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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斜睨着白羊王。“那现在他不是背水立阵了,你能攻破他的大营吗?”
白羊王犹豫了片刻。他知道单于这是给他机会。如果他不能证明自己的勇气,那他就不配拥有这片牧场,只能让给别人。河套水草丰茂,他可省不得放弃这块宝地。
他咬着牙,用力的点点头。他还有一万多骑,有单于的支持,有机会攻破程不识的大营。只要立了功,得到战利品,他还能重振雄风。况且他自己也一直不服气,觉得自己只是一时大意,并非实力不够。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能一雪前耻。
“那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的勇气,就把机会让给别人。”
“多谢单于。”白羊王抚胸施礼,带着卫士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单于回头看看其他人,又问了一句:“有李广和梁啸的消息吗?”
“没有。”太子於单大声说道:“三十里之内,都没看到其他汉军的影子,应该是去抄楼烦王的后路了。”
单于皱了皱眉。“请大屠耆来。”
第407章舔犊之情
中行说躺在一辆高轮马车上,瘦小的身躯几乎淹没在厚厚的兽皮中。他双颊深陷,满是皱纹的面皮松垮垮的挂在耸起的骨头上,气若游丝,如同死人一般。
单于下了马,放轻脚步,走到大车旁,探头看了中行说一眼,揪了揪胡须,正准备转身离开,中行说睁开了眼睛,幽幽地说道:“李广还是程不识?”
单于愣了一下,回过头,打量着中行说。中行说两眼微睁,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青天。单于眉头皱得更紧,他总觉得中行说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句。
“是……程不识。”
“李广呢?”
“眼下还不清楚。”
“扶我起来。”
“大屠耆……”
“扶我起来。”中行说提高了声音,急剧的喘息着。“让我……看看大河、大山。”
单于暗自叹了一口气,把手伸到中行说背后,将他扶了起来。於单拿过一捆兽皮,压在中行说身后,让他倚着。中行说看了他一眼,目光难得的温和。於单心中暗喜。中行说一直不肯正眼看他,今天可真是难得的给面子。看来自己这么多天来的殷勤终于感动了他。
“单于,我快要死了,有两件事,我不得不说。”
“大屠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潜入汉境……”
“再好的药……也救不了我的命。”中行说无声的笑了起来,扯动脸上的皮肤,看起来像干尸一样,看得於单心里一阵阵发麻。“你听我把话说完。”
“是,大屠耆,你说。”
中行说又喘了片刻,这才一字一句的说道:“第一件事,於单性情善良,他不适合做单于。勉强为之,只会成为其他人的猎物。”
中行说的话音未落。於单的脸色就变了。他刚要说话,却被军臣单于瞪了一眼,只好又闭上了嘴巴。
“第二件事,河南地的得失关乎匈奴与汉朝的命运。谁能占据河南地。谁就能掌握主动。楼烦王、白羊王过于轻敌,他们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另调他人来占据河南地吧。”
“那……大屠耆以为,谁比较适合?”
中行说沉默了良久。“左贤王,伊稚邪。”
“可是他……正在右北平与刘非作战。”
“刘非只有步卒。不敢深入草原。调伊稚邪来河南,他最适合继任单于,就让收复河南地成为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吧。”中行说慢慢的转过头。“告诉伊稚邪,杀死梁啸,夺回月亮,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匈奴男人。”
军臣单于沉默不语。
中行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喘了半天,又道:“单于,十万汉军不足惧,梁啸才是真正的麻烦。只有杀死梁啸的人。才能引领匈奴继续强大。右贤王不行,就只能让左贤王来试试,总不能让单于你亲自上阵吧?”
军臣单于目光一闪,恍然大悟。他拉着中行说的手,充满歉意。“大屠耆,我明白了。”
中行说嘴角缓缓的牵动了两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说一句话。
单于小心翼翼地拉动兽皮,将他盖好。又轻手轻脚的离开。於单紧紧跟在单于的身后,眼神委屈,脸色颓丧。离中行说足足有几百步,单于这才放慢脚步。回头看了於单一眼。
“我……觉得大屠耆说得有理。”单于说道:“你的确不够凶狠。如果是往日,这倒也没什么,反正汉人和羊羔一样,任我们欺负。现在汉人已经露出了獠牙,一场关乎两国生死的大战刚刚开始,你能担得起这个重任吗?”
