喀什,是丝绸之路上最重要的城市之一,环绕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南北两条丝路在这里交汇。
梁啸时间紧迫,只在疏勒停了一天,考察了一下衍敦谷的山口。按照他的分析,李广利后来远征大宛,应该走的就是这条路。而现在,他站在保护大宛的立场上,也要看看这条路究竟好不好走,乌孙人或者月氏人如果由此进入费尔干纳盆地的可能性有多大。
疏勒也有一些汉商。看到梁啸一行,他们颇为疑惑,不少骑士穿着汉式甲胄,却长了一副胡人的面孔,他们都搞不清状况。虽然梁啸手中有汉节,但商人很少看到汉节,也没意识到这根竹杆的意义。不过商人向来不肯放过任何机会,有人主动攀谈,这才了解到这些人是大汉朝廷派来的使者,立刻热闹起来。
晚上,梁啸迎来了五个汉商。
这五个汉商以一个老者为首。老者名叫皇甫其,安定人,年轻的时候就跟着父辈跑西域经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汉使出现在西域,兴奋难以自抑。
梁啸以礼相待,询问相关情况,并说明了出使的原因。
皇甫其等人听了,又惊又喜。他们早就听说过去年的那场战事,但是他们并不清楚有汉人参与其中,并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梁啸虽然说得简单,并没有大肆夸耀,可是商人天生擅长察言观色,看看梁啸身边的那些希腊面孔的步骑,看看梁啸身边的胡姬,他们也能猜到几分。
不过,听说梁啸要联合阿留苏与匈奴主力作战,他们连连摇头。
皇甫其说道:“月氏人哪里靠得住。阿留苏的确有点本事,可是实力有限。仅仅是对付乌孙人就已经很吃力了,再加上匈奴人,他们哪里还有这胆量。依老朽看,大人与其与月氏人结盟,还不如与乌孙人结盟。”
“乌孙人?”梁啸大感意外。
第295章阿留苏
梁啸向皇甫其请教,皇甫其说了三个原因。
首先,在西域,乌孙实力最强。猎骄靡从匈奴归来之后,几年间便征服了大片土地,在天山南北拥有大片土地,部属数万户。更重要的是猎骄靡年富力强,为人精明强悍,乌孙国力蒸蒸日上,将来必然成为西域屈指可数的大国。
有了实力才有话语权。与乌孙结盟,汉人才能通行于西域。否则,只要乌孙不答应,其他小国根本保证不了盟约的履行。
其次,乌孙离大汉比较近。从长安出发,祁连山一带被匈奴人控制,过了祁连山,以乌孙最近。与乌孙结盟,才能实现夹击匈奴人的计划。除此之外,别说大宛大夏这样的小国,即使是月氏也不可能对匈奴形成威胁,就算结盟成功也没用,他们甚至不是乌孙人的对手。
最后,月氏人跨有葱岭东西,实际上内部矛盾重重,分裂在即。一旦分裂,本来就不够强的实力再减几分,哪里还是乌孙人的对手。用不了多久,月氏人在葱岭以西的地盘就会丧失殆尽。与他们结盟,无异投资将死之人,必然一无所得。
梁啸虽然并不赞同皇甫其的意见,但他承认皇甫其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月氏人内部不和连一个商人都来,可见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若非如此,他也不需要这么费劲。
月氏人能不能靠得住,的确要打个问号。
不过,皇甫其只题的一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