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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啸完成夜练,神清气爽,觉得头脑清明,思路活跃,不仅没有睡意,反而有些精力过剩。
贝塔、希娅也收了式,在灯光的衬映下,额头的微汗闪闪发光。在梁啸的帐中,她们穿得都很清凉,只有抹胸和短裤,露出结实的肌肉和线条分明的腹肌。身上也有些汗意,像抹了橄榄油似的。
梁啸忽然心动。“你们热不热?”
“热。”贝塔抬起手臂,擦擦额头的汗水,抱怨道:“这南越的天气真是古怪,入冬了还这么热,如果是在长安,这时候都该穿冬衣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再往南走,还有更热的地方,根本没有冬天,每天只有两个季节:雨季和旱季。那里的人连衣服都省了,不论男女,都只穿一条短裤。”
“还有这样的地方?”贝塔将信将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脸色微红。“那岂不是很丢脸?”
“没什么好丢脸的。”梁啸一手拉起一个,往帐外走去。“走吧,出去洗个澡,凉快一下。”
“现在?”
“现在。”
贝塔还想再问,希娅看了她一眼,又目光下垂,瞟了一眼梁啸。贝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掩嘴一笑,什么也没说。
月如玉盘,河水清凉,泡了个双飞的桃花浴,梁啸张开双臂,躺在河边的草地上。看着深沉的夜空,忽然笑了起来。
“主人,你笑什么?”
“你们说,我们现在去摸景平的大营。把他干掉,怎么样?”
“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景平是个谨慎的人嘛。既然谨慎,又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破绽,让我们轻易摸到他的大帐边。恐怕还没接近他的大营,就被他发现了。”
梁啸没有吭声。如果征侧、征贰他们说的有一半是真的。那贝塔的猜测就大致靠谱。从景平今天的表现可以看出,他和他父亲一样,是个谨慎的人。谨慎的人不求胜,先求不可胜。他们也许没什么奇思妙想,也打不出什么以少胜多的漂亮仗,可是也不会露出明显的破绽。
对付这样的人,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
梁啸不期然的站在景平的角度,开始考虑景平可能的做法。他对景平的了解虽然不够深入,但是他知道一个更谨慎的人,而且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
程不识。
从某种角度来说。景平父子是和程不识一样的人,他们考虑问题的方式有相似之处。参照程不识的用兵方法,大致可以猜致景平此刻的心态。
梁啸一边想,一边和贝塔、希娅闲聊,让她们帮着自己分析,以免自己出现太明显的一厢情愿。经过一番讨论,他心里更有底了。
第二天一大早,梁啸就派人将赵婴齐请了来。
“殿下,我准备移营。”
“移营?”赵婴齐还没睡醒,有点懵懂。“好好的。为什么要移营?景平就有附近看着呢,若是他突然发起攻击怎么办?”
“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发起攻击的可能性不大。”梁啸说道。他昨天晚上分析了半夜,觉得移营比原地不动更有把握成功。“景平现在大概有两千步卒。就算发起攻击,也没什么优势可言。可是等他的父亲景昭带着大军来了,我们再想移营,就没这么容易了。”
赵婴齐清醒了些,点点头,表示同意。
“让营里的俘虏做苦力。以一百骑兵做监工,剩下四百骑兵监视景平。只要给我们两天时间,在景昭赶到之前,我们可以运送足够我们坚持一个月的粮草到前面的石榴岭。嗯,就是长了很多石榴的那个山岭。那里的地形比较适合驻守。”
赵婴齐记得那道山岭,就在大营西,只有几里地。大营里还有五六百俘虏,有足够的大车,如果用备马来拉车,两天时间运一千人马一个月的粮草是绰绰有余。
“那剩下的怎么办?”
“如果两天后,景昭赶到,发起攻击,那我们就把这些粮草烧了。如果他不攻击,那我们就慢慢搬,能搬多少搬多少。”
“行!”赵婴齐权衡了片刻,点头同意。
梁啸随即做出安排,让赵婴齐安排得力部下,带着一百骑兵,监督俘虏们运送粮草,到石榴岭建立防守阵地,他和赵婴齐率领四百骑兵出营,逼向景平的大营。赵婴齐有些紧张,不过一想到景平没有骑兵,就算发生战事,他们也有足够的速度撤退,他也就勉强答应了。
越过河水,离山岭还有三里多路,梁啸举起千里眼,观察着远处的闽越大营,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闽越大营里人来人往,忙碌不停,似乎正在做什么工程。梁啸大惑不解。两军对垒之际,景平居高临下,已经有足够的地利,为什么还要加固大营?