於单抗声道:“单于从来没有给我领兵作战的机会。怎么能肯定我没有这个能力?”
“不是我不给你机会。”单于长叹一声:“是我不敢给你机会,特别是这个时候。你忘了吗,浑邪王给了狐鹿姑机会,结果呢,狐鹿姑的首级成了梁啸的战利品……”
“那就请单于给我一万骑兵,我一定把梁啸的首级砍下来。”
单于无声地笑了,迈步向前走去。中行说说得没错,於单太孩子气了,他根本担负不起这样的重任。他虽然无数次的听他和中行说讨论战局,却没有真正听进去一句话。梁啸如果那么好杀,他这个单于需要亲自统兵前来救援吗?
虽然中行说一直建议由伊稚邪来,而不是他这个单于。可是不管怎么说,有一点,他们的看法是相同的。汉军明明是三路出击,最后却拧成了一股绳,恐怕不是朝廷的意思,也不太可能是李广等宿将的建议,最有可能促成此事的反倒是梁啸。
休屠王全军覆没,白羊王一战而溃,程不识出现在这里,楼烦王恐怕也余日无多。汉军几次关键性的胜利都和梁啸有关,这种千里迂回,将骑兵的速度优势发挥到极致的战术有着梁啸极强的个人色彩。
巫师的祈祷也证明,梁啸会是匈奴人的心腹大患。
梁啸不死,匈奴不安。这样一个人又岂是於单统领一万人就能杀死的?如果梁啸这么容易被杀掉,那浑邪王、右贤王岂不是太无能了。
当然,单于也不同意中行说的意见,他不想将这个机会让给伊稚邪,他要亲自会一会梁啸。所以,他才会不顾中行说的反对,率领王庭精锐赶来支援白羊王、楼烦王,并召右贤王前来会战。
见单于不说话,於单急了,赶上两步,抢到单于面前,拦住单于的去路,央求道:“单于,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单于打量着於单,考虑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万骑,但是,你要向我保证,最远不能离开我三十里。一旦超过三十里,我立刻收回你的兵权。”
於单愣了一下。三十里,这和在单于身边有什么区别?不过,看看单于那张坚决的脸,他又放弃了争执。不管怎么说。先把兵权拿到手中再说吧。
“好。”
於单眼中的犹豫全落在单于的眼中。刹那间,单于心中涌过一丝不安。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明智。可是,看着於单热烈的眼神,他又把反悔的话咽了回去。他在心中暗自决定。如果发现於单有不听话的表现,立刻剥夺他的兵权,免得他像狐鹿姑一样丢了性命。
单于召集众将议事,在安排白羊王等诸将攻击程不识大营的任务之后,他拨给於单一万精骑。让他作为大军的前锋,向东打探汉军的消息,准备救援楼烦王。
众将都有些意外,可是在单于面前,谁也不敢多嘴。匈奴人原本是兄终弟及,左贤王是第一继承人。不过最近几代,从冒顿单于到老上单于,再到军臣单于,都是父子相传,古制已经被打破。
在这么关键的战事中。军臣单于给於单一万精骑,恐怕也有抛弃左贤王伊稚邪,传位於单的意思吧。不管是李广还是梁啸,哪怕是程不识,只要於单能够击败他们,他就可以一跃成为手握重兵的大将,即使是左贤王也只能甘拜下风。
见没有人反对,军臣单于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以白羊王为首,对汉军大营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第三天中午。右贤王率领右部匈奴的三万精骑赶到,匈奴人总兵力达到八万。军臣单于以河南地本为右部匈奴为由,将攻击程不识大营的任务交给了右贤王,自己亲率四万精骑赶往石门障。驰援楼烦王。
於单率领一万精骑在前,担任前锋。他恪守军臣单于的命令,将与单于的距离始终控制在三十里以内。
石门障西北一百五十里。
楼烦王勒住了战马,举起手,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息。
号角声响起。疲惫的匈奴战士控制住胯下的战马,纷纷翻身下马,各找地方休息。但凡干净一点的石头,粗壮一点的树干,都被人占据了。实在找不到地方的,干脆躺在地上。
接连被汉军追杀了三天,即使是号称最能吃苦的匈奴人也有些撑不住了。本以为撤出石门障就安全了,没想到汉军像是疯了一般,不仅穷追不舍,而且越战越勇,几乎是一日数战。匈奴人对此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损失惨重。不仅死了很多人,还被汉军劫走了辎重。
迫不得已,匈奴人只能宰杀受伤的战马充饥,这进一步的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而且让士气低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与汉军交手多次,匈奴人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以前都是他们追着汉军跑,现在反过来了,汉军追着他们跑。
楼烦王倒在一块大石头上,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失误:他没想汉军会追出石门障,一时大意,丢了辎重。可是,白羊王的失败怎么解释?