他是想在这里常驻,还是没有安全感,生怕我攻击他?梁啸稍作思索,便否决了前者。景平身后的山谷中已经有一座蒲葵关,他似乎没有必要驻扎在这里。
梁啸虽然很欢迎景平的这种心理,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想了想,决定再进一步试探一下。他对赵婴齐说道:“殿下,我想去阵前去会会景平,你能为我掠阵么?”
“你要和景平阵前决斗?”赵婴齐哈哈一笑。“我估计他不敢,你可是大师兄,真正的射声士。”
“不,我是想去探探景平的虚实。如今我们是麻杆打狼两头怕,谁也摸不清谁的底细。如果我们能占据主动,也许能抢占一些先机,争取一些时间。”
听了梁啸这句话,赵婴齐这才意识到梁啸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想到阵前去。他吓得变了脸色,连忙阻拦。“千万不可。君侯,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怎么得了?”
梁啸笑了。他知道赵婴齐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如果他真出了什么意外,赵婴齐立马歇菜。不过,景平不知道这个情况啊,他会相信他和赵婴齐之间的这种关系吗,会相信他是这些骑兵的核心和灵魂吗?
在景平的眼中,太子赵婴齐才应该是这支南越骑兵的核心,他最多只是一个军谋。就算他再高明,南越不可能将一支骑兵交给他指挥,南越太子也不可能做他的副将。
事实也正是如此,只不过赵婴齐被他洗脑洗得比较成功,成了脑残粉而已。
“殿下放心,有你做我的后盾,景平不敢把我怎么样。”梁啸说着,看看四周地形,请赵婴齐带领四百骑兵停在两侧的山岭上,居高临下,随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发起冲击,并利用坡势加速,同时还能隐蔽兵力,让景平看不清他们的真正实力。
虚虚实实,才能营造神秘感。对于生性谨慎的人来说,神秘感就是恐惧的来源。
安排好赵婴齐等人,梁啸率领亚历山大等人,向景平扎营的山岭走去。走到近处,梁啸看得更加清楚,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暗自发笑。看样了,景平很紧张,一大早起来就加固营盘。这得怕到什么程度啊,你已经在山岭上了,难道我还能冲上去不成?
果然将是三军胆。一将心虚,三军气夺。
看到有骑兵渡过河水,逼近大营,闽越军将士早早的通知了景平。景平顶盔贯甲,在亲卫营的保护下来到阵前,看着岭下信马由缰,神色从容的梁啸,心中五味杂阵。
六年不见,当年的大师兄如今已经英姿勃发,散发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威武,而他虽然站在山岭上,却两腿发软,总觉得矮了一截似的。
梁啸一路缓行,见闽越军的大营营门紧闭,根本没有出营作战的迹象,心里最后一丝担心也放下了。征侧说得没错,景平的确是谨慎派,没有胆量和他正面作战,哪怕是他的兵力有明显优势。
“牛儿,去告诉景平,我要和他叙叙旧。”
荼牛儿应了一声,轻踢战马,来到岭下,大声喊话。
第513章虚实
听到荼牛儿的喊话,景平一时进退两难。梁啸邀他阵前叙旧,他是去还是不去?去,可能有危险;不去,未免太示弱了。他考虑再三,还是点起一百亲卫,出了大营。出营之前,又再三嘱咐副将屈千秋小心戒备,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
在他看来,梁啸这个举动透着古怪,不能不防。
在亲卫簇拥下,景平来到营前,和梁啸相隔百步,停住了脚步。
见了景平这副模样,梁啸胆气更壮。他解下腰间的战刀交给荼牛儿,张开双臂,以示自己没有武器,一人独骑,缓缓向前,同时大声笑道:“师弟,别来无恙?”
远处,赵婴齐在千里眼里看到这一幕,吓得面色如土。梁啸这是勇敢还是犯傻啊。他身边只有二十余骑,到景平的大营前已经够危险了,现在居然还一个人去见景平,连武器都不带。景平要是突然起意,一拥而上,他就是武功再好,也会被剁成肉酱啊。
这个疯子!赵婴齐咬牙切齿,命令身边的骑士做好冲锋的准备。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梁啸抢回来。
景平也被梁啸的举动惊呆了。他心跳如鼓,血一阵阵地涌上头。梁啸越来越近,如果他下令攻击的话,只要几个呼吸的时间,亲卫们就能围住梁啸,将他拖下马来。
景平屏住了呼吸,他勒住了缰绳,放慢了脚步,同时做出一个手势。亲卫们心领神会,不约而同的做好了出击的准备,只等景平一声令下。
景平盯着梁啸的身影,心里不住的暗自默念: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梁啸看似随意,实则并不敢有一丝放松。景平等人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在他的眼中。见此情景,梁啸没有继续向前,在十步之外勒住了缰绳,同时将踩在马镫上的脚往后缩了缩,做好随时下马的准备。如果景平打算冲过来。他可以及时跳下马战斗。
与此同时,他不动声色的做了一个手势,让火狐等射手做好准备。双方相距百步,火狐等人有足够的能力提供远程火力支援。
“师弟。你这架势,是不是想请我到你大营里坐一坐啊?”
“啊?”景平一时怔住。他本想等梁啸靠得再近一点就动手,没想到梁啸在十步外停住了。这个距离说话足够,偷袭却有些嫌远,特别是面对梁啸这样的对手。如果梁啸转头就跑。他们未必能抓得住他。他心里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啸,神情未免显得有些傻,气势又弱了三分。
“那容我回去和南越太子商量一下,如何?”
“南越太子?”听到这几个字,景平突然回过神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南越太子赵婴齐也在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里该有多少骑兵?一千,两千,还是五千?若非如此。怎么能保证赵婴齐的安全。
景平转而一想,又疑心大起。他虽然不知道梁啸等人的确切兵力,但是就南越而言,似乎也不可能拿出足够保护太子的骑兵来。骑兵建议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梁啸在诈我?
景平眼珠一转,故作豪爽地笑道:“好啊,我也早就听说赵婴齐的名号,如能一见,也是我的荣幸。”
“那你今天可以如愿了。”梁啸转过身,顺便将马头拨向斜侧方,进一步方便逃跑。他一指远处山岭上的赵婴齐。“那就是南越太子殿下。你能看得清他的战旗吗?如果看不清,不妨派个使者过去问候一声。虽说是敌人,可你们闽越毕竟曾经臣服于南越,该有的礼节还是应该有的。”
景平早就看到了远处那些人影。不过他离得太远,看不清战旗,更没想到那些人会是南越太子。此刻听梁啸这么一说,他心里又有些打鼓。
梁啸所言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说是真的,这事未免太诡异,南越太子居然深入闽越境内。战事有扩大化的倾向。如果说是假的,那梁啸未免也太能装了。他只要派一个人过去看看,立刻就能戳破梁啸的谎言。他不认识赵婴齐本人,至少能看出太子应该有的排场吧。梁啸想骗人,也不会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景平想了想,叫过一个机敏的亲卫,让他去拜见赵婴齐。亲卫会意,大步流星的去了。
情况未平,景平也不敢轻举妄动,示意亲卫们暂停攻击,等一等再说。为了拖延时间,他和梁啸叙起旧来。“大师兄,师傅在长安还好吗?”
“你没遇到小师妹?”梁啸不答反问。他毕竟时刻掌握主动权,不让景平有自由思考的时间。
“小师妹回来了?”
“不仅不师妹回来了,卫青也来了,还带着几万大军。”梁啸咧嘴而笑。“要说还是小师妹有眼光,一眼就相中了卫青。你们当初能想到卫青会有今天?”
景平黯然。他当然知道征贰回来的事,征家反了,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韩安国、卫青统领大军攻击闽越北境,也是涉及到闽越存亡的大事,他们更不可能不知道。
“师弟,你父亲是吴国旧部,为刘驹卖命是义字当先,没人会说你们什么。如今刘驹在会稽做他的娄侯,你们转投闽越,也没什么问题。闽越也是大汉的属国嘛。可是现在,你们跟着余善,与朝廷对抗,这算什么?”