到了这一步,楼烦王虽然还没得到白羊王的具体下落,但是他猜想,白羊王现在的日子大概不会比他好过,十有八九吃了汉人的亏。
这究竟是怎么了?一向懦弱的汉人这次发了什么疯?他们这是要与匈奴全面开战吗?
楼烦王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坡上响起了报警的号角声。楼烦王一跃而起,看向号角声响起的地方。
他看到直冲云霄的烟尘。在烟尘的前方,十余骑正从远处狂奔而来,战马四蹄腾空,马背上的骑士拼命的挥动着手中的战旗,发出敌袭的警报。
在他们的身后,黑压压的骑兵铺天盖地,像一道潮水,汹涌奔腾。
转瞬间,激昂的战鼓声淹没了号角声,涌入匈奴人的耳朵,冲击着他们的心灵,摧毁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第408章强敌来袭
李广一马当先,狂奔而来,角弓龙吟,十余步外的一个匈奴百夫长应声落马。
更多的匈奴人冲了过来,有的甚至来不及上马,徒步冲向李广。他们有的拉开弓,连续射击,有的高举战刀,性发如狂。李广的名头太响,如果今天一定要死在这里的话,死在李广箭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如果能砍死李广,那就更完美了。
匈奴人不怕死,比起老死,战死沙场才是男人应得的荣耀,灵魂升天的最好途径。被汉军追杀了两三天之后,又遇到飞将军李广的突袭,很多人都意识到他们最后的日子到来了。
既然无路可逃,不如痛快一战。唯一的要求就是挑一个像样点的对手。
李广是最好的选择。
不约而同之下,无数匈奴人冲向了李广,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看着蜂拥而至的匈奴人,李广夷然不惧,一边急射,一边连声怒吼:“冲!冲!冲!”
传令兵拼命的摇动战旗,鼓手奋力挥动鼓桴,战鼓雷鸣,马蹄山响,汉军将士如同洪水般涌入匈奴人之中,纵马奔驰,肆意杀戮。他们不远千里而来,忍受了常人难以想像的辛苦,为的就是这一刻。
杀,杀尽眼前的每一个匈奴人,为自己再增一笔军功。
冲,以最快的速度冲散匈奴人的阵地,冲乱他们的部署,冲垮他们的意志。
几乎所有的汉军都陷入了热血沸腾的狂化状态。面庞扭曲,狰狞如恶魔降临。双目赤红,狂暴如嗜血猛兽。他们不再怜惜战马,不停的猛踢马腹,催逼着战马加速,加速,再加速!
“杀!”李敢厉声长啸,挥舞着战刀从李广身边掠过。战刀高高举起,如车轮般旋转。洒出一片血亮的刀光,将一个又一个匈奴人砍倒在地。
“小子,敢抢老子的先?”李广大声笑骂,快意之极。李敢虽然只有十五六岁。却骁勇善战,勇气过人。看到李敢,李广就想起第一次参加战斗的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充满了希望。
“杀!杀!杀!”李敢根本听不到李广的声音。率领着数十名年岁相当的少年猛冲猛打,砍倒一个又一个匈奴人,锋利的战刀卷刃了,就换一把战刀。战马跑累了,就换一匹战马。落马了,就爬起来步战。
只要还有一口气,绝不退缩。
李广父子为锋,率先杀入,李息、韩千秋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匈奴人久战力疲。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哪里想到汉军会从自己的背后杀来,根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一接触就全面崩溃,全无阵型可言,剩下的只有个人勇气和最后的血性。
汉军迅速向前推进,匈奴人伤亡惨重,溃不成军。
自从看到汉军战旗的那一刻起,楼烦王整个人就陷入了宕机状态,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原本以为被卫青等人追杀了三天已经够倒霉的了。没曾想自己背后还藏了这么一头猛虎,而且一口就咬住了他的咽喉。
怪不得李广一直没出现,原来他在这儿啊。
梁啸是哪一个,左边那个还是右边那个?