景平皱了皱眉,无言以对。
“朝廷是有气量的,师傅到了长安,天子待以师友之礼,并没有因为他曾经是吴国旧部就对他不利。景氏是楚国旧姓,你们父子何必为余善卖命?现在情况分明,雨季已过,大战一触即发。汉军从会稽、豫章两路进军,南越从南路进攻,你们还能坚持多久?小师弟,回去劝劝你父亲,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到兵临城下,再后悔就迟了。”
景平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他生怕自己一张嘴就被梁啸说服了。他自己也觉得这件事不靠谱,可是这事轮不到他做主。
景平的气势就被梁啸全面压制,主动权尽失。心头郁闷忧愁,一时也顾不上考虑攻击梁啸的事。直到亲卫回来,告诉他远处的骑兵的确像是南越太子赵婴齐,他才把思绪拉回来。
“大师兄。那真是南越太子?”
梁啸笑道:“你都派人看过了,还问我?”
“你们……”景平欲言又止。他很想问问梁啸,你们究竟有多少人。可是理智告诉他,这句话问得未免太白痴。梁啸能告诉他真话吗?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真是南越太子,那兵力肯定不会少。至少不会让自己有机会抓住赵婴齐,立个大功。
景平心中越发不安。赵婴齐出现在这里,难道真是像梁啸说的,南越要尽起精锐,配合汉军进攻闽越?这个消息很重要,必须立刻汇报给父亲。闽越可能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再不做决定,可能就迟了。
当然了,既然赵婴齐在这里,那抓不抓梁啸就没什么区别了。南越人再软弱。也不可能让太子做梁啸的副将。说不定,梁啸还是奉赵婴齐之令来劝降的呢。
景平心情低落,无心再与梁啸叙旧,拱手作别。
梁啸拨马而回。他根本没指望说明景平,与景平阵前叙旧,只不过是想近距离看看景平,确认他的心态,争取主动权。如今看来,景平根本没有主动进攻的勇气。在景昭的主力赶到之前,他们是安全的。
看到梁啸平安归来。赵婴齐一直绷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他眉开眼笑,主动迎了上来,用力拍拍梁啸的肩膀,半真半假的说道:“君侯。你吓我了。”
“师兄弟叙叙旧,有什么好紧张的?”
“叙叙旧?我看景平恐怕不会这么想。刚才他分明想攻击你的。”
“哈哈,没错,他是想攻击我。不过,有殿下为我掠阵,他不敢轻举妄动。”梁啸收起笑容。吐了一口憋了半天的闷气。“殿下,我们时间有限。景平年轻,不敢冒险,景昭却经验丰富,我们这点小把戏骗不过他。必须抓紧时间,做好苦战的准备。”
赵婴齐一口答应。他已经对梁啸崇拜得五体投地,梁啸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梁啸只留下自己的部曲在闽越军的大营前嬉戏、游荡,故意刺激闽越军,做出一副挑衅模样,其余的人全部去搬运粮草,构筑阵地,准备固守待援。
四五百南越骑士,五六百俘虏,总共一千多人,几百辆马车,像蚁群一样,日夜不息的搬运,将驻扎在空阔地上的闽越大营搬往附近的石榴岭。
有梁啸在营前守着,景平不敢有任何大意,闭营不出。他派出大量斥候,打探南越骑士的动静,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却也了解到了不少情况。可是他却也不敢相信这些情况。只有四五百人,千余匹马?这怎么可能。不用说,这肯定是梁啸把主力藏起来了,又让人搬运粮草,诱他出击。
景平秉承其父一贯的教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守住大营要紧。不管你梁啸安排了什么诡计,我不出营,你能奈我何?
赵光接到了赵婴齐的战报,将信将疑,还夹杂着几丝嫉妒。
赵婴齐和梁啸居然劫了景昭的辎重大营,得到了大量的粮草?我和景昭打了这么久的仗,也没取得什么像样的进展,甚至未能将景昭赶到梁山以北。赵婴齐一出手,不仅反客为主,攻击闽越境内,还劫了景昭的辎重大营。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赵光很郁闷。他将赵婴齐的战报扔在一旁,不予理睬。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回到番禺之后,如何解释自己的劳师无功,而不是追击景昭,解赵婴齐之围。对他来说,赵婴齐先胜后败才好呢。如果他阵亡,那就更完美了。谁让你不听劝,非要冒险出击呢。
孤军深入,只能是这个结果啊。少年轻狂,看你还能轻狂到几时。