在亲卫们惊恐的目光中。楼烦王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大声,笑得声嘶力竭,笑得泪流满面。
我就是个傻狍子啊。汉人准备了几个月,布了这么大一个陷阱,我却一直蒙在鼓里,真是蠢到家了。我不死谁死?丢了河南这块水草丰茂的牧场。就算单于不杀我,我又有什么面目活下去?
“杀!”狂笑声中,楼烦王抽出腰间的战刀,狂吼一声,踢马冲了出去。
亲卫们来不及多想,纷纷打马跟上。
他们与李广父子迎面相撞,就像一块小石头扔进了洪水之中,激起一朵水花,随即被卷得无影无踪。
李敢一刀砍下楼烦王的首级,顺手扯下了楼烦王的战旗,纵马奔驰。
匈奴人全面崩溃,再也没有战斗的勇气。他们有的掉头就跑,更多的则扔下武器,跪倒在路边,大声请降。他们非常清楚,败局已定,逃是逃不掉的,卫青等人还在后面等着他们呢。既然要投降,不如投降李广。
战事进行得异常顺利,不到半个时辰,汉军就控制了局面。看着漫山漫野的俘虏和战马,李广、李息等人乐不可支,笑逐颜开。这一仗打得轻松,不仅俘虏数量超多,而且损失非常小。疲惫之极的匈奴人根本没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就被他们击垮了。
李广心情大好,他跳下马,让亲卫们帮他拔下身上的箭,解下战甲。他一直冲在最前面,杀得痛快的同时,也中了不少箭,只是有精甲护身,没伤着要害罢了。
李敢带着几个少年奔驰而来,翻身下马,将一颗首级扔在李广的面前,又拿出一只金制王冠,喜滋滋的说道:“阿翁,我杀死了楼烦王,可以封侯了吧?”
“是吗?”李广又惊又喜,捡起楼烦王的首级看了一眼,连忙点头。他虽然不认识楼烦王长什么样,可是楼烦王的额上有戴金冠的印迹,和李敢带来的王冠正相吻合,应该不会错。“小子,你这个侯爵有梁啸的一半。”
李敢哈哈大笑,乐得合不拢嘴。李广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梁啸坚持,他们就算想到了千里奔袭的战术,也没有这样的实力实施。一人三马的奢侈配置看似减少了骑兵的数量,却有效的保证了马力。论行军距离,他们比卫青等人要远了五六倍,可是现在卫青还没追上来,只能把这个功劳送给他们。
李息等人也赶了过来,看到楼烦王的首级,李息羡慕的说道:“将军,这一次,你们父子同时封侯,可是少有的传奇啊。”
“你们也不用担心。”李广一指山谷的俘虏。“大家都有份,哈哈,大家都有份。”
李息也笑了起来。李广说得没错。有了这些俘虏,再加上楼烦王的首级,不仅李广父子可以封侯,他们几个也完全有机会。即使是普通士卒,一笔丰厚的赏赐也是可以预期的。
就在这时,一名骑士奔到了李广面前,翻身下马,递上一封军报。李广袒着左臂,取出军报,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
“将军,怎么了?”李息连忙问道。
“匈奴单于、右贤王来了,总共有七八万骑。匈奴单于率领四万骑正在赶来,按照路程计算……”李广将军报递给李息,眼神阴冷。“最多还有两百里。”
原本眉飞色舞的诸将顿时鸦雀无声。四万骑王庭精骑是什么概念,所有人都清楚,别说他们久战力疲,即是状态最好的时候,他们也未必是对手。
难道好容易挣来的战功就这么拱手相让?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李广。
李广的心脏怦怦直跳,连太阳穴都有些发胀。他自己很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可是就这么放弃,就算他肯答应,别人也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